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虹日记: 无法哭泣

　　【背景】潘虹爸爸的一个耳朵被别人撕下来一大半，1968年4月19日吃药自杀了。第二天，潘虹妈妈去了龙华火葬场，想最后看他一眼。她在雨里站了很久， 他们不让她进。他们要她划清界线。潘虹妈妈只好委派10岁的女儿潘虹去处理。

（潘虹，1954年11月4日出生于上海市，演员，表演艺术家。她是首位登上《时代周刊》和开创电视广告模特时代。四届金鸡奖，三届金凤三届百花奖影后。）

　　 潘虹日记（1994年）4月21日 星期四
 

　　 雕龙的烟囱，高高的矗立在阴霾的天空下，时不时“轰”地一下，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在料峭的春寒里，逐渐飘散，变淡。

　　 我呆呆地看着它，感觉着死亡。这就是所有人的最后归途。这不是童话故事里那条通往天堂的道路。童话里的天堂路是开满了鲜花，是美丽的，而这烟囱如此丑陋。

　　 爸爸死了。终于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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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多了，妈妈才回来。表情里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一件本该是淡灰色的夹衣，肩头已被屋外霏霏的冷雨淋成了深灰色。

　　 我端蛋炒饭给她吃，她动了动筷，就打发我去睡。我刚一转身，她就对着外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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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头来对我说：明天我也不能去，你给你爸爸送点东西去好吗？

　　 好的，妈妈。我去。你别哭了。

　　 我回答得那么冷静，连今天的我回想起来都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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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华火葬场的门口，全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全都和我一样，手里提着个包袱。没有一个大人，只有替他们的父亲或母亲来承担一个结果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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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停了停，又对我说：“回去不要告诉你妈妈，你爸爸的一个耳朵被撕下来一大半，挂在脸上呢。”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爸爸死了，这是解脱。虽然那时的我根本还不懂得苦难的准确含义，也不懂得忍受苦难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但我的心里对生和死就有了一种极具体的感觉。

　　 与其那样活着，不如这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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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路走，一路扭着头看它，心里就想着回去要听妈妈的话，别做任何让她失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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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就有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捧着她父亲的骨灰盒，一个人坐硬席火车，从上海到哈尔滨，整整三天二夜。为的，是要替她的母亲送她的父亲回他的老家。

　　 四月的哈尔滨，松花江还没完全解冻。第一次出门，我什么都不懂，连害怕也不太懂得。只知道，这条路我一定要走到底，一定要把妈妈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好，一定要把爸爸送回家。

　　 北方的四月，一切都是冰冷的。

　　 松花江是冰冷的。哈尔滨是冰冷的。父亲的骨灰是冰冷的。小女孩的心也是冰冷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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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跟帖： 

• 读得好沉重啊。她演的《最后的贵族》很好地诠释了她的人生经历。 -爸爸的草鞋- ♀ (0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18:16:15

• 同感！她的笑容和冷气质的确与众不同。 -爸爸的草鞋- ♀ (0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18:44:23

• 潘虹无疑是个出色的演员。。。但我个人不喜欢这样类型的女演员，确切地说，是不 -coach1960- ♂ (174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19:17:53

• 有同感。缺少正能量。 -越王- ♂ (0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19:37:48

• 我觉得她非常美。 -欧阳小溪- ♀ (0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21:01:42

• 潘虹主演《苦恼人的笑》，看来是自身的经历。 -王武- ♂ (0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19:47:14

• 还有“人到中年”，非常的消极。。。个人当然改变不了社会大环境，但是作品的 -coach1960- ♂ (45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20:30:15

• 惨无人道 -hz82000- ♀ (0 bytes) () 01/11/2015 postreply 20:43:58

• 原先我听说过潘虹是二转子，她爹还是她妈是俄罗斯人。 -走资派还在走- ♂ (0 bytes) () 01/12/2015 postreply 05:41:06

• 嗯，我也记得有此一说，好像她生父是俄人，是当时援华苏联专家。 -吾道悠悠- ♀ (0 bytes) () 01/12/2015 postreply 05:56:55

• 苦啊 -苦人不哭- ♂ (0 bytes) () 01/12/2015 postreply 20:5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