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英烈舒赛 -连载 - 1.4节 国耻纪念会

来源: 蓟子 2015-07-02 20:07:3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7883 bytes)


1935年,年近十八岁、在家中自修一年的舒赛,不愿继续依赖父母,决定谋职自立。她爱好音乐,能识谱,学过风琴。经同学介绍,在沙市私立感应小学当了音乐老师。舒赛首次走向社会,感到一切都很新鲜,特别是能经常与活泼天真的孩子在一起,十分愉快。她准备先工作一段时间,积累一些知识,日后再作升学的打算。


  

  某天,舒赛上完课,正和一些老师在校长办公室开会。会议间歇中,校董事会女董事长的公子张耀宗突发兴致,当众对她叫道:


  “祝小姐,我早就听人说,你的嗓音很好,现在欢迎你给大家唱一支歌,就唱那首《燕双飞》吧,怎么样?”张公子问众人。


  室内一些男教员见张公子发话,也跟着热闹起来:

  

  “好哇,好哇,欢迎祝小姐唱《燕双飞》……唱《燕双飞》!”

  

  舒赛来校不久,与众人并不熟悉,和这位趾高气扬的张公子,只是见面点头而已,从未说过话。今天他竟然在满屋的男教师面前向她点歌,指名唱一首社会上流行的爱情歌曲。在崇尚礼仪的荆、沙文化教育界,显然是一种恃权仗势的无礼行为。


  

  在大家的起哄中,舒赛压下内心的羞愤,慢慢走到风琴前坐了下来,打开琴盖,自弹自唱了《燕双飞》。

  歌毕,大家正在鼓掌,只见舒赛神情严肃地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说:

  

  “先生们,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可以随意地轻侮!”

  舒赛的话使众人目瞪口呆。她转身又对张公子说:

  

  “对不起,请转告令堂,从今天开始,贵校这门音乐课,另请高明。”说罢,她拿起提包扬长而去,连本该领取的薪水也不要了。


  

  翌年,舒赛又受聘于市立鄂中小学。期间,她与中、小学时期的同学有了联系,并结识“八中”早期同学邓继珪和本校女教员彭超伦、司瑄光等。她们组织了一个读书会,每逢假日,或到学校,或到舒赛家中聚会,共同阅读鲁迅作品和其它进步书籍,畅谈个人前途和国家大事。她们充满幻想,时而想办一份《楚女园地》周刊,抨击社会重男轻女、家庭婚姻不自由等封建恶习;时而又想到东北去参加义勇军,投身于抗日前线;时而又想去工业大城市上海当工人,实现“劳动神圣”、“工业救国”……真乃是,空有满腔志向,不知何去何从?


  

  当时,国民党当局朝政腐败,荆沙党政部门的一些官员,贪污腐化,裙带之风盛行。老百姓斥之为“酒囊、饭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舒赛的启蒙老师张密之是江陵名儒,他博古通今,为人正直,多次拒绝当局请他出山做官,宁可清逸绝尘的生活。舒赛不解,询问父亲。父亲感慨道:“恶人进,则君子退隐。”舒赛对张老师由衷地敬佩。


  

  自“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实行妥协屈辱的政策。政府的喉舌——“中央日报”及其它地方报纸,连“日本”二字也不敢刊登,均以“X
X”代替。即使在鄂中小学这样小小的校园内,新上任的训育主任宋万里,也三令五申,不准在学校谈论抗日。舒赛和她的女友们,对这种奴颜婢膝的现状极为愤慨。


  

  这一年的9月上旬,舒赛特邀大家到她的家中,兴奋地说:


  

  “嗨,‘九•一八’就要到了,我们在学校搞一次‘国耻纪念会’,诸位以为如何?”

  

  “好得很!”性格爽朗的彭超伦说。

  

  “我也支持。”邓继珪说。

  

  “你们可别忘了,宋万里连“抗日”两个字都不准谈,还能允许我们开纪念会吗?”含蓄老成的司瑄光提醒大家。


  

  “宋万里这个人不学无术,思想蛮坏,他当然不会允许开这样的会,所以我才请你们来想想办法。‘三个诸葛亮一个臭皮匠’嘛。”


  几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我们给他来一个先斩后奏,联合各班班主任,在‘九•一八’那天上课时分别进行纪念。如何?”

  

  “不行!首先,未必每个班主任都赞同;其次,也容易惊动宋万里。”

  

  “让全校师生集中起来纪念才过瘾。”

  

  “要是没有校部和班主任的许可,怎么能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

  

  “我们先去做班主任的工作,然后名正言顺地去向校部请示。如果不准,就给他来一个抗命,反正也不犯法。”


  

  “‘先礼后兵’?好,好!”

  

  ……

  

  忽然,舒赛发问:“‘九•一八’那天是礼拜几?”

  

  “是……礼拜五。”

  

  “哎呀,太好了!”舒赛高兴地跳了起来。

  

  “成龙,你高兴什么呀?”大家不解。

  

  “礼拜五正好轮到我是值日教师,我们可以利用放学前在操场集合的机会,突然行动,先开纪念会,然后再放学。”


  

  “这个主意好,只要会一开起来,他宋万里就不好管了。”彭超伦兴奋地。

  

  “我们事先要和其它老师打个招呼,我想他们都有爱国之心,是会赞同的。只是千万不要让宋万里的人知道。”


  

  大家同意这个办法,随即商量了分工。舒赛负责集合全校师生,准备纪念会上的讲话。其它人分头去和老师们联系,并准备会场的标语、口号等。


  

  9月18日这天,舒赛上课之前,到训育处向宋万里主任提出开纪念会的要求,果然遭到拒绝。她不强求,自行按预定的计划进行。

  

  下午,放学的时间到了,各班老师带着他们的学生,如往常一样整齐地集合在操场,等待值日教师讲活。戴着袖标的舒赛走上台去,大声向台下问道:


  

  “同学们,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九•一八’!”数百名儿童嗓音清脆,响彻校园。

  

  “对,今天是‘九•一八’国耻五周年,我们在放学之前,先开一个纪念会好不好?”

  

  “好!”

  

  舒赛向台下几个老师示意后,只见彭超伦、司瑄光迅速将一幅黑色条幅在台前展开,上有“纪念‘九•一八’国耻五周年大会”几个白色大字。另几位老师也很快将一些“赶走倭寇”、“抵制日货”、“收复东三省”、“为死难同胞报仇”等标语树立四周。转眼间,操场就变成一个简单而肃穆的纪念会场。


  

  舒赛继续讲道:

  

  “同学门,老师们,在‘九•一八’五周年这个沉痛的日子,我们首先为东三省死难的同胞和义勇军将士默哀三分钟。”全场师生低下头来,场内一片肃静。


  

  “默哀完毕!”舒赛接着说:“同学们!我们不能忘记大片国土已经沦丧,许多同胞正在当牛作马。现在,张牙舞爪的日本鬼子,又在侵略我国华北,还想并吞我们全中国!同学们,老师们,难道我们能够容忍吗?”


  

  “不能!不能!”

  

  “对,不能容忍!我们要求政府改变对日寇的不抵抗政策,积极支持东北义勇军,支持全国老百姓抗战,誓死将倭寇从每一寸国土上赶出去!”


  

  “赶走倭寇!收复国土!”台下口号声。

  

  “同学们,你们现在年纪小,要加紧学习,锻炼身体,长大后准备报效祖国。现在,你们要告诉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大家团结起来,共同抵制日货,为抗日救国作出自己的贡献……”


  


  舒赛的话音未完,训育主任宋万里带着几个校工,突然出现在面前。

  

  “谁让你们开这个会的?”

  

  “我向你请示过了。”

  

  “我没有批准你。”

  

  “国家的宪法规定了言论、集会的自由,我们有这个权利!”

  

  “对,我们有这个权利!有这个权利!”台下教师的喊声。

  

  训育主任转身对大家吼道:

  

  “现在我宣布:停止开会,放学回家!”

  

  操场上不满之声迭起。

  

  “解散!解散!快给我解散回家!”宋万里疯狂地嗥叫。

  

  校工们收缴了场上的纪念条幅和标语口号,老师们被迫带着自己的学生愤愤地离去。

  

  随后,舒赛被叫到训育处,宋万里呵斥道:“祝成龙老师,你这样擅自行动,不仅违背了学校的纪律,也违背了政府的规定。”


  

  “言论、集会是我们每一个公民的权利,爱国、救国是大家共同的责任。”舒赛辩解。

  

  “你这是在利用言论、集会煽动年幼无知的学生反对政府!”

  

  “宋主任,你不要吓人。现在全国民众都在强烈要求政府改变妥协屈辱的政策,积极抵抗日寇的侵略。任何一个有民族自尊心的中国人,都不能对此熟视无睹。”


  

  “祝小姐,我没有时间和你讨论什么‘民族自尊心’问题。你擅自开会这件事,学期终了我们再作处理。现在还有一件事,有人反映,常来学校与你交往的人中间可能有共产党。我郑重地提醒你,作为我校的教师,你今后必须断绝和这些人的来往。”


  

  “我不知道谁是共产党,我所来往的人都是些爱国有志之士,任何人也不能干预我们。”

  

  “你要是这样,我们就得考虑明年是否还聘任你了。”

  

  “悉听尊便!”

  

  舒赛气愤地离开了训育处,对宋万里威胁的话,不以为然。当时,她对共产党一无所知,只见到官方的报纸上骂共产党为“共匪”、“杀人放火、共产共妻”等,她难以置信。记得十三岁那一年(1930年)的秋天,传说红军要来攻打沙市,她随父母、李妈和弟、妹躲避红军到咸宁老家。归来时,她在观音垱看到一些红军留下来的“打土豪、分田地”的标语。又听老人们讲起红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是一些劫富济贫的人。她联想起小说中的那些除暴安良的英雄豪杰,不免对红军暗暗地崇敬。后来,她在“八中”认识了陈钟万,虽然接触很少,但对他谦恭朴实、勇于助人的品格,留下深刻的印象。最近,陈钟万忽然失踪了,据说他是个“共党”,国民党要抓捕他。现在,宋万里诬蔑她结交共产党,她不禁想道:“如果我能结交这样的共产党,又有什么不好?”


  

  舒赛面对宋万里的威胁,如果在往年,她又会拂袖而去。现在,她逐渐成熟,有了责任感。为了那些年幼的学生,她留下来继续教课。学期终了,未等到宋万里对她的处理,便主动向校长递了一份辞职书,再次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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