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与分裂 巴尔干的历史黑洞

来源: 千里 2019-07-22 09:08:0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1452 bytes)
背叛与分裂 巴尔干的历史黑洞


 

史蒂芬·杜尚

 

卡拉乔尔杰·彼得洛维奇

 

《黑羊与灰鹰》

 

作者:(英)丽贝卡·韦斯特

 

译者:向洪全 夏娟 陈丹杰

 

版本: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2019年4月

 

斯雷布雷尼察纪念石。

 

巴尔干半岛的仇恨史在今天仍旧没有结束。今年的NBA季后赛里,一次有争议的行为再次让人们意识到历史仇恨的延续。在开拓者和掘金的比赛中,场下的波黑中锋努尔基奇向塞尔维亚中锋约基奇展示了自己的T恤。上面印着9个波斯尼亚士兵的名字,他们在波黑被视为民族英雄,但在塞尔维亚,他们则被视作屠杀该国平民的刽子手。考虑到两人曾是队友,就更让人惊讶那股先天的、历史仇恨的强度。这个镜头,似乎是巴尔干地区的缩影。

 

想要真正了解这片土地,唯一的办法就是踏足其间,与生活在那里的人交谈。1937年,丽贝卡·韦斯特与丈夫亨利·安德鲁斯抵达南斯拉夫。在二战前夕,韦斯特在这片土地难得的安宁中,游历了七个地区,在不同民族、国家、信仰的南斯拉夫人群中穿梭。5年后,她写出了游记《黑羊与灰鹰》,用鲜活的笔触勾勒了自己对巴尔干地区的印象,揭开了这片被西方视为“野蛮之地”的另一层面纱。

 

塞尔维亚

 

塞尔维亚人骑马朝南方前进,像恋爱中的人一样容光焕发。整个西方都认为他们是一些野蛮的传奇历险人物,也是一群傻瓜,因为他们正朝着从未被打败的敌人前进。

 

丽贝卡·韦斯特抵达贝尔格莱德时,她的印象是,造就这座城市的乃是一种“复兴中世纪塞尔维亚帝国荣耀的有意识的努力”。复兴荣耀的历史意识让丽贝卡·韦斯特下榻的酒店里氤氲着一股浓烈的香味,“那是想象出来的气味,它弥漫在克罗地亚、塞尔维亚以及斯洛文尼亚人之间”。但酒店的服务员,依旧能从这股幻想性的香味中,分辨出那些“令人不快”的外国人味道。这幕日常仿佛是巴尔干暗流的一角,作为曾经在中世纪显赫一时的帝国,前南斯拉夫的中心地区,一个“大塞尔维亚”式的统一构想是否能够让该地区分裂的人民重新联结在一起?对此,历史给出了一次又一次否定的答案。

 

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人以及其他毗邻国家之间的仇恨渊源已久,它们是由大大小小的历史与民间故事构成的。而所有故事似乎都围绕着一个关键词——背叛。他们的巴尔干邻居背叛了他们,他们的同胞塞尔维亚人相信了不同的宗教而背叛了他们,西方的帝国们背叛了他们,东方的土耳其也背叛了他们……在过去的两千年里,塞尔维亚都被当成一道东西方文明之间的战壕。拜占庭与奥匈帝国想利用它们来抵抗东方穆斯林,东方的奥斯曼土耳其则想要利用它们来对抗西方基督教文明。但同时,这两方势力都不愿意看到一个独立显赫的塞尔维亚帝国崛起,因为他们又都想在巴尔干地区捞一点油水,扩张自己的版图。即便对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来说,管理本来的疆域就已十分困难,然而政治的贪欲却永远没有界限。于是,它们就按照自己的设想,在巴尔干挖出了一条又一条沟壑,将它搞得四分五裂。

 

1848年,已经不复荣耀的塞尔维亚看着克罗地亚人和奥地利人进军发生叛乱的匈牙利,该国当地的马扎尔民族主义发动了对斯拉夫人的攻击,而同为斯拉夫人的塞尔维亚却只能袖手旁观,因为在东方又有一个俄国牵制着他们的行动。六年后,塞尔维亚人终于和俄国人联合到一起,反抗土耳其的统治,并且帮助奥地利平息了匈牙利民族主义的叛乱,没想到,反过头来,奥匈帝国的皇帝约瑟夫马上背叛了他们,在战争结束后立刻将塞尔维亚的统治权交给了匈牙利人,让后者在塞尔维亚境内实施马扎尔化。

 

这只是两千年里的一个插曲。

 

在如此的反复不安中,塞尔维亚人还能相信谁?“我们在这些人身上看到的是正常的表情”,丽贝卡·韦斯特的丈夫在旅行途中说道,“他们刚刚结束长期的徒手格斗,从战壕中出来,但是觉得他们可能被伏击了”。

 

巴尔干地区的民族也曾有过一段短暂的政治团结,在20世纪初期,塞尔维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希腊决定共同推翻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统治。他们成功了,他们的联合让土耳其帝国在战场上溃不成军。然而,在推翻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获取独立之后,背叛的戏码再一次上演,欧洲大国不愿意看到巴尔干形成同盟,从而失去对伊斯坦布尔海峡的控制,便立刻出手站到了昔日东方敌人的一边,出面调停签订了下一个导火索《伦敦和约》。此后,塞尔维亚、希腊、黑山、保加利亚都不满足于自己“收复”的领土,转而开始了互相攻击。同盟迅速破裂,取而代之的是1913年的“同盟战争”。

 

也许,这个问题直到现在还在困扰着塞尔维亚人。巴尔干那狭小的地带蕴含了太过丰厚的历史,以至于连上帝都不知道该把它们安置在什么地域。严格的塞尔维亚地区该如何定义?它们与不同民族、宗教信仰、文明之间的边界又在哪里?毕竟,在巴尔干的其他地区,都有塞尔维亚昔日辉煌的遗迹——也有“大塞尔维亚”构想破灭的遗迹。

 

巴尔干历史人物

 

1308-1355

 

史蒂芬·杜尚

 

塞尔维亚国王。在位期间,放弃了亲天主教倾向,拥护塞尔维亚人民信仰的东正教,并减少对人民的掠夺,化解了民族冲突。他击退了匈牙利王国和拜占庭的威胁,占领了马其顿王国。在其统治下,塞尔维亚帝国达到全盛,他本人也被加冕为塞尔维亚人、拜占庭人、保加利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的皇帝。

 

1768-1815

 

卡拉乔尔杰·彼得洛维奇

 

又称“黑乔治”,农民出身,塞尔维亚民族独立英雄。曾于1804年发动第一次塞尔维亚起义,与俄国联手反抗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并成功解放了整个国家。但随后被盟友俄国背叛,1813年,土耳其人重新占领贝尔格莱德并发动报复,屠杀当地男性。卡拉乔尔杰本人也在流亡俄国期间被杀,首级被俄国人送到伊斯坦布尔。

 

波斯尼亚

 

这里的人活得十分舒坦惬意……就连这里去世的人也被增色不少,因为郊外一亩亩层叠而上的土地里,散布着穆斯林的墓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透露出几分精心考究,墓地里的野花蔓草生机勃勃,一如它处。

 

1914年,斐迪南大公在波斯尼亚的萨拉热窝遇刺,成为一战导火索。如果说巴尔干地区是欧洲战争的火药桶,波斯尼亚则是这个火药桶最深邃的内部。波斯尼亚山脉的奇特曲线给这片土地天然地划分出了一个个迥然不同的区域,拉丁文化、土耳其文化、吉卜赛文化、斯拉夫文化、犹太文化等都在这里寻找一处安身之地。不过,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在桥的两侧搭建了一个又一个桥头堡。

 

波斯尼亚有着宁静的外表。正是因此,没有人能够预测到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潜藏在表面之下。奥地利风格的市政厅旁边,耸立着清真寺的宣礼塔;风景优雅的山峦上,是由十字架墓碑组成的坟地。12世纪末,罗马教皇想让匈牙利人驱逐波斯尼亚的异教徒;13世纪,波斯尼亚的波格米尔教派开始了一场与天主教的战争,由此成了十字军的讨伐对象;14世纪,在科索沃战争结束后,土耳其帝国宣称愿意为改宗穆斯林的波斯尼亚提供军事保护,这里便成为由奥斯曼土耳其统治的穆斯林地区;在接下来的世纪中,波斯尼亚人又断断续续地反抗土耳其人与斯拉夫人。在多种文明体的交融中,这里的人厌倦了无休止的思想辩论,转而找到了一个更简单的方法:用武力解决问题。

 

马其顿

 

乡间小径沿着一段已被工程企业破坏的河堤通向山谷。

 

在巴尔干国家强悍身躯的包围中,马其顿显得非常迷茫,它在历史上的地位偏于被动。马其顿一直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统治之下,直到1913年才得以摆脱。“马其顿也许应该被当作一座博物馆,它不能代表外面的生活。它和现代世界接触了仅仅二十五年”。作为与波斯尼亚同样受伊斯兰文化影响的国家,韦斯特在前者看到了宁静与优雅,但在马其顿,则仿佛是遍布贫穷。“灰泥瓦房从骨子里透着一股令人愉悦却单调乏味的浪漫主义”。政府的现代工程又让这股仅存的浪漫主义遭到破坏。

 

在今年2月份,马其顿正式更名为“北马其顿共和国”,以获取进一步现代化,即加入欧盟的资格——若追溯历史的话,人们会发现这是马其顿历史上又一次软弱而被动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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