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没有下乡, 因为是唯一一个跟随父母亲下放的孩子. 被安排当了工人. 人们说紧车工,慢钳工, 吊儿郎当是电工. 我就是那个电工. 这不, 上班两年了, 大院里的有些大人还不知道我工作了. 其实我是外线电工, 在工地上干半个月, 然后休息半个月. 野外工作很苦的, 喝着带泥土的凉水,吃着冷干粮. 那时候还抽烟, 二三十米的铁塔上风大, 根本点不着烟, 只好让下面的人把烟点着了再用绳子吊上来. 烟到手里时烧剩了一半. 晚上住在附近的老乡家里, 虱子,跳蚤是必须有的, 还有几次还被老鼠钻进了被窝….
条件恶劣,工伤也是不断. 每当有了工伤, 我就可以回家了, 因为…. 我家是医院的. 可以随时照顾受伤的同事. 有一段我竟在家里呆了半年多. ..
工作的第二年, 1977的秋天. 我们在一个山村旁边施工, 村里的知青点里有几个我的同学, 不想吃早上发的干粮, 我就趁着午饭的时候到知青点里蹭饭吃. 一进知青点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每个人都拿着本书在读. 一问才知道原来要恢复高考了.
几天后施工完了, 回到家里, 局里来了调令,让何师和我任XX农电管理站的正副站长. 这个站刚刚成立, 只有何师和我两个正式工. 何师前一段工伤住院, 我和医院里的叔叔阿姨说情, 给了他个单人病房, 这样他的老婆可以来陪床. 还吃了我家无数的羊奶涡鸡蛋. 算是铁哥们了. 所以我到站里的第一天就跟他说, 何师, 你在站里盯着, 我要回家复习功课了. 没有事不要叫我. 何师连声说, 好, 好, 你会家好好复习吧. 考上了就不要来了, 考不上再回来上班.
放下课本快三年了, 好在大院里的孩子都在复习,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院子里有个数学老师, 姓晏, 是医院里一个阿姨的丈夫, 每天给我们批作业. 很快就没有题作了. 大家就开始交换试题. 晏老师每天要干到深夜给我们看作业. 白天还要上班, 最后连一顿饭也没有请过他. 嗨!
下来就是要复习语文和理化了. 不巧我的好几个高中老师都被作为骨干调到乡下学校了. 于是我就开始了近一个月的游学生活. 先是到了离家最近的30华里外的朱老师的学校, 吃住在他的宿舍里. 开始一切都没有头绪, 朱老师说, 如果考试是按照文革前的模式, 那一定会有作文, 他给我出了三个题目让我写, 记得其中一个是”读功关有感”. 然后给我批改了, 让我读几遍记住. 下一站是去文老师和齐老师家补化学, 他们俩口子都教化学, 每天晚上给我讲到深夜. 晚上就睡在她儿子的火坑上. 最后一站是张老师那里补物理, 他在的学校更偏僻, 也是一个星期.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个月里老师们是包教,包吃,包住. 朱老师和张老师还买了当时最好的烟一同配我熬夜. 这种师生关系在今天简直不可想象!
终于到了考试的那天了. 早上妈妈特地摘下她那表盘发黄了的英纳格递给我, 带上, 好掌握时间. … 进了考场, 发现桌子都摆成单排的了, 坐下后环顾四周, 没有看到我的高中同学! 我身后坐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女生, 老三届把, 她幽幽地对我说, 你看这个考场,只能考上一个人! 好在我的心情没有像她那样沉重. …
上午考政治, 出了考场心情糟透了, 很多题都没把握. 加上考场外聚着一大堆某个大城市下来的知青,那些人很能吹, 他们在一起叽叽喳喳, 说这个也容易,那个他也对了….我听得直发懵, 完了,我什么都不会…
下午是语文, 打开考卷, 我乐了, 作文题目是”不到长城非好汉” ! 把那篇背的烂熟的”读攻关有感” 全篇搬上. ….
第一天下来, 总的是没有底. 回家后跟妈妈说,明天不去了, 明年再考. 妈妈没有理我. 没想到我第二天真的没起床, 还差10分钟就要考试了, 妈妈才发现我还在床上! 她真地着急了,拿起鞋来要打我. 只好爬起来往学校跑, 好在我们院与学校是一墙之隔. 翻过墙就到了.
转眼春节到了, 一天下午我们几个小朋友在一起喝酒, 听到院子里有人喊我, 开门一看是我们局的贺局长. 他手里拿着个大信封, 远远地在空中晃了晃, 北京XXXX 学院!
就这样,带着乡党们质朴的祝福,我走出了八百里铁隆山, 一直走了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