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阳光灿烂,在南加州科唯那山坡上的福乐纪念公园里,有一个忠诚的灵魂飞回故里去了。他就是许家屯先生。
中午开车到达墓园时,晴空万里,天蓝草绿,许家屯先生的追思活动这里举行。一座石头砖壁的小教堂,尖尖的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十字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两边拱形的玻璃窗前放满了鲜花,许先生静静地躺在那里,屏幕上是他生前照片,他举起一只手高谈阔论着,可惜没有声音,我好想听听他在说什么。他是六四时期离开中国逃亡的政治家,在美国已经生活了22年,据说当时有许多流言蜚语,都没有能诋毁他的理念和形象。人为啥要怕流言呢?为什么要用流言攻击他人呢?
记得我新四军老爸97年来美国的时,只让我去买一本书,就是《许家屯回忆录》。那时候我才知道有个许家屯写了一本真话的书,国内的人是看不到的。他被誉为叛国的人,被开除党籍,但他却一直坚持自己的理想是共产主义。他在海外流亡那么多年,一直想回故乡江苏如皋,但至今未能如愿,一个被祖国拒绝的人,他究竟是怎样看待祖国呢?
教堂里回荡着一段熟悉的钢琴声,我仔细一听,那是《我的祖国》歌词是这样的: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阳光。”
每当唱起这首歌,我们都会充满对祖国的眷恋和爱,许家屯先生的葬礼选择这首歌,他的亡灵里一定充满了对祖国家乡的深情,任何流言都挡不住。
电影屏幕上一张张他生前照片和简介,有他和毛主席还有许世友,胡耀邦的照片,也有许多他生活照。让我更多了一些对他的了解。 许先生出生在江苏如皋李堡镇,这是长江边上 一个小镇,小镇的石板路是他至今怀念的家乡印象。他在抗日期间以他的文学才华爱国情操发表抗日作品,宣传抗日救国。1938年入党,曾任江苏省委书记,华东野战军的政委等高官职务。 文革被下放五七干校,后又被“解放”复出。1983年他被派往香港新华社,当时有个词叫“参沙子”为香港回归准备。他的开明思想,打消了许多港人对回归恐惧。而他自己也接受民主思潮,并为之而努力。89年六四期间,他和赵紫阳不赞成镇压学生而成了反对派,最后逃亡海外。
一个来自纽约的朋友发言,说他常和许先生讨论问题发生激烈争论,许先生说他:“很反动”。那可能是他愤慨绝望于六四屠杀,而许先生要他不要仇恨祖国的争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思想家是不会因为一个事件放弃理念、民族和故乡的。许先生已经九十多岁,依然思路清晰,论点明确。他说“六四”平反还没有到时候。有人问他:“如果倒退到1989年,你会重新选择吗?”他回答:“我当然还是不会支持镇压学生的。”
这位纽约的朋友告诉大家,许先生一直争取回家乡定居,可是一直未被准许。他们曾经通过许多途径申请,国内上层也派过5人来探望许老,他在病重期间还说要“叶落归根”,这位朋友说他很心痛,真想编个美丽谎言安慰老人说:“习近平同意你回国看看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据说他们期待已久的回复是:可以回国下葬。为什么不让一个百岁老人回去看看,让他叶落归根呢?他曾经是为国家工作的人,就算某事件观点不同,让一个老人回家一趟也不会造成危害国家的恐怖行为啊。活着不能回去,下葬又有什么意义。
一个80后的年轻人上台发言,说很想带许老去中国坐坐先进的动车,考察一下突飞猛进的经济发展,看看高楼林立的故乡和祖国新面貌。他认为这是祖国进步的象征,让许老认识新中国,说不定会改变理念。他问过许老:“你认为共产主义会实现吗?”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当今人都会毫不犹豫否定的。
许家屯先生却说:“你知道什么是共产主义吗?共产主义是实现人人平等,每个人公平自由发展。”这是人类追求的一种美好的理想,许先生一直执着追求的共产主义理念。有人认为现在的发达的经济实体是六四行动的胜利果实,是人类进步,高铁、高楼就是幸福的象征。这些物质上的腾飞可以让思想上的反对派折服。其实动车并不代表人类进步,动车开的再快也不意味着离共产主义近了。如果说动车是拿一些年轻人的生命作代价的,我宁可不要。人类追求的最大幸福是自由。今日高速发展的中国经济是改革开放,全面接受资本主义经济体制的成就,许先生也为中国今天的发展兴奋鼓掌,但这并不是用那些年轻人生命换来的。
据说许老坚守为党保守秘密的规则,致死也没有透露他所知道的高层国家机密。那个80后男生说,用两个字来评价许老就是“忠诚”将来总有一天他会得到祖国的认可。
他热爱生活,宽厚待人是个开明的人,他的孙子说,有一次家庭聚餐,孙儿上桌就打碎了一个瓶子,许先生哈哈哈大笑,没有一丝责怪教训之意。他的晚年过得温馨,儿孙满堂,深受后辈的尊重和爱戴。
小教堂里始终回荡着那首悠扬美丽的‘一条大河……”钢琴声,大家都上前去向这位百岁老人道别,他安详地躺在棺木里,身边盖满了红玫瑰,白菊花……他的灵魂在此看到那么多尊重爱他的人,会安息的。
福乐纪念公园大片翠绿的草坪在阳光下生机盎然,草地上有几个白色竹子盒子,上面是色彩斑斓的鲜花。许老的家属在歌声中,打开那些盒子,一群洁白羽毛的鸽子一起飞上了蓝天,它们向着太阳飞去,飞跃了茂密的大树,飞过青青草地,它们带着许老先生忠诚的灵魂飞回故里去了。
追思活动结束后,许老遗体将火化,儿女们将把骨灰带回中国故乡。
人的生命有限,追求理想的人是真正有过生命的人。我和许先生今生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今日见闻让我对这位老人深深敬仰,他那特殊的人格魅力,无论世俗和偏见的流言有多少,都无法玷污一个坚守理念的境界崇高的思想家。
叶落它乡,魂归故里
许家屯先生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