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军事】对日本，菩萨心肠还是霹雳手段？
“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本是一句中国古语，用来警喻为人处世要刚柔并济，才有奇效。有意思的是，从政治和战略的视角放大一下，这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苏、美三国对日本的国策大略。不同的是，有的是用前一句，有的是用后一句，有的则两句兼用。用法不同，其当时产生的效果和此后的长期效应也完全不同。
日本是世界历史上惟一同时向中、美、苏三大国开战的国家。三国各自实力、民族性格和思维方式不同，应对日本的战略各异，因此也导致日本针对三国的不同战略态度。这种样式、性质完全不同的战略互动，不仅直接影响了二战亚洲战场的态势和进程，还影响了三国各自对日本胜利的内容和形式，甚至波及今日乃至今后日本与三国的关系。
中国：一直是“菩萨心肠”
自晚清以来，中国对日本一直剜肉投股，先让琉球、后割台湾，还送上巨额银两，希望日本这只“中山狼”能够填饱肚子，感念大中华的温厚宽仁，心生感恩之心，不再得寸进尺。
谁知到了袁世凯时期，胃口奇好的日本还是提出“凌迟”中国的“二十一条”。北洋军阀虽然个个嚣张跋扈，却没有一个敢招惹日本。在日本留过学的蒋介石后来一统江湖，当了中国陆海空军总司令，但他也畏日如虎，和副总司令张学良一起将东北三省不战而送。
比起蒋、张的“大方”，汪精卫更慷慨，干脆做起了日本人的“儿皇帝”，把半个中国都送给日本。日本人的胃口于是越来越大，觉得只有吞下整个中国才算满足。于是，整个中华民族都卷入了抗日战争。
苏联4年歼灭900万纳粹正规军，伤亡2000多万；中国14年杀死的日本兵不过几十万，加上俘虏瓦解也不过百余万，而伤亡军民竟然达3500多万！
这巨大的民族牺牲背后，属于当政者战略失误的因素几何？
苏联：单一、干脆的“霹雳手段”
日本占领中国东北后，因为觉得中国不足为虑，遂计划策应希特勒，实现称霸世界的梦想。但到底北下还是南上，日本举棋不定。日本首先对近在咫尺的苏联进行了试探。
在苏德大战一触即发的1939年5月，日本关东军开始在中蒙边界的诺门坎地区向苏军挑衅。斯大林立即意识到毁灭性的危险从天而降。如果不能一战熄灭日本的北上念头，那么当德国党卫军的坦克炮管抵近莫斯科胸膛的时候，日本的三八式刺刀将会毫不留情地洞穿苏联的后背！于是，他派出苏军的中流砥柱朱可夫元帅，仅为一场边境冲突，而派出总司令做指挥的个例诞生。非但如此，斯大林还为日本人准备了日军根本没有见过的机械化兵团和“牛刀杀鸡”的战术。只有斯大林才知道，这小小的、勉强可以称得上“战役”规模的交战，与苏联的生死存亡有着怎样重大的关系。
这场战役惨烈至极，数倍于日军的苏军坦克、飞机横冲直撞狂轰滥炸，日本人终于在血肉横飞中明白此路不通，于是掉头冲向太平洋，进攻美国的珍珠港。斯大林和整个苏联长吁了一口气。
二战后期，法西斯败局已定。收拾完德国，斯大林完全不顾《苏日中立条约》，又一次挥起“牛刀”。这是一场远比诺门坎之战凶猛百倍的战役。150万苏军得胜之师，潮水般淹没日本关东军。斯大林心头掠过一丝快慰：1905年日俄战争失败的耻辱，终于在40年后被彻底洗雪！
二战期间的这两次“霹雳手段”，斯大林的深远动机都是一个：让日本人从此胆寒，树立对俄罗斯民族的敬畏之情。
美国：刚柔并济，软硬兼施
自1853年佩里准将登陆日本之后，美国就一直瞧不起日本人。但是珍珠港的天崩地裂一下子让傲慢的山姆大叔如梦方醒。
和苏联一样，美国最初也采取“霹雳手段”的战略。与中国始终小心翼翼地将日本人民和日本帝国主义区分开的做法不同，美国把整个日本从天皇到平民都看成一个罪恶整体。美国陆军海报：一位士兵一手提着上刺刀的长枪，一手揉搓着太阳旗；美国空军海报则是一双鹰眼俯瞰整个日本列岛。而美军太平洋第16特混舰队司令威廉·哈尔西的一句口头禅“杀！杀！杀！杀死日本人”，几乎成为整个美军和美国的战争口号。
随着对日本本土逼近，塞班血战中日本民众集体蹈海的场景和“神风敢死队”的出现，更让美国人领教日本民族和日本军人的疯狂。美国人终于明白：这是一个兽性十足的国家，试图用理性的语言感化它不过是中国人说的“对牛弹琴”。美国接下来的打击格外凶悍：火烧东京、“饿死计划”，招招直指日本死穴。
虽然如此，美国用意仍是“制服”日本，而不是杀得鸡犬不留。但日本的回答是“一亿玉碎”，这让美国一下陷入困惑。于是，1944年，美国政府紧急委托著名女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立即展开对日本的全面研究，作为对日本采取下一步行动的政策依据。在这份名为《菊与刀》的研究报告中，本尼迪克特写到：“日本人既生性好斗而又温和谦让；既穷兵黩武而又崇尚美感；既桀骜自大而又彬彬有礼；既顽固不化而又能伸能屈；既驯服而又不愿受人摆布；既忠贞而又心存叛逆；既勇敢而又懦怯；既保守而又敢于接受新的生活方式”，这个“历史和世界的负恩者”的思维和行为方式诡异，“中国的‘仁’是被排斥在日本的观念之外的，‘行仁义’在日本是指杀人越货、强抢明偷”，这是一个政治人格精神分裂型的民族和国家，不能以常理度之。
日本人的两面性也可用“狼性”和“狗性”喻之：在弱者面前是狼，步步进逼，毫不手软；在强者面前是狗，逆来顺受，百依百顺。一句话：只服力不服理。
这份报告导致美国采取了以下政策：投掷原子弹震慑日本的抵抗意志，保留天皇“挟天子以令诸侯”，同时赦免大部分战犯，以继续领率日本，使其成为自己的鹰犬。从那时开始，美国的对日战略决策中，引入了“菩萨心肠”的部分。当时三个大国中，只有美国人把握住了日本人的两面性：用“霹雳手段”以震压日本的狼性，显“菩萨心肠”以抚慰和利用日本的狗性。
三国对日战略在战后的延续及影响
二战以后，中、苏（俄）、美三大国对日本的战略态度，几乎都完整地延续下来。从日本对同是战胜国的中、苏（俄）、美态度的迥然不同中，三国各自战略的优劣又一次得到验证。
蒋介石作为中国当时的合法领袖，一如既往地显“菩萨心肠”，不仅“谢绝”罗斯福送还琉球和派兵占领日本的好意，连天经地义的战争赔款也免了，他甚至还请冈村宁次做军事顾问。蒋介石此举，致使其代表的中国所得到的抗战胜利只是一个空壳，没有任何实质利益：不仅没有得到72年民族血泪的补偿，连之前曾经失去的也没有完全拿回来。由于不让日本赔款，致使日本右翼没有负罪感，几乎每一次日本对历史的翻案，都是对中华民族心灵之疮的一次新触痛；由于不收回琉球战略要地，不占领日本，致使胜利者的权利化为乌有不说，还使今天的中国仍被历史遗留问题牵扯。
更有甚者，蒋公及其前任们的“菩萨心肠”政策，使日本直至战败都不肯从心底里承认败在中国手下，并念念不忘伺机再从中国咬下一口肉来：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时，美国曾想重新武装200万日军再入中国，而日本政府居然一口应承，并提出战胜新中国后仍将台湾交日本管辖。这是一个战败国对战胜国的应有的心态吗？
今日日本对中国咄咄逼人，更嚣张提出“视台海有事为日本有事”。日本与俄罗斯、韩国都有领土争端，何故只对中国如此？究其根源，二战中中国没有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给它来一次像苏美那样的“霹雳手段”；战后也没有像日本当年对中国那样高价索偿，甚至没有像以色列那样“以牙还牙”清算仇敌罪恶，使作恶者没有因犯罪而羞耻、因失败而恐惧，有很大的原因。
千年易过，日本罪孽难消，万事蹉跎，蒋公之过何补？
看看日本对俄罗斯的态度就更明白这一点了。作为苏联继承国的俄罗斯尽管衰弱，但当年的“霹雳”雄风依旧。其副总理公开宣称：占领北方四岛是对日本发动二战的惩罚。此言快哉！为什么不攻击苏联“违约”进攻日本军队的历史事实？为什么不对俄罗斯占岛不还的做法言必称战？
看看日本对美国的态度，这一点更是洞若观火。当年“九·一八”事件策划者石原莞尔的儿子——日本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一直对美国没对德国却对日本使用原子弹耿耿于怀。二战结束近70年了，日本对美国的态度可用一个词形容：俯首贴耳。日本政治领导人，屡屡参拜靖国神社，发表否定侵华和殖民朝鲜历史的言论；但攻击美国对日本原子弹袭击的言论，一个也没有。
知日本者，美国也。美国自1945年占领日本，此后就一直“骑”在日本身上，至今如此。同为战败国，德国早已实现民族统一，并在国际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而日本依旧是美国的附庸，处处惟美国马首是瞻，时时看山姆大叔的脸色行事。在美国面前，今天的日本点头哈腰的角度与其前辈在“密苏里”战舰上鞠躬的角度，几无二致——战胜者和战败者的形象依然清晰如昨。美国人心里非常清楚，日本人这样对美国言听计从、毕恭毕敬是为什么。所以，不管美国人多么郑重其事地表示支持日本入常，同意其军事和政治松绑等等，却不会让日本真正从自己的胯下站起来。新加坡裔著名日本问题专家卓南生说，对于日本未来的演变，美国是有红线的：一是不许日本入常与自己平起平坐，二是不许日本拥有核武器，否则日本将不再把美国放在眼里。美国笑眯眯地显示着“菩萨心肠”，但“霹雳”之手同时也揣在口袋里，随时准备敲打日本一下。
小 结
新中国在成立不到一年时，即与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的美国大战于朝鲜。素来倔强的日本，正是在朝鲜战争之后，才真正相信中国真的站起来了。
观诸历史，凡是尚武的朝代，都是伟大的朝代；环顾世界，凡是尚武的国家，都是强大的国家。英国战略家富勒说：“除非历史能教给我们如何去展望未来，否则军事史只是一部人类的血腥浪漫史。”
回顾第二次世界大战及此前旧中国和此后新中国的战略决策给中华民族带来的负正效益，借鉴一些成功国家的战略思维，避免重蹈覆辙，是当下战略思维已濒临枯竭的中国最应该修的功课。
（摘编自《军事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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