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民(255)

来源: YMCK1025 2021-02-13 11:25:24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8508 bytes)
回答: 灵界见闻(六十五)YMCK10252021-02-13 11:19:30

 

 

除夕夜,我提着饺子奔赴抓捕前线

2021-02-10 10:0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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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深蓝

基层民警,文学门外汉

1

2016年2月7日,除夕。傍晚5点,我突然接到上级电话,辖区突发恶性案件,嫌疑人周某因赌债纠纷致一死一伤后潜逃,且扬言要继续报复其他人。上级要我订最近一班列车回到岗位,务必在第二天中午前与同事集结。

事发突然,我来不及多问,赶紧用手机查询时间合适的列车,然后订了最近一班返程车次,但距离发车时间,只剩1个小时了。

年夜饭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及吃了,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告诉母亲我马上就要走。母亲很吃惊,手里的餐具还来不及放下,愣在原地,问家离单位那么远也要回去?我说没办法,命案为大,嫌疑人情况只有我了解,不回去不行。

母亲赶紧喊父亲,父亲从厨房钻出来,听说我马上要走也吃了一惊。我又解释了几句,父亲便沉默了,说这会儿菜还没做好,但饺子已经包好了,他现在就去煮,吃完再走,说完又钻进厨房。

从家到火车站,平时打车也要半小时,眼下大年夜,还不知能否叫上车。我本想说,怕是饺子也来不及吃了,还得去火车站取票,但还没开口,手机就又响了——现场的同事打电话过来询问嫌疑人的社会关系,他们正在布置搜捕。

我只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同事讲电话,母亲赶忙过来接手,让我去一边坐着说。

 

嫌疑人周某是我的“老熟人”。他曾是市里一家企业的基层干部,8年前因职务犯罪被判有期徒刑5年,出狱后成为我负责辖区的“重点人口”。

入狱前,周某曾“风光”过好几年,是外人眼中衣着光鲜的“周大哥”,同事口中一言九鼎的“周科长”;入狱后,周某不仅被原单位开除了公职,妻子也带着儿子和大部分财产远走他乡。这些年,周某一直在向我传达自己想要“东山再起”的念头——他在本地搞过小工厂,去省城开过饭店,还去云南倒过玉石——但许是运气不好,生意不仅毫无起色,反而把他离婚后为数不多分到的财产赔了个精光。

再往后,周某开始流连于赌场,期间我拘留过他几次,但毫无效果。同事在电话里告诉我,一个月前,一位韩姓赌徒约周某“合作”赚钱,周某听信后,在外借了高利贷与韩某在赌场“坐庄”,不料韩某的真实目的却是为了蒙骗周某。两人“坐庄”一个月后,周某不但没赚到钱,反而把借来的高利贷赔得一干二净。

年前,终于发觉端倪的周某找到韩某,在其逼迫下,韩某承认了自己与吕某、张某二人合伙给周某“做笼子”的事情,但此时,钱财已被三人挥霍一空。周某一怒之下捅伤了韩某,并在临县一家饭店包间内将吕某杀死。潜逃时,周某随身携带凶器,警方高度怀疑,他要继续寻找张某报仇。

如此持械潜逃且去向不明的举动极度危险,同事不断向我解释说,眼下大家都回岗备勤了,若非情况紧急,绝不会大年夜叫我回去。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托他转告领导,马上出发,一定按时到达。

10分钟后,电话收线,我起身想去继续收拾行李,但母亲已经把装好的行李箱推到了门口,父亲也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饺子好了,抓紧吃点,你最喜欢的韭菜肉馅……”父亲说。

我看了看时间,确实来不及坐下吃了,想开口,但父亲的表情非常复杂。想起自己去年也因为值班没能在家陪他们过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父亲见我站着不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叹了口气,说时间确实来不及的话,那就带一些在路上吃吧,“老家讲究这个,一年到头,在外的人总得吃顿家里的饺子”。说完,他又一次回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装满饺子的保温桶。

车已经到了楼下,我接过保温桶,想跟父母再说几句话,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父亲笑了笑,把一小瓶白酒塞到我手里,说路上吃饺子的时候喝,“快去吧。饺子酒饺子酒,越喝越有……”

2

大年夜,路上非常空旷。司机开得飞快,说接到我这单纯属意外,本来自己赶着回家吃年饭,不料忘了退出网约车系统,被“强行”派了单。他问我为什么大年夜要去火车站,我说我是警察,刚接到返程命令。他叹了口气,从扶手箱里掏出烟来递给我,说想抽烟的话在车上抽就行,他送完我就不接新单了。

一路上手机频繁响起,不断有同事打电话来询问各种情况——刑侦同事找我了解周某在本地的关系网,比如他可能会投靠的关系人地址和联系方式;网安和技侦同事也发现了一些可疑信息,找我核实相关线索。眼看发车时间临近,我趁同事电话的间隙,给在铁路公安的同学张龙打了个电话,请他帮我协调一下取票和进站时间。

彼此都是警察,对于除夕突然返岗,张龙并没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让我放心。

到火车站时,张龙已经全副武装、开着巡逻电瓶车在站前广场等我了。上了电瓶车,我才知道原来当晚恰好是他值主班。他说大年夜我坐的那趟列车没多少乘客,他联系了跟车乘警沈警官,托他帮我找了个空铺位,至少晚上可以睡一觉。

我和张龙是高中同桌,关系铁到生锈。他小我1岁,警校毕业后进了铁路公安,一直在站前派出所上班,年前刚刚结婚。当时他给我发了请帖,但紧接着就说:“礼金到了就行,人就别来了。”这话放在外人那里有些不中听,但做我们这行的,心里都清楚这里透出的体贴。

那时我正在忙一起专案,确实不可能参加他的婚礼,本来我俩还约着,年初三晚上一起吃饭叙旧,却因着这个突发事件,提前见了面。

我跟张龙开玩笑,“你也点够背啊,都算单位的老杆子了,刚结婚就在值班室过年,弟妹不骂你?”张龙哈哈一笑,说自己本来也有点憋屈,但接到我电话,心情一下就好了,他这在值班室过年的,总好过我这在车厢里还过不上年的。

我作势锤了他一拳,张龙没躲,问了我几句案子上的事情,我捡能讲的给他说了几句,末了,张龙嘱咐我注意安全,“挑年三十犯案子的家伙八成是个亡命徒”。

张龙跟我一起上了列车站台,沈警官正在站台上执勤。沈警官大概50多岁的年纪,二级警督,执勤帽下面露出的鬓角已经花白,寒暄了几句,便准备接我上车。这时,张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跺脚,说自己忘了点事,让我等他一下,说完转身就跑。

我给沈警官递烟,他摆手说自己执勤,不方便,说知道我在哪个车厢,一会儿开车了去找我。我站在车厢前一边抽烟一边等张龙回来。手里的保温桶沉甸甸的,想来父亲至少给我装了二斤水饺,估计张龙值班也没得吃,正打算等他回来分他一半。左等右等不见人,我给张龙打电话,他那边显示正在通话。我看开车时间差不多了,丢掉烟头进了车厢。没多久,列车员就把车门关了,又过了几分钟,列车“吭哧”一声,看样子是准备出发了。

突然,我看到窗外一个硕大的身躯张牙舞爪地跑过来——张龙一米九几的个头实在显眼,手里还拎着个袋子。等他跑到近前,列车已经缓缓动了起来,张龙使劲用手敲窗玻璃,我急忙开窗,他一下把袋子塞了进来,一边跟着列车向前跑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弟妹下午送过来的饺子,韭菜馅的,大过年的,你路上垫一下……”

3

列车向南疾驰,大年夜的车厢里确实没几个人。窗外的天空中炸开朵朵烟花,我坐在座位上,想起了上午买来本打算年饭前放的鞭炮,又想起送我出门时父母的眼神,再看看眼前小桌板上的两份水饺,心里忍不住有些感伤。

刑警大队的电话还是隔一会儿一个,电话里,同事刚哥问我车次和抵达省城的大致时间,说局里抽调了40多名民警,成立了案件专班,一共分了5个探组,我所在的探组,探长是毛哥,他带的一组人今晚已经前往省城搜捕了。

刚哥让我下火车后直接联系毛哥,他会去接我。我想起年前毛哥的老婆生二胎,现在应该还住着院呢,便问刚哥他不是在医院陪床吗?刚哥叹了口气说,连你这在外省的都被叫回来了,能跑得了他?

最后,刚哥嘱咐我,见面后千万别跟毛哥提嫂子生二胎的事儿,毛哥正在气头上,刚才他俩通电话的时候,毛哥说要把那人“剁成饺子馅”。

 

晚上7点半左右,沈警官大概完成了一轮巡查,来到卧铺车厢,看我面前的两份饺子都没有动,招呼我跟他去餐车。

我顺手提上水饺跟沈警官走,沈警官说他那儿有饺子,但我执意要把父母和张龙送我的水饺带上。两人摇摇晃晃穿过四五节车厢,沈警官的两位同事和一位阿姨正在餐桌旁等待。

我跟他们打了招呼,彼此简单做了自我介绍。除沈警官外,年纪和我相仿的是刘警官,胖乎乎的,一笑脸上就有两个酒窝;年轻一些的是刚入职的小陈,还在实习期;阿姨姓王,是沈警官爱人,50多岁的样子,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几人面前的铁饭盒里都有饺子,另外桌上还摆着几个菜,炸藕合、炖排骨、木须肉和西红柿炒蛋。沈警官说这些菜都是王阿姨在家做好带上车的,饺子是鲅鱼馅,王阿姨亲手包的,让我别客气,放开吃就行。

我有些不好意思,也把带来的水饺打开放在桌上。大家边吃边聊,很快熟悉起来。刘警官比我大1岁,当警察第7年,这是在火车上过的第3个除夕;小陈去年6月刚刚大学毕业,长得很秀气,大概是头一回在火车上过年,还有些不太适应,话也不多,只顾闷头吃饭,偶尔掏出手机发几条信息。刘警官就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在给女朋友发消息,小陈不置可否,脸上满是羞涩。

沈警官问了一下我的情况,案情方面我暂时不好多说,只能大概讲了讲。沈警官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干咱们这行的,得适应这种工作节奏,“旧社会有句话讲,过年过年,地主过年,老百姓过关。现如今放在我们身上,就是老百姓过年,警察过关啊。”

大家都笑了,我也无奈地笑了笑。沈警官提议刘警官和小陈一起敬我这个“远方的战友”一杯,大家纷纷举起了桌上的保温杯。王阿姨忽然说,“大过年的,你们上班不能动酒,但小李(指我)今天又不在岗位上,他可以喝点啊?”

沈警官马上站起来,问餐车乘务员买酒,我忙说自己有,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我的一小瓶白酒。刘警官把酒凑在鼻孔边,使劲儿嗅了嗅,说自己也想来一口,被起身去拿杯子的沈警官听见了,故作生气地训了他一句,刘警官就笑嘻嘻地给我倒满,说这点酒哪够他喝。

酒过三巡,我问沈警官跑车怎么还带着家属。沈警官说,自己儿子也是警察,在外地上班,今年过年回不了家。自己在车上过除夕,王阿姨不愿一个人在家,索性买了一张车票,陪沈警官一同在车上过年。

我又问沈警官,这是在列车上过的第几个除夕,沈警官想了一会儿,说太多记不清了,自己当了30多年铁警,在车上过年的次数,总有十七八个了吧。

我举起酒杯,表示要敬“老前辈”,沈警官笑着用保温杯跟我碰了碰,说现在自己已经习惯在车上过年了,在家过年反而觉得别扭。刘警官就在旁边一脸坏笑,说沈叔你就讲讲自己年轻时为啥非要在火车上过年的事情呗?

在大家的笑声中,我才得知王阿姨退休前也在铁路部门工作,年轻时是列车上的乘务员,30多年前,两人在一班除夕夜的列车上相识,相恋结婚。由于夫妻经常有一方要在列车上跨年,另一方索性也就主动申请值除夕夜的班儿了。尤其是前些年,儿子也去外地当了警察,过年回不了家的时候,沈警官夫妇总感觉在家过年少了点什么,索性直接回到车上,找寻“年轻时的感觉”。

“所以我说在家过年反而觉得别扭嘛,有家人的地方才叫过年,一个人搁家蹲着,那有啥意思?”沈警官哈哈笑着,把保温杯里的花茶一饮而尽。

4

晚上9点,桌上的菜和水饺被大伙扫荡干净,沈警官问我们吃饱没,没吃饱的话餐车还有菜可以加,平时饿肚子没事,年饭一定得吃饱。大家都笑着说饱了,刘警官更是捂着肚子说饺子已经填到喉咙。

我和大伙告辞,几人相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之后有时间再聚。大概是酒精的缘故,刚上车时的伤感不见了,我躺在铺位上睡不着,掏出手机看,发现单位的两个微信群里十分热闹:一个微信群里,有人发拜年祝福,还有几位同事在群里撒红包,大家都嘻嘻笑笑;另一个群里,同事们还在四处搜捕嫌疑人周某,不时相互交流几句现场情况,有文字也有语音,有时还伴有纷乱噪杂的背景音,气氛十分紧张。新年的喜庆与搜捕的紧张相互穿插,有种时空交错的怪诞感。

周某还没有找到,一组民警在搜查旅馆时,偶然发现有人从事卖淫嫖娼活动,在群里请示领导如何处理,领导指令将卖淫嫖娼一事移交辖区派出所处置,专班民警继续搜捕周某;另一边,寻找张某的一组民警已抵达其住处,听闻周某对韩某、吕某的报复行为后,张某妻子叫回了已藏匿的丈夫,民警随即对张某采取了强制措施;刚哥一组正在驱车前往临市的路上,嫌疑人周某近期与住在临市的舅舅有过频繁通话,刚哥等人前去排查。

毛哥在群里找我,又嘱咐我在车上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这次任务重,回去之后有的忙。让我下车之后马上给他打电话,不要乱跑,他会在出站口等我。

早上6点半,我被刘警官叫醒,问我昨晚睡得如何,我说一切都好,问他休息得怎样,他说大致还好,只是凌晨时遇到一起警情,已经处理完毕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车到站了,刘警官和小陈送我下车,我说想跟沈警官打个招呼,刘警官说昨天夜里沈警官处理警情到后半夜才睡,这会儿还没醒,就不来送我了。分别前,刘警官嘱咐我搞案子注意安全,下次休假回家时记得给他打电话,到时他约上沈警官、小陈和张龙大家一起吃饭。

目送列车缓缓启动远去,我拨通了毛哥的电话,拉起行李匆匆往站外走。

 

大年初一的清晨,火车站有些冷清,站前广场显得十分空旷。进出站的人少了很多,一些临街商户也已关门歇业。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拖着重重的行李,步履匆匆,但脸上大多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我按照之前跟毛哥的约定走到广场尽头,看到了警车正在闪灯。坐进车里,我赶紧询问案子的事情,毛哥却从后座拿过一个塑料饭盒,让我先吃点东西,案子上的事情,他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讲。接过饭盒,竟然也是饺子。

我记得毛哥平时不爱吃饺子,去年过年,大伙在所里包饺子,毛哥就自己跑到备勤室煮面吃。

我问毛哥怎么突然换口味了,毛哥哂笑着,说估摸我坐了一夜火车,早上还没吃饭,本来想找个地方买些早点,但找了一路也没发现还在营业的餐馆,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饺子是他在便利店买的速冻水饺,便利店服务员小哥帮忙煮的,“你们北方年饭流行吃饺子,按你昨晚上车时间,估计你也没赶上家里的饺子,这速冻水饺的味道肯定不如家里做的好吃,但总归是那么个意思,赶紧趁热吃了吧。”

我突然有些莫名的感动,一下忘了昨晚刚哥的嘱咐,问起了毛哥嫂子生二胎的情况。话一出口才想起来,有些后悔,但毛哥并没有发脾气,只是叹了口气,说自己连夜把父母从家中接到了医院,现在妻子情况还好,估计案子搞完了,孩子也差不多生下来了,到时一同去家里做客,他还要拜托我帮他给孩子想个“有内涵”的名字。

速冻水饺是香菇肉馅的,无论个头还是味道,确实不如家里父母包的,更没法跟沈警官带去的鲅鱼馅饺子相提并论。但毛哥十分体贴地买了一盒老干妈辣椒酱,我风卷残云消灭了这一盒水饺,毛哥看了看空饭盒,没忍住念了句“真他娘的能吃”。

和毛哥有一搭没一搭聊天,随口问了句他的大儿子谁在照顾,毛哥却冒出一句“不知道”。我有些吃惊,说你这爹咋当的?毛哥也愣住了,这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让我用他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大儿子今天怎么安排。好在家人告诉他,大儿子一早就被送去了小姨家,毛哥才放下心来。

毛哥继续一边开车一边跟我交代今天要做的事情,他说嫌疑人周某在汉阳有一个以前关系密切的狱友,周某开饭店时曾得到过那名狱友的帮助,有情报表明周某潜逃后可能会投奔这名狱友,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找到并核查这名狱友的情况。另外,周某与前妻之间也因离婚财产分割问题存在矛盾,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扬言要报复前妻,周某此次犯案后情绪激动,不排除其对前妻实施报复的可能,因此我们还要去寻找并保护周某前妻,防止发生连环杀人案。

说话间,毛哥连着抽烟,一个接一个地嚼着槟榔,看起来是在强打精神。我问他是不是昨夜没睡,他点点头,说前天夜里在医院陪护,也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路过一个路口,我让毛哥停车,和他交换了驾乘位置。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大概还有40分钟车程,我让毛哥赶紧抽空睡会儿。他没有反对,把副驾驶的座位放平躺了下去,不过1分钟,鼾声就从我耳边传来。

5

2016年大年初三,经过持续奋战,嫌疑人周某终于被抓获归案。被捕时,民警在他身上找到了杀害和重伤韩某、吕某的凶器。

据周某交代,自己的目标的确是张某以及前妻。

周某落案后,专班马上展开讯问工作。由于受害人韩某、张某等人此前涉嫌开设赌场罪,聚众赌博罪等相关罪行,多起案件的侦办工作需要同时进行。刚从外地返回的专班民警随即投入后续工作之中。

大年初五,公安机关针对周某故意杀人案的主要讯问流程结束,周某被移送看守所等待随后的司法程序。虽然我们还需继续办理韩某等人所涉嫌的开设赌场、聚众赌博、诈骗等案件,但命案已破,大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忙碌过后的疲惫感连番袭来,距年假结束也只有两天了。同事们开始讨论仅剩的这两天假期该如何度过,有人说要回家陪陪父母,有人说要带孩子出去玩两天,还有人说家里很多事情耽误了,得回去处理。但大多数同事都表示,剩下的两天只想睡觉,这几天实在太累了。

因为离家远,上级特批给了我4天假,让我回家补休春节假期,我高高兴兴地给父母打了电话,又订了一张第二天回家的机票。

然而,就在当天下午,公安局突然召集专班民警傍晚集结,大家不明就里,以为案件出现了新的变故,神情紧张地凑在一起打听怎么回事。可惜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几位派出所和支大队主官也默不作声,只让我们等待命令即可。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沮丧,按照往常经验,不是老案子出了问题,就是又来了新案子。

临近傍晚,公安局机关大会议室,很多人在吸烟,屋里很快变得乌烟瘴气。大家纷纷推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讨论半天也没结果,最后也只好就这么各怀心事地坐着。等到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来到现场,一脸严肃,我心里暗叫不好,自己订的那张机票,八成又要泡汤了。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他布置新任务,副局长先是针对之前的案子讲了几句官话,又说今晚任务重大,谁也不准请假,之后就让我们跟他走,大家机械地跟他离开会议室,不料他竟把我们领到了机关大院的警官食堂二楼。

现场情况令所有人吃惊,二楼大厅的三张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水饺。副局长说,今天叫大家过来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新的任务。这次除夕发案,大年夜被拎出来做事,大家都没能在家过年,有些同志这几天甚至连口热饭都没能吃上。

现在案子忙得差不多了,今天“破五”,年还不算过完,今晚局里给大家补过除夕,饺子有四种口味——韭菜肉、芹菜肉、韭菜鸡蛋和三鲜馅,都是食堂职工和几位民警家属亲手包的,不但管饱,觉得好吃还可以带回家去。

之前几位面对民警询问默不作声的支大队领导一下笑了起来,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早就憋得难受了。大家随即一哄而上,洋溢着新年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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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除夕都未曾团圆的一家人

2021-02-11 09: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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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文远

直面人生,用心记录。

1

2003年国庆节期间,我家小区前面的小巷内开了一家小菜馆,和其他店铺开张不同,没有铺红毯也没有放鞭炮,只在门上贴了张大红纸,上写着:“开业前3日,为酬谢街坊邻居,菜品一律6折。”

次日中午,我和朋友去小菜馆吃饭,店里的6张桌子已是座无虚席。一个20多岁的女服务员满脸笑意,手脚麻利地端茶倒水、收拾碗筷,来回穿梭。透明的厨间内,大师傅穿戴着标准的厨师服,掌中大勺翻飞,忙得不亦乐乎。

排队候餐时,我发现靠近收银台的那桌食客有点“与众不同”——别的客人都在举箸朵颐,高声攀谈,那几个人却面色凝重,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位头发有些斑白的小老头,竟然将头埋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女服务员见状,忙跑过去:“爸,你怎么还哭了呢?”见小老头喝多了,女服务员就拜托同桌的熟人将他送回去。小老头被人搀着,踉踉跄跄走出小店,嘴里自言自语:“我们爷俩的铁饭碗,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在人声鼎沸的小菜馆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无人深究。

之后每逢周末,我常去这家菜馆吃饭。除了服务周到热情,他家的家常菜也与众不同,比如宫保鸡丁,里面的花生米不但爽脆,还有一种浓烈的香味。

我问炒菜师傅其中的奥妙,他总是呵呵笑,不言语。有几次,食客们鼓噪、敬酒,非让他说出其中的秘密,他捱不过,说那花生米用白酒泡过。大家听了很讶异,追问到底泡多长时间?他就又继续呵呵笑,不说话了。

日子久了,食客们与炒菜师傅、服务员都混熟了,这才知晓这家小菜馆是一家子人在经营。厨师叫小周,他媳妇和母亲在店里打下手,而那日醉酒的那个小老头是小周的父亲。他们全家就住在小菜馆后面的家属楼里。

小周做厨师,完全是“半路出家”。他原本和父亲在市内一家国营工厂做保全工,从90年代开始,工厂经营每况愈下,捱到了2002年秋天,终于破产了。父子双双下岗,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那时候,老周52岁,小周25岁。

老周18岁入厂,勤勤恳恳一辈子,眼看着临近退休了,工厂却倒闭了。他想不通,于是就常和处境相同的“师兄弟”们喝酒买醉,家人们劝他振作,也无济于事。

而当时结婚才一年的小周平素就喜欢做饭,下岗后应聘到一家酒店,跟一个做主厨的亲戚学炒菜。一年后出师,在妻子和母亲的支持下,盘下了家门口的这家小菜馆。

开业当天,小周两口子原本也想铺红毯、放鞭炮,热闹一番,但被老周喝止了:“咱爷俩铁饭碗都没了,你们现在开个小饭店不过就是糊口而已,就这还想放鞭炮庆祝?让所有人都知道咱爷俩下岗了么?”

最后,按老周的要求,小菜馆简简单单开了张,之后凭着口味独特、价格公道,很快吸引了周遭几个小区的居民,甚至还有食客坐着公交车专程来吃饭,到了周末用餐高峰期,更是一座难求。

小菜馆生意红火了,让原本爱喝酒的老周也抛下酒瓶到店里帮忙,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有爱开玩笑的老街坊打趣他:“老周,怎么不喝了,是不是铁饭碗不如这鸡毛店啊?”

2

2006年盛夏,小周媳妇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取名小伟。初秋,老周常抱着满月的孙子在店外晒太阳,小家伙虎头虎脑,很是可爱,相熟的人都说老周有福气,他听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因为生意好,2008年秋天,周家小菜馆搬迁到了街口,面积大了一倍,名字也改为“周家饭店”。开业当天不仅放了鞭炮,铺了红毯,还装了气球门。得闲的街坊邻居都赶过去祝贺,老周一家人忙着拱手道谢,一脸的喜气洋洋。

可世上的日子,并非总是晴空万里。

2009年年初一个周末的中午,周家饭店的大门竟然上着锁——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要知道一年365天,老周一家人只在过年期间休息两天半。相熟的食客给老周父子打电话,但一直无法接通,到了下午,噩耗传来——小周凌晨去菜市场进货,途中遭遇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后来老周和大家讲,那天凌晨4点多钟,儿媳突然死命敲门,带着哭音说交警给她打电话,说小周出了车祸,人在医院。起初老周怀疑是接到了诈骗电话,但站在一旁的老伴哭了起来:“哪有这么早就打电话的骗子啊?儿子肯定出事了!”

他们赶到医院时,小周已经住进了ICU,浑身插满了管子。儿媳和老伴当场晕了过去,老周接过那张薄薄的病危通知书,耳中全是轰鸣声,医生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清。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别人当面喊我都听不见。”说到此处,老周红了眼眶,街坊四邻听了,也都跟着伤心。

后来,一位交警告诉老周,说是一位下“大夜班”的热心市民报的警。他们到达现场时,肇事司机已经逃逸,而现场路段又没有安装摄像头,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肇事者抓不到,医院的催款单却来了,ICU的费用很高,每天接近上万元。老周把家里的积蓄用尽后,亲戚朋友大多有心无力,最后老周果决地将饭店兑了出去。

当时,社区也在路边摆桌子,组织附近的居民献爱心,但所得款项在巨额的医疗费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老周咬咬牙,又将自家那套住了20多年的分配房卖给一位远亲。

在医护人员努力地治疗下,深度昏迷多日的小周终于睁开了眼睛,虽捡回一条命,但再也站不起来了。直到下半年,小周才坐着轮椅出院,和媳妇暂住在岳父岳母家。没了房子的老周夫妇,带着3岁的小伟借住在工厂的师父家。

 

2010年年初,看管我们小区自行车棚的老刘两口子辞职去了南方,居委会同情老周一家的遭遇,就和物业商量,想让老周接替这份工作。

自行车棚在小区大院西南角,总共有400多平米,里面常年停放着100多辆车子。位于车棚进出口的值班室面积不大,约莫只有20平米左右,室内陈设简单,一盘火炕、一炉、一套桌椅而已。

对于寄人篱下的老周两口子来说,日夜看守自行车棚不仅有一笔收入,值班室也可以免费住,正好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收到居委会通知的次日,他们便带着小伟搬进了值班室。

这年农历除夕,儿媳推着轮椅上的小周来到小屋,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元宵节后,小周两口子便去了邻县经济开发区的一家工厂做门卫,那家工厂的老板是小周媳妇的一个远房亲戚。

从此,一家人就彻底分开了。

3

小区车棚里的自行车大致分为3类:中学生上下学骑的山地车;爷爷奶奶用来买菜、接送孙子的老式二八车;年轻人上下班用的各式车辆。它们无一例外,全部登记在一个厚厚的本子上,若按年缴纳存车费,每辆是100元;若按月,每月需15元;平素来小区访亲探友的人,如要临时存车,一次5角钱。

我们小区里有两位初中教师,周末在家开补习班,学生挺多。对那些来补课的学生,老周原本也是按每次5角收费的,后来有一个孩子没带钱,就把自行车放在楼前的空地上,结果车子被偷,孩子下课后急得直哭。老周见了很心疼,于是这些补课的孩子再来存车,他就按月收取存车费,每月仅1元。

老周是个热心人,接手车棚后,他在值班室前设了一个小修车铺,打气、补胎免费,若是换辐条等,只收取材料费。平时,若是看见有手拎肩扛的老哥哥姐姐,他必定会上前搭一把手,如果瞅见没有大人跟随的小朋友,总会在楼下吼上几嗓子,直至将家长唤出来;就连谁家的汽车晚上有没有关窗,他也惦记着。

一天,老周在整理自行车时,意外捡到了一个钱包。里面除了身份证、一大沓百元大钞外,还有若干张银行卡,他忙联系失主。翌日,喜出望外的失主为了表示感谢,非要给他几百块钱酬金,但被老周坚决地拒绝了:“使不得使不得!不是自己挣的钱,不能要啊。”

几天后,失主给老周送了一面“拾金不昧”的锦旗,老周郑重地将它高高挂在了值班室的墙上,与墙上已有的两面“先进工作者”锦旗并列——那两面锦旗,是老周年轻时在国营工厂工作时获得的。

 

除了看守车棚外,老周还有一项副业收入——卖废品。

人心换人心,相处久了,小区里很多业主都和老周成了朋友。大家会把自家的啤酒瓶、饮料瓶清洗干净,再整齐地摆放在值班室门前。老周也出去捡,小区里有10栋楼,30多个垃圾桶,每日早中晚,老周戴着厚手套,背着蛇皮袋,从中翻拾100多次。

原本他总是一个人出去拾荒,只是有一次,淘气的小伟趁奶奶做饭不备,悄悄溜了出去。彼时院里的几只流浪狗正在争抢食物,小伟想和小狗嬉戏,结果被咬破了手指。后来,老周再出去,就将小伟紧紧地拴在身边。有时夕阳下,一老一小两个金色的剪影,大家看了,再想起之前生意兴隆的周家饭店,都不胜唏嘘。

到了暑假,小区业主们集体给孩子报夏令营,主办方赠送一个免费名额,大家就把这个名额给了小伟;到了冬日,有的业主会请老周祖孙三人去家里洗个热水澡,老周过去的师兄弟、老邻居、老朋友也常到值班室找他喝茶聊天。

凡此种种,都成了老周晚年生活中的“暖阳”。

4

2015年寒冬,一个周末的清晨,我准备出去买早点。路过车棚时,发现那里围了好些人,老周两口子正一脸焦急地说着什么。走近才知道,昨夜9点多车棚里来了一个偷车贼,被老周和几个业主合力抓住了。

老周说,当时他和老伴正陪着小伟做作业,中间他走出值班室抽烟,天上正下着鹅毛大雪。他看到一个穿校服、戴口罩的孩子推着一辆白色“趴赛”从车棚深处快速走来。

那辆“趴赛”是车棚里最贵的几辆自行车之一,“快两千块钱呢”,也是老周平素重点看管的车辆,它的主人是一个刚上初一、小名叫“东东”的男孩。

“东东,这么晚了还出去啊?”老周打了声招呼。

可往日很有礼貌的东东这次却没有回应,而是慌里慌张地骑上车,准备迅速离开。车子到了老周跟前,老周才发觉骑车的人身材有些魁梧,并不是瘦弱的东东。

“你不是东东!”老周说着就伸手抓住了偷车贼,那人被迫跳下车,猛地将老周推倒,骑车就要跑。老周迅速爬起,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大喊“抓贼”,偷车贼无法脱身,便挥起了拳头。

小伟听到嘈杂声,忙跑了出去,目睹爷爷被打,9岁的他发疯似地冲过去,3个人扭打成一团。好在有两个下班的业主撞见了这一幕,他们也跳下车,合伙制服了这个偷车贼。

没多久,警察赶到,将众人带到派出所做笔录,老周和小伟都挂了彩,连夜去医院做检查。老周只是一些皮外伤,但小伟的肋骨断了一根。

10多天后,小伟出院,回家卧床静养。老周两口子问他想吃什么,小伟想了半晌,垂了头,低声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过去的5年里,因为工作和身体的原因,老周一家人连除夕也不能团圆。只有在年后,老周才会抽时间带着小伟去邻县的工厂看望儿子儿媳。

几天后,小周两口子回来了。院里的人见到他们,都感慨万千——原本开朗爱笑的两个年轻人,如今都是沉默寡言的,坐在轮椅上的小周还不到40岁,头发却已斑白。

5

一晃就到了2019年,五颜六色的共享单车占领了城市里的大街小巷,小区车棚里存着的车越来越少。老周已年逾古稀,常坐在值班室门口的木凳上发呆、抽闷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家都劝他想开点:“时代大潮,谁也挡不住啊。”老周说他知道:“人家那毕竟是高科技,也确实方便。”

除了这个,其实老周心中还埋着很多烦心事:比如从去年开始,他拓宽了拾荒的范围,去了周遭的五六个小区,但招来了同行的白眼、揶揄甚至谩骂,这让他很难受;另外,这两年老周夜里常会失眠,脑海中全是儿子小时候的样子——9年来,几乎每个月老周都要去一趟交警队,但当年的肇事者一直没有抓住。

“师父前几年就去世了,这两年,陪着我大半辈子的那些师兄弟、老伙伴,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大多去儿孙家养老去了。”老周边说边用抹布擦着车棚里的那排老式二八车,“这些车子都是他们留给我的,我舍不得卖,每天都过来擦几遍。一天不擦,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9月里的一天,老周去街道办买蓝煤(一种环保清洁煤,政府有补贴),划卡时,工作人员说余额不足。老周很惊讶——卡里应当有2万多块钱,“都是这些年攒下的,准备留给孙子以后上学用呢。”

工作人员怀疑卡被盗刷,报警后没多久,社区民警小李就到了。问清缘由,他搀着瘫坐在地的老周去银行打单据,仔细看了流水,小李叹了气,又陪老周回了自行车棚。

小伟刚放学回来,老周问他:“这个暑假,你是不是一直在玩游戏、一直在充值啊?”小伟满脸惊恐,老周继续问:“你知道你花了多少钱么?”

“不知道,好像挺多的。”小伟垂着头,声音也低了下来。去年,小伟升入初中,个子长得比爷爷还高,但不知何故,整个人越来越沉默,有时一整天都不和爷爷奶奶说几句话,一有时间就抱着手机玩。

“你个小兔崽子,你把两万多全玩游戏了啊!那可是我和你奶奶一分一分从牙缝中攒下来的,是想留给你以后上大学用的。”老周气得脸色都发紫了,“咱们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么?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周扬起巴掌,但被围观的街坊四邻拦了下来。

“这都怨我没教育好,是我的错啊!”老周说罢,用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大腿,眼角的泪流了出来——自从小周出事后,他甚少在外人面前红眼流泪。

小伟吓坏了,拉住爷爷的手,不停地说:“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后来,小李同游戏运营商进行了多次沟通,最终对方将2万多元全部退了回来。老周欲下跪道谢,又被大家拦住了。

 

我的儿子和小伟年纪相仿,我几乎是看着小伟长大的。有一次,我私下问他:“你之前那么爱跑爱跳爱打球,怎么现在就爱一个人打游戏呢?”

小伟低着头,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心中的困扰和委屈。

上了初中,在第一次家长会上,其他同学的父母都是精心打扮过的,但只有他的爸妈没去,而是白发苍苍的爷爷代为参加。小伟说,那天他感受到了大家投来的异样眼光。

小伟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学校要求学生们穿校服,可鞋子却无法统一,课余时分,男同学们常聚在一起互相介绍自己脚上球鞋的品牌,有人穿400元的、600元的,还有人穿1000多块钱的球鞋。而说到小伟时,大家都呵呵地笑;每天下午放学后,同学们常三五相伴去校园边的一家奶茶店互相请客,而他站在奶茶店前,摸着口袋,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样一段时间后,小伟和同学之间的那道“楚河汉界”就越发明显起来。他逐渐变得沉默,学习成绩大幅下降,引来老师们更多的批评。

到了假期,没有同学邀小伟一起玩,院子里的小伙伴也都有了新同学、新朋友。最终,小伟拿起了手机。“只有在打游戏时,我才能是个受人崇拜的大英雄。再没有人瞧不起我,不理我”。

小伟告诉我:“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这次我闯了大祸,爷爷都差点给人跪下了。我以后再也不玩了,不让爷爷替我着急了。”

6

2020年1月26日,大年初二的上午,我去车棚取车,发现老周的老伴正站在棚口唉声叹气。我忙问怎么了,她说老周被领导骂了,在屋里生闷气。

我感到非常讶异——一个看车棚、拾荒的古稀老人,能犯什么错呢?

原来,因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需要,1月25日,也就是大年初一中午,我们所在城市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但因为过年,本市又无一例新冠患者,我们整个小区依旧一派喜气祥和。

下午3点多,市领导随机来到我们小区暗访,当时小区的大门敞开,车来车来,居民自由出入,测温和登记程序还没有实施,小区里面也没人消毒。

并没有人通知老周,这段时间不能捡拾垃圾,恰在此时,未戴口罩的老周在垃圾桶里翻拾,不慎将几个废弃的口罩带了出来。大风一吹,口罩径直跑到了领导脚下,本来就铁青着脸的领导勃然大怒,严厉地批评了随行人员。

晚上,居委会主任慌里慌张地跑到车棚,说老周闯了大祸,把他们害苦了,然后便将下午发生事情说了一通。老周听了心里既委屈又自责,临走前,主任一再叮嘱他:“疫情期间,千千万万可不敢再出去捡破烂了。”

拾荒暂停了,棚里的车又渐渐少了10多辆。老周常坐在棚口的木凳上一个人抽闷烟。这一切,都落在了小伟的眼里。

到了4月,随着疫情好转,小区门禁管理也松动了。这时,就常有戴着大口罩、拉着小推车的拾荒者跟随人流混进小区,翻拾垃圾桶。最多的一天,来了十多拨不同的人。

老周观察过,之前拾荒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而疫情期间,多了不少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们都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老周觉得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来。“哎,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7月的一天傍晚,社区民警小李来到大院,径直走进了小区自行车棚值班室。我刚好路过,便和附近的人一起聚过去。

透过窗户,我看到老周夫妇一脸惶恐,他们的孙子小伟一直垂着头。20多分钟后,小李走了出来,众人围了上去,纷纷打听老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小李挥了挥手,三缄其口。

第二天,老周和大家道明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小伟又闯祸了。

前一天晚上,小李在车棚值班室里单刀直入询问小伟:“你是不是把微信和QQ号都借给别人用了?”

“是啊,几个月前有个和我一起打游戏的人知道我现在不玩了,就让我把微信和QQ号借给他用一段时间,说打游戏用。他还给我转了200块钱,我用这笔钱买了套校服。李叔叔,你怎么知道的啊?”

小李警官听了,长长叹了口气。原来借用小伟微信号的那个人并不是为了玩游戏,他是一个网络诈骗团伙中的一员。上周这个团伙所犯案件告破。

“小伟,你马上就14周岁了,可一定要学法守法啊。以后可不敢再做这种事情了,明天我和你爷爷去派出所走个手续,把那200块钱带上。”小李临走时,还留下了几本普法的小册子。

这件事,在我们小区大院里一时传得是沸沸扬扬。有人说:“小伟是为了那200块钱才出借账号的,他们家穷啊。”老周听了很愤怒,他正色告诉大家:“我孙子小伟是个好孩子,去年他在车棚里捡了个钱包,鼓鼓囊囊的,他看都没看就交给我,后来我们又一起还给了失主,他这次是不懂事。”

老周将躲在小屋中的小伟叫出来,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小伟,爷爷奶奶今年都70了,老了。你也知道,咱们家这10年过大年都没有在一起吃顿团圆饭。我们现在只盼着你能好好学习,长大了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挣钱,以后把你爸妈接来,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你说行么?”

小伟重重地点了头,眼中已是一片晶莹。

本文系网易文创人间工作室独家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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