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颤的回忆】毛泽东女儿李敏的同学谈:崇拜的代价(上)ZT

来源: halfdummy 2014-09-29 15:01:36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1886 bytes)
【震颤的回忆】毛泽东女儿李敏的同学谈:崇拜的代价(上)
2014-09-20 冯骥才 时代屋


时代屋说:

大家是否都读过这部书:《一百个人的十年》?那里面,每个人的讲述都可以让你泪眼婆娑,或心灵震颤。无论有再多的理由,文革都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耻辱,作为承受这段耻辱的民族,我们不反思文革,还反思什么呢?

让我们一起来重温这其中的一篇吧:《崇拜的代价》,虽然,我们不知道女主人公和她的初恋情人的名字。这里是上半部分:崇拜的痛苦。


作者:冯骥才

1967年 女 21岁 B市某大学毕业生

1967年 男 25岁 B市作家协会干部

上部分:崇拜的痛苦



我并不怎么钦佩作家,作家们都自我感觉很深刻,但常常会写出很肤浅的话。比如,有位作家写道:崇拜是一种最无私的感情。我料定他根本就没崇拜过谁。

崇拜是把自己掏空了,交给人家。如果人家拿过去随手一扔,或在人家手里丢失了,你呢?你就光剩下一个空壳,整个完了!人生是一次性的。你便永远像个空纸盒那样被遗落在世上,无法挽回。

崇拜是人生顶冒险的事,要拿生命做抵押的。所以,我不大爱看书,宁肯相信自己的人生经验,不信作家们那些假深沉,哎,我这话有没有冒犯你?什么,我说得对?你是说真话吗? 反正我顾不上你是真是假,我有话讲给你。



我曾经最崇拜的人是:毛泽东。

不单是我,你去问问我们一代人二十岁时候他崇拜谁?担保会板上钉钉子地告诉你—— 毛泽东!举个小例子说明那种崇拜有多么纯:

毛泽东的女儿李敏和我大学同班。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毛泽东生日。二十三日晚我们同宿舍九个女同学商量,托李敏送件什么礼物绘毛主席。有的说织条大围巾吧,上边绣“毛主席万岁”五个大字;有的说一起用彩色丝线绣束花吧,每人绣一朵。大家叽叽喳碴,兴奋得眼睛冒光,直议论到十二点多,还是找不到一样礼物能把我们心中一腔火全捧出来。崇拜是很难表达充分的。

李敏说:“我们照张像,再写封信送给爸爸吧。”

大家一同拍手叫好。让毛主席看见我们每一个人,他才会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呢!

第二天下课我们一个个溜出学校到照相馆集合。为了不声张,不把事闹大,幸福的事也是愈保密愈幸福。照相馆不给照快相,但听说我们这张相片是送给毛主席的,就像接到重大政治任务一样,第二天就洗出来。大家叫我起草给毛主席写信。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写的一封信,几句话写了整整一夜,满地都是写坏的纸团儿。直到把信交给李敏拿去后,我才把更美好、更真切的话全想起来。

一周后李敏回来告诉我们,毛主席看见照片很高兴,还指指我说,这姑娘年龄不大嘛!据李敏说,当时郭沫若去拜寿,毛主席就把这照片压在办公桌玻璃板下边。无比幸福的感觉呵!真的天天和他老人家在一起了!他天天都会看到我的!我再看教室黑板上面悬挂的毛主席像时,就觉得他那温和慈祥的目光像阳光一样照着我,多大的精神力量!你甭问就知道,我大学时学习成绩为什么一直名列前茅。



这期间我还崇拜过另一个人是:他。

那是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时,我们都是派到国棉三厂去搞厂史的学生。去写资本家的发家史和工人的血泪史,加强大脑里阶级斗争这根弦吧。

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我在北师大二年级学化学,他在北大,正经八百学中文的,又是毕业班。他个头不高,穿着朴素整洁,给我的印象是稳当可靠,头脑清楚,清瘦斯文,在我这个理工科学生眼里颇有点文人学士的味道。他是我们这厂史写作组的组长,言语不多却很能体贴人。晚上大家写东西肚子刚有点饿,他不声不响把早准备好吃的东西摆在面前;周末才觉得有点闲,他笑眯眯掏出一叠电影票一人一张。他像个天生的大哥哥。我那时摸样很小,人又单纯,为他把我当做小妹妹而快活。可写完厂史,他送我回校,把行李替我扛到宿舍放下肩时,眼神有点特别,忽然说:

“我还能看见你吗?”

我挺奇怪,傻乎乎说:

“怎么不能见呀,随便来嘛。”

我傻吧!这就是当时的我。

可尽管我那时把从书本上看到的爱情,当做迷人却陌生、遥远、与自己无关的事,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竟然很自如地一步步走进我的心里。

从他谈话中,我知道他很穷。他家在苏北南通,当年陈毅新四军的老根据地,叔叔们都是老地下党,父亲被日寇杀害,母亲守寡把他和几个兄弟姐妹拉扯大,他行老三。从上中学到念大学都靠着国家助学金,一个月十九元六角……他的家史叫我钦敬不已。这家史不但使他特别受重用,一直担任北大留学生的指导员,还使他天经地义构成一个革命青年纯正的抱负和形象。这正是我所追求的。他把填写的“毕业生志愿书”给我看,都是激奋人心的誓言呵!他要到原始森林,到荒僻的山村,到没有人烟的边疆和草原,去开拓,干一番事业,献出一生,真叫我感动呀。我心里默默地说,你无论去哪儿我都一准跟着你。

真没想到他被分配的地方竟没离开我一步。当他告我要去的地方是“王府井”,我居然不知道王府井:在大西南还是大西北。他笑了,说:“除去北京哪儿还有王府井?”原来他的单位是王府井的中国作家协会。同学们都羡慕他,后来才知道像作家协会这样重要的意识形态部门,只能派他这样政治可靠、业务优良的学生去。

为了不叫我俩的关系影响自己的学业,我给自己定了规矩,每半个月只见一次面,地点都是在北海。每逢约会,几乎整整一天都在听他说话。他知道的东西那么多,我感觉每次见面自己的知识都在增长,幻想着今后的生活多么充实。我的政治理想、他的形象,全都有声有色有血有肉地融在一起。我常为自己的幸运而痴醉。



我在六六年五月份考完研究生,成绩相当不错,心里挺有把握。六月份文化大革命就闹起来,学生们都疯了,喊着“砸烂研究生制度”,把老辅仁学校美国教会的大铜盆端到当院,将我们的研究生考卷扔进去烧。我爬在宿舍楼三楼窗台往下看,就像看土改时农民烧地契,心想完了。这突如其来使我发懵。跟着愈闹愈凶,开始把校党委的人一个个揪出来斗。

作家协会那边斗得更凶了。名作家们全成了黑线人物。一般干部也都扯上些问题,只有他政治上干净,革命群众组织还选他当头头,但他也许由于家庭和经历的原故,比较沉稳,依旧那样的斯文气。他再三对我说:“要相信党,靠拢组织,注意学习毛主席最新指示,看准大方向,千万别跟着起哄。”不管学校里各种口号怎么有诱惑力,自己思想怎么混乱,只要一见他,立时静了,清晰了。我想,凭着我们的纯正和对党的忠诚,再大风浪也决不会翻船。

大串联时我跑回四川老家,把我和他的事告诉家里,父母都挺高兴。母亲给他买了毛衣、棉毛裤、袜子,还有家乡特产四川桔子,整整装满一小箱子,我便上火车挤了三天三夜,到北京回学校洗了洗,就提着小箱子满心高兴去找他。他要是见到我父母的这些礼物,脸上会怎样笑,我都会想到。



在作家协会宿舍楼前,我碰到他北大一个同学。平时见面他总是非常热情,必开玩笑,这次却异乎寻常的冷淡,只说声:“你来了!”就走了。一种出事的感觉就给我了。后来我想,多亏先有这种感觉作为过渡,否则下一幕我绝对接受不了。我敲门。

他一开门,人变了一副样子!那样子——奇怪?可怕?悲惨?疯狂?我描述不准,但强烈地刺激我,至今难忘。他头发蓬乱,满脸横纹,见到我眼泪哗地下来了!然后递给我一张油印的小字报。我只看到:“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打倒反革命分子×××!”这是他呀!别的字怎么也看不清了,头发昏,身子全软了,皮箱“咣”地掉在地上。

隔了一会儿他讲了情况:

他大学时读毛主席著作和诗词,顺手在书眉上加些感想式的评注,大多是从文学上考虑的,有的注“好,好极了”,有的注“平平”,有的注“不佳”或“错了”。写时没多想,过后便忘了。他同宿舍一位同事翻他的毛主席著作找语录时发现了,在作家协会公布出来。 这在当时是件了不得的事,顿时全沸腾起来……

我听罢,脑子完全乱了。我只想说:“你怎么干出这种事来!”我直瞪着他,恨他!连这句话也没说,忽然提起箱子很坚决地走出他的宿舍——我走!

他跟出来送我,用自行车帮我驮着箱子,从东城走到西城,一路无话。连接我俩的那座无比坚固可靠的桥,一下子从中间断开,两岸中间是汹涌的激流。我在岸这边背过身去,他呢?

他送我到学校门口,对我说:

“我这事犯在毛主席身上,估计没什么希望了。我虽然喜欢你,但我没资格再爱你。咱们算了吧,也不再联系了。你将来不管分配到哪儿去,把地址留给我南通的大哥,行吗……”

他在我面前从来没这样狼狈过,老实说,这几句话我也没听进去,自己回到宿舍,箱子一撇,一连三天没下床,脑子里全在剧烈地打架。恨他呀!他怎么在毛主席著作里写这些混帐话!这和他平时对我讲的——党如何培养他呀,对毛主席感情如何真挚呀,要一辈子忠贞不渝干好革命文艺工作呀——完全不符合呀。我想,我是不是叫他骗了?迷住了?他是否真的打着红旗反红旗?我把他两年来对我讲的话翻腾一遍,仔细回忆,琢磨其中是否有对我潜移默化搞反革命的内容,但怎么也想不出来。我真是痛苦极了,难道被他骗得这样的实在和彻底?不,我要去他单位亲自参加他的批判会,听听别人对他怎么看,弄清他的真面目!

第四天我起床去作家协会。



当时在我面前摆着两种崇拜:

一是对毛主席的,一是对他的。

对毛主席是对理想偶像、至高无上的崇拜;对他是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情意相融的崇拜。但是,对他的崇拜是基于对毛主席的崇拜上,是包括在对毛主席无边无际的崇拜之中。这大关系我心里非常清楚。

具体说,对毛主席的崇拜是无条件的,对他的祟拜是有条件的。如果他真的反对毛主席,我只有毅然决然和他分开。这就是那天我提起箱子决断走出他宿舍的原因。可是硬从心里扯出一个血肉相连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可我又怎么解释他做的这件不可饶恕的事呢?



作家协会的五层大楼显得高不可攀,外墙上悬挂着要打倒他的巨幅标语。我马上置身一种气势逼人的异样的气氛里。我登上五楼会议室参加他的批斗会。一连十天,我天天都去。作家协会的一些人认识我,他们都不理我,却佩服我寻求真理时表现出的执着与虔诚。我静静地坐在会场后排一角,认真听着每一个批判者的发言,还把楼道中所有关于他的大字报全都仔细看过。我发现除去他告诉我的这件事,再没有别的内容。批判者是有道理的,但那些上纲上线、气势汹汹的言辞却不令我信服。在那场合中,我感觉只有我是最神圣的。

批斗后他被挂起来,天天在作协打扫卫生。我没去找过他。因为我还不能判断他,尽管这件事发生在他大学时代,而且只此一桩,但我仍旧拿不准他的本质。深深的苦恼、困惑,以及激烈的情感冲突和思想斗争,使我一时一刻无法安静下来。这问题谁也无法帮我解决,谁也不会为我解决,于是我决定去他老家南通一次,看看他的根儿,是不是也和他对我说的一样。



正巧“一月风暴”发生了,学生们都涌向上海串联。我随同学们到上海,借故在上海的姑妈有病留下来,同学们一走,我便买船票去南通。按照他曾经给我的地址,先找到他老家所在的公社。我拿出大串联用的“北师大井岗山红卫兵”的介绍信,说我要了解一个人。没想到他家在当地那么有名。我一提他家,公社干部马上说他家是个革命家庭,父亲因主张抗日被日寇杀害,两个叔叔都是新四军时期资深的地下党员等等。所讲的和他告诉我的好比一块版印刷的那样完全相同,我的心便发生了变化。

他大哥就在公社小学教书,我去找他,一望而知是个纯朴老实的人,人比他还瘦,脸形、眼神和有些动作很相像。我不知该说我是谁,大嫂却马上认出我,因为大哥家有我的照片,对我分外亲热。乡间人的感情实实在在,没法儿挡,只有热乎乎被感动地接受。转天一 早,大哥带我去见他母亲。去往他出生长大的那块故土。从公社到他老家还有四十多里地,他大哥骑车驮着我,在水田中间的羊肠小道横横竖竖地穿行,大哥的车术真是高极了,穿呀穿呀终于看到他家。

他母亲大概提前听到信儿了,远远站在几间茅草房前等我。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他母亲头上梳一个小抓髻,穿着一件阴丹士林蓝布褂子,肥裤子下露着脚脖子,一双小脚,瘦高瘦高,直立着,脸颊的皱纹一条条像雕刻上去的。我应该叫她什么呢?未及细想,情不自禁叫她一声:“妈妈!”

老太太两只瘦长的手伸上来,直抖呀,把我从头一直摸到脚。心疼我呵!她五个孩子中只有他一个出息了,还到北京那么个大城市上大学,工作……但她哪里知道儿子成了反革命? 我当然不敢讲,只说他忙,托我回来看看。

老太太把他兄弟姐妹都从别的地方叫来,杀一只鸡。村里有点消息就像阵风霎时吹遍,男女老少,抱孩子,拄拐杖全来看我这个“没过门的媳妇自己找上门来”。这里方圆百里,大概还没有过北京来的女大学生呢。大家因着我看呀,笑呀,问话呀,这时我已经觉得自已是他家的人了。当晚,他母亲几乎搂了我一夜,喋喋不休讲了他小时候所有的事,在母亲嘴里,孩子任何一个细节都裹着浓厚的情感……不知不觉,他这样的“反革命”我不信了。转天告别时,他母亲送给我一小袋子花生。我提着这袋子回上海,没停,马上返回北京,去找他。当我把这一小土布袋花生放在他面前,他多么聪明,什么都猜着了。他哭了,觉得对不起把他拉扯成人的苦命的老母亲。他从来没有这样让人可怜。

这样,我不但决定和他恢复关系,而且坚定地往前迈一大步,我们结婚了。

这是六七年十二月一日。

我的新婚之夜不叫新婚之夜,整整一夜我俩抱头痛哭……



婚后,学校把我分配到燕北。但山西武斗不能去报到,闲在家中。他的问题看来得等“运动后期解决”了。文革像迷了路,愈来愈没有尽头,那一阵子挺茫然。一天,我去科学院学部看大字报,正是杨成武“大树特树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口号出来,到处都是这内容的大标语。那天不知为什么总感觉特别紧张,好像要出事。回到家等到天黑也不见他回来,忽然门“哐当”打开,作协造反团的两个人押他进来,其中一个对我说:“我们还要查查他的书。”这就抄家,把书架上的毛主席著作全抱走,又对我说:“这段时间他不回来了,明天早上开他的批斗会。”说完就把他带走。我坐在床上傻了,追也没追,一种大难临头的味道这次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还真的觉得他这一走,完了。小屋变得又大又空,我坐了一夜, 挨到天亮去作家协会。

我登上五楼,坐在会议室参加他的批斗会。由于杨成武的讲话很极端,批斗的气氛就不同以往,我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心为了确认他是不是“反革命”,我是来陪他的。我是想叫他看见我便感到不孤单,我在和他一起承受……在批斗会上,轰轰烈烈的叫喊声一点儿也听不进耳朵,心里乱成一团。批斗结束后,我被作协造反团叫到另一间屋谈话,他们还把我同班同学们叫来,要给我做工作。我下定决心一句话不说。

就在这时,忽听外边走廊人声嘈杂,脚步很乱,好像突然发生什么事。我脑子下意识响起一个声音:“坏了!跳楼!”不由自主猛地从沙发跳起来要夺门而出。马上几个人堵在门口不叫我出去。谁也没告我什么事,我像断然什么都知道了,木头一样戳着不动。大约二十分钟后,会议室那边批斗会又开始,却变成一种声讨会了。阵阵加剧的呼口号声竟然变得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一会儿如雷炸脑,一会儿隐隐约约很遥远,这时我已经没感觉了,麻木了,脑子完全停顿,不会哭,不会笑,什么也不会。

只见进来一帮人围着我说话,谁也不直说,作协那些人多鬼,谁都怕把我刺激疯了担责任,绕着弯子做开导工作。我毫无反应,只见许多双眼直对着我,许多嘴巴在动。恐怕这是人将死时的一种感觉吧。

当天他们不叫我回家,把我弄到一位老作家的爱人家里。这女人和老作家划清界线,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女儿,作家协会还加派一个女干部陪我,大概怕我出事。其实我不会出事,因为我像傻子一样已经什么都不懂了。不会思维,不知道时间,连他死没死的概念也没有,恍惚只觉得自己是个动一动都很困难的肉体。

后来才知道他是从五楼窗户跳下去的,摔得血肉模糊,许多骨头都断了,很惨。他出身好,政治上一直受优待,受不了这种歧视和委屈,尤其是自尊心承受不了,只有走自杀这条路了。作协打电报叫他哥哥来处理后事,他哥哥却不想见他尸体,怕受不了。丧事处理完,已经半个月过去,他哥哥来看我。

那天的感觉异常奇特。我正浑浑沌沌之中,一见大哥,好像突然受到一种刺激,半个月的恍惚一扫而光,一切细节都清清楚楚地一齐涌来,我异常的清醒,非凡的明白,死而复生,感觉很振奋那样,却一下子扑上去抱着大哥大哭。我明明白白他确实没有了。

大哥好像瘦多了,皮包骨头,眼睛显得大大的,眼泪哗哗流,眼神和他一样。忽然我感觉他留给我的种种眼神唰唰地往大哥的眼睛上重叠,这一瞬间,我没疯了就算福气;当然,我要是真疯了就不见得再经受以后那些罪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把家拆了,家俱物品、锅盆碗筷,所有东西全廉价卖掉。他是反革命畏罪自杀,没有丧葬费,大哥靠工分吃饭,也没有返回去的路费。我分给大哥一半钱,挥泪而别。我当时急渴渴只想摆脱,摆脱北京,摆脱他死的地方,摆脱这一切,摆脱得愈干净利索愈快愈好。这就背起行李卷儿,孑然一身,去往一无所知的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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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在历次运动中活过来了: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 -吴可- 给 吴可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9/29/2014 postreply 17:03:52

文革最初一年最难熬,后来大家脸皮都厚了,自杀的人少多了。 -数字证- 给 数字证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9/29/2014 postreply 23: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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