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上海帮”,“ 三公一母”。
“ 76年10月,我到生产区打长途,走上楼一看,副厂长刘沛然正在房子里跳,手舞足蹈。我说你吃错药了?跳什么呢?没什么事,他就笑。我心想现在还有什么高兴的事,值得跳?值得笑?刘副厂长说,清规戒律不会有了,你放心,今后搞故事片,日子好过了。我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闭口不说了。还没等我走到门口,刘副厂长实在忍不住,说你跟毛主席保证,绝对不讲。我说好,我不讲。“上海帮”抓起来了。那时我还真不明白什么叫“上海帮”,也不知道什么叫“王张江姚”,刘沛然是厂党委委员,他知道。他再次嘱咐我,你要讲了,咱们都倒霉。我兴奋极了,也“传染”上跳和笑的毛病,笑着三步两步往楼下跳。忽然我打了个冷颤,站住了,不对,是不是“钓鱼”?对,“钓鱼”,一定是“钓鱼”!我当然希望“上海帮”倒台,整整十年,老母生活无着,含冤去世,妻子发配到山西劳动,尚未成年的儿子发配到云南边疆“改造”,真正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被江青害得这么苦,我怎么能不恨江青这伙“上海帮”?但我害怕,我确实被整怕了,生怕再三进宫四进宫。那些天,我很想找人聊聊,又不敢和任何人“互通情报”,“憋”得我就一个人到院子里转。平时倒头就睡,那几天我天天睡不好,吃不好。希望是真的,又怕不小心露出来,出什么事情。能看得出来,有人知道,兴奋得要命,但谁都紧闭着嘴不说。在公开宣布前七八天,院子里来了个卖小百货的,推车上装着手纸肥皂什么的。他大声喊:快来呀,三公一母,全抓起来了。我正在院子里转,他敢讲?我一下愣住,他怎么知道?他都知道了,这一定是真的。那时在饭馆里,谁也不认识,就互相碰杯,人心所向啊。从来不喝酒的我回去就大碗喝酒,接连几天睡不着觉。不过,这回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