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父亲
姐姐微信里告诉我,她又梦见到爸爸了,坐在门前的板凳上笑咪咪的等着他们下班回家。我心里一阵酸痛,眼泪忍不住要溢出。是啊,父亲走了快四年半了, 我们依然是那末的怀念他,他永远是哪个充满慈祥爱心,坚忍勇敢的好父亲,尽管他的一生经历了很多的坎坷,折磨和不公,就像他很多同年代的人。
父亲1928年出生在江西兴国一个小豆腐坊之家,家里不很富但可以维持温饱,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受到做鸦片生意的姐夫的帮助念到高中,毕业后当了中学教师。一九四七年参加国民党青年团并加入孙立人的部队,被派到台湾进行美式训练。北平被共军包围时,父亲的部队被派往前去支援,结果被起义后成为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父亲的这段经历注定了在他以后的人生中的受到的不公和坎坷。
50年代初父亲加入抗美援朝战争,荣获两次三等功。满誉回国受到嘉奖并重用。作为当时少数有文化·的军人, 他进入一所军队大学学习,毕业后参加中国第一代海军的筹建。我想那是他一生仅有的辉煌期,我也对此充满好奇。在我与父亲一次交谈中,我问他在朝鲜战场上怕不怕死。他说他这一生曾有过俩次晕倒感觉,其中一次就是在刚踏上朝鲜国土,看到大量的尸体,鲜血因寒冷冻结在一起, 他顿觉得两腿发软,人要瘫倒。但在以后战斗中,看到身边的战友倒下,心中升起是怒火和勇气,个人生死已置于脑后,人要杀红眼就是那种感觉。他也谈到志愿军因没有空中力量,不得不夜里行军,他所属的炮兵团都是半夜开卡车将炮缁重运往阵地,不敢开车灯,经常发·生车倒人亡事件,言谈中的无奈和痛惜不言而喻。
进入50年代后期, 国家越来越左,运动一个接一个,父亲的敏感历史被查了一遍又一遍,本人不断被要求写检查交代,工作待遇可想而知。 从父亲一本笔记本读到那段岁月,深人体会到中共绞肉机对人性的摧残。但他一直默默忍耐做好他的工作,我很少听他发过报怨和不满,即便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很体贴部下,也因其有文化和通情达理,很受战士们的爱戴。他去世的前一年, 我带83岁的父亲去了趟北京,那些还健在的部下们奔走相告,除了一位在医院躺着来不了,别的叔叔们互相搀扶赶到我们酒店,这些七十多岁的老人们拉着父亲的手又哭又笑, 跟孩子一样。他们争先恐后的告诉我们关于父亲一些难忘的事情, 如何从那些粗野草包的军官里保护那些调皮的城市兵,人尽其才的录用他们,帮助他们度过坚苦的当兵生涯,。。。他们诉说着,父亲只是憨笑着望着他们,我重未听父亲说过这些,深为他感到自豪。
文革结束后没几年在我母亲的一再要求下转业回上海,也因此没赶部队对他们这批人的平反。到了当地一家企业后默默做到离休, 在家里为儿孙们继续忙碌着。父亲烧的一手好菜,他非常精工细作,做出的小菜就像他的小楷字一样精美。父亲仁慈面善,对待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非常友善。尽管他的工资大都交给那历害的母亲,他还是经常拿出他的零花钱救济家乡的穷亲戚,一旦得知家乡有灾情,第一个捐款就是他。
我与父亲相处时间并不长,童年时期因父亲的军玈生涯一年只能见一次,中学是住读上海交大附中,大学又故意报在远离上海的学校。少年轻狂对父亲那一套深不以为然,父亲对叛道离经的我非常失望,但不妨碍他为我担心,用心良苦的规劝,关键时挺胸而出。真正对父亲了解是我出国后将父亲接到国外小住,那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下班时就见到父亲在阳台上笑咪咪的等我,吃上他做好的香甜饭菜,和父亲聊聊他年青时的得意往事,谈谈当天的趣事。有一天下班到家,父亲兴奋的告诉我他 刚认识一位也是孙立人同一部队的老先生, 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互称兄弟,我真为他找到新朋友而高兴。只是国外太寂寞了,父亲想家了,我虽依依不舍,还是让他回到自己的生活。回到上海父亲还与那位老先生通信往来,写诗作念。
父亲走得很突然,我姐姐下楼去倒拉垃,他就倒下了。虽说痛快的离去对老人是一个解脱,但对爱着他的亲人来说是太痛苦了,深受父亲恩泽的姐姐几乎崩溃,我一路哭泣开着3个小时的车赶到温哥华办回国签证。左邻右舍都深感腕惜,不时来探视安慰。我在家放着父亲年轻时英俊的相片,过节时烧些纸钱,念佛回向不忘请求佛菩萨让我亲爱的父亲灵魂早生净土。
Figure 1父亲的军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