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的这十多年感情,可以用一小段话来概括完全:我在我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好的感情,生了两个漂亮聪明的孩子,我们的感情,战胜了癌症,最后,却跪倒在了性前面。
如果觉得是挖坑的姐妹,就看看这一段就好了。因为要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讲完,也不长,上下两部吧。
和坛子里众多事业风声水起的姐妹们不同,我是个没有大志的人。大概和我从小成长的家庭有关,我母亲毕生的事业就是把家,我们兄妹俩,还有她自己收拾得貌美如花。她现在六十多,身段依然苗条,依然热爱美容,热爱购物,花在做指甲做头发上的时间和金钱无法计数。
至于赚钱养家,在我们家,一直都是男人的事。而两代男人,都以此为荣。
父亲是一个现在让人说起来爱恨交织的所谓二代,十多年前带着一家人移民,靠着上辈的大山,生意也还是可以说吃喝不愁。我上面还有一个大我七岁的大哥,我从小在学校有大哥罩着,在家有父亲宠着。学的是音乐,跳舞等等不能当饭吃的东西,二十三岁前当的是音乐系的职业学生,业余职业是穿衣打扮。
我唯一干过的所谓工作,就是在一间业余舞蹈学校教人跳国标舞。然后就认识了我后来的老公。
他本来是要去楼上的跆拳道上课的,结果走错了门,当时下午的课还没开,我正在整理电脑里面的课表,他走过来,看到我,然后就决定楼上的课不去了。
那年的他,刚刚从空军退役,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头发剃的很短,背挺的笔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他,我觉得他非常非常之英俊。
有时候,我几乎忘记了我们究竟认识了多少年,以至于,我常常要通过某一年发生的一些事情来记得,比如,雅典奥运会的时候,我们一起在营地露营,当时下了大雨,我们在快要被浇漏了的帐篷里从收音机听比赛。比如,北京奥运会的时候,我们的儿子刚刚出生,半夜要起来好多次,他每次听到儿子哭,就先起来给他换尿布,抱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实在哄不下去了再把我叫起来喂奶,这样能够多多少少给我争取一些睡觉的时间。
时间就这样过得飞快。
他是专科医生,收入不错,于是我出了娘家门就进了夫家门,如果不出意外,我也许会像我妈那样,以吃喝玩乐作为毕生的追求目标。
但是,我却远远没有我妈的那份幸运。
他比我年长十二岁,之前一直在军队服役的缘故,他的体型一直保持的非常好,加上长相也不出老,我也从来不曾介意过他的年龄。我父亲就比母亲年长不少,加上家里还有一个大我七岁的大哥,我一直就对比自己年纪大的男生颇有好感。
对了,拉拉杂杂的说了这么多,还没有说到点题的东西。那就是性。我在他之前交往过一个小男朋友,但是直到跟他在一起,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性的乐趣。就好像每年夏天里吃到的第一颗草莓,当你一口咬下去,那甜美的汁水充满口腔,才觉得,在漫长的冬天里,吃下去的那些,简直就是图画课上的腊制水果。
那种感觉是那么的美妙,甚至在最后几年的无性生活中,我都会一次又一次的回忆我们在一起的床地之欢,自己用器具达到高潮。
在我们的女儿降生以后不久,他开始出现便血。量并不多,时好时坏。在门诊看过,以为是痔疮,用了一些外用药,也开始用酸奶和一些益生菌来调节,但是效果都不怎么样。一两个月以后,他出现了另外的一些症状,比如消瘦,比如会突然的从便秘转成腹泻,比如会长时间的呆在卫生间,因为他总是觉得里面有东西排不出来。专科医生进行指检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肿块,两周以后直肠镜检查并作了活检。
三天以后就出了结果,直肠癌第三期,肿瘤直径六厘米,离肛门大约十厘米,已经发现有淋巴结转移。
然后就是手术前漫长的放疗和化疗,尽管是靶向的治疗,但是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化疗让他掉了大部分的头发,嘴里长满溃疡,除了冰水什么都不管用。而放疗更加可怕,放射线烧掉肿瘤的同时也烧坏了直肠前后的部分,他的肛门红肿流胧,天天要用吗啡才能够镇痛。
在做放疗的之前,医师建议我们做精子冷冻,我开始一直以为是因为放射线有可能影响他的生殖系统会造成精子畸形。
后来才发现,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即使这么痛苦的术前治疗下来,他的肿瘤也还是从六厘米长大到了七点四厘米。加上癌细胞的前后浸润距离,手术医生终于告知我们,为了确保彻底清除肿瘤,他不得不进行手术全切,也就是说,他会将直肠的下部和肛门完全切除,在肚脐旁边改道,做一个造瘘口,以后从那个口子排泄。
听到这个决定,他一个大男人当时就痛哭失声,这是他最最不愿意的方案但是又别无选择。我抱住他,对于我来说,他活着就好,至于别的,都必须要在他活着的这个基础上产生。
这里插说一句他的父母,他的亲生父母在他十岁的时候离异,又双双再婚。父亲和继母又生了一个小他十六岁的弟弟,而他的母亲嫁到美国,离我们八百多公里,继父有四个子女,他母亲没有再生育,七年前发现乳腺癌,手术后又发现转移,做了好几次别的手术,但是最后还是赶不上扩散的速度,两年前去世。
他父亲和继母在他确诊癌症之前计划了一个去墨西哥的RV旅行,前后要走整整八个月,在他的治疗方案出来以后,我曾经劝说他们留下来,但是他们拒绝了,依然如期前行。
于是我妈只能从西岸飞过来帮忙,那时侯我们的儿子不到三岁,女儿还在吃奶,我每天从医院到家,从一个从心理和生理上痛苦烦躁的丈夫到嗷嗷大哭的两个小童,从给他清理更换造瘘袋到给孩子们换尿布。我的神经绷到极点,连晚上睡觉都紧紧的攥着拳头。
两个多月以后,他开始慢慢的恢复,术后尽管也还有三个疗程的化疗,但是比起之前来已经好多了,也是托了他以前身体底子好的福,他的身体的复员速度令人欣喜。
除了一样。
手术以后三个多月的复查,医生问极我们的夫妻生活如何。这才发现,从发现症状起,前后六个多月,我们都没有过,心里压力大,他的治疗也很痛苦,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医生建议我们一定要尝试,因为像这样的手术,有时候会伤到神经,会小部分的病人会引起阳痿。
回到家后两天,我们进行了第一次尝试,不出所料的失败了。不管我如何配合,他都无法勃起。
之后的六个多月里,我们进行了十多次的尝试,但是都无法成功。最开始,我们依照医生的建议,去心理医生那里进行质询,因为有的人会因为腹部的那个造瘘口造成心理上的障癌,以至于不举。但是多次失败以后,心理因素被排除掉了。
我们开始借助药物,他感觉他已经勃起了,但是事实上却没有,根本无法进入。
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也许真的的神经上的损伤,我们成了那不幸的一小部分。有人建议我们去跟医生打官司。但是实际上,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手术医生和放疗医生互相踢皮球,因为这两项都是可能找成神经伤害的。何况,手术前签署的文件上也清清楚楚的列明了手术的风险和并发症等等,根本无从下手。
每一次失败以后,他都会颓废很久,不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就是莫名的找茬发火。我和孩子们都要小心翼翼的好几天。于是,每一次尝试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在一年多以后,我们彻底放弃了努力。
我们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一对亲人,我们会时不时的拥抱对方,告诉对方我爱他,我们都很爱孩子们。但是一到了晚上,在大床上,我们径纬分明的躺下。
这样过了整整四年,四年里,有的夜里,我也熬的牙根发酸。醒来以后,我依然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我还有一个家需要我和他共同支撑。
这几年来,我的月经开始出现紊乱,我的妇科医生对我说,和谐的性生活会有助于我体内的激素调节。但是,我根本就没有性生活。
于是,在完全没有性的前提下,我依然要通过避孕药来稳定我的月经周期。
心理上的压力和药物的作用,曾经生了孩子以后三个月就恢复体型的我,开始无法控制的发胖,人也萎靡了下去,一天松侉侉的一身松身衣服到处走,买菜做饭收拾家,我才发现,我一直以为轻松写意的家庭主妇生活,其实就是家庭妇女。
想起我国内的一个邻居,一直未嫁,四十岁不到就早早的绝了经。而我,距离那一天,也许也不过就是七八年的光景。
有时候,晚上,我伸手摸着他熟睡的脸,我依然爱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的丈夫,我的亲人,然后有时候,我想起我第一次看他推门进来的时候,记忆清晰得像一张像片。这时,我有时候会微笑,有时候却会落下泪来。
带孩子们回西岸看外公外婆,被我哥狠狠的嘲笑是黄脸婆,开始不觉得,有一天逛街的时候,不留意在橱窗里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我的身影竟然比我妈一个六十多岁的人更像老太太。
突然意识到,我再也不能这样过下去了。
回到家以后,在家里收了两个邻家小孩子学钢琴,加上自己的两个,一共四个。开始健身,几个月后多少有点成效,如果再能够减个几磅,也许可以去女儿学跳舞的学校教小孩子。
我努力的把我的生活重新收拾起来,夜尽管依然很长,但是白天也很长,也许无性的婚姻生活并没有那么难熬,也许,我们依然能够像亲人一样相爱到老。
但是,压跨骆驼的那一根稻草,却还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