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听途说] 关于民国饥荒死亡人数问题的不完全考证（转载）

湘西山民 · 2013-04-16 07:26:13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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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民国饥荒死亡人数问题的不完全考证

(2010-10-17 19:37:21)

转载▼

关于民国饥荒死亡人数问题的不完全考证

作者：胡江波

今日在微博讨论到“解放前是否真的是一穷二白”问题，有人拿出一段文字，以证明民国时期的人祸更甚于三年自然灾害，大饥荒死亡人数动辄千万，几十年因饥荒死亡2亿，平均每年超过500万，心中生疑，因为

关于民国饥荒死亡人数问题的不完全考证此前鲜见有人提起，这并不符合逻辑，因此动了求证之心。

先看网友举证的这段关于民国饥荒死亡情况的文字：

“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说过，1949年以前，中国平均每年有300万-700万人死于饥饿。民国时代曾经累计饿死过2亿以上人口。

1920-1921年华北四省区大饥荒：死1000多万人，灾民3000万(一说5000万）。

　　1925年川黔湘鄂赣五省大饥荒，死人数不详。

　　1928-1930年北方八省大饥荒：死1300多万人。这是一次以旱为主，蝗、风、雪、雹、水、疫并发的巨灾，以陕西、甘肃为中心，遍及山西、绥远、河北、察哈尔、热河、河南八省，并波及鲁、苏、皖、鄂、湘、川、桂等省的一部或大部，灾情从1928年延续到1930年，造成的逃荒人流无法数计，倒毙在荒原上的饿殍大约1000万。陕西原有人口1300万，在三年大荒中，沦为饿殍、死于疫病的300多万人，流离失所者600多万，两者合计占全省人口的70％。难民估计达五千万左右。

　　1931年饥荒：长江1931-1949年发生水灾11次，其中1931年、1937年两次水灾死人都超过14万人，1931年灾民1亿人，水灾后因饥饿、瘟疫而死亡的人数达300万人；

　　1934年全国大旱灾，导致饥荒，饿死过600万人。

　　1936年-1937年川甘大饥荒：成都盆地各县外都是灾区，受灾大约3700余万人。1936年至1937年四川大灾中饿死的人数，没有精确统计的数字，只能从当时的报纸上略知一二：四川万源县人口骤减三分之一。甘肃死人数目亦不详。

　　1941年广东大饥荒，死人数不详。

　　1942年中原大饥荒：仅河南一省就饿死300万人。1942年，“水旱蝗汤”四大灾害轮番袭击中原地区的110个县，1000万众的河南省（注：河南人口应为3000万），有300万人饿死，另有300万人西出潼关做流民，沿途饿死、病死、扒火车挤踩摔（天冷手僵从车顶上摔下来）轧而死者无数。妇女售价累跌至平时的十分之一，壮丁售价只及过去的三分之一。

　　1943年广东大饥荒，300万人冻饿而亡。

1945年东北及湖南﹑河南﹑江西﹑山东﹑浙江﹑福建﹑山西﹑广东﹑安徽﹑广西等省灾民达一千九百万人。

1946和1947南方大饥荒：两年间仅粤桂湘三省就饿死了1750万人。在湖南，1946年4-7月，饥荒遍及全省。饥民们始则挖草根、剥树皮为食，继以“观音土”充饥。截至8月，湖南饥荒祸及400万人，仅衡阳地区就饿死9万余人。”

这段文字在网上随手一搜就有，具体是谁首撰，本人无法查证。不过，其中的数字触目惊心，动辄上千万的饥荒死亡人数，这放在世界史上都是大事件。

WIKI关于中国历史饥荒有专门的章节综述，原文大致翻译如下：

“根据中国学者长期以来的统计，从公元前108年到公元1911年，中国各省共发生大大小小饥荒1828次，接近一年一荒。公元1333年-1337年（译注：当时元朝统治），中国一次恐怖的大饥荒导致600万人丧生。1810、1811、1846和1849年四次大饥荒，据称致死至少4500万人。1850年到1873年间，因为太平天国起义，干旱加上饥荒，中国人口死掉了超过6000万人。最初，厄尔尼诺现象造成南方持续干旱或洪水，清朝当局对饥荒非常关注，努力减小饥荒造成的影响，使饥荒相对于天灾规模相对要小。比如说，大规模运送粮食，要求富人开仓放粮，管制价格，以保障民生。不过，到了19世纪中叶，当局的赈灾模式从官方直接放粮改为放钱，原有赈灾模式崩溃。因此，同治中兴时期，1877年-1878年干旱造成的北方大饥荒，山西几乎人烟灭绝，人们剥树皮吃树叶，死亡人数达大约950万-1300万。（译注：后面一段专门用差不多的篇幅描述了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这个就不翻译了。前后没有提到过民国饥荒问题。）”

在WIKI的List of famines页面，录入的从19世纪至今与中国有关的几次大饥荒的情况（http://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famines#19th_century）：

19th century

1、Four famines – in 1810, 1811, 1846, and 1849 – in China claimed nearly 45 million lives.

2、1850–1873 as a result of Taiping Rebellion, drought, and famine, the population of China drop by over 60 million people.

3、1876–1879 ENSO Famine in India, China, Brazil, Northern Africa (and other countries). Famine in northern China killed 13 million people. 5.25 million died in the Great Famine of 1876–78 in India.

4、1896–1897 ENSO famine in northern China leading in part to the Boxer Rebellion.

20th century

5、1907,1911 famines in east-central China.

6、1928–1929 famine in northern China. The drought resulted in 3 million deaths.

7、1936 famine in China, with an estimated 5 million fatalities.

8、1942–1943 famine killed one million in China.

9、1959–1961 Great Leap Forward / The Great Chinese Famine (China). The Chinese journalist Yang Jisheng has estimated that 36 million died.

其中属于民国时期的三条：

6、1928–1929 famine in northern China. The drought resulted in 3 million deaths.

7、1936 famine in China, with an estimated 5 million fatalities.

8、1942–1943 famine killed one million in China.

这三项记载表明：民国曾遭遇3次大饥荒：1928-1929年饥荒死亡300万；1936年饥荒死亡500万；1942-43年饥荒死亡100万。总饥荒死亡人数900万。

以下为WIKI提供的中国历史大饥荒简表：

http://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famines#19th_century

关于1928-1929年中国大饥荒的死亡人数，1930年1月14日新西兰《Evening Post》从上海发出的中国1929大饥荒的报道版面（ Volume CIX, Issue 11, 14 January 1930, Page 11 ）影印件（如下图），报道1929年陕西饥荒当时的死亡人数为200万，另有200万面临在粮食成熟前死亡的危险。WIKI数据称最终死亡总数300万，而文首帖子称是1300万。

原图链接：http://s2.sinaimg.cn/middle/62085ab3t7514a646f561&690

下面还有一个美国《Time》1928年2月06日关于中国饥荒的报道：http://www.time.com/time/magazine/article/0,9171,731493-1,00.html ，文中提到，1920-1921，因为干旱和蝗灾，造成华北地区50万人死亡，2000万人陷入贫困（A similar dry famine in North China brought Death to 500,000 in 1920-21, and rendered 20,000,000 destitute.）。这与WIKI表格中1920-1921华北大饥荒饿死人数相吻合。而文首所引帖子，声称当时死亡人数为1000万。

在万方查到一篇论文的简介提到：“1928-1930年，豫陕甘三省遭遇了空前未有的大旱灾，旱灾迅速发展为饥荒，使数以百万计的灾民因饥饿而死亡。”（李玉才，宿州学院社会科学系，《冯玉祥与民国年间豫陕甘大赈灾(1928-1930)》）此处使用了“数以百万计”的数字，而不是近千万，或上千万

我们再看WIKI上人类历史饥荒死亡人数排名（http://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natural_disasters_by_death_toll#Famines）：

20 deadliest famines

Main articles: Famine, List of famines, and List of wars and anthropogenic disasters by death toll#Famine

The following text needs to be harmonized with text in List of famines.

Note: Some of these famines may be caused or partially caused by humans.

Rank	Death toll	Event	Location	Date
1.	15,000,000–43,000,000	Great Chinese Famine	China	1958–1961
2.	24,000,000	Chinese Famine of 1907	China	1907
3.	19,000,000	Indian Famine	British India	1896–1902
4.	15,000,000	Bengal famine of 1770, incl. Bihar & Orissa	India	1769–1771
5.	13,000,000^[52]	Northern Chinese Famine of 1876–1879	China	1876–1879
6.	10,000,000	Indian Great Famine of 1876–78	India	1876–1879
7.	7,500,000	Great European Famine	Europe (all)	1315–1317
8.	7,000,000-10,000,000	Soviet famine of 1932–1933 (Holodomor in Ukraine)	Soviet Union	1932–1934
9.	5,000,000	Chinese Famine of 1936	China	1936
10.	5,000,000	Russian famine of 1921	Russia, Ukraine	1921–1922
11.	3,000,000	Chinese Drought 1941	China	1941
12.	3,000,000	Chinese famine of 1928–1930	China	1928–1930
13.	2,000,000	Russian famine of 1601–1603	Russia (Muscovy)	1601–1603
14.	2,000,000	Vietnamese Famine of 1945	Vietnam	1943–1945
15.	2,000,000	Deccan Famine of 1630–32	India	1630–1632
16.	1,500,000–4,000,000	Bengal Famine of 1943	India	1943
17.	1,200,000-3,500,000	North Korean famine	North Korea	1996–1998
18.	1,000,000–1,500,000	Great Irish Famine	Ireland	1846–1849
19.	1,000,000	1984–1985 famine in Ethiopia	Ethiopia	1984
20.	1,000,000	Horn of Africa famine	Ethiopia, Sudan, Somalia	1888

排第一的那个到底什么情况，就不用多说了吧？看到排第二的那个，就应该清楚清政府为什么到1911就撑不下去了。其间说明了一个道理：政权说到底是民生问题，如果民不聊生，谁都救不了谁。

这个表格中比前一个表格，多了一次1941年导致300万人死亡的干旱灾难。不过，这个灾难暂没找到相关数据支持，甚至文首之引贴也只提到1941年广东曾发生饥荒，死亡人数不详。

并且，奇怪的是，所有关于民国饥荒动辄死亡上千万的说法，据目前所查，应都来自同一个帖子内容，缺乏其他相关研究的佐证。

关于司徒雷登的话，我暂时找不到原话，不过从一些英文报道中和个别论证中找到这句：According to John Leighton Stuart, before 1949, 3-7 million Chinese people died of hunger each year.

其间有论证者也间接指出：司徒雷登说这么多死亡人数是因为hunger，而非famine，前者属于营养不良范畴，后者属于饥荒范畴。不是一个概念。就如现在报道说，“每年，营养不良都导致约1000万5岁以下儿童死亡（引自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网站）”，但这并非属于饥荒，不是直接饿死。

就此，我没有再找更多数据，只是贴几个近两年年的相关数据，聊作参考：

“中国每年有超过35万的5岁以下儿童死亡，其中1/3以上者与营养不良有关。”（2010年9月，世界卫生组织儿童卫生合作中心主任戴耀华，经济日报）。

“中国农村贫困地区学生营养状况亟待改善，受访学生中17.7%的孩子们经常喝生水；43.2%的学生上课时感到饥饿，近半数受访学生体型偏瘦，营养不良，两成的学生属严重营养不良，营养不良现象在6-8岁学生身上表现最为明显，营养不良率超过八成。”（2010年10月，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希望工程营养健康计划”，中广网）

“中国在上世纪90年代的营养不良人数比例约为40%，但通过大力创新，该比例已经降至15%左右。”（2009年9月，路透社）也就是说，中国上世纪90年代还有40%的人hunger（我就是之一），至今还有接近2亿人hunger，但现在没有famine。

“全世界至今仍有9.25亿hunger人口。”（The United Nations says the number of hungry people in the world has gone down by almost 1 million in the last year but the figure still stands at 925 million.）2010年10月，VOA

查资料期间遇到一个数字，有贴文称美国大萧条期间饿死达800万人，该贴被拿来与文首所引之贴放在一起，挺值得深思。

上述数据说明，至今，在中国仍有近2亿的hunger人口，因此与hunger有关的死亡还是大范围存在的，具体数据欠奉，但那不是famine。

关于Famine的定义，这里有现成的，顺手搬过来：Famine is defined as a catastrophic food crisis that results in widespread acute malnutrition and mass mortality. It is a process, rather than an event, with a beginning, a middle, and an end.

补充一句，我就是从小挨饿到大学毕业，直到工作后才好起来。所以，从小一直有一个疑问，1949年前那2000年时间里，中国人真的都像我一样每日饥肠辘辘，痛不欲生？甚至更惨？那哪里还有人生的乐趣。

关于解放前后的生活水平对比，直接引用秦晖教授的文章内容：

“民国时期正常（即相对和平）年份中国农业虽然远远称不上发达，与先进国家无法相比，但多数指标并不低于世界平均水平，更不低于发展中国家一般水平，尤其是明显高于印度。1936年中国人均占有标准粮529斤，当年世界平均水平为502斤，而印度仅为309斤，相当于中国水平的58.4％。1934-1938年间中国粮食平均亩产213斤（标准粮，下同），世界平均为163斤，而印度仅为86斤。如果以劳动生产率计，则中国每个农业劳动者产粮在1921-1936年间增长了35.2％，增幅高于总产增长。1936年中国劳均产粮1725斤，比1951年还高出14.3％（尽管1951年的总产已经超过1936年）。1966年时，中国农业劳均产粮仅1162.8斤，远比1936.年低；时至1975年，劳均产粮也只有1931.5斤，比1936年高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