陈向阳：中日岛争的前景(zt)

来源: ds87654321 于 2013-03-12 09:59:00 [档案]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8004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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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说到钓鱼岛时打过一个比方：一个小偷偷了人家的东西，捂了一段时间就说成是自己的。不错，小偷的赃物捂一辈子也成不了自己的。但领土却不然，“捂”久了还真能成为“自己的”。这一点，中国政府已经承认过。1999年，中、俄两国边界最终签约，确定了下来。俄国仅仅归还给中国半个黑瞎子岛，一百多平方公里。可是从19世纪开始，约150万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被沙俄和苏联夺走了。还回来那点只是万分之一。沙俄倒不是小偷，而是强盗，以屠杀和武力清除了那些土地上的中国老百姓。这样明火执仗夺取的领土通过中俄边界协定最终取得了合法权。中国政府也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承认“一个强盗抢了人家的东西，占有了一段时间，就可以成为自己的”。

实际上，许多国家的领土都来自抢夺。美洲大陆最早的主人是印第安人，可现在南北美洲的国家，从美国开始数吧，有几个不是建立在印第安人的鲜血和白骨之上的？可是，又有谁还在质疑这些国家的领土呢？所以说，“最早发现和最早占有”并不是确定领土归属的国际法则。这是因为在很多情况下它行不通，并非因为当今世界依然把抢占他国土地视为合法。1990年，伊拉克以武力吞并了科威特，全世界一致谴责，多国部队干涉，伊拉克惨败而归。这表明，在当今世界，还像过去那样抢夺他国领土已经不行了。

但是，对于过去抢夺的，又“捂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土地呢，即使最早的主人得到承认，也大多无法“物归原主”了。澳洲最早的主人是土著人。18世纪英国人占领澳洲时却认为这是无主的土地。那些以狩猎、采集为生的土著人被认为根本没资格占有土地。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1992年，澳洲法院作出的“马勃（Mabo）判决”从法律上第一次承认了土著人对澳洲土地的“自然所有权”。当今的澳洲社会也普遍承认当年白人殖民者侵害了土著人，并表示道歉。但是，土著人向法院提出了数百宗（也许已经数千）索还土地的申诉，成功者却很少。除一些边远荒漠归还给了土著人，那些已经有人居住、耕作、放牧的土地很难还给土著人。更别提城市了，土著人不光要求归还一些中小城市的土地，甚至对悉尼的部分土地也提出了索还要求。这些土地可能归还土著人吗？根本没有可行性。

当然，澳洲土著人索还土地只是一国之内的事。但很明显，国与国之间的领土纠纷更难以“最早发现和最早占有”的原则来解决归属问题。那么，有没有什么“国际原则”在此适用呢？在领土纠纷中，当事各国提出的理由很多，除了最早发现和最早占有，还包括地理原因（比如大陆架的自然延伸）、法理依据（如国际条约协定）、目前的实际占有和使用状况，以及居民的意愿（公民自决）等等。这些理由有时会相互矛盾，而且往往正是由于相互矛盾才引起了领土纠纷。那么，当诸多理由发生矛盾时，哪种理由“更有理”？或者说能压到其它理由呢？一般来说，陷入纠纷的国家都会说自己的理由更有理。但在纠纷之外的国家，即国际社会，尤其是“国际警察”美国人那里，基本的态度是：“现状为大”。这种态度很“实用主义”：接受现状不必做什么，比起采取行动改变现状，一般来讲更省力，阻力更小，麻烦更少。

不过，“现状为大”并不是偷懒，它还有更深层的意义。第一，许多历史错误是无法改正的，就像澳洲不可能归还给土著人、美国不可能归还给印第安人。即便是更近期、规模更小的“领土错误”也难以改正。如果哪个国家强行改正，并得到认可，就会有更多的国家试图改正点什么。不少国家之间都有领土纠纷，而且没有一个国家不认为自己占理，错在他国。所以，维持现状就是避免各国间的领土纠纷越演越烈的最可行的办法。

第二，“现状为大”也是历史进步。过去一向是“拳头为大”，强大的国家理所当然地扩张领土，弱小国家丧土失地。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要原因就是几个法西斯国家扩张领土。要永远禁绝“拳头为大”，最可行的办法也是“现状为大”。即便现状中包含了“历史错误”，也只能和平解决，不能动拳头。这是目前国际社会的基本共识。

回到钓鱼岛争端。很显然，即便有确凿的证据，是中国人第一个发现并占有了钓鱼岛，这仍然不能成为拥有今日钓鱼岛主权的完全充分理由，还要看后来发生了什么，现状如何。这就像犹太人虽然是以色列那块土地上最早的主人，但依然不可作为理由把巴勒斯坦人赶走，恢复过去的主权。领土主权并非一经建立就无条件地万世永存，还需要连续地保持对领土的实际占有或是管控。

那么，是不是说，按照“现状为大”，钓鱼岛就该是日本的？更不对。因为现状是：钓鱼岛的主权处于中日两国的争议之中。日本目前最多只有“管辖权”，而非主权。有人说，是美国设计的这种模糊局面，意在造成中日纠纷，以利于控制日本、牵制中国。是不是这样，此处不讨论。反正这与主权分离的“管辖权”还真是有些模糊不清。仅从字面上看，那是管理权，而非所有权。日本这些年来行使“管辖权”，也不过是派船巡视，驱赶他国渔船之类的行动。而日本单方面把“管辖权”向主权升级的行为也可视为企图“改变现状”，比如上一届野田政府把钓鱼岛“收归国有”就是超越了“管辖权”，试图建立主权。而有了日本的“改变现状”在先，中方随即派船巡视，宣示主权，也就师出有名了，可以不算“率先改变现状”。

那么，中日岛争的未来会是什么前景？

首先，任何一方都不可能“以理服人”，谁都毫无希望能说服对方承认自己的主权。双方从政府到民众都坚信自己的理由完全充分，而对方的理由站不住脚。加上两国之间积怨深重，靠“讲理”使一方低下头来绝无可能。

第二，武力也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导致一场难以控制的灾难。中方当然有实力强行登岛占领。可是，然后呢？日本和美国光嚷嚷不动手？“捂”上一段时间对方就认输了？这是一厢情愿。以色列把强占的土地“捂”了好几十年，人家巴勒斯坦就是不认输。

以色列比巴勒斯坦强大无数倍，一打就胜。可中日之间一旦动武，胜负很难说，而且局面很难控制。尤其是中方，绝对承受不了“吃亏”，一定要打到“占便宜”才能罢手。吃了亏罢手，政府就别干了，或发生政变（强硬派上台），或发生“人民革命”（但绝不是西方期盼的那种）。所以，除非日本是个“软蛋”，一打就败，一败就认输（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否则，一开打就会一发而不可收。美国不一定参战，但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管，很可能向日方提供情报和技术装备的支持。这就可能使日方得到战场优势。而战场受挫的中方又不可能罢手，仗就将越打越大。美国会不会最终参战？中美交手又会是什么结果？这里不做漫无边际的推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中日两国的经济，甚至全球经济，都会遭受重创。新仇旧恨将完全摧毁中日两国目前的经济互利合作（日本是中国最大的外资投资国）。即使钓鱼岛的战事没有扩大，并得以暂停，中日之间的“准战争状态”也会持续很久。任何一方的经济损失都会远远超过占领钓鱼岛可以得到的经济利益。更何况，占领了钓鱼岛，别管捂上多久也不会得到对方承认。恐怕占岛的一方只会陷入时刻提防对方夺岛的紧张戒备之中，何谈开发钓鱼岛资源？总之，在钓鱼岛动武，双方都将得到“为了地上的芝麻，砸碎手中的西瓜”这样一种结果。

目前钓鱼岛的局势还算可以。虽然双方都在作动武的准备，都搞什么“夺岛演习”，但都还保持了某种程度的克制，都只派海监船到钓鱼岛海域对峙。显然双方的政府都还不傻，都清楚若动用军事手段，别管打输打赢，后果都是得不偿失。

现在，“球踢到了日本的半场”。日本几十年来单方管控钓鱼岛的局面已被打破，中国已经将海监船巡视钓鱼岛常态化了。现在是看日方怎么办：动用军舰驱赶中方海监船？派人员上岛驻守？如日方真敢这样做，定将引起中方更猛烈的还击。早前日方把钓鱼岛“收归国有”，本想以小动作缓步树立主权，绝没料到中方竟然大反击，把海监船开进了钓鱼岛水域。真是“偷鸡不成反而失了一麻袋米”。现在日方已经不敢再幻想中方会容忍任何“升级的行动”了：日本动军舰，中国也会动军舰，日方登岛，中方也一定登岛。再下一步呢？就只剩下开战了。而开战呢，即便一时打赢了，经济损失也将难以承受。更何况中国还在迅速崛起，军事实力高速膨胀，将来一定会远远超过日本。面对这种前景，日本能不胆寒么？所以日本不能不求助于美国，而没有美国的明确支持，日本不敢采取“升级动作”。美国呢，虽然乐于看到中日不和，但中日开战，再把美国牵进去，就太过火了，决不符合美国的利益。如今北朝鲜的激烈挑衅更让美国离不开中国的某种合作。所以，目前的美国更不可能支持日本采取升级行动。

至于中国，现在已经得到了关键的一分：也开始了对钓鱼岛的实际管控。如果日方不敢进一步行动，目前这种状态持续下去，那么日方再说什么“钓鱼岛不存在主权争议”就完全成了可笑的空话。反正球已经踢进了日本的半场，看日本怎么办吧，现在着急的是他们。

中日岛争的前景已经清楚了：讲理讲不通，动武只会更糟，最可行的只剩下一条路：回到“搁置主权争议”的局面。双方都降低嗓门，反正也争辩不出结果。同时，双方都保持克制，至少避免行动升级，最好是一同降低在钓鱼岛海域的对峙强度。当然，这不是“回到原来”，中方已经在钓鱼岛踏进了一只脚。日本肯定不甘心，可是，除此之外，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