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品山文史孙岩 *****
1937年5月4日下午，延安凤凰山下，毛泽东单独会见一位青年人。 *****
青年已过而立之年，面目儒雅，却是十年来让国民政府风声鹤唳、江湖上闻名丧胆的神秘刺客——华克之。 *****
一、神秘的江湖刺客 *****
华克之1902年生于江苏宝应，爷爷是武举，父亲是秀才，这与他文武全才不无关系。华克之在南京省立一中时参加国民党（1920年），成为三民主义的忠实信徒，还参加了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事变”捕杀共产党人。华克之痛恨蒋介石背叛三民主义，召集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志，决定采取极端手段除掉蒋介石： *****
1931年6月14日在庐山刺蒋未遂； *****
1931年7月23日在上海车站刺杀宋子文，误中宋的秘书； *****
1935年11月1日在南京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再次刺蒋。因蒋介石闹情绪拒绝出来与代表们合影，让国民党的二号人物汪精卫代蒋挨了三枪（打进脊椎的一颗子弹无法取出，九年后创发身亡。参见：最神秘的江湖刺客）。蒋介石惊惧交加，据说从此一提华克之的名字连假牙都发酸。 *****
国民党政府先后发布了五道对华克之的通缉令，悬赏十万大洋，特务军警布下天罗地网搜捕，株连枉杀上百，却连华克之的影子也不曾见到，谁曾想他在1937年夏天来到了延安。 *****
华克之是作为国民党华南实力派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等人的信使来延安（1933年华克之曾参加李济深等在福建组织的反蒋“人民革命政府”）。他转交了李济深等人给毛泽东的信，陈述了李济深等人愿与中共合作抗日的意见后，又讲述了他自己反蒋刺蒋的经历，反省仅靠少数人进行暗杀，对中国革命无所裨益，反而牺牲了许多人的性命，只有发动劳苦大众进行革命，才能救中国。 *****
毛泽东频频点头，颇为欣赏这位敢刺杀蒋介石的孤胆英雄。等华克之讲完，毛泽东把吸剩的烟头按在烟缸里，说：“我能理解你们要杀蒋介石的心情，但是我们不主张搞暗杀。杀了蒋介石，还有张介石、李介石，并不能真正解决中国革命的问题。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很好。” *****
华克之表示希望能让他留在延安，在中共领导下从事抗日救国工作。毛泽东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两口，坦率地对华克之说明他不宜留在中共控制的区域内。目前国共合作，而对华克之的通缉尚未解除，如果他的身份暴露，国民党行文要中共交人，那就被动了。 *****
毛泽东请华克之仍回华南，做为中共和李济深等人之间的联络员，协助扩大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华克之见毛泽东推心置腹地信任自己，当即誓言道：“党有差遣，克之生死从之，一无选择，万死不辞。” *****
华克之携带毛泽东、朱德给李济深、陈铭枢等人的信，从延安返回了香港，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在李济深和陈铭枢身边工作，同时等待中共中央派人来与他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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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935年11月1日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代表合影。华克之安排的杀手孙凤鸣以记者身份进入会 场，就在给代表们照这张相时，取出藏在像机中的左轮手枪冲出记者群，击中前排中间的汪 精卫三枪（重伤未死），孙凤鸣也被警卫开枪击中，伤重死亡 *****
二、中共华南情报局王牌特工 *****
1939年夏天，华克之等来了中共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的副处长连贯。 *****
连贯与华克之是1925年参加国民党一大时的老朋友，他领华克之到中环的皇后大酒店，见了八路军驻港办事处主任廖承志、中共中央社会部副部长潘汉年，请华克之参加中共秘密战线的工作。 *****
华克之对中共于己的信任十分激动，当即吟诵了巴比塞《斯大林传》中“烙铁烙在你身上，打断了牙齿，也不能说出同志们的一个地址，组织上的一个秘密”的话，作为参加中共工作的誓言。这年年底他由廖承志、潘汉年介绍，毛泽东亲自批准，成为中共党员。 *****
潘汉年是受中共中央委派来组建华南情报局，华克之成为潘汉年的得力助手。华南情报局负责的区域还包括上海和香港，这两地是当时国、共、日、伪、苏、美、英等在远东情报战的主战场。华克之担任华南情报局上海、香港两地情报组织的联络人，往来港沪间。 *****
这期间华克之以各种各样的身份，使用的化名至少有几十个，周旋于各方的军政要人、社会贤达、商界大贾、文化名流、江湖帮派、间谍警探之间。他为中共完成的重大任务、拿到的战略情报、争取的反蒋投共人员、取得的军火、资金，由于秘密战线的特殊性，时至今日仍难窥全貌。 *****
抗战时期，中共非常需要得到日、蒋、汪间关系的战略情报。华克之就找到他的义兄任庵。任庵是一位在国民党上层有诸多关系的老同盟会会员，还与早年的国民党左派汪精卫、周佛海是好友。 *****
华克之说服任庵为中共效力，打入到汪伪政府实权人物周佛海身边，同时担当了国民政府第九战区（司令陈诚、代司令薛岳）驻沪办事处主任，成了周佛海与重庆国民政府间的联络人。 *****
1937年潘汉年安排情报员袁殊出面成立汉奸组织“兴亚建国社”，以取得日方信任，打入日本在上海的情报机构“岩井公馆”。潘汉年自己也曾住在“岩井公馆”，并持有岩井机关的特别证件，通过与日本‘合作’来获取情报。 *****
潘汉年担心袁殊成了公众瞩目的汉奸遭到军统暗杀，也是请华克之转请任庵，到重庆面见戴笠说明原委，求得了戴笠的谅解。 *****
华克之自己化身华侨富商张建良，通过任庵成为周公馆的座上客，又通过为周佛海家族料理金融事务，成了周佛海的心腹（华克之是多方面的天才，从事情报工作之余在香港做了些证券买卖，很短时间就赚了42万港币，合4200两黄金，自己分文不留，全交给中共做活动经费）。 *****
从1931年到抗战时期，国民政府一直在通缉追杀华克之，戴笠还几次亲自到上海、香港坐镇布置缉捕，却始终如捕风捉影。其实戴笠和他的特务们不止一次与华克之近在咫尺，有一次还是当面错过——那次华克之戴着假牙和一付厚厚的平光镜，特务们画影图形还是对面不识。 *****
此时虽然戴笠在周佛海身边安插有军统眼线，但中年的华克之与青年时容貌已有变化，再者这些人也不曾见过华克之真容，因此别说这些军统特务，就连遭华克之刺杀、留在脊椎上的子弹每天都使其疼痛不已的汪精卫，也想不到这位气度雍容、出入周公馆的华侨富商，就是当年的江湖刺客华克之。 *****
通过华克之——任庵，中共方面就准确、及时地掌握了日、蒋、汪之间来往的情况，在几方的政治斗争中掌握了主动权。1945年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在望，陈诚让任庵转交给周佛海一份绝密文件：蒋介石委任周佛海为“京沪保安副总司令”，命令他为国民政府收编在京沪等地的伪军。中共中央比周佛海知道的还早，将消息在报上曝光，使蒋介石在政治上十分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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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华克之与夫人朱素文在香港 *****
三、现实版的詹姆斯·邦德 *****
无论是做刺客还是干情报，华克之都极具独创性和开创性，而且既有菲尔比、佐尔格、钱壮飞等优秀潜伏间谍的冷静缜密，又有摩萨德经典行动般的迅疾精准行动力，是一个现实版的詹姆斯·邦德。 *****
詹姆斯·邦德是一个艺术加工出来的人物，许多国际著名间谍都指出像邦德那样，在现实谍战中绝对活不过10分钟。华克之却在现实谍战中，以超凡的智谋和胆略，完成了一项又一项如虚构邦德般的神奇任务。 *****
1.智取日军军火 *****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日占区一片混乱。华克之敏锐察觉这是乘乱为中共搞到大批武器的机会。可是从日本人那里搞军火要冒极大的风险,而且对日受降和接收是由盟军最高统帅部安排，万一行动暴露，必须避免牵连到中共，所以还不能借助中共系统的关系。 *****
华克之独辟蹊径，物色了一个有深交的商人郑德升出面来进行这件事。郑德升在上海滩八面玲珑，做投机生意与一些日本军官有来往。华克之也通过郑德升给中共江北苏区运过物资，营救保释过中共被捕人员。 *****
华克之和郑德升选中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少将冈田作为目标——冈田参与管理日军在上海的两个军火库。但如何让冈田在没有正式命令和接收手续的情况下交出军火呢？ *****
华克之让郑德升详细讲述了冈田在日本投降前后的言行，发现冈田是个不折不扣的军国主义分子，不甘心投降，更不愿面对成为战俘的命运，又惶惶然找不到出路。 *****
华克之给冈田设下一个迷局。 *****
郑德升按华克之所教，对冈田说他既反对蒋介石也反对共产党,认为两者对中国都没有好处,日本投降后他非常担心中国的前途。 *****
待冈田认同郑德升对日本的同情和对中国局势的看法时，郑德升就向冈田透露：他有一位中将朋友,是国民政府第五战区（第五战区辖区为安徽、豫南、鄂北）司令长官的心腹, 司令长官已经在豫西南划出二十余县,派这位中将到各地招揽日军优秀人才，已经有许多日军的有志之士带着武器前去投靠。 *****
冈田是个中国通，知道国民政府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是桂系首脑，多年与蒋介石明争暗斗，还两次发动反蒋战争，而且这两次反蒋战争都与日本有秘密联络（甲午战争之后，凡是分裂中国的战乱，无一没有日本和苏俄插手）。日本投降时虽然换了刘峙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但李宗仁仍任管辖第一、第五、第十战区的汉中行营主任，权势进一步扩张，此时招揽日本人士扩充力量、与蒋介石分庭抗礼，也是可以想见的。 *****
因此冈田对郑德升的话信了六七成，也让走投无路的冈田看到一丝希望,连忙追问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招收日军人才的条件。 *****
郑德升这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冈田：李司令长官有意在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另起炉灶,领导中国“反共兴亚”的事业,准备大量招兵买马。冈田觉得这正如自己所料,便信了有八成，表示也想加入李司令长官的“事业”中来,还一个劲说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是中日合作的真正曙光。 *****
看冈田上钩,郑德升便示意冈田：他手中保管的军火,对他加入这个事业并且得到重用会有莫大的关系。冈田答应认真考虑,但提出要见司令长官的这位中将心腹。 *****
华克之通过关系找来一辆特别牌照的小汽车，和一套中将军服,然后与郑德升一起造访冈田。交谈之下，冈田觉得这位“中将”气度魄力不凡,识见出众,是个可以跟同做大事的，而且对其司令长官的事情说的丝毫不差，于是再无怀疑，随后就交出一份详尽的军火库清单，并设法绕过日军其他军官的监管，向“中日合作反共兴亚”的大业交上大批军火做“投名状”：TNT黄色炸药540箱、机枪194挺。 *****
如何让大批军火通过日占区的日伪军盘查、国民党军统特务的监视？ *****
盟军中国战区统帅部责令侵华日军及其傀儡政权，在正式受降接收前仍要负责日占区的治安。华克之洞见到最佳策略就是由日军来运送。于是他特地让冈田派了一支海军陆战队小分队押车，将5辆载重卡车的TNT炸药、2辆载重卡车的机枪，安然通过日占区运到了江北新四军的游击区边上，在那里与化装成“国民党第五战区”的地下党和新四军人员做了交接（半个月后华克之接到新四军军部交华南情报局转给他的一封信，说这批炸药可供新四军使用两三年，还有194挺机枪如虎添翼）。 *****
2.获取美军登陆舰运送物资 *****
新四军江北、江南根据地和中共山东根据地各有囤积的物资、又各有短缺的物资，亟需找到运输船只来调运、或出售赢利解决经费问题。中共中央将这一任务交给中共华南情报局，华南情报局又将任务交给了华克之。 *****
第一次国共内战时期，中共中央交通局曾建立地下交通线，解决了中央苏区物资供应问题（参见：毛泽东最敬重的‘特务大亨’：创建中共生命线），但在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对沿海地区和长江航道严加封锁管控，很难建立海上的地下交通线，普通船只也没有可能通过重重盘查运送中共的物资。 *****
华克之发现只有挂美国旗的舰船能在青岛－上海间和长江畅行无阻，继而了解到：美国援助中国的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舰船，因为国民党缺少海军人员接收而寄存在港口。 *****
华克之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设法搞一艘美军舰船。他想到有一位朋友曹霖生，毕业于美国西点军校，可能有美国方面的关系。 *****
曹霖生回国后先在清华任教，曾帮张学良建设海军，得了个中将军銜，九一八事变后厌弃国民党腐败而闲居，抗战时华克之曾帮助他避难香港。 *****
华克之找到曹霖生，说是自己想搞一艘美国舰船来搞运输。其实华克之和曹霖生之间，对他是给共产党做事心照不宣。曹霖生表示愿意帮助华克之搞舰船，而当时来华访问的一位美国将军，恰好是曹霖生在西点的同窗。 *****
华克之便扮作曹霖生的副官，一同去拜访来华访问的美国将军，又在上海新新公司六楼摆下丰盛酒席宴请。席间谈起美国援华的舰船，美方自然不愿闲置生锈，于是华克之通过这位美国将军的关系，以商业名义租到一艘美国援华的5000吨级的登陆舰，从而中共三大根据地便挂着美军旗号，畅行无阻地在长江与山东之间运输物资。 *****
3.勇闯军统设伏的‘虎穴’ *****
1946年6月26日国共内战全面爆发。 *****
就在这一天，国民党空军第8大队上尉中队长刘善本，率领机组共4人驾驶一架B-24重型轰炸机，脱离国民党飞往延安。 *****
这是国民党空军首次驾机投共，又在内战爆发当天送上大礼，中共方面隆重欢迎庆贺，在延安的毛泽东、朱德、刘少奇等扫数出席。国民党方面则气极败坏，派出军统特务将刘善本的家属控制起来。 *****
仍在北平军调部的周恩来指示华南情报局：第一时间联系上刘善本的家人，转达中共中央的慰问，和制订的帮他们逃出国民党统治区的计划。 *****
要去军统特务监控设伏的刘善本家，完成中共中央交给的任务，无异于虎口拔牙。潘汉年仍是把这个任务交给华克之。 *****
华克之毫不犹豫，片刻间就想好了策略，带了一名助手开车直奔上海狄思威路的刘善本家，声称要进行采访，拨开门口的警卫闯进刘家，三步两步上了楼找见刘善本的妻子，低声告诉了中共中央及华南局要传达的内容。 *****
刚刚说完，埋伏在刘善本家房前屋后的一群军统特务就冲了进来，把华克之团团围住。 *****
华克之镇定自若，拿出上海《时事新报》特派记者“张庭坚”的名片，还亮出《时事新报》后台孔祥熙的牌子，而且反客为主，向自称是刘善本亲友的为首特务采访“刘善本驾机投共”事件。军统特务们见“张庭坚”的来头不小，又不敢对刘善本事件擅自说话，就要他去空军驻沪司令部采访，但派了一名特务‘领’他前去，以核对他的身份。 *****
华克之不动声色上了自己的汽车，对特务说“我自己认识路，你就不用去了。”特务自然不干，侧了身就要上车。华克之的助手早就准备好随时开车，一看华克之示意，厉声训斥特务说：“先生要你下去，你就下去！”说着猛力将特务推出车外，迅速开动汽车一溜烟跑了。一群特务被甩在后面目瞪口呆，想追也已不及。 *****
已知华克之完成的类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有一些。创造这些‘神奇’谍战事迹，无不是他多方收集对手的情报，认真加以研判、分析，找出对手的软肋，然后针对其软肋，调动自己的知识储备、阅历储备、人脉储备，制定出“攻其薄弱、出奇制胜”的行动方案，再凭借超凡的行动力而战无不胜。最为突出的一例，应是他从国民政府国防部智取军用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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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华克之化身国民党军官为中共搞到的美制5000吨登陆舰 *****
四、指挥解放战争的巨幅地图 *****
我们看解放战争的纪录片，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在巨幅地图前筹划战略部署；刘伯承、林彪、粟裕等方面军统帅在巨幅地图前指挥三大战役……许多回忆录描述：这些军事统帅常常连续几小时、几天在军事地图前，苦思冥想破敌方略。 *****
可纪录片中显示的足有一面墙大的巨幅军用地图，别说当时的中共，就是国民政府也制作不出这种级别大比例尺的地图。那么，中共领袖们指挥解放战争的巨幅地图从何而来？ *****
这是华克之于中共解放战争的贡献之一。 *****
1948年初，中共在国共内战中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成建制的部队作战，没有军用地图是不可想象的。中共要将战争推向国统区，统帅部要指挥各战略区的军队，就必须要有精确的、大比例尺的国统区军用地图。 *****
在延安、在解放区，是不可能解决军用地图问题的。中共中央通过情报网查知：侵华日军曾制作了一批两万五千分之一的军用地图，日本投降后将这批地图交给了国民党政府。 *****
中共中央及社会部遂向几大情报系统发出绝密急电，要求设法取得这批日制军用地图。 *****
这一任务，华南情报局负责人潘汉年还是交给了当时在香港的华克之。 *****
华克之反复琢想，想到在江湖时的莫逆之交陈光国，虽未参与他刺蒋刺汪，却因此受牵连被戴笠逮捕杀害。陈光国有个弟弟陈光彬，出身黄埔军校又在中央军校任教，在军界关系不少，当年也曾相识，称华克之为兄。 *****
华克之从香港飞回上海，找到时任国民党荣军院少将院长的陈光彬，约他在林森中路的复兴饭店吃饭。陈光彬仍像当年那个充满朝气的学生，与华克之一同回忆着大革命时代激动人心的往事，又论说起国民党的腐败不堪。 *****
华克之趁机说国民党败局已定，劝他不要为蒋介石集团殉葬。陈光彬慨然道：“大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共产党。既然大哥这样说，我听你的！” *****
华克之也就直说他是奉党的指示，来设法取得日本制二万五千分之一的中国军用地图，据说日本投降后由国防部接收了，请陈光彬帮忙搞到这些地图。 *****
陈光彬爽快答应，回了南京探查地图的事，两天后再次与华克之在上海复兴饭店见面，告诉他说：“这批军用地图确在国防部，由于测绘精确，国民党也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因此非常重视，国防部专门在第二厅设了一个科来保管。谁要领取，要办理多道手续，而且要经第二厅厅长郑介民亲笔批准。” *****
郑介民是军统巨头，在国防部二厅安插了许多原军统的干将，要从他们眼皮底下拿到地图，实在比虎口拔牙还难。可是陈光彬却神秘一笑说：“国防部专门管地图的那个科长，是我过去在中央军校的学生，叫程志锐，可以利用。” *****
不过华克之详细询问了程志锐的情况后，判断程志锐是个反共分子，又是郑介民的亲信，不可能献图投共，必须另想计策。可是要让程志锐瞒着郑介民，心甘情愿地把地图交出来，必须要对程志锐有莫大的好处，还要让他认为是为了‘党国大业’。 *****
华克之反复盘算，从陈光彬所讲“程志锐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一心想上战场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设下了一个妙局。 *****
陈光彬随即回了南京，第二天就邀程志锐到他家做客。当年的军校教官邀请，程志锐感到十分荣幸，马上赶来。席间两人畅叙师生之谊，进而谈到国共内战的严峻形势，一真一假都焦虑国军与共军作战屡屡失利。 *****
陈光彬指出国军作战失利的主要原因，是共军发挥了游击战之长，辅之运动战，得以变被动为主动，以弱胜强，要想扭转战局，就要以游击战对游击战，以共党之道还施彼身。程志锐极表赞成，而且摩拳擦掌恨不能上战场一显身手。 *****
陈光彬便透露说：他已将此意见呈递校长蒋公，得委员长令旨，让他组织一支两到三万人的游击部队，协同国军正规部队作战。 *****
程志锐更是羡慕不已。陈光彬说以程志锐的军事才干，如果参加游击部队，必能大有作为。程志锐忙不迭地连表愿意。 *****
陈光彬表示应允，还说随后奏明委员长，可以给他一个师长的职位。这下程志锐兴奋的只恨找不到报效老师的“投名状”，陈光彬便提起他负责保管的地图，说这些地图对开展游击战争大有用处。 *****
这时的程志锐一口答应献图做进见礼。他很快就按照陈光彬的要求，瞒着郑介民，拿出了一批‘要开展游击战地区’的地图。 *****
华克之拿到了地图。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地图，每张尺寸都很大，一张就要挂满一面墙，加起来体积十分可观，而国民党的交通稽查机构、邮局、海关等盘查非常严。要按照潘汉年的指示，把这批地图先运到香港交给华南情报局，再通过海上交通线运往解放区，难度几乎不亚于取得地图。 *****
普通渠道根本不可能将地图运去香港！华克之竟又想出了利用盟国外交邮袋的非常渠道——按照国际法，各国大使馆的外交邮袋是东道国无权检查的。 *****
华克之通过外交界的一位知己朋友，了解到某国驻华大使酷好茶道，并想做茶叶生意（为避免外交事件，笔者特此隐去国名）。于是他苦修“茶经”，几日足不出户，读通了一批茶的中外资料和有关茶叶贸易的资料，然后化身为茶叶巨商，通过这位知己朋友结识该国驻华大使，与大使洽谈合伙在北非开办龙井茶种植园，销往欧洲。 *****
该国大使积极性非常高地要参加这一有丰厚利润的茶叶生意，而为了把中国禁止外传的种植龙井茶资料运往香港，大使主动提出：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免检的外交邮袋。 *****
这些大尺寸军用地图，便通过免检的外交邮袋，分五批运往了香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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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毛泽东、周恩来在巨幅地图前指挥解放战争 *****
新中国成立后华克之仍在港澳为党做情报工作，1955年5月被诬为“反革命”逮捕入狱关押秦城。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是反革命，在狱中情绪激愤得将筷子插进眼窝，一只眼珠掉了出来，落下终身残疾。 *****
1982年，已80高龄的华克之等到了平反昭雪的一天。中共中央及公安部复查他的问题作出结论：“张建良（华克之在华南情报局的化名）同志在敌后屡次出生入死地做革命工作，对党的事业卓有贡献……” *****
华克之1998年逝世前，又做了两件事：用补发的二十多年的工资，救济五十多年前、受他刺蒋刺汪株连遇害战友和朋友们的家属；为刺杀汪精卫牺牲的战友孙凤鸣修了一座纪念碑——他格外怀念快意恩仇、刺杀国贼的江湖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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