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上文学的当还是不要上文学教授/作家的当?

来源: FormatRun58 2023-07-01 12:47:10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8685 bytes)

告诫女生“不要上文学的当” 72岁复旦教授火了

 

环球人物




这位“老顽童”说自己只是个俗人,

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于,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俗人”。

作者:王晶晶 许晔

编辑:许晔

72岁的复旦中文系教授骆玉明,今年频频登上热搜。

前几天,他和15岁小诗人姜二嫚对谈,吸引了600多万网友观看。

他说,阅读古诗的过程,也是丰富我们生命的过程,

“理解古人的情感、古人的趣味,使我们更好地理解什么叫做中国人,怎么去做一个更纯粹的中国人”。



再往前看,今年4月,骆玉明的一段讲课视频更是在互联网上疯传。

视频中,他说:“女生常常被文学所欺骗,文学里面的东西表现得太漂亮了,很迷人的,很有欺骗性。所以我一再告诫女生,不要上文学的当。”

他说,有时候把诗写得很美的人,也有可能是危险的。




 

 



2019年,《环球人物》记者曾采访骆玉明。这位 “老顽童”像一个散漫、随兴的旅人,闲庭信步,悠然游荡于文学深处。



做开心的人

骆玉明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很多相熟的朋友却打趣他是“魏晋人”——他颇有名士之风,行为洒脱、谈吐脱俗。

年轻时,魏晋气质就深深影响骆玉明。他去火车站买票,等排到自己的时候才发现队伍排错了,于是就跟售票员说,“请随意给我一张这个窗口卖的车票”,就这样,放弃原本的目的地,去了铜陵。

他喜欢茶酒和围棋,曾为自己的古代文学史课选课代表,要求:男生,最好会下围棋,课余以解棋瘾。至于要男生的理由,他如此说道:“我总不能半夜两点钟打电话给一个女同学说,喂?你到我这里来一下吧?”





教书多年,常有学生请他题字留念,骆玉明写得最多的是“人情开涤,日月清朗”,这8个字出自《世说新语》,东晋王胡之到吴兴郡的印渚去,看了那里的风景,禁不住如此赞叹。

“人变得开朗后,就会看到世界的美好;人如果是闭塞的,看到的世界也是晦暗的。特别跟学生在一起时,我希望他们做开心的人,思想通达,能够包容,有爱别人的能力,能看到别人的好、这个世界的好。”

骆玉明的话总能打动无数人。
 



他谈《春江花月夜》,说:“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法赋予世界意义,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无比珍贵的,当我们看到江上的月亮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这样去想:我正是那个月亮所等待的人。”

他谈《诗经》,说:“《诗经》是中国人的一部元典。生活在变化,但人类根本性的关怀始终如一。”《诗经》中最美好的篇章都是关于爱情的。3000年前的年轻人,和今天的年轻人一样,“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爱情”。

他谈如何对抗焦虑,说:“日常的冲突、日常的利益得失、日常的荣耀等都是社会环境给予我们的一种压迫。每天都计算得失,那么你的生命就会被切割,被那种具体的利益、具体的得失切割得粉碎。把我们的生命放在更大的一个空间当中去体会生活的时候,那些东西觉得很小。历史是一个宏大的进程,我们的生命所面对的世界是一个壮丽的世界。”



读书人要为国家守住一些东西

骆玉明对魏晋气质的喜好其实很快就跳过了放荡不羁、悲苦无端的阶段,进入到追求精神的明澈与通透。

上世纪90年代,他已经不再愤世嫉俗,而是一副对整个世界都和蔼可亲的样子,惹得学生当面吐槽:“要是您10年前就这个样子,谁还会把您当才子?”

骆玉明对自己之前那些行为,都评价为“矫情”。他曾说自己只是个俗人,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俗人”。

那次采访时,提及早年写过的一部现实感很强的著作,他还对《环球人物》记者强调:“我其实并不是一个与社会很有冲突的人。”他说,对于中国,需要深刻地理解历史和她的长期变化。

在骆玉明看来,他们这代学者只是桥梁。“文化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破坏,重新恢复,我们都还处在这个过程中,这代人可能留下来的东西不多吧,但坚持着,只要能传下去,也许未来就会有人在历史中留下些什么。”





骆玉明的整个求学、教学生涯也的确是经历特殊。“从小学四年级开始,除了看小说,我就其他任何事都不做了,不管语文课、数学课,还是别的什么课,只在课堂上悄悄看书。”

中学时,他去崇明岛插队,在农场种地,种得很努力,“个子很小,但是挑很重的担子”。那时推荐上大学,领导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能吃苦,所以就推荐了他。

第一次因为体检不合格被刷下来,第二次,骆玉明考上了复旦招收的工农兵研究生。入学是1975年,毕业是1977年。



念完研究生,原本有工作的人回原单位,没有单位的就留在复旦。“初中没毕业,读了研究生,留校任教,就是这么奇特的年代和经历。”

刚进复旦,骆玉明觉得自己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很担心。后来发现还好,因为读过的小说比其他同学都多。

他从小就痴迷读书,曾为了不被母亲叫去干活,躲在墙的夹缝里读,谁也找不到他。

当年插队时,知青们体力劳动之余都很无聊,骆玉明同样被一种空虚所压迫着。但如果能找到书读,能够从书里想一些事情,不管能不能想明白,生活就不至于那么乏味。





在当年的复旦校园,老一辈学者还是很多的,朱东润、郭绍虞、陈子展、蒋天枢、赵景深……老先生们各有个性。

骆玉明的导师是王运熙先生,毕业留校后,又作为青年教师派去跟朱东润先生读书。每次骆玉明去图书馆看书,场面都很壮观——他得将数种书在桌上摊开,铺满一桌,彼此对照着看。别人看书都坐着,他看书不但要站着,还得来回走动。

他还跟过章培恒先生。三位老师,朱先生威严而亲切,章先生思想锐利而明快,王先生最温和。但骆玉明也最怕见王先生,“他特别细腻,每个问题都问得很仔细”。

“我对我的那一辈老师们非常有感情。我知道他们总是守着什么,他们总是在想能为国家做什么。我们这些人也是有这样的念头,做一个读书人就要为国家守住一些东西,使她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这是我从我的老师们身上得到的最大的启示。”



关注社会,关注生活

在复旦乃至整个学界,骆玉明都算是“怪胎”型学者。

“我跟很多大学里的老师不同,他们通常把学术研究放在前面,我则只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读书人。学术是要在一个领域不断深挖的,像挖一口井一样,我则觉得长期在一个专门领域内搞研究会破坏我读书的乐趣。”

这样的骆玉明很受学生喜欢。
 



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就给本科生开了两门课程,一个是古代文学史,一个是《世说新语精读》。他的课,教室里总是满满当当,地上都坐满了人。

在学生们的记忆中,骆玉明总是匆匆忙忙地奔来上课,讲课时风采毕现。

“把切己的生命体验融入丰富的知识学问之中,使得已经死去了的历史、人物复活过来,歌哭谈笑,淋漓尽致,仿佛那一切就发生在我们中间。”

学者张新颖现在和骆玉明是复旦中文系的同事,但他至今仍记得,当年做学生听骆老师讲课时的那种酣畅淋漓。



·骆玉明的课堂总是坐得满满当当。图片来源:复旦大学微信公众号。

在中国文学的长河里,骆玉明最喜欢的是司马迁和鲁迅。前者叩问生死大义,生命空间无比开阔。后者则带给他很多共鸣与感动。

鲁迅也非常爱好魏晋。刘半农曾赠鲁迅一副对联:托尼学说,魏晋文章。说他爱好托尔斯泰、尼采的学说,而文章颇得魏晋风神熏染。

“我最初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闰土让人那么感动,后来忽然之间领会到那是两个场景的对照,一个是少年活泼的美,黄澄澄的月亮下,带着银闪闪的项圈的少年,拿着一柄叉在刺猹;后来再见,却是那样一副景象。生命还没有展开,就萎缩了。”

骆玉明曾说:“现代科技驱散了人们心中的幻梦,而商业文明则培养了精明实在的计较。古典的飘逸散淡作为生活态度大概是再也不可能了。我无意夸张文学在现实生活中的价值,也素不以守卫传统文化为己任,只是从个人经验说,觉得在焦虑烦躁的时分,偶尔能回到文学、回到诗意的心情,还是好的。”

不久前,他在接受《视觉志》采访时说,自己很喜欢鲁迅晚年说的那句话: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这句话真的让我非常的感慨,因为它很朴素,但是讲出了很深刻的东西:这世上所有人的困境和苦难和我是相关的,所以我们仍然需要关注这个社会,关注生活,关注那些处于困境中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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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知名作家的忘年恋,成了她的梦魇

2023-06-26 14: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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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瓦内莎·斯普林格拉

编剧、导演,现以独立出版人的身份继续从事图书事业。

 

 

1

在重回出版界之前,我从事过各种各样的职业。潜意识是如此狡猾,我们在它的决定论面前无处可逃。被我疏远多年之后,书籍重新成了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职业。毕竟,书,是我最了解的东西。

或许,我在尝试着弥补某些东西。但它们是什么?又该如何弥补?我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服务他人的作品之中。不知不觉间,我依然在寻找答案,寻找我故事的零散片段。我就这样等待谜题自己解开。“小V”去哪儿了?有谁在什么地方看见她了吗?有时我的内心深处会传出一个声音,对我低语:“书籍即谎言。”我却不再理会它,仿佛我的记忆已经被洗去。时不时,会有回忆闪过,这样那样的细节浮现。我想,是的,就是这个,在这些话语中,这些字词里,包含了一小部分的我。于是,我把它们捡起,收集起来。我重新建立自我。有些书是绝佳的良药,是我忘记了。

每当我觉得自己终于获得了自由的时候,G又和过去一样找上我,企图故技重施。尽管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但当有人在我面前提起G的名字时,我还是会僵住,又变回了刚认识他时的那个小女孩。我将一辈子都只有十四岁了。我的命运已经被写定。

某天,母亲转给我他的一封信,他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所以一直还是把信寄往她家。即便我从不回复,拒绝一切与他的联系,他也未曾气馁。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封信里,他想让我同意将我的照片收录进他的一本传记中,那是他的某位崇拜者写的,打算在一家比利时出版社出版。

我的一位律师朋友用威胁的口吻替我回了信——即日起,无论以何种方式,如果G继续在文学作品中使用我的名字或是影像,他将面临法律指控。G没有再来纠缠。我终于清净了,暂时。

没过几个月,我发现G有一个官方网站,上面除了他的生平和作品外,还有一些他的“战利品”的照片,其中就有两张是十四岁时的我,底下标注的是我的名字首字母V,它自那时起就成了我身份的象征(以至于我无意识中在所有的邮件上都会这样署名)。

 

这打击让人无法忍受。我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朋友,他向我推荐了一位在肖像权问题上更有经验的同事。我们需要一份执达员的报告,这就让我花了一大笔钱。然而,经过很长时间的调查,我的新顾问告诉我,很不幸,我们并不能做什么。这个网站并不是以G的名义注册的,而是由住在亚洲某个地方的人管理。

“G.M.很聪明,他让别人替他管理这些内容,我们无法按照法国的法律指控他上传了它们。从法律上讲,这个网站是他的粉丝创建的,仅此而已。这无疑是厚颜无耻的行为,但我们无法制止。”

“一个住在亚洲的陌生人怎么可能会有我十四岁时候的照片呢?而且还是只有G手里才有的照片?这说不通!”

“如果您没有保存底片的话,很难证明这里面的人是您。”她回答道,显得非常抱歉,“此外,我还听说,G最近找了一位律师界的权威人士为自己辩护,那位律师非常擅长知识产权相关的内容,是所有同行都惧怕的人物。进入一场尚未开始便已失败的法律战争,而且还要赌上自己的健康和年薪,真的值得吗?”

我放弃了,心如死灰。又一次,他胜利了。

2

一个讽刺的巧合在于,我现在正好在出版了G写于七十年代、名为《未满十六岁》的那本书的出版社工作。

在被这家出版社雇佣之前,我仔细确认了这本书的版权并没有续约:事实的确如此,但我不清楚缘由。我倾向于将其归因于道德谴责。不过事实可能要无聊得多:此类作品的拥戴者日渐减少,或者愈发耻于承认自己有这样的癖好。

不过,在巴黎几乎所有的出版商那里,G都依然很有话语权。在我们相识的三十多年后,他还是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确认他对我的掌控依然存在。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但文学圈小得像块手帕,流言蜚语传得极快。追究也没用。

某个早上,我到办公室后收到了一封来自出版社主编的令人尴尬的邮件。几个星期以来,G一直都在骚扰她,给她发短信,请求她给我传话。

“我真的很抱歉,V。我已经尽量不让这件事情打扰到您。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罢休,我实在没办法,只好选择把这件事告诉您,并请您看一看他的邮件。”她写道。

在这些读来让我满是羞耻的信里,G事无巨细地回顾了我们的过去(生怕她不知道这整件事,而且好像这和她有关似的)。他对我隐私的侵犯令人难以忍受,语气还既谄媚又煽情。在一堆胡话中,他称自己命不久矣,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我一面,试图借此博取她的同情。他还说他得了重病,若是不能再看一眼我可爱的面容,就无法瞑目……不要拒绝将死之人的请求……诸如此类。这也是为什么,他恳求她务必向我转告他的话。好像相信他说的这些胡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接着写道,因为不知道我的住址,所以很抱歉不得不往我工作的地方写信。真是无耻至极!他还假惺惺地对我没有回复他不久前写给我的一封信表示惊讶(事实上,远不止一封),并且将其归咎于我们最近搬迁了办公地点。

而实际上,我多次在我的办公桌上发现过G的信并且看都不看直接扔进垃圾桶。为了迫使我打开一封,某天他甚至让另一个人帮他写了信封,这样我就无法辨认出那个人的字迹。

不管怎样,信的内容三十年来都没有变过:我的沉默令他不解。我破坏了如此神圣的一段关系,还让他如此饱受折磨,我应该对此感到后悔!他永远不会原谅我离开了他。他毫无愧疚。有罪的人,是我,是我终结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女之间所能拥有的最美丽的爱情故事。但无论我说什么,我都属于他,并将一直属于他,因为他的书会让我们疯狂的激情持续在黑夜中闪耀。

这位和我共事的文学主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替他说情,在G给她的回信中有一句话吸引了我的注意:“不,我永远也不会成为V的过去,她于我而言也是如此。”

再一次,怒气、愤恨和无力感涌了上来。他永远不会让我好过。面对着电脑屏幕,我号啕大哭。

3

2013年,在被冷淡对待了二十多年后,G高调重回文坛。他最新的一本作品获得了享有盛誉的雷诺多奖。一些我十分敬重的人毫不犹豫地在电视节目中公开称赞这位文学巨匠无可否认的才华。说就说吧。这一点没什么好质疑的,确实如此。

我的个人经历让我无法客观地评价他的创作,它们只会让我感到厌恶。至于他作品的影响力,我倒是希望近二十年来逐渐开始出现的质疑声——无论是对他荒唐的行径还是对他在某些书中所捍卫的观点——能被更多的人听见。

这部作品的得奖曾引发过一场论战—可惜规模很小。极少数的几位记者(几乎都很年轻,和G不是同一代人,甚至和我都不是同一代人)公开反对他获得这项荣誉。而G呢,在颁奖仪式上的发言里,声称这个奖项并非授予他的某一本书,而是他全部的作品,但事实并非如此。

评判一本书、一幅画、一座雕塑、一部电影,不是以美感、表现力,而是以所谓的道德为标准,这已经荒谬至极。除此之外,还不怀好意地起草或是签署一份请愿书来抗议有识之士对这本书的欣赏,并且这份请愿书唯一的目的就是中伤作者、画家、雕塑家或导演,这就是纯粹的卑鄙之举了。”他对媒体这样说道。

“纯粹的卑鄙之举”?那在国外遍尝“新鲜的肉体”,通过描写自己和女中学生的欢爱来积攒作家名气,之后还假以匿名的方式未经允许将她们的照片发布在网上,这又算什么?

时至今日,我自己也成了一名编辑,但依然很难理解为什么文学界赫赫有名的权威人士们可以出版G的那些日记,且原封不动地呈现里面包含的名字、地点、日期还有所有的细节,却对日记的内容不作任何长远的评估。至少对于受害者的熟人来说,辨认出G写的是谁并不费力。尤其是封面上还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这些文本是作者的日记,而不是他本可以巧妙地用来当作挡箭牌的虚构故事。

为何在一个法律界定非常清晰的领域会有这样一个令人费解的漏洞?我想了很久,只能得出一种解释:如果说成年人和不满十五岁的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是不合法的,那为什么当它发生在精英阶层的某个代表——摄影师、作家、导演、画家——身上时却可以被宽容呢?我们只能认为,艺术家属于一个特殊的阶层,是拥有至高美德的存在,被赋予无上的权利,而他们只需要创造出别出心裁、具有颠覆性的作品作为回报。他们是某种享有特权的贵族,在他们面前,我们所有的判断都会被盲目地抹去。

而其他的任何人,如果在社交网站上谈论他与一个菲律宾小男孩的性爱,或是吹嘘自己有多少十四岁的情人,就会立即摊上官司并被视为罪犯。

除了艺术家,就只有教士可以如此不受法律约束了。

文学能作为赦免一切的借口吗?

4

我曾经两次遇见那个我在G著名的黑色笔记本里读到名字的年轻女孩。娜塔莉是G在我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成功俘获的对象之一,尽管他对此拒不承认。

第一次,是在G常去的一家餐厅里。那里有一张他的专属餐桌,几个月前他才刚带我来吃过晚餐。我进这家餐厅是为了买烟,已经是深夜,G不太可能会在,他不属于夜猫子的类型。可惜,我错了。我一眼就看见了他,一同看见的还有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她脸上的神采和气色令我局促不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那时我还不满十六岁,和他分手还不到一年。

五年后,也就是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刚从索邦大学听完一节课出来,正沿着圣米歇尔大道往前走时,听见马路对面有人在叫我,还叫了好几次我的名字。

我转过头,却没有立刻认出那个冲我招手的年轻女孩。她匆匆跑过马路,差点被车撞到,这让我想起,她叫娜塔莉。她有些局促地提起那晚在巴黎那家烟雾缭绕的餐厅里,我们之间仓促又令人痛苦的会面,当时,G还无礼地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跟我打招呼。

她问我是否有时间喝杯咖啡。我并没有什么同她交谈的欲望,但有一件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她脸上曾刺伤过我、让我觉得自己的青春都被她掩盖住了的那种神采,不见了。我本该对此感到满意,从中获得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是五年前成为G的情人的,那时我和G还在一起,所以冒险以这种方式同我搭话,还是在马路正中央,是很需要勇气的。我察觉出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满脸都是焦虑的神色。她看上去很激动,还有些不安,但我对她笑了笑,答应和她聊一会儿。

我们坐下没多久就很快交谈了起来。娜塔莉对我说起她的童年,她破碎的家庭,还有她缺席的父亲。我怎么会不对此感到熟悉呢?如出一辙的故事情节,还有一模一样的痛苦与折磨。接着她又说起G对她造成的伤害,比如说操控她远离家人、朋友,以及她原先的少女生活中的一切。

她说的话让我回想起G做爱的方式,机械又单调。看来她也是个把爱和性混为一谈的可怜女孩。我在她的叙述中看见了自己,我回想起来了每件事、每个细节。伴随着她汹涌而出的倾诉,我感觉自己也激动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附和她,说出回忆起这段经历时我有多痛苦。

娜塔莉不停地说着,反反复复地道歉,她咬着嘴唇,笑容里透露着紧张。如果G目睹这个场面的话,他一定会十分震惊,因为他一直极力避免让他的情人们见面,或许是担心她们一怒之下联合起来报复他。

我们俩都有一种打破了禁忌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呢?或许是一种迫切向能够理解我们的人吐露真心的渴望吧。而这实际上也让我如释重负,在几年前,这个女孩只会是我众多竞争对手中的一个,而如今我们同仇敌忾。

伴随着这份找到共鸣的激动心情,我们试着宽慰彼此:这段人生插曲已经结束了,我们甚至可以笑着谈论它,不带一丝忌妒、痛苦或绝望。

“他自以为很厉害,是最优秀的情人,而实际上,他是多么可悲啊!”我们一同大笑起来。突然间娜塔莉的脸庞重新变得柔和与神采奕奕,就像我五年前曾赞叹过的那样。

然后我们又聊到了马尼拉和那些小男孩。“说实话,你觉得他是同性恋吗?还是就是恋童癖?”娜塔莉问我。“应该是恋青少年症吧。(我是学文学的,不记得在研究哪位作家时曾经看到过这个词了,不过我对此还挺得意。)他喜欢的,是未成年的状态,可能他自己也仍被困在这种状态中。尽管他聪明得令人惊叹,心智却仍处在青春期。所以当他和年轻女孩在一起时,你懂的,他会觉得自己也变回了十四岁的少年,或许,这也是他意识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原因。”

娜塔莉又笑了出来。“是的,你说得对,我也愿意这样认为。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真肮脏,就好像是我睡了这些十一岁的菲律宾小男孩似的。”

“不,不是你,娜塔莉,这与我们无关。我们就和那些小男孩一样,那时没有任何人来保护我们,我们以为他赋予了我们存在的意义,而他只是在利用我们,或许不是有意为之,毕竟,这受他病态心理的驱使。”

“至少,我们有选择和谁上床的自由,而不是只跟老男人!”娜塔莉扑哧一笑后说道。

我现在可以确认,我并不是唯一一个由于和G在一起而饱受折磨的人。与他在书中吹嘘的相反,他给他年轻的情人们留下的并不只有令人感动的回忆。我们没有交换电话号码或是其他任何能让我们再见的联络方式。没有必要这样做。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祝福彼此一切顺利。

娜塔莉现在过得怎么样呢?我希望她遇到了一个和她同龄的男孩,他在了解她的痛苦后还爱着她,并将她从羞耻中拯救出来。我希望她赢得了这场斗争的胜利。但如今,像她那时一样如履薄冰、面容憔悴、了无生气、迫切地需要倾诉的女孩,还有多少呢?

(本文选自新经典文化/文汇出版社《同意》,略有删减)

[法] 瓦内莎·斯普林格拉 著 李溪月 译
新经典文化 | 文汇出版社
202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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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沖喜能幫助病危的父母嗎?拍婚紗照的三大禁忌??! -FormatRun58- 给 FormatRun58 发送悄悄话 (194 bytes) () 07/01/2023 postreply 12:5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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