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怀揣一腔善意,更容易遭遇恶毒小人

来源: YMCK1025 2022-03-01 17:57:39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64186 bytes)

为什么怀揣一腔善意,更容易遭遇恶毒小人

 

 

能老师 就叫熊太行也行 2022-02-19 20:27
 
 

善意这东西,其实跟钱差不多,没有的话肯定不行,但是过多的话,就会有许多烦恼。

 

善意还有一点跟钱很像,那就是千万要谨慎收好,不要亮在外面招摇过市,但凡哪天你要把善意亮在外面给人看,祸事也就不远了。

 

今天就给大家拆解一个善意外露引发命案的悲惨故事,来自《喻世明言》,小回目叫《陈御史巧断金钗钿》。

 

好人不应该流落街头

 

江西赣州石城县有个鲁廉宪,廉宪是官职,也叫廉访使,类似今天纪委的干部,为官清廉。鲁廉宪家里有个儿子叫鲁学曾,和同县顾佥事(也是官名,官位不算高)的女儿阿秀订了亲,还没有过门。

 

鲁廉宪好人命短,一病死在了任上,鲁学曾早年丧母,扶灵柩回家,又守孝三年,已经变得家徒四壁了。

 

顾佥事嫌贫爱富,见鲁学曾没了父亲,又家道中落,就准备把亲事退掉。顾佥事的夫人孟氏把这话头一提起来,第一个反对的就是阿秀。

 

“妇人之义,从一而终;婚姻论财,夷虏之道。爹爹如此欺贫重富,全没人伦,决难从命。”

 

阿秀这番话,我们说起来很复杂,一方面,她反对婚姻的买卖本质,有高明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她又对“从一而终”这种传统道德非常看重,后面也正是死在这条规矩上。

 

我们读“三言”故事读多一点,就发现中国传统社会不是铁板一块。从一而终,在三家村偏僻的地方是一个大节,但是在富庶的城市里,就会有所松动。

 

从来都是父亲用大道理来反对儿女,不许儿女用大道理来说服父亲。

 

孟夫人疼爱女儿,所以对孩子把顾佥事的计划全盘托出:

 

“如今爹去催鲁家行礼,他若行不起礼,倒愿退亲,你只索罢休。”

 

阿秀不管这套手段,她就是一招,死。她告诉母亲,如果父母逼迫她退亲,她就一死了之。

 

婚姻这件事上如果两代人起冲突,一般的规则就是谁玩命谁赢,但是任何一方都有让对方和自己双输的办法,那就是寻死,这是最坏的办法,但总有人会出这一招。

 

夫人想了想,老头子嫌弃鲁学曾,就是因为他家贫没法置办聘礼,如果自己偷偷资助鲁学曾一笔钱,这事不就再无障碍了吗?

 

夫人的想法充满了善意,尤其是对鲁学曾,那简直是救苦救难,但是她的善意就这么明目张胆端了出来,这就是祸事的源起。

 

夫人完全可以好好去协调丈夫和女儿的冲突,坚韧地站在女儿这一边,说以情理,晓以利害,男人总有松动的时候,非要去干讨巧抄近路的事,最后惹了大麻烦。

 

美事容易连环出问题

 

顾佥事家里有庄园,有一天他出门收租,几天不能回来,孟夫人和阿秀商量好了,就把家里的园公(园丁)老欧叫来,让他去请鲁公子。

 

孟夫人说了一句:“不可泄露,我有重赏。”

 

鲁公子这会儿过得正潦倒,家里没米了,他有个姑姑嫁在城外梁家,家里倒是很有钱,于是就到姑姑家里借米。老欧来到鲁家,发现房屋残破,只有一个白发的烧火老婆婆在家。

 

各位,这个细节,其实就是鲁公子仁慈的地方,为什么这么穷了,还有一个佣人?这肯定是以前父母雇的人,年纪太大,无处可去,没路可跑,哪里都不会雇她了,才和少爷相依为命。

 

老欧的正确做法是什么?

 

傍晚再来。

 

鲁公子家里断了粮,家里还有老婆婆,他也不可能在姑姑家里住几天,一定会当天就回来的。

 

但是对老欧来说,这么做太麻烦了,他直接就把话转述给老婆婆,让她捎信去公子姑姑家,叫公子回来。

 

发现了没有?孟夫人说“不可泄露”,结果老欧第一个泄露给老婆婆,还让老婆婆找人捎信(只能是口信,老婆婆一定不会写字),这过程中,丈母娘召鲁学曾相见的事情得有多少人知道?

 

这不叫保密,受人之托就应该忠人之事,老欧显然在这件事上就没做对。

 

老婆婆倒是靠谱的人,自己腿着去鲁公子姑姑家里找他,十里路一路摸过去,终于见到鲁公子,把老园公的话转述给他听,让他赶紧去见岳母。

 

但是老婆婆忘了一件事,她跟鲁学曾说的时候,鲁学曾姑姑就在旁边,当然了,姑姑是鲁家嫁出去的姑娘,老婆婆可能当年还服侍过她,不避讳姑姑,也是情有可原的。而且姑姑非常热情,当时就撺掇侄子赶紧去。

 

这个时候,鲁学曾犯了一个大错,他看看自己的破衣服,觉得失礼,想要跟表哥梁尚宾借一件。

 

借衣服,就得跟人说借的理由了,老婆婆说事的时候姑姑就在身边,鲁学曾没法瞒着表哥,或者找个假的理由,他老老实实把岳母召见的事情跟梁尚宾说了。

 

“衣服自有,只是今日进城,天色己晚了。宦家门墙,不知深浅,令岳母夫人虽然有话,众人未必尽知,去时也须仔细。凭着愚见,还屈贤弟在此草榻,明日可早往,不可晚行。”

 

你鲁学曾不是要体面吗?那我建议你就体面到底,别天快黑了跑到人家家里去。

 

鲁公子道:“哥哥说得是。”

 

梁尚宾道:“愚兄还要到东村一个人家,商量一件小事,回来再得奉陪。”

 

又嘱付梁妈妈道:“婆子走路辛苦,一发留他过宿,明日去罢。”

 

这个人起了坏心眼,他要冒名顶替鲁学曾,到岳母家里去,他让自己母亲把老婆婆扣住,就是怕老婆婆回家又遇到老欧来找鲁学曾。

 

你说,他图啥呢?

 

图给老太太磕头?图看看顾佥事家房子的装修?

 

都不是,一是要骗点钱,二是要去窥探一下人家小姐的美色。

 

这两样他一点也不缺:梁尚宾家里很有钱,而且新娶了一个娘子田氏,长得也非常美,田氏的爸爸曾经被坏人陷害,是梁尚宾的爸爸跟舅舅鲁廉宪一起搭救的,为了报恩嫁给了他。

 

明知不缺,仍然要更多,这就是贪婪;明知得不到,却想要毁掉,这就是扭曲;明知道表弟已经山穷水尽,这是他改变人生的关键一刻,却要满不在乎地算计他的钱财和妻子,这就是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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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制造混乱为乐,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这是坏人中最坏的一种。

 

走火入魔的岳母
 

梁尚宾到顾佥事家后园的门外,老欧正在等候:

 

看看日落西山,黑影里只见一个后生,身上穿得齐齐整整,脚儿走得慌慌张张,望着园门欲进不进的。

 

老欧问他是不是鲁公子,他点头答应。老欧把梁尚宾带进了府里,和孟氏夫人相见。

 

孟夫人揭起朱帘,秉烛而待。那梁尚宾一来是个小家出身,不曾见恁般富贾样子;二来是个村郎,不通文墨;三来自知假货,终是怀着个鬼胎,意气不甚舒展。上前相见时,跪拜应答,眼见得礼貌粗疏,语言涩滞。

 

孟夫人心下想道:“好怪!全不像宦家子弟。”一念又想道:“常言人贫智短,他恁地贫困,如何怪得他失张失智?”转了第二个念头,心下愈加可怜起来。

 

这段简直是人间清醒。

 

倘若孟夫人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丈母娘,那女儿也不至于后来那么惨,偏偏她是一个好心的女人,不仅疼爱女儿,而且顺带着心疼女婿,不仅仅关心真的,还顺便心疼了假的,让女儿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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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游戏》里的猫姨凯瑟琳就是头脑不好,正义感偏高的人

 

大节上,人要分善恶;小处看,人要品贤愚。

 

笨蛋就是笨蛋,蠢货就是蠢货,蠢笨和憨厚不是一回事,如果你不嫌弃蠢笨的人,甚至心生怜悯,就会被邪恶而愚蠢的人吃定。

 

吃完了晚饭,孟夫人把阿秀叫出来,跟“女婿”相见。

 

阿秀初时不肯,被母亲逼了两三次,想着:“父亲有赖婚之意,万一如此,今宵便是永诀;若得见亲夫一面,死亦甘心。”当下离了绣阁,含羞而出。孟夫人道:“我儿过来见了公子,只行小礼罢。”假公子朝上连作两个揖,阿秀也福了两福,便要回步。夫人道:“既是夫妻,何妨同坐?”便教他在自己肩下坐了。

 

发现了没有?孟夫人的脑海里满满的五个大字:“我要做好人。”

 

人不能每天沉浸于自我感动当中,妄图拯救某个不怎么样的人,那一定会动作变形,甚至被反咬一口。

 

遇见事多跟自己念叨念叨“我不当傻子”,那就能做出正常的选择了。

 

又坐了一回,夫人分付收拾铺陈在东厢下,留公子过夜。假公子也假意作别要行。夫人道:“彼此至亲,何拘形迹?我母子还有至言相告。”假公子心中暗喜。

 

注意假公子的暗喜,那句“何拘形迹”其实就是一条为所欲为的赦免书。

 

只见丫鬟来禀:“东厢内铺设己完,请公子安置。”假公子作揖谢酒,丫鬟掌灯送到东厢去了。

 

夫人唤女儿进房,赶去侍婢,开了箱笼,取出私房银子八十两,又银杯二对,金首饰一十六件,约值百金,一手交付女儿,说道:“做娘的手中只有这些,你可亲去交与公子,助他行聘完婚之费。”

 

夫人All in 了,顾佥事家里没有儿子,招一个女婿就是养老的。夫人希望现在帮女婿的忙,未来得女婿的养,人之常情,为此哪怕得罪老头子,也顾不上许多了。允许公子孟浪在前,差遣女儿亲去送钱在后,她不光给钱,还给了闺女。

 

阿秀道:“羞答答如何好去?”夫人道:“我儿,礼有经权,事有缓急。如今尴尬之际,不是你亲去嘱付,把夫妻之情打动他,他如何肯上紧?穷孩子不知世事,倘或与外人商量,被人哄诱,把东西一时花了,不枉了做娘的一片用心?那时悔之何及!这东西也要你袖里藏去,不可露人眼目。”

 

这话大有玄机。夫人让阿秀把礼法放下,私下去见公子,这是下钩子,阿秀就是香饵,怕公子把钱花了,用色相来诱惑他,让他回去准备迎娶。

 

其实如果你家女婿真是个拿钱就花了的主,留他作甚呢。

 

阿秀听了这一班道理,只得依允,便道:“娘,我怎好自去?”夫人道:“我教管家婆跟你去。”当下唤管家婆来到,分付他只等夜深,密地送小姐到东厢,与公子叙话。又附耳道:“送到时,你只在门外等候,省得两下碍眼,不好交谈。”管家婆已会其意了。


好可怜一姑娘,大半夜袖子里装着五斤多大银子,跟袖着个哑铃似的,还要把自己送给那个猥琐的骗子。

 

阿秀被自己的母亲出卖了。

 

姗姗来迟的夫君

 

假公子把阿秀一把抱住,甜言蜜语,各种骗。等到阿秀拿出银两和首饰,他一把抱住,把灯吹了。

 

管家婆在外面得了命令,放任事情发生……

 

到了五鼓天明,梁尚宾告辞出来,才明白自己惹祸不小。

 

“我白白里骗了一个宦家闺女,又得了许多财帛,不曾露出马脚,万分侥幸。只是今日鲁家又来,不为全美。听得说顾佥事不久便回,我如今再担阁他一日,待明日才放他去。若得顾佥事回来,他便不敢去了,这事就十分干净了。”计较已定,走到个酒店上自饮一杯,吃抱了肚里,直延捱到午后,方才回家。

 

他怕此事败露,就又在外面晃了一天,故意耽搁鲁学曾,怕他就来。

 

这边鲁学曾已经急出毛病来了。他姑姑跑到媳妇田氏房里,问有没有梁尚宾的衣服,偏偏田氏知书达理有侠气和蠢恶的梁尚宾关系紧张,梁尚宾的衣服都是自己收拾装箱的,家里没有钥匙。

 

却说姑侄两个正在心焦,只见梁尚宾满脸春色回家。老娘便骂道:“兄弟在此专等你的衣服,你却在那里瞳酒,整夜不归?又没寻你去处!”梁尚宾不回娘话,一径到自己房中,把袖里东西都藏过了,才出来对鲁公子道:“偶为小事缠住身子,担搁了表弟一日,休怪休怪!今日天色又晚了,明日回宅罢。”

 

老娘骂道:“你只顾把件衣服借与做兄弟的,等他自己干正务,管他今日明日!”鲁公子道:“不但衣服,连鞋袜都要告借。”梁尚宾道:“有一双青段子鞋在司壁皮匠家掌底,今晚催来,明日早奉穿去。”

 

别觉得蠢人不会作恶,蠢是恶最好的掩护了。他表弟、他娘、他妻子都以为他是蠢笨,是村郎,不知道他背地里下了多少黑手。

 

梁尚宾相送一步,又说道:“兄弟,你此去须是仔细,不知他意儿好歹,真假何如。依我说,不如只往前门硬挺看身子进去,怕不是他亲女婿,赶你出来?又且他家差老园公请你,有凭有据,须不是你自轻自贱。他有好意,自然相请;若是翻转脸来,你拚得与他诉落一场,也教街坊上人晓得。倘到后园旷野之地,被他暗算,你却没有个退步。”鲁公子又道:“哥哥说得是。”

 

老园公请鲁公子去后园,梁尚宾劝鲁学曾去前门,目的就是一个,如果顾佥事回来,就能跟鲁学曾打起来,如果强行退了婚,那梁尚宾的恶行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

 

鲁公子回到家里,将衣服鞋袜装扮起来。只有头中分寸不对,不曾借得。把旧的脱将下来,用清水摆净,教婆子在邻舍家借个熨斗,吹些火来熨得直直的,有些磨坏的去处,再把些饭儿粘得硬硬的,墨儿涂得黑黑的。只这顶巾,也弄了一个多时辰,左带右带,只怕不正。教婆子看得件件停当了,方才移步径投顾佥事家来。

 

看这段真的心疼。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阿秀吃了梁尚宾这个禽兽的亏,这是悲剧,但看到鲁学曾还在为自己世界的一点点细节尽力缝补,小心翼翼地生活,全然不知道世界已经坍塌,这种场面才会让人破防。

 

鲁公子来到前门,顾佥事还没有回来,鲁公子请家人通报给夫人。

 

孟夫人听说,吃了一惊,想:“他前日去得,如何又来?且请到正厅坐下。”先教管家婆出去,问他有何话说。管家婆出来瞧了一瞧,慌忙转身进去,对老夫人道:“这公子是假的,不是前夜的脸儿。前夜是胖胖儿的,黑黑儿的;如今是白白儿的,瘦瘦儿的。”夫人不信道:“有这等事!”亲到后堂,从帘内张看,果然不是了。

 

孟夫人心上委决不下,教管家婆出去,细细把家事盘问,他答来一字无差。孟夫人初见假公子之时,心中原有些疑惑;今番的人才清秀,语言文雅,倒像真公子样子。再问他今日为何而来,答道:“前蒙老园公传语呼唤,因鲁某羁滞乡间,今早才回,特来参谒,望恕迟误之罪。”

 

夫人道:“这是真情无疑了。只不知前夜打脱冒的冤家,又是那里来的?”慌忙转身进房,与女儿说其缘故,又道:“这都是做爹的不存天理,害你如此悔之不及!幸而没人知道,往事不须题了。如今女婿在外,是我特地请来的,无物相赠,如之奈何?”

 

阿秀听罢,呆了半晌。那时一肚子情怀,好难描写:说谎又不是慌,说羞又不是羞,说恼又不是恼,说苦又不是苦,分明似乱针刺体,痛痒难言。喜得他志气过人,早有了一分主意,便道:“母亲且与他相见,我自有道理。”

 

阿秀看着自己亲妈,自己刚刚知道自己被坏人骗奸了,万念俱灰,现在她妈还在念念叨叨,心疼那一笔私房钱。还在埋怨父亲,说罪过都在父亲身上。

 

这种心碎的和绝望,应该是阿秀被压倒的最后一根草。冯老先生说不是慌、不是羞的那种感受,其实就是阿秀的绝望。

 

教管家婆把厅门掩上,请小姐出来相见。阿秀站住帘内,如何肯移步!只教管家婆传语道:“公子不该担搁乡间,负了我母子一片美意。”公子推故道:“某因患病乡司,有失奔趋。今方践约,如何便说相负?”

 

阿秀在帘内回道:“三日以前,此身是公子之身,今迟了三日,不堪伏侍巾栉,有玷清门。便是金帛之类,亦不能相助了。所存金钗二股,金钿一对,聊表寸意。公子宜别选良姻,休得以妾为念。”管家婆将两般首饰递与公子,公子还疑是悔亲的说话,那里肯收。阿秀又道:“公子但留下,不久自有分晓。公了请快转身,留此无益!”说罢,只听得哽哽咽咽的哭了进去。

 

鲁学曾跟丈母娘矫情扯皮的时候,后面大乱起来,小姐上吊了,孟夫人和管家婆冲到后面,解开绳子,阿秀已经吊死了。

 

外面的鲁学曾还觉得这是圈套,还在嚷嚷。万念俱灰的夫人让丫鬟把鲁公子叫进闺阁。

 

公子来到绣阁,只见牙床锦被上,直挺挺躺着个死小姐。夫人哭道:“贤婿,你今番认一认妻子。”

 

这话伤心透了,你不信,自己来验看吧。再一个,她为你而死,你也来看看她,夫妻一场。

 

活人和死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女人就算再美丽,吊死之后也就狰狞恐怖了。

 

鲁公子放声大哭,夫人派管家婆送他出去。

 

顾佥事回家,听说女儿因为自己要退婚自杀了,伤心欲绝。

 

两个母亲发现不对劲

 

鲁学曾第二天去姑姑家还衣服,梁尚宾听说他来,就躲了出去,鲁学曾跟姑姑说起小姐自杀的事,梁妈妈感叹不已。

 

梁尚宾回来,听到自己妈妈说顾小姐怪他晚来三日,自杀身死。

 

梁尚宾不觉失口叫声:“啊呀,可惜好个标致小姐!”

 

梁妈妈道:“你那里见来?”梁尚宾遮掩不来,只得把自己打脱冒事,述了一遍。

 

梁妈妈大惊,骂道:“没天理的禽兽,做出这样勾当!你这房亲事还亏母舅作成你的。你今日恩将仇报,反去破坏了做兄弟的姻缘,又害了顾小姐一命,汝心何安?”

 

梁尚宾被老娘骂得狗血淋头,要回屋又被妻子田氏痛骂,他踢开了门痛打田氏,田氏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梁妈妈又气又苦,病倒了,病了七天,死了。田氏回来给婆婆奔丧,被梁尚宾一通羞辱,写了休书。

 

那边的孟氏夫人也逐渐品出了不对劲,老欧去送信,假公子也是老欧引来的,老欧就算没有跟假公子勾结,至少也是走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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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不欲生的人往往求死不能

 

真公子走的是前门,老欧根本就没见到,所以俩人鸡同鸭讲,根本说不清,孟夫人一怒之下,把老欧打了三十板子。

 

顾佥事死了女儿,到园子里散心,一看园子没人清扫,就叫园公老欧,下人们说,老欧被夫人打坏了。

 

顾佥事盘问老欧,老欧把事情都交代了,顾佥事大怒:

 

便叫打轿,亲到县中,与知县诉知其事。要将鲁学曾抵偿女儿之命。知县教补了状词,差人拿鲁学曾到来,当堂审问。

 

鲁公子是老实人,就把实情细细说了:“见有金钗钿两股,是他所赠,其后园私会之事,其实没有。”

 

知县就唤同公老欧对证。这老人家两眼模糊,前番黑夜里认假公子的面庞不真,又且今日家主分付了说话,一口咬定鲁公子,再不松放。

 

知县又徇了顾佥事人情,着实用刑拷打。鲁公子吃苦不过,只得招道:“顾奶奶好意相唤,将金钗钿助为聘资。偶见阿秀美貌,不合辄起淫心,强逼行奸。到第一日,不合又往,致阿秀羞愤自缢。”

 

鲁学曾被打入死囚牢,定了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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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姨一度绑架了后来的女婿小恶魔提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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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女儿的人反而被她各种信任

 

反倒是孟夫人知道情况,但是不敢明说,只是劝丈夫饶鲁公子的性命,还让管家婆拿钱到牢里打点,让公子少吃点苦头。

 

顾佥事花钱要鲁公子死,夫人花钱要鲁公子活,顾家成了县衙门的超超超级VIP,氪金大巨巨,全县都说——

 

这家人应该有点大病在脑子上。

 

陈御史横空出世

 

江西巡按名叫陈濂,他父亲和顾佥事是同榜进士,所以论着是顾佥事的“年侄”,顾佥事跟陈濂就打了招呼,想要鲁学曾死,绞刑有可能被改活刑,得盯紧一点。

 

陈御史把鲁学曾提出来问,才发现案子疑点很多,鲁学曾说自己就去过一次顾府,也没有夜会过顾小姐,她死了才见到她一面,卷宗上的供词,都是屈打成招。

 

按说陈御史只要把孟夫人、管家婆请来问话,这案子就破了,但是陈御史不能这么干,传顾叔叔的夫人上堂,让她招认女儿被骗奸的事,顾叔的脸面受不了。

 

他传来老欧问话。

 

便叫老欧问道:“你到鲁家时,可曾见鲁学曾么?”老欧道:“小人不曾面见。”

 

御史道:“既不曾面见,夜间来的你就认得是他?”老欧道:“他自称鲁公子,特来赴约,小人奉主母之命,引他进见的,怎赖得没有?”

 

御史道:“相见后,几时去的?”老欧道:“闻得里面夫人留酒,又赠他许多东西,五更时去的。”

 

老欧道:“昏黑中小人认得不十分真,像是这个脸儿。”

 

御史道:“鲁学曾既不在家,你的信却寄与何人的?”老欧道:“他家有个老婆婆,小人对他说的,并无闲人在旁。”

 

御史道:“毕竟还对何人说来?”老欧道:“并没第二个人知觉。”

 

老欧没有故意泄密,那问题就在鲁学曾那里了。陈御史问鲁学曾,他姑姑家离城多远,鲁学曾说,十里。陈御史说:“十里路你居然走了三天!撒谎都不会撒吗?”

 

鲁学曾赶紧解释,说自己在等表哥借衣服给自己,才耽误了时间。

 

御史大概明白了,接下来就是拿证据了。

 

梁尚宾听说鲁学曾被判了死刑,心里舒服了,只要鲁学曾一死,再也不会追查到他了。

 

但是这一天,他听到门外有人喧闹,走到门口,看见有个外地人在卖布,说是父亲死了,急着回乡,有四百匹布要卖,便宜。

 

要知道梁尚宾这个人,最在乎的就是便宜,一个占便宜能占出两条人命,还害死了自己老娘的人。

 

他当下决定买布,最后谈下来的价格就是一百七十两。

 

梁尚宾回去搬了银子,不够,还拿出金银首饰来作价。

 

这个卖布的不是别人,就是微服私访的陈御史,他拿了这些金银首饰,就请来了顾佥事,认这些首饰。

 

顾佥事认出了首饰。

 

陈御史升堂问案,传唤梁尚宾。

 

御史喝道:“梁尚宾,你在顾佥事家,干得好事!”梁尚宾听得这句,好似春天里闻了个霹雷,正要硬着嘴分辨。只见御史教门子把银钟、首饰与他认赃,问道:“这些东西那里来的?”梁尚宾抬头一望,那御史正是买布的客人,吓得顿口无言,只叫:“小人该死。”御史道:“我也不动夹棍,你只将实情写供状来。”梁尚宾抬头一望,那御史正是买布的客人,吓得顿口无言,只叫:“小人该死。”

 

这就是陈御史的高明之处,其实当初听了鲁学曾的供词,就可以拷打梁尚宾,上夹棍,抄家拿赃,但他没有,他讲证据,尽量不刑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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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同

 

御史取了招词,唤园工老欧上来:“你仔细认一认,那夜司园上假公子的,可是这个人?”老欧睁开两眼看了,道:“爷爷,正是他。”

 

做成铁案,顾佥事才能服气。

 

御史喝教室隶,把梁尚宾重责八十;将鲁学曾枷打开,就套在梁尚宾的身上。合依强奸论斩,发本监候处决。

 

差人也来到了田氏家里,追查有没有别的首饰,这是一场屈辱,如果进了女牢,也是九死一生。

 

田氏聪明带了休书,不去大堂,坐轿子来顾佥事家,求孟夫人救命。

 

孟夫人一看田氏,就觉得恍惚是自己女儿,田氏求救的话刚一说完,就摔倒在地,声音像阿秀一样:

 

“母亲,俺爹害得我好苦也!”

 

夫人听是是阿秀的声音,也哭起来。便叫道:“我儿,有甚话说?”只见田氏双眸紧闭,哀哀的哭道:“孩儿一时错误,失身匪人,羞见公子之面,自缢身亡,以完贞性。何期爹爹不行细访,险些反害了公子性命。幸得暴白了,只是他无家无室,终是我母子担误了他。母亲苦念孩儿,替爹爹说声,周全其事,休绝了一脉姻亲。孩儿在九泉之下,亦无所恨矣。”

 

说罢,跌倒在地。夫人也哭昏。管家婆和丫鬟、养娘都团聚将来,一齐唤醒。

 

那田氏还呆呆的坐地,问他时全然不省。夫人看了田氏,想起女儿,重复哭起,众丫鬟劝住了。夫人悲伤不已,问田氏:“可有爹娘?”田氏回说:“没有。”夫人道:“我举眼无亲,见了你,如见我女儿一般,你做我义女肯么?”田氏拜道:“若得伏侍夫人,贱妾有幸。”夫人欢喜,就留在身边了。

 

夫人跟顾佥事说了休书的事,开脱了田氏,又说起阿秀附体的事情,建议顾佥事以义女田氏来招鲁学曾为婿。

 

顾佥事冤枉了鲁学曾一场,也觉得惭愧,只好亲自去鲁家提亲,只说田氏是自己的远房侄女,跟田氏,只说是给她找个秀才入赘。

 

两人洞房花烛,鲁学曾才发现新婚妻子就是前任表嫂,田氏也发现原来是鲁公子,两人经历了一场生死,非常和睦,而且孝顺顾佥事夫妇。

 

鲁学曾在顾佥事的帮助下进了国子监,后来又中了进士,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姓鲁,一个姓顾,两家都有了后嗣,而那个恶表哥梁尚宾,没有后代。

 

故事说完了。

 

这种浪漫结尾,是冯梦龙安排的正能量,也是听故事看书的人们希望看到的结局。

 

现实中,遇到暗害的鲁学曾们,只怕是早早身死,没有翻身洗冤的机会。

 

因为遇到聪明清澈如陈濂这样的好官员,非常难。

 

大多数普通人,都是石城县知县那种虚伪正义感的持有者,他觉得把一个作奸犯科的臭男人往死里打没什么不妥。

 

什么是善意,善意不是充沛的、随时挂在嘴边的道德感,而是讲道理、尊重程序的头脑,是非凡的判断力,是对真相的爱。

 

愿我们都成为对人诚恳、对事精明的人;愿我们都和这样的人为友。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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