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吴天石 zt

来源: 萧岚 2018-05-11 08:34:49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0219 bytes)

忆父亲吴天石

吴允弘

2010年阴历一月二十九日是父亲吴天石的诞辰100周年。

在1966年8月5日,爸爸才56岁,就在文化大革命中遇难了。40多年后,经过文化大革命的研究者们多年的调查,认定爸爸妈妈是文革中全国最早在暴力型“斗争会”上被打死的教育工作者。这是文革进程中最为野蛮血腥并有重大标志意义的一天。当时爸爸吴天石是江苏省教育厅长,妈妈李敬仪是南京师范学院党委副书记。爸爸是因为他的“反动的教育思想必须彻底批判”,由于中央的某报刊要提前发难,而在江苏被最早“揪出来”的文革批判打击对象之一。

1966年8月3日晚9时左右,天气极其闷热,当时,妹妹作为学生的政治辅导员常住在南京师范学院的学生宿舍,和学生“三同”。一个弟弟在南京无线电校住宿。上初中的两个弟弟都随他们各自的学校在农村劳动。我和另一个弟弟分别远在石家庄和北京。家中只有爸爸、妈妈和老保姆。南京师范学院的“左派”学生,在一些极端分子的煽动和策划下,冲进我家,把爸爸、妈妈拉到南京师范学院校园中,召开“批斗黑帮分子大会”。有人把成瓶的墨汁浇在他们身上,有人动手打“黑帮”,有人把高帽子(装垃圾的铁丝篓)套在他们的头上。接着,又拉他们到大街上去游街示众。开始时,妈妈和爸爸还被架着走,他们很快就昏迷过去,然后就在发烫的马路上被横拖着走,从学校往闹市区方向拖了一里路。妈妈李敬仪在游街过程中就气绝身亡。爸爸在游街后又被拉回学校继续批斗。毒打时,有人问:“吴天石,你是黑帮吗?”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我是共产党员!”又问:“你是什么人?”答:“我是中国人!”这样铁铮铮的回答招来了更大的摧残。当时,中共江苏省委书记处书记刘顺元得到消息后,立即叫省委组织部长辛少波去医院探视。经检查,爸爸双臂被扭成骨折,另有五处骨折,双腿被拖成瘫痪,身体外露部分的汗毛孔被墨汁和灰尘封闭,形成了脑水肿。由于爸爸伤势过重,一切努力都已经晚了。昏迷两天后,爸爸在8月5日含冤去世。妈妈李敬仪和爸爸吴天石当时的年龄分别是53岁和56岁。



爸爸妈妈遇难后的几十年来,爸爸的许多老朋友、老同事、老战友、老上级,接触过的教师、学生和学校工作人员,文艺界的朋友和各方面的同志等等,用生动的文字,深入的分析和充沛的感情,写了很多令人感动的回忆文章。使我们知道了爸爸许多为人民所做的普通而又不平凡的事情,使我们对爸爸有了更深的了解。

1949年渡江前,我年龄还小,很多事情记不起来,很多事也不知情。渡江后,我上小学六年级,就在学校寄宿,以后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住校,大学毕业后分配在河北石家庄工作,只有假期才能回家。所以,在家的时间很少,和爸爸、妈妈接触的时间很短。他们在工作单位的情况,我们不知道,他们也从不和孩子们谈论。以下只是我对所知所见的一些片断往事的回忆。



1910年,爸爸出生在长江北岸靠东海边与上海隔江相望的偏僻小城南通。我的祖父是独子,在南通天生港海关当小职员,平时住在海关,节假日才回家,业余时喜欢看些中医药及阴阳、风水方面的书,到现在还留有一部李时珍的石印本《本草纲目》。我还见到过祖父用过的看风水的罗盘。祖父在爸爸11岁时得急性传染病(据说是霍乱)去世。这样,家中除几间门面房的薄租外没有了其它经济收入,陷入了困境。家里没有了主事的男人,房租也难收到。祖母吴陈氏,小脚、文盲,但深明大义,有主见,全力培养孩子读书。爸爸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旧社会只有男孩才能算家中人,爸爸是家中的独子,很受重视,是全家的希望。爸爸说:他小时候很聪明但很顽皮,爱看闲书、斗蟋蟀等等,在小学校里读书不认真。祖母非常伤心,大打了爸爸一顿,说:“如果你要继续上学,就好好读书,不想读书,就去当学徒学做生意。”爸爸表态要继续上学。

从此爸爸认真读书,国文成绩特别好,记忆力也非常好,因此李俊民说爸爸有“过目不忘之才”。小学毕业以后,上了在苏中地区有名的南通师范,当时上师范不要学费,还管饭,家中经济负担也减轻了。爸爸在读师范(中学)时已小有名气,师范毕业后,考上了著名的无锡国学专修馆,这是专门学习中国古代文化典籍的高等学校,当时的馆长是清朝的进士、著名国学大师唐文治。爸爸的同学有郭影秋等。1932年在无锡国专毕业后,爸爸还专门到南京龙蟠里著名的国学图书馆“陶风楼”看了三个月稀有的馆藏书。对中国古代文化典籍的深入学习,中国数千年来的优秀文化与道德传统、人文精神,对爸爸有极深刻的影响,影响了他一生的言行和他的教育思想。解放后到南京工作,爸爸还特地去龙蟠里图书馆旧地重访过。可惜,改革开放后藏书都已搬走,现在此图书馆原址也已拆除,影踪全无。

爸爸从无锡国专毕业后,经顾怡生老师介绍,在南通崇英中学找到了一个教职。但工作一个多月后,就因写了不少激烈的文章,上海进步团体给他邮寄材料等,被人密告,而被国民党县党部以共产党嫌疑的罪名逮捕。开始时,有人耽心忠厚笃实的爸爸经不住敌人的折磨。但爸爸幼年时的同学、好友李淡人去狱中探望过两次,都见他镇静地坐在铺了稻草的地上,神态自如。被关八十多天后,经老师、好友、同学们尽力奔走。祖母几乎变卖了所有家当,花了大钱才营救出狱。爸爸出狱后在文章中写道:“如果说在此之前,只是从书本上看到国民党反动派怎样屠杀青年的话,至此,算由亲身经历,真正认识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比欧洲中世纪还要黑暗。”

出狱后,爸爸被反动政府驱逐出江苏。他得到挚友李俊民的帮助,远去山东教书。爸爸在写给我的信中说过:“在23岁时专科学校毕业,出来的第一年只教了三、四十天的书,就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了,后来家里用了很多钱,才把我保出来。你的祖母的头发为此白了很多。但是我更坚定地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因为我认识到只有为共产主义事业终生奋斗,把共产主义的理想实现,子子孙孙才能得到幸福。”

爸爸在20岁时即已接触马克思主义,参加共产党领导的左翼文化运动。30年代初爸爸被逐出江苏后,曾经在山东多所中学教书,是很有影响的语文教师,著名的进步教师。因宣传革命思想,曾多次被解雇。他曾在济南乡村师范(解放后被称山东红大)担任国文教员,当时的学生中有后任云南省长的赵健民、农机部副部长景晓村、新中国首任驻缅甸大使姚仲明等,景晓村回忆爸爸在济南乡师上课时讲到东北的沦陷,声泪俱下,极具感染力。山东党史有关资料提到30年代山东学运中“对山东学生影响较大的进步教师有楚图南、胡也频、田在村、范明枢、马适安、王翔千、武新宇、吴天石、王溥泉(刘顺元)、路雨亭、田仲济、田佩之、王哲、何其芳、马霄鹏、李竹如、刘宪曾、于云亭、高文甫等,他们是指导学生走上革命道路的领路人。”

抗战前夕,爸爸和好友、地下党员顾民元、江上青(江泽民的继父),以及于在春、江上青的弟弟江树峰等人创办了进步刊物《写作与阅读》,影响了很多进步青年,此刊物在抗战爆发后停刊。抗战开始后爸爸回到南通,在南通、如皋等地农村直接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各项工作,以及建立抗日根据地的工作,1940年11月,还曾和梁灵光两人只带一个警卫员,去接管了南通伪县政府,建立了南通县抗日政权。改革开放初期,梁灵光任中央纺织工业部部长时来南京考察,爸爸的老朋友施亚夫带我去看他,他还特地详谈了这一历史事件。但爸爸一直没有要求入党。爸爸后来在整风时说:“是由于小资产阶级的浪漫主义,不喜欢严格的纪律约束,想做党外布尔什维克。”在苏中抗战最艰苦的1943年,日寇在与上海隔江相望的苏中四分区重兵重点清乡,到处建起了封锁线和碉堡,还用竹篱笆分割各小区,抗日根据地中不少革命不坚定者投敌或逃跑了。这时爸爸却正式参加了共产党。介绍人是陈伟达和赵毓华,主持入党仪式的是钟民。钟民在改革开放后任上海市委书记。陈伟达在改革开放后任天津市委书记。

不久,爸爸就随夏征农离开苏中四分区,赴三分区的宝应地区,去新建苏中军区苏中公学,任政文教育主任兼宣教科长。其时,参加过南昌起义的老革命家夏征农是苏中公学的教育长,大家尊称他为“夏老师”。爸爸从此开始了十年的培养革命干部的教育工作生涯,教育和培养了上万名革命干部。



爸爸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终身从事教育工作。他的职位现在看来是“高干”。但他从不把他的工作看成是当“官”,而是在从事人民教育事业。他在江苏省负责教育工作13年(从1954年到1966年遇难为止),得到广泛的好评。他安于本职工作,从不想升官。中央教育部和华东局(统管华东六省一市)都曾准备调他去,都被他辞谢了。他常说:“以后不做教育行政工作了,就回归老本行,去当教师教书。”他当教育厅长时,就常去各地的学校听课,南京师范学院附小的斯霞老师的课,他就听过几次,发现了这个典型,亲自写了介绍文章。江苏南通的典型、特级教师李吉林,也是他发现的。他还亲自主持召开全省语文教学座谈会,总结经验,在省里推广,以提高语文教育的水平。他还准备到学校去兼课,但由于工作太忙,上了几次课以后,无法坚持下去,才不得不停止。

爸爸心目中的教育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不是为分数、为升学率服务的片面教育,是提高全民素质的普遍教育,而不只是精英教育。在普通教育内容上,他主张知识的全面学习,反对偏才或专才教育,反对过早的专攻一门或文理分科。

爸爸反对学校以升学率为好坏的指标。当时中、小学不分什么省、市、区重点,什么4星、5星、示范学校,重点班等等的等级,没有各种名目的评比,也不统计升学率。那时国家经济还很困难,教育经费很紧张。对于省属学校,没有听说有什么经费上的特别照顾。我上过学的苏州高级中学、常熟中学和南京师范学院附属中学,都是江苏省的顶级中学,当时就没有什么特殊待遇。而当时爸爸对农村学校的经费则尽力争取。1961年有一次,我直接听到爸爸当面向省长惠裕宇争取农村学校的经费,惠裕宇说:“等国家经济好转了,大肥肉可以随便吃了,就可以多给你经费了。”

现在南京师范学院附属中学的校舍建筑,比英国的新建的大学还要高级,接待室比高级宾馆的会议室还要漂亮。其它学校校舍也得到很大改善。仪器、教具等等也都现代化了。电化教育也很大地普及了。这些都说明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我国的经济基础已经极大地提高了,不是在1961年时所想往的“大肥肉可以随便吃”的时期了。但是教育水平的提高,并不只取决于这些。教育制度、考试制度、教育理念、品德教育、教师水平、教育系统干部的水平和事业心等方面,是更重要的因素。这些方面差距还是很大的。有的方面可能还不如五、六十年代。

爸爸主张学生的学习要全面发展,不能偏科,德智体也要全面发展,才能成为有用的人才。1957年我在南师附中高中毕业,面临考大学。为了应付高考,最后一个学期里,有不少同学放松了副科学习,专攻考大学要用的学科、专攻难题。我回去问爸爸这样做好不好。他说:“学习还是要全面发展。”我坚持这样做了,毕业时各门功课都是5分(当时采用苏联的5分制,5分是最高分)。以后在工作中,特别是在国外和外国的学者相比较,才体会到“全面发展”的好处。对于科研工作,爸爸也主张“由博返约”。他在给我的信中说:“在研究工作的同时,重要的是打好基础,练好基本功。现在基本功深一分,将来即受用一分。做学问是要由博返约的,就是要有广博的知识,然后专精一门,才能真正专下去。”在学习方法上他反对死读书,认为学习要联系实际、学以致用。1949年,他回访母校无锡国专时,演讲的题目就是“死读书不如不读书”。

作为他受批判和遇难的直接导火索的,是他和马莹伯在六十年代合写的书《谈谈我国古代学者的学习经验和学习方法》。这本书是他多年来研究和思考的总结,也是他的教育思想的归纳。该书对青年很有教育意义,很受青年的欢迎,因而非常畅销。还在五十年代时,我在苏州,在夏天晚上乘凉时,多次听到他向来访的朋友介绍过他的这些想法。以后到了南京,和教育家吴贻芳同住在四条巷,在夏天晚上乘凉时,也多次听到他向吴贻芳介绍过这些想法,以及准备写书的内容,吴贻芳很赞同。

前几年,有一个老师说:“这本书教育了我家三代人。”这本书不仅介绍古人的学习方法,更重要的是介绍了去除封建糟粕后,古人的尊师重道、刻苦学习、联系实际、学以致用的学习精神。可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这本书却被批判为爸爸的“反动教育思想”的总结。



爸爸在教育厅的工作重心是中、小学普通教育,特别是贫困农村的中、小学教育。在当时国家经济很困难的时候,为了解决农村小学生升学和提高文化水平的现实困难,在党中央、江苏省委的领导和帮助下,他还特别为建立、巩固和发展农业中学付出了几年的心血。没有教师,就从城市里招高考落榜的高中生,经短期培训后担任。没有经费,就在农村人民公社协助下,由广大教职工和学生共同劳动生产,解决经费问题并结合劳动生产联系实际进行教学。几十年后,当时的农业中学教师还说;“吴厅长为农村普通教育的发展办了实事。”

爸爸认为教师是学校的主力,没有好教师就办不好好学校。他很关心普通教师,尽可能为他们解决实际困难,为他们取得的成绩而高兴。要使教育厅成为教师之家。

有一年爸爸在苏北,到淮阴刘老庄附近农村学校视察,乘一辆小吉普车在高低不平的黄土小路上压死了一只小猪,因急于赶路,一些同志提出等视察完成后,回来时再找农民赔偿,爸爸不同意,他说:“一只小猪对一家农民来说就是大事,我们现在走了,他们会以为我们不赔了。”按爸爸的意见找农民赔偿小猪后,才继续赶路,虽然迟到了,还是完成了视察工作。在爸爸看来,人民群众的事都是大事。

同样,在爸爸看来,普通教师们的事也都是大事。有一次爸爸去苏北视察工作,遇到一位50年代复旦大学英语专业的毕业生,在一所中学教俄语,这位素昧平生的知识分子找到他诉说苦衷和抱负,希望能调到一个能发挥其专业作用的地方工作。回南京后,爸爸就着手为他联系,终于使他如愿调到南京师范学院外语系英语专业工作。

我的大姨夫和和大姨妈在南通市工作,他们的独子在如皋一所中学教物理。50年代初,他们希望爸爸帮助他们把独子调到南通市工作,爸爸妈妈做他们的工作说:“这样的情况很多,你们也不是最困难的一家,以后再说。”过了几年以后,姨夫姨妈老了,我的表弟才按照政策调回南通市某中学工作。对此事姨妈一直有意见。

乐瑞丰是我的高中同学,爸爸并不知道这是我的同学。乐瑞丰从师范学院毕业后分配在苏北农村教书,他家在南京远郊的贫困农村里,有11口人,只有他父亲一人可劳动,非常困难,他想调回来帮父亲撑撑快要倾倒的家。他后来回忆说:“1963年的一个夏天,我带着无望的心情,走访了省教育厅。说出了来访的目的和困难。当时吴厅长带着同情、关心和理解接受了我的申请。两周后,我接到了回信:文已下发,回校办手续。我们全家都震惊了。感激的泪水,唏嘘的哭声,融成一句话:吴厅长,你救了我们一大家子了。1963年底,我回宁了。我带着吴厅长的鼓励和希望,又走上了讲台,从事我的执教工作。我辛勤的工作,不断提高自己的教育水平,得到了学校与学生的认可和嘉奖。”直到我们班开毕业50周年同学会时,乐瑞丰才知道吴天石是我的父亲。

我的高中同学蔡抚民,高中毕业后,因为他父亲的“历史问题”(曾任国民党军统的中将)没有被大学录取。他经过徐州师范学院的短期培训后,分配到苏北的贫困地区雎宁县农村任农业中学教师。他工作努力,肯动脑筋,工作中成绩突出,还向我父亲写信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很受重视。我父亲曾亲自向我说过此事。因他的突出成绩,当选为江苏省农业中学优秀教师,出席了江苏省农业中学先进工作者代表会议,并没有因为他父亲的历史问题而影响他。

爸爸尊重人才,善于发现、关心、爱护和帮助优秀人才。对待民主人士肝胆相照、诚恳尊重。爸爸与一起工作的同事则相处很好,从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钱仲联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清诗专家,爸爸在无锡国专的学长,解放初因为一些“历史问题”不能在大学教书,爸爸深知钱先生的学术造诣,爱惜人才,将他连续调换几个单位,最后调到江苏师范学院工作。改革开放后,他完成学术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陆游《剑南诗稿校注》和主编了1200万字的《清诗纪事》。钱仲联先生在爸爸逝世二十周年时,特赋四绝句悼怀:

赤马灾年记逝年,十年月缺十年圆。

欲将长恨为冰魄,伴汝精魂到九天。

树人树木百年心,革命还须士若林。

教育一生全为党,至今桃李尽成荫。

腥风血雨石头城,学囿何堪此体横。

有项不随胸骨折,浩然正气群魔惊。

同学梁溪久见知,春兰秋菊不同时,

澈泉泪尽悲难尽,诉与回肠七字诗。

著名作家高晓声、宋词在极左年代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被打成反革命,下放农村,爸爸对他们还是时常记挂在心,利用各种机会和他们联系,给他们帮助,“四人帮”倒台后,他们都得到平反,写出了很多作品,做出了成就。

爸爸刚到省教育厅时,厅长是原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校长、国际知名人士、民主促进会江苏省主委吴贻芳。副厅长有民主促进会江苏省副主委古楳。五十年代,我家和他们两家同住在四条巷的一处小楼。爸爸是副厅长、党组书记,负责全面的工作。但他对民主人士很尊重,让他们有职有权,相互肝胆相照,相处很融洽,受到了省委统战部的表扬。在那因言可以致罪的年代,吴贻芳谈到她和爸爸的关系时说:“在天石面前我是什么话都敢说的!”不久,吴贻芳调任副省长,爸爸转任厅长,但对她仍然很尊重,有机会就向她汇报工作。有一年春节我和爸爸到她家去拜年,就听到爸爸当面向她汇报近期教育工作的情况,使她很感动。

爸爸在工作中与中共江苏省委书记陈光长期相处,志向相同,成了知心的好友。陈光是负伤四次的老红军,为人正直,对同志热情,对普及农村的教育极其热心,爸爸很尊重他。但他们是君子之交,从未谋图过私利。陈光在文化革命中饱受迫害和摧残。1976年,当他被解放回到南京不久,就请我到他在太平路的临时住所去见面。我见到他已病容满面,我按习惯称他“陈光同志”,他紧紧拉住我的手,泪流满面,竟相对无语。1984年陈光由北京回南京养病,在病中还满怀深情地写了回忆我爸爸的长篇文章,内容深刻、感人至深。两年前,时年89岁的陈光夫人陶云霞还对我说:“吴天石是陈光最好的朋友。”



爸爸对子女的教育和要求很严格。但从不打骂,不疾言厉色。对学历也不硬性规定,能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从不要求他们以后当官发财,而要求孩子们成为普通的文明、正直、有文化,为建设社会主义祖国尽力的人。

(左图:对新中国与新生活充满向往的吴天石夫妇。)

1948年4月,由于国民党黄伯韬兵团扫荡苏北,爸爸带华中公学四、五千人,由江苏盐城东海边的陈洋子一带北撤山东,国民党黄伯韬兵团则在后面追赶,直到接近陇海铁路,黄伯韬兵团才转向徐州方向去。而我们则穿过敌人的陇海铁路封锁线,走向山东。那时我刚十岁,一路上我都跟着爸爸和大部队步行急行军,弟弟年龄小,只有六七岁,只好随行李坐运输员的独轮车。在江苏地区是平原,为了防止敌人空袭和保密,都是黑夜急行军。到了山东鲁南沂蒙山区后,都走山路,路不平,石头多,我脚痛受不了,又看到部队里已有个别比我大的孩子骑毛驴,于是多次向爸爸提出骑一段毛驴,最终找农民征用一条毛驴,骑了半天。到目的地后,爸爸和其他领导一起开行军总结会,爸爸对此事做了自我批评,指出不该迁就我的要求,征用农民毛驴加重了农民负担,下次决不这样做。我知道之后,非常后悔,以后再没有向爸爸提出过非份要求。

我们家从不集体长时间闲聊。爸爸工作很忙,晚饭后,大家最多聊二十几分钟,但从不议论张家长李家短,从不说人家的坏话。然后就各人做各人的事。爸爸和妈妈看文件、看书、报,或者起草文件和会议讲话、报刊社论等。爸爸还要看朋友和群众的来信,注明给他收的群众来信他都要亲自看和回复,每天都有10封左右,他认为这是联系群众、了解基层情况的好途径。这些信封上的邮票就成了孩子们集邮的最好来源。妈妈在南京师范学院党委工作,同时还兼课,每天晚上还要备课,很忙。星期天除了工作外,就是接待客人,有谈工作的、有新老朋友,经常留客人在家里吃饭。接待客人时不让孩子们在场。

他们不打牌、不旅游、不走访上级联络感情。虽然爸爸爱好文艺,创作过剧本以及很多广泛传唱的歌词,但由于业余时间工作忙、来访的人多,平时也很少看电影和文艺演出。爸爸的老战友王韦平(韦平),曾经住在我家隔壁,他们的书房窗对窗,王韦平说很少看到爸爸书房的灯在夜里12点以前熄灭。他们这种苦行僧般的工作狂、学习狂行为,不少人不理解,反而说他们是傻。这种生活和现在的一些所谓“高干生活”完全不同,现在有些人甚至会认为这是不可能有的“异类”、“神话”。

艰苦朴素是爸爸妈妈留给我们的重要财富,当时家中孩子多,有7个要上学,祖母、和从未出嫁的大姑妈要供养,要付保姆的工资,来客多,即使因公来客也都是自费在家招待,父母的工资有限,经济很紧张,没有存款。房子、家具都是租用公家的。家里人很少有新衣服,没有皮鞋。家中伙食很普通,也没有零食和水果吃。家里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都没有,后来妹妹参加了工作,她才用工资买了一台收音机。父母从不公车私用,不占公家的便宜,不找关系利用特权买紧俏商品,也不走后门。他们不吃补品,只订了一小瓶牛奶给爸爸吃。来访的新老朋友和群众也从没有人来送物送钱的,连水果都没见有人送过。相反,在困难时期爸爸还把自己省下的粮票、香烟送给有困难的人。1966年8月5日爸爸含冤与世长辞后,省教育厅来人帮办后事,要我妹妹找几件衣服好让爸爸衣着整齐地火化。我妹妹翻箱倒柜找不出一套较好的衣服,更找不到一双新的布鞋。出于无奈,只得找了一套半新的中山装,临时买了一双鞋,让爸爸草草火化。这些都直接教育了子女,使我们能吃苦,甘于清贫,顺利度过了爸爸妈妈遇难后那长期、艰难的日子。

我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住校,住的都是破旧的大房间,通铺,几十人或上百人同住一间,吃大锅饭。早晚是稀饭咸菜,中饭是糙籼米饭,每周只有一次改善伙食,吃少量肉丝或小鱼。家里不给零花钱,生活很艰苦。在苏州高级中学时,星期日想和好朋友、同班同学黄钟一起玩乒乓球,没有球拍,连最便宜的木板拍都买不起,木板也找不到,只好用砖头代替。苏州农村来的黄钟后来考取北京大学化学系,事业有成。我在南京师范学院附中住校时,家在大行宫四条巷,学校在察哈尔路,路很远,为节省公交车票费,星期六回家和星期天去学校时都是步行。有一次我因生病发烧回家,也是坚持步行。

1957年我高中毕业,这一年国家调整经济并大幅度减少大学招生人数,大学录取率低,政府号召落榜生下农村下基层。爸爸和我谈话,要我做好思想准备,考不取就下农村。《新华日报》知道了,还发了报道。我们家的孩子升学都是自己考,不走后门。省教育厅负责人的子女也不能特殊。爸爸不让我在学校里讲家长是教育厅负责人。在苏州时,以至我的班主任都不知道我父母做什么工作。



1966年春节前我探亲回南京,这是文化革命前的最后一个春节。春节期间,爸爸的老朋友王治平和张慧剑来访,他们在谈话时,张慧剑说:“我看要用历史唯物主义来看海瑞罢官,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批判。”爸爸听后没有讲话。张慧剑是三十年代的著名作家、民主人士,是王治平从小的邻居和同学,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遇难。对我们关怀备至的王治平伯伯也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

春节后,爸爸带我去上海,先到第一医学院看望了老熟人、党委书记陈同生(陈农菲)。陈同生是二十年代的老党员,对革命有很大的功劳,电影《东进序曲》中的我军谈判代表就是写的他。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也遇难身亡。爸爸又去华东局看望了夏征农夫妇。爸爸回来后,在衡山宾馆遇到在华东局工作的刘和庚,刘和庚问爸爸:“你为什么不写文章批判海瑞罢官?”爸爸说:“这种文章我写不出来。”第二天爸爸去看望了顾民元烈士的遗孀朱秀英和她的女儿顾乃粒。顾民元烈士是爸爸的好朋友,顾民元还是江上青烈士的入党介绍人。其父顾怡生先生曾是爸爸的老师,爸爸对顾怡生先生一直非常恭敬。晚上爸爸带我去看望老友李俊民和夫人汪臻子。当时李俊民正在被批判,几乎无人敢去看望他。我们在他家吃晚饭。整个晚上气氛都非常压抑,有时大家相互无言以对。当时的情况李俊民在文革后写的回忆中有详细叙述。回招待所后,知道老熟人、著名作家吴强曾来看望爸爸,没有遇到。因为时间紧迫,爸爸无法去回访吴强。第二天,我们就回南京了。与表面平静的北京相比,上海的政治空气非常紧张,使人感到重大的政治斗争即将来临。

回南京后第二天,我就回石家庄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我远在河北石家庄,他们遇难的消息我一个多月后才知道。



爸爸是一个忠诚的共产党员,相信马克思主义,为他心目中的共产主义而奋斗。他对毛泽东很敬佩,认为毛泽东的思想对中国革命起了很大作用,对毛泽东的诗词也很赞赏,曾写了不少文章进行过分析。但他学习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指示时,不唯上、不唯书。他说就是圣人仓促之间讲的话也是会有错误的。爸爸对毛泽东的一些指示是有保留的,有不同看法的,对一些做法也有不同的意见,迫于当时的政治大环境却无法公开表达。

我在大学时,学校里大跃进后政治运动不断,大搞形式主义,就是不抓正常的业务学习,业务学习效果大受影响,使我的思想非常压抑。爸爸知道后多次对我说:“年轻人一定要开朗。”“毛主席的很多指示是战略性的,不能作战术性理解。比如毛主席说上课可以睡觉,但是大家上课时都睡觉就不对了。”“学习毛主席指示不能搞形式主义。”“小平同志说,学习毛主席著作不能庸俗化。”“学校应该以学为主。”

南京斯霞老师的事迹发表后,反响较大。但不久北京传来信息,认为斯霞的经验有问题,她提出的对小学生要有“母爱”、要用“童心”去了解孩子们的心理,才能教好小学生,是阶级斗争熄灭论,人性论,要批判。因此,报刊发表了批判“母爱”、“童心”的文章。有一天妈妈向爸爸介绍了南京师范学院讨论此事的情况,爸爸听后没有讲话。以后也从来没有听到他说过要批判斯霞老师和“母爱”、“童心”的话。

很多人认为爸爸是好好先生、谨小慎微。实际上,他对敌斗争不畏艰险,而对朋友、战友和同志却非常关爱。但爸爸对于多年来不断升级的,不正常的党内斗争和政治运动、个人崇拜等等,感到困惑。在深切思考的同时,只好用谨小慎微来保护自己。也经常劝有关的人注意在政治上保护自己。

普通农村教师蔡抚民为忧国忧民,大跃进后,不断向中央反映农村真实情况,建议改变农村的政策,包产到户,因而于1963年被捕,判刑八年,改革开放以后才得彻底平反。蔡抚民回忆说:

就在1960年那个年代,大跃进的饥荒恶果已经显现出来,尤以农村最为惨烈。这也是我生命历程中,心灵最为痛苦矛盾的时期。课堂上我也讲形势大好,而课余油灯下,却向苏皖两省委疾书形势大糟,但杳无音讯。我多么想让上级领导了解下情啊!于是想到了我熟悉的允弘的父亲。1961年年初四去他家说有些材料托允弘转交吴厅长。第二天,我就匆匆赶回徐州准备新学期的开学。年初八,县教育局打电话给乡文教员叫我到县里一趟。初九,县级领导叫我回南京见吴厅长谈教育工作。这次见到他已是第三次了,但增添了几分严肃。坐定后就直奔主题:“你给我的材料我看过了,有这么严重吗?”我无言以对。只是农业的凋敝,农民的凄苦,自己的无助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哭了起来。这也是吴厅长始料不及的。他沉默良久,倒叫我慢慢说,并耐心认真地听了我如泣如诉的“不同声音”,很少插问。最后吴伯伯语气缓和、真诚地开导我如何看形势,坚信党能克服暂时的困难,并爱护地嘱我立足本职把书教好就行了。谈话大约一个半小时,不想这竟是最后一次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吴厅长身为高级干部,如此关切着一个普通乡村教师的思想成长,令我终生不忘。人们对过来的事会看得格外真切。我是1963年春节后被捕的。离吴厅长的召见,相距整整两年。在那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年代,只要有一个无名之辈揭发或告密,足可以扭转某个人的一生命运,而吴厅长身居高位,又和我的观点不一,只需给有关方面打个电话,就可易如反掌地立刻把我打入另类。但吴伯伯始终没有这样做,其中原因已永远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吴厅长出于对后生的关爱和包容,一直把我看成是成长中的认识问题,定格在人民内部矛盾的范畴。

李文瑞先生回忆说:

1963年深秋,吴天石到常州,凭吊李兆洛故居时,转道三河口中学访问高晓声。两人似乎没有见面,吴归来时,又对我大谈司马迁答任少卿的一段话:“……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老教育家擎着一杯残酒,反反复复地诵念着。看得出,引古喻今的影射里,实指的是高晓声:在错误的时代、获错误的处分,发愤图强,将来会做出一番大事业。

“唉!唉!打一巴掌,再喂一块糖,做皇帝的都这样子!”老教育家愤愤不平,自言自语,也似诉向天下。

  “培养一个好干部不容易,培养一个好作家,更难!”老教育家仍喃喃自语,微弯的嘴角噙着似乎不愿倾吐的焦虑和哀愁。

在苏南文联时,吴天石和高晓声曾有过部属关系,但不密切。世态大抵扶起不扶落,锦上添花的多。高晓声在阿鼻地狱里,人们如避蛇蝎,吴天石竟毫不避嫌,屈尊造访,并且对人纵谈所感所想,这是老教育家的非凡处。

但是,爸爸对于当时日益升级的和尖锐的党内斗争和社会上的极左思潮,以及其可能对自己的影响,终究还是没有足够的思想认识。早在1965年初,国内政治斗争的气氛已经很浓,爸爸曾经让在家养病的弟弟认真读一遍他写的《谈谈我国古代学者的学习精神和学习方法》一书,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弟弟看了后说除了一点“成名成家”思想外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但是没有想到的是,1966年“五一六通知”后,紧接着6月就在报刊上对爸爸进行了点名批判,那本书立即升级成为了向党进攻的“大毒草”,成了爸爸的“反动教育思想”的罪证!7月,江苏省在数万人的群众大会上点名批判了四人,其中有爸爸。爸爸受到的压力可说是极度升高。同时在南京的弟弟妹妹们也受到了各方面非常大的压力。一天妹妹与爸爸谈话,说:“爸爸,你到底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不要瞒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都不能寻短见。”爸爸坚毅、坦率地对妹妹说:“你放心,爸爸、妈妈历史没有问题,从不反党、反社会主义。爸爸有缺点,有错误正在检查。爸爸、妈妈不会对不起党,不会对不起你们。”后来,爸爸对弟弟说:“运动过后,让王治平伯伯送你到三线工厂做工好吗?”可见爸爸当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爸爸看似为人谦恭,但内心极刚正。追求真理可以奋不顾身,但对自己的缺点错误从不隐瞒,而是认真地自我评判,对于强加给他的无端诬陷、栽赃却绝不会承认。“自有心肠同铁石,岂叫风雪损朱颜”,这是爸爸生前写的一首诗中的两句,它充分体现出爸爸的这些性格。

1966年8月3日,那惨痛的一幕时时旋绕在我们兄妹的心头。鲁迅说:“死者倘不埋在活人心中,那就真死掉了。”现在纪念爸爸真是很难全部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感情。

1986年11月,爸爸遇难二十周年。在江苏省召开的“吴天石教育思想研讨会”上,中国共产党江苏省顾问委员会主任柳林说:“吴天石同志在这最危急的关头,保持了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坚贞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高风亮节。他在被人折磨得遍体鳞伤时,还痛斥一小撮坏家伙,作为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的一片丹心、铮铮铁骨,永为后人楷模。”这也是我们家后代传家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农业中学教师蔡抚民说:“大千世界,半个世纪,多少事付诸东流,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的省教育厅吴天石厅长,却一直活在人们的心中。大家纪念他,感激他,而我只是其中的一个。”

爸爸去世43年后,2009年国庆前夕,由江苏教育报刊社主办、《江苏教育》杂志社、《江苏教育报》、江苏教育新闻网承办的全省评比活动中,爸爸被选为 “新中国60年江苏教育最有影响人物”之一。这也是对爸爸一生献身教育事业的评价。

谨以此文纪念爸爸诞辰100周年。

所有跟帖: 

吴天石有才华,德高望重,对江苏文化教育影响至今。他夫妻俩被残害先于北师大附中卞仲耘,全国最早。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604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08:58:53

北京批判三家村,陆平,江苏省委紧跟着就——抛——出自己属下的一批干部,吴天石、匡亚明,。。。。某些省亦然,这是什么心理? -西北东南- 给 西北东南 发送悄悄话 西北东南 的博客首页 (11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1:51:39

两者都有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1226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22:15

大学生打热 -laha- 给 laha 发送悄悄话 laha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03:44

大学生那样打人很少见 -laha- 给 laha 发送悄悄话 laha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07:57

的确这样,还以此为功绩。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481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41:33

我觉得那些事是小孩干的多点。不知轻重给你一脚。这是可能。 -laha- 给 laha 发送悄悄话 laha 的博客首页 (44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58:54

很悲伤 -xisa1- 给 xisa1 发送悄悄话 (661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01:52:09

这部小册子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1568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08:31:22

谢谢 -xisa1- 给 xisa1 发送悄悄话 (968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10:28:22

杨天石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92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11:37:51

谢谢讯息 -xisa1- 给 xisa1 发送悄悄话 (263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13:07:35

为党牺牲,死的活该,别抱怨啦。 -常态- 给 常态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05:02:22

国民党还让你写下了回忆,土工呢? -好望角骆驼- 给 好望角骆驼 发送悄悄话 (40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0:02:44

"国民党反动派怎样屠杀青年" 这段比较有讽刺意义。没死在反动派的“黑暗“统治下,却死在新社会。 -最接近太阳的人- 给 最接近太阳的人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0:21:21

新社会里青年斗死共产党高干,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zeroton- 给 zeroton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0:52:35

残害吴天石夫妇的责任人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1441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0:52:58

这样的文章,完全不忍读下去。吴先生夫妇人生一个惨!其他不多说,说不清道不尽的黑暗。 -小西门- 给 小西门 发送悄悄话 小西门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0:20:03

为党牺牲,死的活该,别抱怨啦。 -常态- 给 常态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08:43:55

就这还有人会说文革没有迫害任何人致死。 -warara- 给 warara 发送悄悄话 warara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23:11

就这还有人会说文革被打死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 -望山跑死马- 给 望山跑死马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34:24

吴天石有学问,谨慎律己,令人尊敬。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41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54:20

学问?入裆时不都发过毒誓,把一切献给裆.裆借了吴的人头用了用,吴家人还要抱怨.典型的裆性不强呀,要多吃萎哥. -常态- 给 常态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20:09:03

坐等 污 毛 腊肉 粉 来谴责这些死去的人。 -原上草2017- 给 原上草2017 发送悄悄话 原上草2017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6:16:41

被宋斌斌们活活打死的卞校長(图片) -warara- 给 warara 发送悄悄话 warara 的博客首页 (88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8:22:59

这人被迫害致死肯定是党中央指使的 -longmarch- 给 longmarch 发送悄悄话 longmarch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32:29

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好;但... -字母有大小写之分- 给 字母有大小写之分 发送悄悄话 (104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55:57

知道不好就好:)) 其实 -萧岚- 给 萧岚 发送悄悄话 (289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3:13:02

"国民党军统的中将"? 军统最高军衔是少将(戴笠)。。。以后改叫保密局了 -zneteng- 给 zneteng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2:57:40

凡是为推翻民国立过功的,在新中国被迫害,是罪有应得啊。他们推翻新生的共和国,复辟封建帝制,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不言有罪- 给 不言有罪 发送悄悄话 不言有罪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3:12:40

正是啊,所谓为鬼谋差反为鬼害,自作孽啊 -grantzhou55- 给 grantzhou55 发送悄悄话 grantzhou55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03:28:02

入裆时不都发过毒誓,把一切献给裆.裆借了吴的人头用了用,吴家人还要抱怨.典型的裆性不强呀,要多吃萎哥. -常态- 给 常态 发送悄悄话 (152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20:06:35

"算由亲身经历,真正认识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比欧洲中世纪还要黑暗。" 那个更黑暗? -Dalidali- 给 Dalidali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3:14:17

拿着政府的工资,却干推翻政府的事。 没有那个政府是完美的。 你死在自己要为之“终生奋斗”的政府下,有怨言吗? -Dalidali- 给 Dalidali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3:29:33

我从来没有勇气读这样的文章,标题已经告诉了一切,我不想这样联想到我的父亲。悲惨的时代,我宁愿不回顾, -笑薇.- 给 笑薇. 发送悄悄话 笑薇. 的博客首页 (8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7:44:25

握手 -闲看花开花落- 给 闲看花开花落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8:25:30

入裆时不都发过毒誓,把一切献给裆.裆借了吴的人头用了用,吴家人还要抱怨.典型的裆性不强呀,要多吃萎哥. -常态- 给 常态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20:07:15

至今当政者还不愿意彻底否定文革 -东升公社- 给 东升公社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8:27:56

可恶的制度 -三袖清风- 给 三袖清风 发送悄悄话 (116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8:50:16

他也算是为了他的信仰(的副作用)而牺牲了 算是求仁得仁 -mikeOZ- 给 mikeOZ 发送悄悄话 mikeOZ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19:54:03

不懂因果,不反省父母上了共党贼船造了天大的孽,只知道叫屈,与禽兽何异? -higheredgeek- 给 higheredgeek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1/2018 postreply 21:54:46

中国的“礼仪之邦”从此就是个笑话。 -chufang- 给 chufang 发送悄悄话 chufang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10:24:55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庄七光- 给 庄七光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12:00:18

愿中国历史上仅有一个文革。 -青山留夕阳- 给 青山留夕阳 发送悄悄话 青山留夕阳 的博客首页 (70 bytes) () 05/12/2018 postreply 19:5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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