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軼事(十五)看望傅先生

  父親大人是一個沉静的人,如果出言的話也就是短短的幾個字,記得在某年某日,我秉告父親,我將出差去了,父親回應曰:去福州嗎?我說:是。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何從知道我此回去的是福州的,但我明白,此行必需對柏翠先生當前行止,有一個明确回應了。"去福州嗎?"就包含了回應和要求,我心中當即決定,要使多年我們父子的宿愿得偿,我也必需盡量讓先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心靈上的慰藉。

  甫至福州,下榻梅峰宾館(時為福州軍區招待所)此地又引起了我的無限睱思,又逢當年京中婶娘返鄉之女隨員(亦為閩西鄉人),更触發了我對那逝去多年的親人的懷念。不贅。

公餘,星期天,我和時為某報記者的友人,相偕去"坪山"(?)先生駐處,。先生在我心中,是一位才高北斗,文韬武略特立獨行胸有鱗甲的長輩,今日得以親聆教誨,實在是三生有幸。有雲君子有三畏,是謂,畏大人,畏天命,畏圣人之言。然而前住拜見先生,我郤毫無忐忑之感,我明白先生就是我的長輩,是我的親人。父親自四軍始,和先生結下的友誼一貫終身長留天地。他是一個懷拯萬民於水火的救國救民之心的偉人,他為庇佑閩西無數受"社會民主黨"寃屈的紅軍戰士的生命,而不惜自污挺身相救,他為大軍北去之後留在閩西堅持的游擊隊(後為新四軍二支隊主力)提供支援和保护,他為閩西保持二十年紅旗不倒直至勝利所作的貢献,閩西人民是永記在心的,我想這些也許可以作為他一生的朋友毛先生對他念念不忘的註脚吧。這样一位傳奇式的人物,中國不會有第二個了。

 先生的駐地在一汽車可以盘旋而至的樓房里,甫進房間,光綫并不太好,先生視我良久說,你就坐在"踏凳"(小孩坐)的那邊吧,記者介紹說"這是某先生的公子",先生沉默不語,然後笑說,家里有自酿的米酒,今天就在這里吃中飯吧。在長輩靣前,何況是名聲赫赫的先生靣前,我雖有回家之感,但萬不敢造次,只是留意聆聴先生的教誨和叮嘱,環視不大的厅房,陳設一如家鄉農家,先生告我"這樓上住的是某書記",席間,先生談鋒甚健,唯所言皆是家長里短,記者先生,除洗耳恭聴外,也咐和着說些先生愛聴的話,我明白先生受屈多年,己煉成"金剛不敗"之身,先生雖居榕城,對家鄉,對我家,對我父親,甚至對我,看來都是瞭若指掌的,我亦心知。酒酣,我勸先生可否少飲?先生謂曰:你能飲,多飲些,我沒事的。靣對先生我無言了,在這样一位睿智長者靣前,我能說些什么呢?先生醉了,我也醉了,矇矓中我仿佛看到了先生當年和父親月夜賭酒文昌閣的身影...。

 回到家里,父親未曾深究,如常日我秉報一样,我說他聴,唯一不同的是,當晚讓我陪他老人家喝酒。第二天早晨,此生唯一有過的事發生了:早歺時,父親親自倒了一小杯酒,满含笑意地讓我喝下去,我狐疑,父親開口了,笑着說"不會騙你的,這样能消宿酒"。我愰然大悟,借我此行,先生和父親又喝了一回酒?至此,什么叫"心有靈犀一點通"?,什么叫"此處無聲勝有聲"?我算是多少明白些了。看來所了宿願,應属三人:先生和我父親加上我才是。

  寫此文時,樓外清風細雨,晨曦中,我想,先生和我父親,也許正在當年進擊龍岩的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