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七千人大会:刘少奇追问到底饿死多少人 (上) ZT

来源: 天愚 2018-01-17 13:15:45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6795 bytes)

亲历七千人大会:刘少奇追问到底饿死多少人

 

亲历七千人大会:刘少奇追问到底饿死多少人

1962年,七千人大会现场。资料图片

亲历七千人大会:刘少奇追问到底饿死多少人

“大跃进”时期,安徽省委钢铁厂的高炉群。合肥市档案馆提供韩福东翻拍

在1962年七千人大会上,刘少奇同志参加安徽组讨论,追问安徽饿死了多少人,第一次报40万,后来追问紧了,报到400万。实际上约有500万人。

———张凯帆(时任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

在人民大会堂开大会,但我们吃饭在友谊宾馆。不仅仅是吃饱,杨尚昆是中央办公厅主任,他要求保证与会者吃好。有几个菜记不清了,不只吃菜,鱼肉不缺。房间里还有水果。

———马维民(时任安徽省滁县地委常委兼凤阳县委第一书记)

至于曾希圣,原本有人单独给他送饭。后来被“揭盖子”,不好继续留在房间里,就改到食堂。一桌要凑齐十人才给上菜,凑不够10人,服务员去拉人,人也不愿过来。只好凑不齐十人,也给上菜了。

———冯希仁(安徽第一纺织印染厂党委书记)

亲历七千人大会——1962年前后,漩涡中的安徽

50年前,去北京开会时,冯希仁40岁,是安徽第一纺织印染厂党委书记。这是一家有七八千职工的大企业,冯希仁因此有机会成为七千人大会的亲历者。

冯希仁记得,合肥市共派出六名代表与会,其中厂矿代表4人,市委代表2人。其他五人现均已去世。(注1)那是1962年1月,他们与安徽省其他代表一道,搭乘火车北上,住在北京友谊宾馆内,经历了人生中一段不同寻常的旅程。

时为安徽省滁县(现滁州市)地委常委兼凤阳县委第一书记的马维民,也在同一列车上。他生于1926年,是河北南宫人,1947年来安徽根据地参加革命,三十几岁已当上安徽省团委副书记,1961年初,被抽调到灾情严重的凤阳挂职。“省委原来想让我去定远县,在那待了一个月后,发现凤阳灾情更严重,就来到了凤阳县。”马维民,对南都记者说。(注2)

原凤阳县委第一书记赵玉书已被停职,安徽省农业厅长陈振亚正在这里负责组织工作,马维民是来接替陈振亚的。“我去的时候,情况已有所好转,农业十二条、六十条(注3)先后下发,不像之前死那么多人了。”马维民说,凤阳当时不足40万人,饿死大概6万。

可与此相参照的是“大跃进”时期的人口统计数字。1957年,凤阳总人口为380711,到1960年减少为306543,人口减少7万余。马维民来到凤阳后的1961年,总人口数为291958,表明仍有非正常死亡现象。到了1962年,人口开始正增长(315535人),而那正是七千人大会后的事儿。(注4)

七千人大会召开于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参加者包括中央、省、地、县委四级主要负责人以及部分大厂矿和军队负责人,共7118人。大会召开的目的,是总结“大跃进”经验教训,统一全党认识,增强团结,调整方针为战胜困难而奋斗。按官方权威说法,“七千人大会取得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所能取得的重要成果,对推动国民经济全面调整起到了积极作用。”(注5)

重灾区:“有的村子已经没人了”

马维民刚到凤阳去的时候,发现这里有的村子已经没人了。“都逃荒了,房前杂草一人多深。”

有关凤阳的灾情,在陈振亚1961年2月1日《关于凤阳问题的报告》中有很好的说明:“人口大量外流、疾病和非正常死亡。据县委五级干部扩大会议揭发统计,1959-1960年,凤阳县农村人口外流达11196人,占农村总人口335698的3.3%,发病人口达102994,占农村人口的37.7%……全县人口死亡现象更是惊人。据统计,1959年和1960年,共死掉60245人,占农村人口的17.7%.”“一些地区规定死人后‘四不准’:一不准浅埋,要深埋三尺,上面种上庄稼;二不准哭;三不准埋在路旁;四不准戴孝。”(注6)

在全国范围内,安徽算是“大跃进”的重灾区。“有天灾,有人祸,有的地方风调雨顺,天气不错。”马维民说,就安徽而言,皖南灾情少些,江淮与淮北死人最多。凤阳位于淮河中游南岸,以花鼓著称,是安徽生产落后地区,灾情比较严重。十余年后,正是这里率先开始了“大包干”的民间尝试。

马维民说,彼时安徽省内口号繁多,诸如“拿起巢湖当水瓢,哪里干旱往哪浇”之类,“人定胜天”思想风行一时,各地纷纷造假“放卫星”,“你亩产一万,我一万五,他两万,一个比一个多,几亩地的稻子堆到一亩,小孩可以坐在上面不动。”

“如果初级社的时候稳住,不再往高级社、人民公社上搞,就好多了。”马维民一直在安徽从政,他当年也曾觉得农民集体吃公共食堂不要钱是对的,这是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必须。不过,在他去凤阳就职时,情况已经有所改变,中央开始纠正“五风”(官僚主义、强迫命令、瞎指挥、浮夸风、共产风),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也在全省推广“责任田”。

“搞责任田之前,曾希圣曾在广州问过毛主席,毛主席开始同意,但后来又批他。”马维民记得,当时在安徽省内,关于责任田也有不同意见,“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因为邻省都没搞,所以很多人不赞成,说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单干风’、‘平反风’。”不过,责任田1961年还是在安徽推广开了。(注7)

农村的奇观,冯希仁也见识过。1958年秋天的时候,他带着安徽第一纺织印染厂两个劳模去巢湖参观卫星田,在那里吃了顿饭。“我当时就有怀疑,他们怎么可以在稻子顶上走?其实是把快熟的稻子都堆放在这一块空地上了。稻子站不住,就在下面搭木架架起来。我仔细看,看出了这一点,就问村干部搭木架干什么?他们说太密了,为了搞通风。我当时想,也有道理。就是有点怀疑。”

冯希仁工作在工业,对农业并不了解。但在去个人家粮仓参观时,他发现仅仅上面一层稻米,下面全部是稻糠。此时,虽然还没有饿死人,但已埋下了伏笔。

待到饥荒严重时,冯希仁曾带着八九个纺织印染厂员工去肥东县参与救灾,他兼任该县陈集乡党委委员,目睹了大面积的非正常死亡。“刚开始还可以,后来我们连续三天没东西吃。我住在大队部里面,受不了了,去村里都走不动,要拄棍。全村没有冒烟(生火做饭)的地方,家里不让做,食堂也停了。其他瓜菜什么的都没有,一人一天只发2两粮食,又保持不住,领一次吃三天。没粮了再去运,农民要排队领粮,吃三天,饿三天,水肿,很快就死了。”

冯希仁说,“大跃进”导致日常生活困难,他所在的安徽第一纺织印染厂,也开始大炼钢铁,甚至把竹篱笆组成的围墙都拆了炼钢,但生产还算一直正常,虽然也放虚假的卫星,但并不如农业战线那么夸张。

冯希仁是安徽第一纺织印染厂建厂元老。该厂成立于1954年,最初有上海荣毅仁的投资,后公私合营,转为国有。该厂原归纺织部直管,后管理权下放到安徽省,又下放到合肥市。这种管理权下放,在七千人大会之初,被认为是“分散主义”的重要内容,而受到批判。(注8)

“大跃进”期间,合肥的工业受到负面影响。“很多项目上得过快,摊子铺得过大,战线拉得过长,以致不少项目都因资金和技术严重不足,原材料供应紧缺等诸多问题影响,被迫半途搁浅;有些企业虽勉强上马,但不久也都相继下马,造成人、财、物的巨大损失和浪费。”“1959年统计,合肥市工业盈利企业利润总额为4965万元,亏损企业亏损总额为1338万元。到‘二五’期末,即1962年,盈利企业利润总额降至1802万元,比1959年下降63 .7%.相反,亏损企业亏损总额却上升至2301万元,比1959年增加了71.97%.”(注9)

1962年初,冯希仁接到合肥市委通知去北京开会,他当时并不了解开会内容,也不知道要去北京待几天。他回忆,合肥市与他同去的还有合肥市委第一书记刘征田、一位市委副书记及合肥钢铁厂、矿山机械厂、重型机械厂的领导。

在凤阳县,与马维民同去的是县委副书记张秉尧。

大会现场:“不只吃菜,鱼肉不缺”

马维民、冯希仁和安徽省的代表都住在北京著名的友谊宾馆,这里以前曾用于接待在京的苏联专家。“我们去的时候苏联专家已经撤走了。我们每两人住一个房间。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住一栋二层楼上,他爱人余叔是省委办公厅主任,也住在那里,但没看见她参会。”冯希仁说。

虽然还在困难时期,但北京的代表们吃得还不错。“在人民大会堂开大会,但我们吃饭在友谊宾馆。不仅仅是吃饱,杨尚昆是中央办公厅主任,他要求保证与会者吃好。有几个菜记不清了,不只吃菜,鱼肉不缺。房间里还有水果,我有个婶母住中关村附近,我还经常给她送些过去。”马维民说,市县代表一般都没有带秘书进京,他们通常的日程安排是白天开会,晚上则在宾馆看文艺节目———杂技、评剧、京剧以及侯宝林的相声。

开大会的时候,人民大会堂内的三层会议厅坐得满满的。“会议隆重,组织严密。”冯希仁说,“每到开大会时,他们搭车前往人民大会堂,会议结束,再排队回原来的巴士。有一次,他看到维持秩序的公安人员在人民大会堂外集合,人数有300多。闲暇的时候,代表们也在北京城内四处走走。”

冯希仁也有一次亲身经历便衣帮忙。他们听闻北京大栅栏电影院有立体电影放映,很想去看看。“之前就有人向中央反映,周恩来说电影院太小,只能坐100人,想去看的自己去看吧。我们几个人就去排队,一个便衣同志过来说,他们6个人是开会的,想看电影,就把我们带了进去,每人发个眼镜,没让买票。”

七千人大会召开时,冯希仁记得,华东局第一书记柯庆施召集华东局的代表们开了一个会,做动员,然后将中央的书面报告草稿发下来讨论。

在毛泽东的提议下,刘少奇代表中央提出的书面报告草稿,未经政治局讨论的情况下,就直接印发大会以征求修改意见。大会自1月11日开始,没有举行开幕式,会议一开始的主题是反对“分散主义”,加强中央的集中统一,但到了16日之后,改为以总结经验为主。(注10)

隔着六十年时间之河,冯希仁和马维民已经不记得七千人大会还曾讨论过反对“分散主义”,但对总结经验还有印象。“各种意见都有。有人说主要是天灾,有人说主要是人祸。有人说,是经验不足交学费。”在马维民记忆中,他们没有讨论“三面红旗”是否还坚持的问题,认为这毋庸置疑是正确的。

1月27日,是代表们第一次参加全体大会,此前都是学习文件和分组讨论。毛泽东主持会议,代表们见到领袖都很激动,掌声热烈长达15分钟(注11)。“我不记得掌声鼓了多久,但见到毛主席会使劲鼓掌,可想而知。”马维民说,那时对毛泽东还是崇拜,没有怀疑,“大会上中央承认有责任,毛泽东是一把手,当然也有责任。但那时不这么想,就觉得是集体责任,是下面没有执行好。”

在讨论基础上形成的《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报告》定稿,成为大会的正式文件。1月27日,刘少奇还做了补充讲话,其中提到“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说法。按照原定议程,报告定稿被通过之后,七千人大会就该结束了。毛泽东也在刘少奇讲话后宣布,会议将在30日结束。

马上就要春节了,2月4日是除夕。代表们开始准备回家。“大会上供应梨、苹果、香蕉等水果,在安徽看都看不到,有的人就买了些水果准备带回家过年。有一天中午吃饭(29日)的时候,接到通知,说下午不要出去,等通知。我们就坐在房间里,等到下午3点钟左右,集合上车,把我们拉到了人民大会堂,听毛泽东做报告。毛泽东说,大家一起留在北京过春节好不好?大家都鼓掌。”冯希仁说。

1月30日下午,毛泽东专门做了一个发言。冯希仁回忆,毛泽东讲话的大意是:接到了检举信,有人反映如果就这样回去,问题还是没解决。所以不能散会。“毛泽东说有些人在捂盖子。开会的时候,坐在那里,别人都不敢提意见。说有人老虎屁股摸不得,这次一定要摸。让霸王‘别姬’。这是批曾希圣。他拿着两页纸,讲了两个多钟头,主要讲揭盖子。”

七千人大会因此延时至2月7日,并进入以揭盖子为主的所谓“出气会”阶段。而安徽,也成为七千人大会中最受瞩目的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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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历七千人大会:刘少奇追问到底饿死多少人(下), 点击可得链接 -天愚- 给 天愚 发送悄悄话 (103 bytes) () 01/17/2018 postreply 13:54:16

胡耀邦是人品问题还是水平问题? -- 给 吾 发送悄悄话 吾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7/2018 postreply 14:56:04

胡耀邦人品好水平高,但职务有问题,叫总书记,实际是邓小平的秘书长,所有错误的决定其实都出自邓小平。 -大文嚎- 给 大文嚎 发送悄悄话 大文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7/2018 postreply 17:13:10

少奇同志应当问自己。 -大江川- 给 大江川 发送悄悄话 大江川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7/2018 postreply 14:09:39

没错,刘邓是主要执行人,他们是真正的凶手。但是,但是,毛不知道吗?为什么彭老总已经揭开问题了又捂上? -大文嚎- 给 大文嚎 发送悄悄话 大文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7/2018 postreply 14:20:17

毛当然知道,毛不是罪己了么?刘不是阴说脱罪么? -大江川- 给 大江川 发送悄悄话 大江川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7/2018 postreply 14:47:42

彭老总揭盖子是59年,7000人大会是62年,请问这3年,毛在干什么? -大文嚎- 给 大文嚎 发送悄悄话 大文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8/2018 postreply 09:57:45

这3年,毛坚定地挺刘上位,1959,毛坚定地将内政大权交给刘,刘全面组阁,并全面地实施刘的新政,新政主主要内容是3-4-3-1。 -大江川- 给 大江川 发送悄悄话 大江川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8/2018 postreply 13:03:12

从1951,到1959,在毛爷的坚决力挺下,刘少奇完成了从委员长到国家主席的历史性权力跨越。。。中国1国两主。其实是1国3主。 -大江川- 给 大江川 发送悄悄话 大江川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8/2018 postreply 13:07:07

再回答你毛倒彭,不是为了挺刘上位当接班人的见习生么? -大江川- 给 大江川 发送悄悄话 大江川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7/2018 postreply 15:04:40

毛主席 的 丰功伟绩 罄竹难书。 -华峥嵘- 给 华峥嵘 发送悄悄话 (41 bytes) () 01/18/2018 postreply 18:4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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