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跟630706网友讨论苏联在二战波兰战役中的角色时, 他提出德国在西欧战役(Fall Gelb)后不是打不下 英国, 而是希特勒不想打英国. “没有德军进攻苏联, 英国国王大概都进了集中营了吧.”.
德国取得法国战役胜利后, 希特勒希望英国人能”聪明”地认识到他们”无望的军事状况”而主动求和. 但丘吉尔在 1940年6月18日发表以下演说: ”The whole fury and might of the enemy must very soon be turned on us, Hitler knows that he will have to break us in this island or lose the war. If we can stand up to him, all Europe my be free and the life of the world may move forward into broad, sunlit uplands…Let us therefore brace ourselves to our duties, and so bear ourselves that, if the British Empire and its Commonwealth last for a thousand years, men will say, ‘This was their finest hour.’” 丘吉尔表明英国要跟德国打到底的决心.
法国在6月25日战败投降. 德国吞并五分之三的法国领土, 法国元帅Philippe Pétain 在剩下的法国土地上建立 了Vichy法国政权. 令英国人担忧的法国舰队大部分船只停泊在法国土伦港, 但威力大的军舰还留在北非.
英国人害怕德国人得到那些舰只, 决定先下手为强. 7月3日, 英国军队突然没收在英国海港避难的法国船只. 海军上将 Sir James Somerville 率领一支拥有三艘战列舰和一艘载机航母的混合舰队到达阿尔及利亚的Oran 港和Mers-el-Kebir港. 他要求停泊在那里的法国最大的海外舰队投降但被拒绝. 英国人就向过去的盟友开火. 四艘法舰(其中两艘战列舰)遭难, 近1,300法军官兵死亡. 但战列舰Strasbourg号和三艘重驱逐舰以及停泊在 阿尔及尔的七艘巡洋舰突围回到法土伦港. 五天后从载机航母 Hermes 号起飞的鱼雷轰炸机重创停泊在 塞内加尔Dakar港的法国战列舰Richelieu号.
7月16日, 希特勒同意入侵英国行动(Operation Seelöwe). 他要求在八月中准备就绪. 德海军认为如果英国 皇家海军的军舰不会随意出现攻击, 他们为登陆船只护航是没有问题. 要做到这一点, 德空军首先要取得 制空权, 可以从空中攻击来犯的英舰. 空军元帅戈林拍胸膛说他的空军会在短时间内将英国皇家空军(RAF) 从天空中赶走. 他的承诺导致大不列颠空战.
当时的英国陆军军力可参照战争部 (Secertary State for War) 1940年6月18日的文件 (CAB66/8/40):
2. 截至今天国土的陆军数量, 包括自治领地的部队, 约1,313,000人. 部队组成如下
原远征军: 275,000人
英国驻军: 320,000人
防空军: 151,000人
海岸防卫军 13,000人
国土防卫营 42,6000人
预备营(Holding Battalions, 补充地面部队) 49,000人
受训单位 (半数人加入地面部队) 365,000人
其余单位 59,400人
加拿大人 22,000人
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人 16,000人
总计 1,313,000*
按照国家服役法, 平均每月招集近50,000人和27,000名志愿者.
*注: 除了将要召集的90,000人, 拥有164,000人的防空军和海岸防卫军有150,000人接受少于两个月的训练. 而皇家陆军医疗队(R.A.M.C)的45,000人, 皇家陆军军械供应维修部(RAOC) 的45,000人, 和皇家陆军运输 服务部(RASC)的130,000人则没接受过战斗训练.
根据Basil Collier所著的Defence of the United Kingdom: History of the Second World War, 1940年6月1日在 英国有110辆步兵坦克, 103辆 Cruiser tank, 618 辆轻型坦克, 132辆过时老式中型坦克.
共有27个步兵师, 2个装甲师.
1940年5月31日, 在东部防区(Eastern Command)的 8个师有52门 18-pounder 火炮, 72门 4.5”火炮, 22门反 坦克炮, 和87门 25-pounder 火炮, 加上307支反坦克步枪. 指挥部(GHQ)战备队配有167门反坦克炮. 沿海还 部署768门固定火炮, 覆盖可能的登陆地点.
德国在法国战役投入共三百三十多万人, 十个装甲师. 法国战役后, 减除伤亡人数总兵力应有约三百万人.
根据 Alfred Price 的 The Luftwaffe Data Book 一书, 在1940年8月17日, 德国空军共有3,157架战机 serviceable. 负责攻击英国的是驻扎在比利时, 荷兰, 法国东北部 Albert Kesselring 指挥的第二航空大队 (Luftflotte)和驻扎在法国其余部分的第三航空大队(指挥官Hugo Sperrle). 新近成立部署在挪威和丹麦的第五航空大队(指挥官 Hans-Jurgen Stumpff) 负责攻击英格兰北部和苏格兰.
第二和第三航空大队共有929架战斗机operational (Me BF-109和 BF-110), 875架中型轰炸机 (He 111, Do 17, Ju 88, 和 Hs126等), 和316架俯冲轰炸机(Ju-87). 第五航空大队有123架轰炸机和34架Me 110战斗机.
英国皇家空军由最高指挥 Hugh Dowding 领导的战斗机指挥(Fighter Command)分为四大队:
第十大队(指挥官Quintin Brand副元帅, Vice-Marshal) 负责防卫英格兰西南部和威尔士.
第十一大队(指挥官Keith Park副元帅) 负责防卫包括通往伦敦重要通道的英格兰东南部. 整个夏天第十一大队承受大部分德军攻击.
第十二大队(指挥官Trafford Leigh-Mallory副元帅) 负责防卫中部地区和东安格利亚的工厂地带.
第十三大队(指挥官 Richard Saul副元帅) 负责防卫英格兰北部, 苏格兰, 和北爱尔兰.
在7月10日, 四大队共有656架战斗机 serviceable 和 operational, 其中的620架是飓风式(Hurricane)和喷火式 (Spitfire). 其余的是差一点的Bristol Blenheim 和 Boulton Defiant 战斗机. 战役期间英国的飞机生产和供应 及时. 他们每日的serviceable战斗机总量从来没有低过603架(7月24日的数字).
根据丘吉尔的二战回忆录 (Memoirs of World War II (Appendix C)), 皇家空军(RAF)在大不列颠空战 serviceable 的战斗机数目(只包括随时可以升空作战的战机数量. 任何需要维修, 哪怕是很小的维修第二天可以升空作战, 的战机都不计算在内)
07/10....656
07/17....659
07/24....603
07/31....675
08/07......714
08/14.....645
08/21.....722
08/28.....716
09/04......706
09/11.....683
09/18.....647
09/25.....665
德空军的单引擎Bf 109战斗机最高时速350英里, 装备有三门20毫米机炮和两挺机载机枪. 作战范围600公里. 双引擎Me-110战斗机最高时速只有300英里, 在狗斗时明显处下风.
英国的喷火式战斗机最高时速360英里, 装备有八挺机载机枪, 作战范围400英里. 1940年版的飓风式战斗机最 高时速330英里, 配备有四门20毫米机炮. 作战范围达525英里.
事实上英国的战斗机数量和作战性能不是问题. 困难的是找到足够的有经验的战斗机飞行员. 在法国战役英国 损失了四百多名飞行员(但皇家空军得到超过五百多名外国飞行员加盟, 如140名经历过1939波兰战役有经验的 波兰飞行员等). 当大不列颠空战打响时英国有1,103名战斗机飞行员. 相对德国拥有1,450名战斗机飞行员.
除了地面防空火力, 1940年英国面向欧洲大陆在英伦三岛建立一条从苏格兰到普利茅斯的双层雷达网. 一层在 高塔上装载接受器可以探测到120英里以外 的高空飞机(高度150米-4,500米). 另外一层探测距离短一点, 负责 监测低空飞机(高度0米-150米). 雷达系统可以在德军飞机还在法国北部集结时就发现德军动向. 加上地面观测 站, RAF对来犯的德军轰炸机有了预先的警告因此得以准备.
所以RAF在自家领空上作战占有优势. 而且飞行员跳伞后获救的机会比德军飞行员高.
大不列颠空战详情网上都能查到. 简单概括战役分为四阶段 (根据英国人):
7月10日-8月11日: Kanalkampf, ("海峡空战").
8月12日-8月23日: Adlerangriff ("鹰击行动"), 攻击沿海机场和港口设施.
8月24日-9月6日: 德空军重点袭击机场战役最关键时刻
9月7日后:轰炸重点转为英国城市.
尽管德空军自7月10日开始就在英吉利海峡从普利茅斯到多佛尔展开试探性行动, 攻击英国船队和港口设施, 德国人认为大不列颠空战迟至1940年8月12日才开始. 8月1日希特勒发布第17号元首令, “德国空军将要动用 所有力量尽可能快地铲除英国空军. 8月5日是他们可以执行行动的第一天. 但具体施行的日子将由德国空军 根据它的准备状况和天气情况而决定.” 8月12日, 德国空军对英国沿海的机场和雷达站实施密集轰炸, 开始执行 ”鹰”行动, Adlerangriffe (Operation Eagle).
大不列颠空战重要的事件包括:
在8月15日的空战. 德国空军发动最猛烈的空袭, 共出动轰炸机 800架次, 战斗机1,150架次. 德国人错误估计 他们重点攻击英格兰南部, 北部防守会空虚. 第五航空大队的一百架轰炸机在34架Me-110战斗机护航下首次 参战, 试图偷袭英格兰北部. 谁知遭到英国七个中队的飓风式和喷火式 战斗机攻击. 皇家空军在零损失的情况 下击落德机三十架(大部分是轰炸机). 第五航空大队自此退出大不列颠空战.
由于有限情报来源以致对英国军情的错判, 戈林没意识到雷达站的重要性, 炸几天又改炸其他目标. 当然德空军 改炸的战区指挥所(section station) 同样重要但依然没坚持下来.
在8月24日对英工业城市的夜袭中, 德十架轰炸机弄错目标误炸伦敦. 皇家空军轰炸机指挥(Bomber Command)在第二天晚上出动八十架轰炸机轰炸柏林进行报复并连续轰炸几天. 希特勒大怒命令所有战机停止 攻击英战略目标, 改为专门对英国城市进行轰炸. 一战后意大利人Giulio Douhet 提出了"战略轰炸"的理论. 他认为无需赢取战斗, 只要密集轰炸一个国家的人口, 政府, 工业中心, 打击那国人民的士气, 那个国家最终会 屈服. 根据他的理论, 入侵英国是没必要的. 只要把英国人炸到投降就行. 可能希特勒相信了Giulio Douhet 的理论. 德国轰炸伦敦是首次将此理论实施但英国人没有屈服.
除了我特别注明, 本文资料来自Bevin Alexander 所著的”How Hitler could have won World War II”(2000年版). Bevin指出因为德空军的轰炸英格兰南部五个机场严重受损; 七个重要的战区指挥所有六个受到严重打击, 联络系统面临瘫痪. 从8月23日至9月6日, 英皇家空军损失战斗机466架(德空军同期损失战斗机352架). 飞行员 损失更严重. 他的根据可以在丘吉尔的二战回忆录找到. 丘吉尔提到: "在这段时期(08/24-09/06), 战斗机指挥蒙受重大损失. 共有103名飞行员阵亡, 128名飞行员重伤. 这差不多是飞行员总数的四份之一. 他们的位置只能由 260名从训练单位抽调上来缺乏经验的新飞行员补充. 同时共有466架喷火式和飓风式 战斗机被摧毁或严重 受损.” 因此Bevin认为如果德国空军继续打下去几星期, 英国再也不能组织有效的空防. 但他没有考虑到德空军的损失.
从1940年7月10日到10月30日, 德空军损失1,652架飞机, 包括229架双引擎, 533架单引擎战斗机. 战役后德 空军重建但德国的轰炸机直到1941年6月巴巴罗莎计划也没恢复到大不列颠空战前的规模. 英国皇家空军 战斗指挥损失1,087架战斗机, 其中53架是双引擎战斗机, 958架是飓风式和喷火式. 而皇家空军轰炸机指挥 损失376架战机; 海岸指挥损失148架战机. 这些战机是在防卫英国时执行轰炸, 布雷, 和侦察任务.
根据Williamson Murray所著的Strategy for Defeat: The Luftwaffe 1939-1945: 从”鹰”行动开始的8月13日至 8月19日结束, 德国人损失284架战机, 为德国空军战机总数的7%, 为7月20日列举三大航空大队飞机总数的 10%. 在八月因各种原因损失的战机达774架, 占八月初可以动用战机总数的18.5%.
而飞行员的损失也同样高. 到九月份有经验可作战飞行人员跟可作战战机的比例已降到不可接受的地步. 在9月14日Bf 109战斗机中队的飞行员跟战机比例是67%; Bf 110 中队战斗机中队的飞行员跟战机比例是46%; 轰炸机中队的比例是59%. 一星期后的数字分别是64%, 52%, 52%. 如此高的战机和飞行员流失率必然对 飞行组人员的军力和士气有很大影响.
而德空军对英国战略目标的轰炸成效也有异议. 根据英国历史学家 Stephen Bungay, 空军指挥官 Dowding, 和 Park 的战地报告, 在1940年8月8日至9月10日, 德国空军 "所得有限". 唯一关闭的战区指挥所是Biggin Hill, 而且只停止运作两小时. Dowding 承认第十一大队受重创但被密集攻击的13个机场中只有2个机场因重大损坏 被迫关闭几小时. 德国对伦敦的攻击并不严重.
皇家空军博物馆馆长, 退休空军元帅Peter Dye, 在2000年和2010年讨论单座战斗机后勤时指出, 不单止飞机 产量补充损失飞机, 飞行员的损失也得到补充. 8月1日有1,200名飞行员待命. 八月中, 有1,400 名. 到十月数量 已近1,600名. 11月1日有1,800名. 贯穿整个战役皇家空军的战斗机飞行员都有比德国空军多.
英国历史学家Richard Overy持相同意见. 他认为只有一个机场暂时丧失作用. "只有" 103名飞行员阵亡. 英国 飞机工厂在七月份生产496 架新飞机, 在八月份生产467架新飞机, 在九月份生产467架新飞机, 足够补充八, 九 月份的飞机损失. Overy指出从8月3日至9月7日, serviceable战斗机从708架增加到746架, 战斗机的总军力从 1,061架增加到1,161架. 而且从1940年6月到8月, 飞行员数量上增了1/3. 在最关键时刻有 1,400名飞行员 待命. 在9月底更达到1,500名. 相反德国空军大部分时间没有超过1,200名飞行员待命, "如果Fighter Command 飞行员少', 德国战斗机飞行员则更少".
德空军当时是世界上最强的空军. 但因没有长程四引擎轰炸机它缺乏战略轰炸的能力. 而且Me109战斗机是 耗油的(即使是增大载油量的 E model). 从最近的基地起飞(离英国20英里)它只能在英国上空最多逗留25分钟 就要回航. Me110双引擎战斗机油量足但不是皇家空军单引擎战斗机的对手. 而英国战机在本土升空作战消耗 的油料没德国战机厉害.
另外, 德王牌飞行员Adolf Galland对战斗机护航轰炸机的任务不满. 他认为战斗机狗斗要讲求先机 (initiative). 为轰炸机护航战斗机必须减速. 跟轰炸机群一起更容易暴露目标, 不利于发挥战斗机性能和丧失先机.
当然飞机的生产总量对战役有重大影响. 1940年英国超产德国 9,924 架对 8,070 架 (整个二战苏, 英, 美三国的 各自飞机产量都比德国多).
在1940年9月17日, 希特勒与帝国元帅Hermann Göring和Field Marshal Gerd von Rundstedt举行会议, 同意 海狮行动不可行. 制空权没拿到三军联合行动就谈不上. 稍后希特勒命令海狮行动无限期延迟, 避免遭受更多 皇家海, 空军造成的伤害.
取消海狮行动后, 德国将目标转向地中海沿岸. 1941年1月非洲军团(Afrika Korps)成立,. 2月隆美尔 被任命为 指挥官. 德国正式介入北非战场, 跟英国进行长达两年的拉锯战. 同与此时德国试图夺取英国在地中海的 控制权. 吞并希腊后德国制定由伞兵部队 (Fallschirmjäger)为主导的夺取克里特岛的水星计划 (Unternehmen Merkur)和夺取马耳他的 Operation Herkules. 但因在克里特岛战斗中伞兵部队损失惨重, 希特勒取消 Operation Herkules并无限期禁止大规模伞兵空降行动. 不久苏德战争爆发.
值得一提的是英国的信息宣传部(Ministry of information). 他们负责对美国宣传, 将英国军队在每个战役的表现 吹捧得无比神勇. 加上丘吉尔的合作表现, 最终使美国人相信英国军队的可靠, 促成美国支持英国.
1940年夏天结束前罗斯福总统签署法案, 用50艘旧美国驱逐舰交换八个英国殖民地基地的长期租用权. 12月 17日罗斯福总统宣布英国为美国的第一条防线. 因为英国没能力支付所有它要求的物品, 罗斯福总统建议美国 可以向英国”借”它需要的武器, 飞机, 食品, 车辆, 和其他材料. 1941年1月10日国会开始讨论”租借法案”并于3月 11日成为法律. 双方军事高层也在华盛顿从1940年冬天开始进行会谈. 会谈于1941年3月29日结束. 双方同意共同对付德国和日本, 而击败德国是优先. 双方对日本的态度有分歧, 英国建议美太平洋舰队移至菲律宾和 新加坡. 但美国坚持留在珍珠港, 试图通过外交达成和平 (后来证明英国人是对滴) .
可以说希特勒不是不想击败英国, 是德国在那时候没有这个能力. 德国面对的是大英帝国和英联邦, 不单单 是英伦三岛. 1944年6月的诺曼底登陆, 盟军拥有绝对的制空权和制海权. 精英尽出还玩声东击西战术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建立桥头堡. 而在1940年德国没有远程四引擎战略轰炸机和缺乏大型水面战舰. 停泊在海港 的渡海运输船只还因不断受到英国军机的攻击而减少. 在没有至少取得制空权的情况下, 任何登陆尝试都是 灾难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