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到一则新闻,中国海军战舰穿越日本津轻海峡。借此机会,我想谈一个很久以来就想说,但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机会,能让爱国网友们冷静面对的,大大的原则问题:
在维护和发展“航行自由”这个问题上,中美是否是敌人?
(1月5日,中国海军2艘054A护卫舰和1艘903补给舰通过日本津轻海峡向西航向中国)
根据美国一直以来极力捍卫的“航行自由”(Freedom of Navigation/FON),中国海军有充分的权力,在未经日本政府许可的情况下,合法穿越津轻海峡(无任何争议的日本领海,如果日本根据国际海洋法声索12海哩领海,而不是目前这样故意退缩为3海哩)。如果中国海军提前通知日本政府,那也不过是一种友好姿态,并不代表中国海军需要日本的允许。这种权力被称为“过境通航权”(Right of Transit Passage),是“航行自由”的有机组成部分。
美国对“航行自由”的极力捍卫当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公益”目的,更不是为了给中国海军大开方便之门(日本故意在5条海峡从12海哩退缩为3海哩领海也不是什么好肠子。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自古以来,“航行自由”的最大鼓吹者和捍卫者都是海洋强权国家。在历史上,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莫不如此。自WWII之后,美国,在成为世界海洋最最最强权的同时,责无旁贷地接过了鼓吹和捍卫“航行自由”的大旗,因为这意味着美国海军可以合理合法地控制全球的非它国领海水域。如果由我来实际军事控制,名义上是否是我的领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美国仍将保持海洋霸主的地位,并仍将是旗手,若干个decades。同样是放眼未来,即便不推行“一带一路”的国策,中国,做为一个人均自然资源严重匮乏而依赖进口的国家,是,也必将长期是,“航行自由”的受益者和坚定拥护者。事实上,即便在涉及南海争端这一历史遗留的,复杂敏感问题的时候,中国政府也总是小心谨慎地避免给世界留下反对/妨害航行自由的印象,并不失时机地反驳“中国妨害南海航行自由”这一说法。这样做是高瞻远瞩,且极其明智的。
一个有志于成为海洋强权的国家,比如中国,当然会与当今的海洋霸主(美国)进行某种博弈。但是,这种博弈的目的绝不是砸锅——破坏世界既有的“航行自由”架构,而是继承,甚至是发扬,老霸主们建立起来的全球基业。老霸主昨天和今天的自由和权益就是我们明天的自由和权益。如能变本加厉就是更爽,就是为子孙后代多挣下一份资本。
与中国这个传统大陆国家相反,海岛国家,比如日本,在不是海洋最强权的情况下,普遍而言,反而是航行自由的反对者。因为全球海域的开放性实际上是减小了他们的防御和开发纵深。与此相辅相成,海岛国家,在骨子里面,也必然同时是领海、经济海域、大陆架等概念的坚定拥护者。因为,所谓领海、经济海域、大陆架的划分无非就是把本来全世界所共有的海域和海底授权给沿岸和海岛国家。最大的受益者必然是陆地狭小却四面环海的海岛国家。这种授权直接侵害的是其它非沿海国家的“航行自由”和其他政治、经济、军事权利。
上面是EEZ(包含陆地领土和领海部分)的示意。右侧浅褐色区域为日本,中上黄色区域为中国,图中下3个红色斜线部分为与中国有关的争议区,中间深黄色区域为台湾省辖EEZ。
看到此图,任何人都不难发现——一旦把领海和EEZ包括进来,日本这个弹丸小国忽然之间长大了。不仅如此,若论领海和EEZ,竟然是日本大,中国小。
真郁闷!可是,这就是由历史和既有实力演化而来的国际政治现实。
如果我们主张把领海尽可能地扩大,把EEZ也搞得像领海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即便把整个南海都拿到手,我们到底是得到的更多,还是失去的更多呢?日本呢?
我想,如果在领海和海洋EEZ上最吃亏的大蒙古国海军成为海洋霸主,他们一定会是最极端的“航行自由”拥护者——反对200海哩EEZ,反对12海哩领海,反对3海哩领海,甚至是反对任何领海和经济水域的概念。潮水所及之处莫不享有航行自由和经济开发自由才最符合陆地国家的根本和长远利益。
那么,中国这个14亿人口大国对“航行自由”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根本和长远立场呢?
我以为,依中国既有的国力和对未来的展望,我们并不会因为有了12海哩领海而变得更安全,也不会因为把200海哩EEZ搞成神圣不可侵犯而不再需要渔民搏命远航到秘鲁去吊章鱼。但是,做为世界的制造业中心,“航行自由”却是我们的物流生命线。中国人民的口腹之欲也更是要求我们必须“向海洋要粮食”。扩大航行自由,乃至取消EEZ,开放自由开发才是最符合我们利益的。
刚才,我好像有点儿太贪婪,太激进了,唯我独尊和唯利是图既不道德也不现实。但是,退一万步讲,难道破坏既有的“航行自由”不是损害了中国的核心利益吗?“航行不自由”于中国之害甚于大嘴极力鼓吹的贸易战啊!
千言万语,总之一句话:
用辨证和发展的眼光看,在维护世界“航行自由”这一千年大计方面,中美是同盟。
希望下一次南海有事的时候,大家能够想起我的这番苦口婆心,看看大方向,想想长远和根本利益。最后,还有毛主席在弥留之际叮嘱叶帅的一句话,与诸位共勉——
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