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的天空，我们的天空
文/烟斗狼
柴静的《穹顶之下》，提供了一个“囚徒困境”的范例。所谓“囚徒困境”，是指在一个特定的博弈中，每个当事人都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然而却导致最坏的结果。说白了，没有人喜欢雾霾，可是也没有人愿意为消除雾霾付出代价，每个人都指望别人来买单，最后大家只能共同拥有这一片“苍穹”。
柴静在103分钟的叙述中，始终没有提到一个事实：直接制造雾霾的人，往往就是雾霾的最大受害者。那些烧着劣质柴油的大卡车司机们、那些在高炉前炼钢的工人们，他们吸入的雾霾，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来说，又岂是普通市民所能比拟！但为什么他们不站出来发声？因为他们要靠雾霾过活。离了雾霾，他们将会一无所有，变成彻底的无产者，变成彻底的革命者。中国的智识阶层，无论韩寒还是胡锡进者，对于“革命”都是高度厌恶的，这是一个比雾霾要可怕得多的东西。而那些既得利益集团则更会利用“稳定压倒一切”，来从雾霾当中捞取好处。所以我们只能听任一座座不符合环保要求的工厂继续喷烟吐雾，只能容许中石油、中石化继续充当共和国的独生子，以“保护国家能源安全”的名义操控石油标准。这的确是一个怪圈，却又难以攻破，否则也称不上什么“困境”了。
柴静的这个视频，也许在“专家”眼中未必有多么科学严谨，但是它唤起了公民意识。雾霾的“最终用户”尽管人微言轻，一旦被凝聚成一种社会力量，却也令众多既得利益者难以小觑。的确，破解囚徒困境的一种办法，至少从理论上讲，就是引入新的玩家。然而现有的政治体制能否容纳这样一个玩家，又如雾里看花。说句大实话：这片灰色穹顶消失的那一天，我们看到的中国肯定与现在会有很大不同。
柴静视频推出以后，某媒体很快打出一个响亮的口号：“学习柴静好榜样！”但在我眼中实属不祥之兆，因为榜样与靶子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柴静的气数恐怕快要到头了。果不其然，这两天的倒柴文章铺天盖地，各路大咖大神们纷纷出动，以“十足的证据”显示柴静的推理不严谨，用心很险恶。显然，柴静这回捅到了马蜂窝上。当既得利益集团闷声大发财时，大咖大神们只是悠闲地喝着咖啡胡侃神聊；一旦主-子的奶酪被人动到时，他们便揎拳捋袖地跳出来看家护院，保家卫国。老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何况家奴乎？
虽然柴静的气数不长了，但我仍要为她点个赞，因为她是以普通公民身份参与公共事务、并获得巨大社会反响的第一人。中国老百姓习惯于“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的生存之道，尽管头顶上的天空越来越灰暗，自己的家人越来越多病，又有几个敢于站出来，向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发起挑战？天知道，这些集团除了两桶油之外，甚至还包括最高立法机构！它在制定环境法规时有意把执法主体隐去，导致这部法律直到寿终正寝都没使用过一次。面对如此触目惊心的现实，大咖大神们视而不见，却纷纷把矛头指而柴静这个小女子。在安徒生的童话里，小男孩最后说出“皇帝没穿衣服”时，同样遭到了大人们的斥责。但真相就是真相，无论多少专家学者费劲心机地辩称：“雾霾对人体到底有多大伤害并没有科学定论。”我们还是相信上帝赋予我们的感官和常识（common sense）：我们的胸闷咳嗽与雾霾是有直接联系的，我们的孩子隔三差五到医院看病与雾霾是有直接联系的。我们不会等你们二三十年后鼓捣出“定论”才开始采取行动，我们现在就必须发声，并且要尽力呐喊！
马上又有些貌似公允的人士过来劝阻：“你们不要大喊大叫。国家早有安排，你们耐心等待就行了。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但国家只是机器（这是马克思说的），它不会在雾霾中咳嗽，它不懂得痛苦和焦虑，它只受权力支配。在没有遇到来自其他方向的力量时，这部机器只会继续操纵在既得利益集团手里，按照牛顿第一定律作惯性运动。
现在柴静让我们看到了一种新的力量：觉醒的公民的力量。她在片子快结束时说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为消除雾霾做一些事情。她是对的，因为我们是公民，被宪法赋予了权利的人民。我们可以利用这份权利显示自己的存在，对雾霾大声说“不”！我们可以让作恶的企业停止作恶，让不作为的机构开始作为，让形同虚设的法律变成真正的达摩克利斯剑！这一切力量都来源于公民的权利，宪法赋予我们的神圣权利！
儿子三岁时，我给他买过一本童书《霍顿听见了呼呼的声音》，这本书把我感动到骨髓里。一头叫霍顿的大象在蒲公英的花朵上听到一个微小的声音，告诉他这上面生活着一个叫“呼呼”的民族。他为了保护这个民族，被森林里的其他动物一路驱赶，因为谁都不相信有呼呼的存在。就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霍顿对呼呼们说：你们要一起使劲喊呀，只有这样才能表明你们的存在。结果呼呼们用尽了全部力气，终于让外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我们就是一群呼呼，如果我们不尽力呐喊，穹顶就永远不会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