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农户们去年夏秋从队上分的粮食已经吃完,新种的小麦成熟尚需一段时间,正所谓青黄不接。这是庄户人家最难捱的时光,眼巴巴地盼着“返销粮”、“救济粮”,家家户户每顿每餐把粮食一减再减,个别人家揭不开锅,只得挖野菜填肚子。
我父亲是吃商品粮的“国家干部”,时常寄点钱回来,母亲就偷偷买“黑市粮”,日子比纯农户好过一些,一日三顿饭,从未断过炊烟。即便如此,春荒期间,家里的稀粥也是照得见人影,菜碗里没有丁点油。当时我还在上学,每顿饭要喝三大碗,碗一丢,几泡尿一撒,肚子就空荡荡的。于是,翻碗柜、刮锅底、搜吃食,却常常不能如愿。
那时,我最讨厌亲戚来,每次亲戚上门,家里总是弄好吃的,饭桌上,母亲老是把菜碗里的好菜使劲地夹进亲戚的饭碗。亲戚一走,稀粥就更稀了。
记得有一年三月间,大舅和大舅妈打架闹翻了天。大舅妈跑来我家,母亲一边陪她说话,一边生火烧锅,打了两个鸡蛋,下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那诱人的香味呀,我站在远处馋得使劲吞口水。由于畏惧母亲,我不敢走到近前,指望大舅妈喊我一声,让我吃几根面条解解馋。谁知大舅妈端起碗几下就连面带蛋弄进嘴,来了个碗底朝天!
改革开放了,我们村1981年开始土地承包,第一年打的粮食比以往生产队时高几倍,家家的粮食吃不完,春荒一下成了历史,以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农村娃都没饿过肚皮,更不知道荒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