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是1985年，谷雨老太太到汉堡参观同步辐射设施，一个周末，代表团去逛商店。我也参加陪同。老太太也去了，因为他若不去别人就不好去了。不过她并没有怎么走动，在一楼的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我也对逛商店没有兴趣就留下了陪他聊天。老太太很健谈，说到高能所的建设他感叹说高能所人才济济但是只有将才没有帅才。
这大概是事实。不过我当时还是故意辨了一句，说你得把帅印发下去他才会表现出帅才来，现在的人都谨慎含而不露。他还是摇头。
的确，将才与帅才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城头有位朋友说，【林彪是中共的出色将领】。这话我不反对，岂止不反对，而且可以说，他是二战中间，世界上屈指可数的优秀将领。但是也只是将才而已，不是帅才，缺乏战略眼光。将，着眼的，基本上是战术战役层面的事情。而帅才，不但要有统领将才的本事，还要有战略眼光，有预见性，能查秋毫之末。
而林彪，实在说，连统领部下的能力都很差，因为他的表达能力交流能力很欠缺。他跟政委的关系几乎都不好，只有罗荣桓还算过得去，那是因为罗荣桓有雅量，也有韬略，领林彪不得不服，但是也不和谐。他周围的同僚简直就没有一个跟他很融洽的。也许刘亚楼是个例外。他在晚年总是把反对单纯军事观点挂在嘴上，其实他曾经是个典型的单纯军事观点的人。从井冈山时代起，他就反对政委，反对建立根据地，只主张游击战，跟上海那帮热衷于飞行集会“扩大政治影响”的人们是一个路子。要不要建立赤色政权，要不要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这是井冈山时代的关键问题，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篇雄文所要解决的问题。林彪实际上就是那种反对政权建设的游击主义思想的代表。而到了晚年，他以为自己摸准了毛泽东的脉搏，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又跳到另一个极端，突出政治，搞什么高举四个伟大的讨嫌的的东西，胡说政治可以冲击一切。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是说绝了做绝了，一天到晚挖空心思想新花样，最后只能说“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了。结果是连他自己的小命也冲击掉了。这才是“绝则错”的典型。
抗战时期，他只打了平型关大战，政治上也是有效果的。但是与长期抗战隐蔽精干的战略思想背道而驰。而且他也是颇有独立专行置中央决议于不顾的问题。毛泽东是给他写了信劝他不要去，指出中央已经有洛川会议的决议，他还是响应了国民党的召唤去参加那个平型关会战。结果损失大约是参战人数的三分之一。比击毙的日寇还多。原因是第一林彪忽略了本该占领的制高点——这是他的战术疏忽，看了两次地形，不知道怎么会出这个纰漏。出了纰漏他还文过饰非，说什么日本人不懂山地战，等打起来再去抢夺制高点也来得及。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日本遍地是山，怎么可能不懂山地战。假如认真对待，及时补救，比如派上两个人带上二十响，化妆绕过去，根本不会暴露。结果是一打响，日本人就抢上了老爷岭制高点，这当然影响全局。幸亏那个准备去抢制高点的加强连拼死把制高点夺了回来。这个150多人的连只回来几个人（七个还是九个我记不清了，见《红旗飘飘》）。第二是因为八路军的武器差弹药不足，而日军的武器弹药和军事训练都强。硬拼，不是抗日的正确战略。但是这一战让林彪扬名了。在历史上名声跟实际往往是两回事。看地形除了错，本不算太大的问题。但是文过饰非，不及时纠正还胡说日本人不懂山地战，就是品质问题。这一点也是贯穿他的一生没有改反而越演越烈。他死后，连刘伯承朱德这些从来不说别人坏话的人都揭出林彪的老底儿，批评他早年不顾别人自顾自己的丑事，而他后来的自我爆炸正是个人主义恶性膨胀的结果。恐怕也是这种品格上的缺憾是他的战略眼光始终没有大的升华。
东北战场，的的确确是他成名的关键。如果没有东北的成功，仅仅是平型关大战还不足以奠定他荣登元帅的地位。但是我前文说过了。在东北他的作用并不大，反而是他的准备过黑龙江到苏联去避难，很可能葬送毛泽东建立东北根据地的战略思想。如果蒋介石稍微胆子壮一点，接受卫立煌和杜聿明的建议攻占哈尔滨，把林彪赶到黑龙江以北去，再沿江据守，解放战争可能要推迟好几年吧？林彪也就出局了。东北可能是要依靠不肯过江的那些人了。
我知道四平问题是有争议的。就连黄克诚也不主张坚守四平。我也承认到了国民党进攻四平的时候，在说坚守已经晚了。不过，那是因为林彪等人没有战略眼光，没有从1945年进占东北的时候就把四平作为重点的战略要地加以经营。请问，共产党抢占东北干什么？难道是去旅游吗？为的是利用东北的工业基础武装全军。那就必须能拥有几个大的工业城市。全部占领东北恐怕不可能，但是在东北总要有能顶住国军的地点。那么四平应当是首选。如果从1945年他一到东北时候就迅速占领四平，留下一个部队去研究组织保卫四平的问题，包工事建设，部队训练，坚守战术，物资储备，水源建设和维护，等等。到国民党攻到这里有差不多八九个月的时间。但是我不懂，不知为什么林彪居然迟迟不进四平，更谈不上防御工事建设，所以等到毛泽东要求把四平作为马德里的时候，林彪还是两手空空，所以我曾经挖苦说，他们难道是来旅游的吗？到这个时候，四平要守住就必然代价高昂。但是话又说回来，也比后来强攻四平划得来。后来国民党守四平的是陈明仁，显然比林彪的战术水平高得多。林彪预定五天打下四平，但是十七天还是没有拿下来，伤亡掺重，敌军援兵又来了，不知为什么没有“围城打援”让援兵到了，这跟孟良崮战役也是一个对比。说伤亡惨重，死了多少人，没有查到统计数字，大概也不会有了。不过上一次四平保卫战死了八千，说是打死对方一万多，无人说“惨重”，算是平了。那么这一次，说死伤惨重，肯定不是八千，恐怕也不是两个八千能打的住的。据参战老兵讲，真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我的一个邻居，有许多军功章。我小的时候曾到他家玩这些东西，但是提到四平他只是摇头。攻城，强攻总是要大量死人的。比守城困难得多。所以我说过，假如46年有决心牺牲这么多人，四平大概也能守得住。关键是统帅的决心和战略判断。（张正隆的《雪白血红》里有记述，但是这一段我没有读，不忍读。因为我听到过的已经够惨了。）
许多事不能事后说了算。要根据当时的形势分析判断。当时如果四平失守，长春失守，很可能哈尔滨也失守。哈尔滨更是无险可守。只要国民党进攻，林彪就只有放弃一途。事实上林彪也是迟迟没有进哈尔滨而是把他的司令部放在双城，那时候他是准备随时过黑龙江的。他甚至要求南满的部队也到松江省集结准备过江。是陈云说服了肖劲光等人留下来搞南满根据地。如果林彪过了黑龙江，东北根据地的建设就会大大放缓。
我只不过说林彪的战略眼光不行，还没说他是逃跑主义呢。
东北战场的胜利，首先是中央军委指挥决策的胜利，是全军将士流血牺牲的胜利。跟林彪关系还真不大。你看看他一会儿要打长春，大了下打不动，就无法坚持不去锦州，就同意南下，但是南下走了一大半，他有反悔了，背着罗荣桓和刘亚楼以林罗刘的名义发电报要改变战略方向。是刘亚楼发现了跟罗荣桓一起苦苦劝说林彪，又发了一个电报同意打锦州。这个过程凸显林彪患得患失还不经政委参谋长同意就盗用人家的名义发电报。品质是很不怎么样的——为了不让林粉痛苦姑且不用品质恶劣这个词。
而围困长春，不许市民出城饿死市民十余万，这个事，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个污点。还有人说913之后没有人提这件事，谁好意思提，谁敢提，那是中共的污点啊。我如果不是在国外我也不会提这件事。这是残无人道。完全违背了中共的宗旨。极左派杀过不少人，但是也没有这么惨无人道的。从战略思想的角度，这也是很愚蠢的。倒是放市民出城可以争得人心，也可以瓦解敌人。除了守军士兵没有人影的城市可能士气高昂吗？
后来在南下途中，他又有两次给陈赓的命令不符合实际，若换成别人大概也就听他的了，可是陈赓是黄埔一期的，林彪的大师哥，资格在那里，有资格不听他的乱命，就直接上报军委毛泽东。这两次都是军委接受了陈赓的意见否定了林彪的命令。这对林彪也是很丢脸的事情。这个过程我就不详述了。也是军事思想的问题，不过不是太大的问题。所以我说换做别人也就听他的了。
抗美援朝。林彪不肯出兵，不肯挂帅。这个我看用不着辩论了。有人说毛泽东本来就没有让林彪出征的意思怕他功高震主。要说功高震主，我看还轮不到他。他是毛泽东一手提拔起来的，比起平江起义的彭德怀还差一大截。倒是老彭有这个嫌疑。当然也不是毛泽东怕彭德怀，而是接班人害怕。所以解放战争中，彭德怀的兵最少，不到三万，而林彪一到东北就是十万之众。是各地调来的精锐。彭德怀以三万对胡宗南的二十余万，打的有声有色，可以说出类拔萃。只有东面的粟裕可以相提并论。林彪那个时候就是一退再退准备过黑龙江。就魄力和思想境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也许正是对林彪的不满意才让毛泽东给林彪派去一个得力的参谋长刘亚楼，而且在平津战役的时候允许刘亚楼独立指挥过一把独当一面打仗的瘾。而刘也真的打出了彩。29个小时干净利落拿下天津这个号称固若金汤的堡垒城市。
老实说，我对林彪一贯评价不高。文革前就因为说过林彪也打过败仗，被同学在文革中揭发过。我心中总有四平和长春还有平型关那个老爷岭这些阴影。那句“日本人不懂山地战”的胡说八道。恐怕终生难忘。所为战神也不过这个水平。
林彪当然是个出色的将领。比较起来在红军中算是能打的。所以才能初露头角。但是他的品格是他难有大的发展。能力与品格这是两个不同的但是有互相影响的东西。不少有才华的人品质不怎么样。再用人之际也不得不迁就他们。比如在文革的时候，林彪要打倒罗瑞卿，毛泽东本来不同意，也对林彪说罗瑞卿他不反对我，之反对我游泳，那也是好意。但是文革需要林彪的支持，所以就不得统一对罗瑞卿隔离审查。可是这件事在毛泽东的心里必然有块垒。此后跟林彪走的近的参谋长都没有好下场，杨成武，文革跟的很近，江青还说他是党性最强的，可是一篇《大树特树...》被毛泽东说名曰树我其实不知树谁人。很快就就倒了。杨成武倒了换上黄永胜，更是林彪的人。也没躲过去，最后干脆用邓小平出任参谋长。
历史上有过一个突出的有能力而无德行的将领。那就是春秋时代的公孙子都。他为了争功射杀了同僚，这就是暗箭伤人这个成语的由来。为了用人，郑庄公也曾经明知子都有问题而不得不重用。而子都的下场也跟林彪颇为相似。自我去灭亡。
我劝同胞们不要以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歪曲事实公然为林彪这个刷尽阴谋坑害战友，最后自取灭亡的人涂脂抹粉才是。
他人也死了，无论有多少罪过，报应也不回避他自己选的更惨了。仓皇出逃，活活烧死，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还要怎么样。我本不想鞭尸，可是偏偏有人不让他安息硬要搬出来受刑。实在太愚蠢了。只要你们为他涂脂抹粉，我就不能不反驳，因为，正所谓三人成虎，谎言重复的多了没有人反驳就冒充真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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