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发小和邻居的故事

来源: 2014-11-18 11:42:57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屈指算来,都是几十年前的故事,悲欢离合,放在时代的大背景之下,不过是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

   我住在上海新华路称之为“红庄”的地方,一直到出国。“新华路”这路名历史很短,原来叫安和寺路,这寺庙后来拆掉造了“安乐人造丝厂”,路名就用了不远处更有名气的法华寺,变成法华路。法华寺所在的法华镇历史很久,历来有“先有法华,后有上海”之说。60年代初,我念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就在法华寺庙的大殿内上课,教室里有红漆柱子,大殿后有两颗古银杏树。古寺在80年代拆掉,只留古树在告诉后人法华镇“牡丹乡”的历史。我可是在千年古寺里启蒙的,第一堂国语就是日,月,山,水,火。

  红庄的建造是抗战胜利后的事。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到了重庆,各种机关,大公司,银行也都搬到重庆,胜利后,大家都要回原来的地方。当时银行对单身职工提供宿舍,也算福利的一种,比如上海的“中行别墅”,“四明别墅”等等。话说号称“四行两局”之一的中国农民银行,总行机构当然搬到当时的首都南京,但银行的信托部则决定搬到上海,毕竟玩投资,炒股票上海方便些。

  这样,在信托部工作的母亲和同事分批“赶”往上海,为什么要赶?大家都要早一点去占位搞“接受”。母亲大概当时干得不错,第一批去上海有她的名字。但她不走,把机票让给我的阿姨,也就是她在重庆八年同甘共苦的亲妹妹,因为她要回上海结婚。母亲后来告诉我们,接下来直飞上海的机票完全搞不到,银行只能让她先飞香港,然后去上海。她对香港的影响就是1945年的模样。

  大批农民银行的员工到了上海,在外滩找到地方开始业务,员工先由银行在虹口租房安置。这样购地造房就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农民银行是否和农民有关不清楚,但钱总是不会少的,特别是做投资的信托部门,就像今天上海的高楼风景线,银行大楼始终是最亮丽的。

  如何找到新华路这块种茭白的农地,不是很清楚,但很荒凉倒也不见得。邬达克先生早就在附近建了不少房子,后人称之为外国弄堂。对马路还有一个哥伦比亚骑术学校。春日里,骑着马或去虹桥乡下踏青,或去龙华寺庙逛庙会,当然静安寺庙还是不去为好,马要受惊的。100米开外就是原法租界的边界海格路(华山路),租界当然在几年前就取消了,但直到今天,卖房子的中介还喜欢把红庄或外国弄堂称之为租界老洋房,实际真是“不搭界”的,新华路的“界”和华山路的“界”差一条横马路了。

  美中不足的是红庄选址紧邻“五洲大药房”,解放后政府改为第五制药厂,解放区的(蓝)天就变成了药厂的“天”,此乃后话。

  农民银行指派一位副经理(当时叫襄理)负责一切造房事情,可巧他正在追求我母亲,所以就把自己的私章交给母亲,一应文件和付款支票母亲都可先斩后奏。母亲后来经常不无骄傲的告诉我们,红庄的厨卫全套设备是她负责从美国买来的,至今仍在使用。那位襄理不知道的是,母亲那时已和父亲认识,正在热恋中。而且由父亲告诉她,美国什么牌子的东西好,甚至包括门铰链和门锁,近70年了,门锁还是在用,只是钥匙难配到。

  长话短说,房子“终于”造好了,1948年元旦,农民银行信托部的员工搬入新房子。从此许多人成了近70年的老邻居,而我们兄弟和众多发小兄弟都先后出生在红庄,开始了超过半世纪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