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最骄傲和最痛苦的事
包头市妇联幼儿园是全托。我是其中很出风头的一个——每逢打预防针之类的事情,我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勇敢地伸出胳膊去挨第一针。然后大声宣告:“一点儿也不疼”!
可惜,这样的英雄壮举是妈妈后来讲给我的,我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忘不掉的是有一次午睡,实在睡不着,躺着偷偷看一本从家里带来的小人书。不巧老师巡查过来,只好假装睡着不动,以为她转一圈就出去。不料她站在我床前拿起那本小人书翻了起来。我这个难受啊,好像浑身都僵了,血液都凝固了,小小心灵体会到“装”的痛苦!
保姆和我
我小时候家里用过不少保姆,主要是照看我。爸爸后来说,妈妈太挑剔,哪一个都干不长久,不知换了多少。
有一个小脚老太在我们家的时间挺长。当地习俗生女孩都溺死。她就曾經把自己一个刚生下来的女婴溺死在尿盆里!妈妈感慨,看上去那么善良胆怯的人,不知怎么下得去手!这个保姆其实人特别温柔有耐性,对我照顾细致周到。可惜我对她一点点印象都没有。有一张照片,是我和她女儿照的,至少十七八岁吧,长得很漂亮,起了个很奇怪的名字叫“二花园”。
在包头时还有一个中年保姆,我也没有印象了。据说,有一次妈妈一个什么远房亲戚来我家,住了一夜就走了,第二天他又来了。妈妈奇怪:你昨天不是走了吗?他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他并没有走。我们家保姆答应和他去旅店过一夜,结果晚上左等右等保姆根本没去,他还给了那个保姆5元钱,他是来找保姆要钱的。妈妈又好气又好笑,把他骂了一顿。回头把那个保姆辞掉了。
至今依然有联系的是秀英阿姨。我还在吃奶的时候她就照看我,那时候她自己也才16岁。家在北京,因为抗婚跑了出来到集宁亲戚家。妈妈为了拴住她的心,还给她在部队找了一个丈夫。多年以后,我们两家又走到了一起。爸爸在内蒙古军区步兵学校,秀英阿姨丈夫的警卫营和我们一个营房,那时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两家来往更多了。秀英阿姨的丈夫转业后在电影制片厂当厂长。2006年,我还去看过她。其实,秀英阿姨照看我的情景我根本没印象。但是就是这么个关系,让我觉得她就是我的亲人。可信赖可依托。
我的骂人事件
在包头的时候,有一次保姆出去打水还是倒垃圾,把我留在房间里。结果我自己从床上下来,因为小,是趴在床沿一点一点往地上出溜,不巧一脚踩进了床边放着的一个热水盆里,这下惨啦!保姆脸都吓白了。妈妈抱我往医院跑,医生处理烫伤时,我又哭又叫两手乱挥,嘴里还骂“妈x妈x”!
医生说:“这小孩子,怎么能骂人呢?”
我马上停止哭叫,瞪着眼睛回答:“我骂我妈呢!”
大家都笑了。
脚被烫:记得;骂人:忘了。是后来妈妈讲的。
这是我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破口大骂。两三岁骂人,“出道”够早,不过改正也很彻底。
这骂人能无师自通,有力地证明人的罪性啊!阿门!
家的印象
在包头的家,树林召的家什么样子都模糊了。包头是一个大院里套着的一个小侧院,小院有一个月亮门,院里只我们一家。院子里种了几棵大丽花,我们叫地瓜花,开粉白色的大大的花,特别漂亮!
独门独院听起来很奢侈,其实也只有一间房,夏天会在院子里做饭,冬天就在房间里做饭,那时爷爷奶奶也在我们家。不过,在树林召部队同时也有一个家:一间还是两间呢?爷爷奶奶也住过那个家。
从军区大院开始,家的样子是清晰的。有一大一小两间,我和奶奶住小间,爸爸妈妈住大间。外间是门厅也是厨房。大哥哥结婚时,就把小间腾出来做了他们的洞房。
从军区大院的家开始,我们家有了第一件家具,一个有两个抽屉两扇门的矮柜,涂成朱红色,这件家具一直随我进入21世纪,也算是一件古董了。
我为除四害做贡献
“1958年2月1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 《指示》提出要在10年或更短一些的时间内,完成消灭苍蝇、蚊子、老鼠、麻雀(后来将“麻雀”改为“臭虫”),使我国人民转病弱为健强,转落后为先进。1958年是全国向四害和疾病大进军的第一年。”
上面关于除四害的这段文字来自网上。留在我记忆里的轰轰烈烈的除四害运动就是打苍蝇。
幼儿园让我们周日回家打苍蝇,周一回来还要上交苍蝇!人人都要打苍蝇,哪里还打得着?我和几个小朋友跑到皮革厂,浸着皮革的大锅大缸在陽光下冒着臭气,吸引着苍蝇,苍蝇则吸引着我们。是绿头苍蝇呢!打死它,用手捏着,装进火柴盒,还小心翼翼查着数,那感觉就像得胜回朝的大将军拎着敌人的头颅。
当时正值妈妈要去北京参加全国妇女工作会议,她是想带我去玩玩的。可对我来说打苍蝇的诱惑远大于去北京!苍蝇打得多交给老师是可以受表扬得小红花的,去北京能得什么?!功名心很重的我毅然决然与妈妈告别,奔向臭气熏天的皮革厂!
那个夏天妈妈得到很大光荣:在北京见到“伟大领袖毛主席”,还一起合影留念。而我满脑子都是绿头苍蝇!
大跃进的火光
夜晚:火光熊熊,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天!天黑的时候,我常常看着这片红通通的天际发呆。妈妈说,那边是老城墙,都扒开了在炼铁。这算是我对举世闻名的大跃进唯一的感性认识了。
此时我们家已经从包头搬到了呼和浩特,爸爸调到内蒙古军区司令部工作。我们住在军区大院,地址是呼和浩特郊区麻花板。内蒙古西部农村很多地方都叫什么什么“板”。就是我们通常概念的“村”或“庄”吧。
1958年夏天我们还在包头,妈妈在北京开会的照片上有日期可为证。1959年秋天我上小学,但不是在军区所在地。可1959年大哥哥结婚就是在军区大院我们家啊!奶奶也是住在我家啊!记不准了,也许住在军区大院只是一个不长的阶段,也是结束童年时光的地方。
按照中国习惯的年龄分段,六岁之前为童年,之后就进入少年。少年记忆的片段多了,画面也愈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