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短文的题目真不知应该叫《小文》还是《小文妈妈》还是别的什么。就用《小文》做个引子吧。
至今依旧居住在沙面的小学同学已经寥寥无几了,小文是其中一个。
小文生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型革命干部。跟包括南来客在内的众多沙面小学的同学一样,小文虽然心里牢记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受苦受难,其实以为别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不了解民间疾苦 – 直到文化大革命。
文化大革命,宣传部门首当其冲。小文的父亲是画报负责人,波及的第一批走资派中就有他。而且,文革第一波就成了小文父亲的灭顶之灾。有关批斗小文父亲的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空穴来风,很可能是批斗会在场“革命群众”告诉子女后传出来的。据说,小文父亲被勒令站在台上接受革命群众批斗,一人大声喝问,
“说,你是什么人?!”
“共产党员某某某!”
“呸!你是死不悔改的走资派!低头!”
“是。”
虽说在场的多是搞文字工作的,整人时斯文扫地,革命劲头不输红卫兵小将,而且尽戳要害。小文父亲为党做了半辈子宣传工作,不知为社会主义唱了多少赞歌(南来客和两个同学有张以广州建设为背景的照片就上过他的画报),到了反成了反党分子,受尽污辱。“士可杀而不可辱”。小文父亲实在想不通,夜深人静时寻了短见。
小文父亲是文革时期沙面自杀者中第一人。
小文的父亲“自绝于党和人民”,一了百了,苦了小文母亲。小文母亲时任广州一中校长,理所当然是的“走资派”。中学是文革重灾区,哪个“走资派”没领教过红卫兵小将的厉害?小文母亲所受冲击,不亚于其丈夫;而其心灵所受伤痛,更甚于其丈夫。小文父亲尸骨未寒,小文母亲就被勒令返校接受批斗….
与至亲至爱的亲人永别,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心中要有多大的痛苦委屈?小文父亲走上绝路前与熟睡中的妻子儿女告别时是怎样的心情?南来客想都不敢往下想。
哭都不敢哭出来。饮泣吞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告别了丈夫的尸体,小文母亲出门返回一中,又继续接受下一轮批斗去了。
相比之下,死有何难?人需要多么刚强才能做到这一步啊。小文母亲怎么做到的?是对共产主义的信仰?是共产党员的坚强?是对党和毛主席的信任?Bullshit! 南来客很敬佩这位前辈,但这个问题南来客从来不敢问。有一点南来客深信无疑:母性。还有几个孩子呀。
中年丧夫已经痛徹心肺,几年后,小文母亲还要承受丧女之痛。1968年,小文的二姐姐及同届同学被分配到祖国宝岛,成为建设兵团战士。未多久,死于脑膜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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