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1000个腰缠金子的大汉狂奔,7个持枪武警也没能拦住

来源: 都是国货 2018-09-22 20:23:27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84363 bytes)

有1000个腰缠金子的大汉狂奔,7个持枪武警也没能拦住

 

 

这话对今天的故事也适用,我要给你们看个与黄金有关的故事,而且是产业的上游,淘金。

 

虽然金价有高有低,但不能否认,这些金属疙瘩的确太诱人了。

 

80年代,作者曾以银行黄金收购员的身份,在青海的荒山野谷中待了半年,向淘金者收购砂金。

 

他遇到过近千人的淘金队伍,这些淘金者为了躲避银行的低价收购,冲破武警的阻拦,携带砂金逃跑。

 

事件名称:冲出黄金谷

事件编号:老友记02

亲历者:杨海滨

事件时间:1986年5月-1986年11月

记录时间:2018年9月

 

 

冲出黄金谷

杨海滨/文

 

如果不是被派去收购砂金,我可能永远意识不到,每粒金子上,都沾着人血的气味。

 

1986年5月初,我被农行果洛藏族自治州中心支行,抽调担任砂金收购小组的副组长。收购砂金的地方,位于玛多县内,一条被当地人叫做“达哇尔丰”的河谷。

 

“达哇尔丰”的意思是“连着戈壁滩的黄色山脉”,金娃们给了它一个更直白的名字——“黄金谷”。

 

玛多县盛产砂金,早在建国前,军阀马步芳曾召集金娃、派遣军队,在玛多县西北的布青山一带淘金。

 

传说马步芳的手下对金娃极凶狠,带着砂金偷跑,会被赤身裸体绑在木桩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马刀砍死。

 

其实无论什么年代,总会有人为了金子流血。

 

玛多县曾发生过大规模械斗。1万多名来自省会西宁市周边县城的金娃,为抢夺淘金的地盘而大打出手。

 

这起事件后来被写进了县志,我才知道,当时有231人受伤,1人死亡。

 

黄金谷的情况要稳定很多。1985年,县里就组织了金娃到这里淘金。一方面安排武警维持秩序,防止砂金外流;另一方面由银行来负责现场收购砂金。

 

5月5日,我与其他支行的三名队员出发,前往黄金谷轮值半年。

 

我们搭乘装着米面蔬菜的解放卡车,翻越阿尼玛卿雪山,经花石峡,于傍晚接近了黄金谷。

 

河谷两侧是险峻的山峰,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翻越。入口处十分狭窄,修了一米多高的墙,还横着用细长的木材组成的路障。

 

收购小组的组长张得志在入口等候我们,见我从卡车上下来,人高马大的张得志上前,一下把我抱了起来,兴奋地对我说:“你终于上来了!”

 

我和张得志是同期进入银行工作的。

 

1980年,我们在中心支行的干部培训班实习了一年,之后他被分配到玛多县,我则去了班玛县。

 

1985年,省里举办砂金收购学习班,我俩又在西宁当了3个月同学。

 

张得志已经在黄金谷待了半年,因为中心支行一直抽不出副科级的人选来轮值,所以他被留下来,继续当收购小组的组长。

 

我们算是老相识了,刚见面我就急着对他说:“累死我了,快弄点吃的吧。”

 

离入口不远的平地上,三顶白色棉帐篷就是收购组的生活和办公地。旁边还有三顶绿色棉帐篷,那是武警的营房。

 

进了我们的白色帐篷,张得志把稀饭馒头咸菜往餐桌上一摆,大家围上来狼吞虎咽地吃饭。他在一旁看着我们,稍停了会儿就开始介绍情况。

 

“这里不存在节假日,两人一组,保证随时能收购砂金。砂金品质为特级的,要由我和副组长共同签字。另外要注意,不与金娃私下交往,你们可能听说过,之前一个玛沁支行的,跟金娃走私砂金,被开除了。大家好自为之。”

 

我们谁也没接话,只是低头吃饭,不时抬头看一眼他。

 

吃完饭,张得志叫我和他住一顶帐篷,那里也是办公室,“这样方便,有事随时商量。领导与职工还是有点区分的。”

 

我这才想起来,之前他托人打电话,要我多带感冒药。为了从医院多开些药出来,费了我好多精力。

 

从卡车上卸下来的成堆的物资中,我找到了装着银翘解毒丸、安乃近、九味羌活丸等药品的大纸箱。接过箱子,张得志对我说,“想趁这段时间,做笔生意挣点钱。”

 

“感冒药也能挣钱?”我很困惑。

 

张得志解释,黄金谷里的金娃,在河里干活出汗,被风一吹,很容易感冒。海拔高的地方,感冒本来就不容易好,感冒药可能是救命药,因为一旦发展成肺炎,这里没有医院,真的会出人命。

 

“为了活命,再高的价也有人买。有的金娃没钱,就用砂金换。”

 

张得志撕开纸箱,又打开一个保险柜,把一小盒一小盒的药整齐地码了好几排,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生硬地笑笑,锁上了保险柜。

 

他使劲扭了扭把手,对我说:“等挣了钱,我俩平分。”

 

黄金谷的海拔,至少比我工作的班玛县高出500米,当晚我高原反应很厉害,头痛得不行,实在扛不住,就躺在床上听张得志说话,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头疼了一夜,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

 

我看到张得志取出保险柜里的砂金,当着押运员的面,给砂金称重,然后装进一个小铁盒里锁好,双方在交接单上签字。

 

这是银行的规定,每次送给养的卡车过来,返回时必须将收购的砂金带回支行,再由支行派专人送到西宁的省人行。

 

张得志嘱咐我:“你记住了,假如以后我不在场,只要是行里的车来了,都要及时将砂金带走。”

 

到了早上8点半,我刚喝完稀饭,张得志就把我叫了出去。

 

走出食堂的帐篷,沿着河岸朝河谷上游走。我这才发现,黄金谷的景象,完全不像昨天在谷口时那么静美。

 

金娃们从河里挖出来的砂石,被随意丢弃在河岸上,淘金地如同战场,走着走着就得跨一条沟,迈一个砂石堆。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帐篷,一台旧拖拉机像是缺氧似的,发出疲惫的“哐哐”声,带动着淘金工具运转。

 

金娃们的服装各异,有的穿着光板的羊皮袄子,有的是黑条绒藏族长袄,还有穿青海当地的大襟棉衣或是破旧的中山装。

 

无一例外,每个人的脚上都套着长筒雨鞋,他们站在河里闷头干活,见我们走到跟前,只是抬起头看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淘金。

 

 

黄金谷里充满了不安的骚动,仿佛连空气中都有股腥味。

 

张得志边走边介绍:“这次你们上来,其他三个人负责鉴别砂金和收购,我俩的主要工作,一是对所有金娃进行登记;二是配合武警守卡,防止砂金外流。”

 

来之前我听说过,金娃淘到砂金以后,都会想法偷跑,逃避银行收购,甚至有金娃把武警打死了。

 

张得志说,金娃之间确实打架死过人,但事情传到外面就变味儿了,“我还听说自己被金娃打死过好几回!”

 

黄金谷里的金娃,不到一千也有八九百,都有“金把头”带领着,但真要跟武警动手,也得先掂量掂量武警手里的枪。

 

虽然金娃如同亡命徒是谣言,但银行收购砂金的价格低于黑市价,却是事实。这总令我感到不安。

 

“一个班的武警能镇住这些金娃吗?”

 

“枪杆子出政权,你放心。不要对金娃客气,如果遇到皮犟的,不要把他们当人,打就是了,在这里,拳头硬了才好收购砂金。”张得志说。

 

说话的时候,金娃们一直在挥舞着铁锹,或是从河底挖起泥沙,或是蹲在河岸上,机械般淘洗着砂土。

 

这画面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电影《农奴》。也许是某种气氛很相似,我问张得志:“他们的生活也很可怜是吗?”

 

“他们根本不可怜!”张得志边走边看着我说。

 

能来这里淘金的,都要以每米500元的价格,向政府承包河段,有的人甚至10米、20米地承包。

 

如果能躲过搜查,把砂金带到西宁交易,转身就变成大款,“哪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张得志继续说:“这些人都是在社会上混了几十年的人,鬼得很,如果他们偷偷把砂金带出卡,我们完不成任务,就麻烦了。”

 

 

拐过一个大河弯,有个20多岁的男人一见到我们,就赶紧跑过来,毕恭毕敬地说:“张行长来了!”

 

张得志指着他说:“我老家的表侄子,以后多照顾点,将来等他挣到钱了,也好请我们下馆子。”

 

他侄子很殷勤地把我俩让到被烟薰得黑黄的帐篷前,撩起帘子邀请我们。

 

我弯腰低头钻了进去,他年轻的妻子正在烧水,见我们忙招呼着说:“爸爸们(青海方言,即叔叔)来了。”然后忙用铁皮碗,给我们一人倒了一碗开水。

 

帐篷里光线昏暗,在三块石头垒起的灶台旁,突然有个裹在皮袄里的男人,猛地坐了起来,看着我们对女人说:“快把茯茶拿出来给叔叔喝。”

 

年轻人对我说:“他是我父亲,这几天感冒了,一直躺在那睡觉。”

 

感冒的人是张得志的表哥,他朝我笑着点头,然后转过头对张得志说:“前两天就感冒了,用一撮砂金换了一板药,吃了还是头痛,连轻活都干不动,你身上有没感冒药?”

 

张得志一拍脑袋:“忘给你带药了,等会让你儿子跟我去取。”然后问我,“你身上有药没?”

 

昨天在路上,因为头一直很痛,我以为是感冒了,曾吃了两片感冒药,之后就随手装在衣袋里,听了张得志的话,我掏出没吃完的一板药。

 

那个男人当即把整板药抠出来,端起一碗水,抑脖就咽了下去。他让儿子拿出一个装着砂金的塑料袋,捏了一撮砂金,再撕了一张日历包好,递给我说:“药钱。”

 

我又被他吓了一跳:“这药才几块,你就敢给我砂金!”

 

张得志说:“看把你吓的那个球样!这里一板感冒药就是这个价,他买别人的也是买,买你的也是买。不收白不收!”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点头示意,我这才不再推辞。

 

张得志站起身说:“阿哥你先睡着,有啥事让你儿子去找我。”说着就走出了帐篷,我紧跟着他也走了出来。

 

送走了我们,张得志的表侄子又跳到小腿深的河里,从河底挖出大半桶的砂土,再把砂土倒在洗金板上。

 

淘金看上去如同淘米,却是非常累人的工作。用河水反复淘洗砂土,直到留下那小小一撮可能掺着砂金的混合物。

 

越到后面,越要小心。摇金子虽然也是非常机械的活儿,但一不注意,金子可能就摇回河里去了。白费了功夫,还累得腰酸背痛。

 

尤其是在高寒地区淘金,累出一身汗,说感冒就感冒。

 

我看到河水在张得志表侄子的洗金板里,慢慢濯去最后一层灰黑的泥沙,最终几粒黄灿灿的砂金浮现了出来。

 

“一天也洗不出几粒来。”张得志说。

 

第二天,我看到张得志的表侄子急冲冲地跑过来,叫走了张得志。

 

过了没多久,张得志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对还躺在床上的我说:“我表哥昨天吃了感冒药都没用,死了。”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早知道就提前把他送到玛多县去了。”

 

张得志说:“在这地方,得看自己的造化,死了也就死了。”

 

黄金谷到县城根本就没有公路,就算有车送,过戈壁沼泽最快也得一天,随时随地都可能抛锚,如果再遇上狼群就更危险。

 

在这样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因为一个金娃生病,就单独用车送回县城。

 

我听了这消息,突然感到空前的恐惧:“我操,我来两天了头还是很疼,每天光喝稀饭,别的东西吃不下,我可是还没结婚呢,别也把命丢到这了。”

 

“咋了,害怕了?”张得志说,“不死就能淘出金子来,这是金娃们挂在嘴边的话,我觉得也同样适合我俩。”

 

张得志继续劝说:“我们在黄金谷就是为了积累资历,将来混个一官半职,本质上和金娃们淘到砂金一样。”

 

我明白,张得志已是副科级,还在谷里忍着,说明这段资历的重要性,我连股级都不是,也想往上一步,这次的磨炼就显得很必要。

 

不用值班的人都跟着张得志去帮忙了,我老远就看见他侄子在往洗金板上倒河沙,他见我们来了才拔腿上岸。

 

我们钻进帐篷,张得志的表哥仍然穿着前天那身脏衣服,尸体躺在地上,头上盖着一件衣服。

 

我们四人抓住床单的四角,把尸体抬出了帐篷,朝不远处的半山坡上走。

 

那里早已挖好一个不规则的石坑,坑很浅,垫着一床毡子,是用牦牛毛做的,隔潮防冷,几乎每家都有。

 

张得志和他表侄子跳到坑里,象征性地清理了一下四周,挥手示意我们慢慢把尸体放下去。

 

他表侄子把尸体摆直,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砂金,轻轻捏住一撮,撒在尸体上,边撒边说:“阿大,我把淘到的金子放在你身边,到了那边也好换个钱用。保佑我们在这里多挖些金子!”

 

张得志问:“就这样了吧?”

 

他侄子答:“就这样了。”

 

张得志和他表侄子的脸上,看不出悲伤,也许在黄金谷中,根本产生不出悲伤的气氛,有的只是站在自己承包的河段里,费力淘金。

 

这比悲伤有价值。

 

张得志铲了一锹砂土扔进坑里,朝我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填土。

 

张得志的表侄子最后将一根铁锹把插在了坟堆上,木把上写着“大通县新庄韩生魁之墓”。字是昨晚用烧红的铁丝一点点烙上去的,看起来歪歪扭扭。

 

 

与其说这是墓碑,不如说是留个记号。表侄子说:“时间久了,这个坟可能就成为山的一部分,找不到了。等将来挣了钱,再把尸体带回老家。”

 

 

总有人伴着黄金死去,无论是河谷或荒野。

 

1989年,可可西里发生过轰动全国的采金事件。当时的青海省黄金领导小组,同意格尔木市在可可西里马兰山40平方公里内开采黄金,人数限制在1万名。

 

短短3个月,采金范围和人数都失控了。碰巧5月下旬突降暴雪,金娃们被困,42人死在了那里。

 

没人知道这些人采到了多少黄金,如果他们在下葬时,身上的黄金没被拿走,那这42个人就和张得志的表哥一样,有了一个用金子做陪葬品的坟墓。

 

张得志曾告诉我,如果不能把砂金变成钞票,辛苦数月淘到的那点金属疙瘩,就什么都不是。

 

在黄金谷工作这段时间,我见过一个小金娃,为了把砂金带出黄金谷,和武警打了起来。他们双方没争吵多久,很快就都动手了,推搡之间,小金娃狠狠地挨了武警一脚,趔趄着退了几步,坐在地上。

 

见我们在围观,武警告诉我们,这个小金娃在大衣领子里藏了砂金,想要离开。

 

说话间,武警掏出一个小布包,解开了扎着的带子,把搜到的砂金,倒在手掌上。武警看着坐在地上的小金娃,手向上扬,砂金洒落一地。

 

小金娃起身去接,但为时已晚,砂金顺着石头缝,滑入地下,任他怎么去刨,也寻找不到一粒了。

 

他发疯似地扑打过去,和武警扭打起来。

 

我正要上前拉架,张得志在一旁拉住了我,示意回帐篷去,才坐下一会儿,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我忍不住出帐篷看,哨卡那里又来了几个中年男人,在和武警争执。

 

他们本来是阻止小金娃离开的,得知他私藏的砂金被武警撒没了,就吵着要赔偿。

 

被搜出来的砂金是小金娃几个月来的全部收获,因为从新来的老乡那里听说母亲重病,他准备徒步去玛多县坐车回老家。

 

张得志担心事情闹大,叫我和他过去劝架。站在两伙人中间,我拉着武警往后退,张得志拦住那些男人,还抓着最前面的人的衣服,唬着脸用青海方言警告:“武警是执行国法,你们敢动手,要判刑!”

 

狠话说完了,张得志开始讲好话,说要不是武警拦着,小金娃早就一个人在戈壁滩上走出老远了,能不能活着到县城都成问题,“你们上来是挣钱的,不是争高低的”。

 

张得志许诺,等他们淘到砂金,会按照特等收购,也算弥补小金娃的损失。

 

经他这样一说,金娃们虽仍在吵嚷,但已不再那么激动,顺着台阶,说这是看张行长的面子,然后拉着小金娃朝河谷内走。 

 

一天夜里,黄金谷飘起了雪花,积雪有一寸厚,除了嗖嗖的风声,再没别的动静。

 

大概十一点多,有嘈杂的声音从河谷里传了出来。我撇开帐篷的小窗帘往外看,漆黑的夜晚被火光照亮,一大片举着火把的金娃,正在逼近关卡。

 

人群中夹杂着几台手扶拖拉机和两辆破旧的卡车,一辆是“青海湖”牌,另一辆是“解放”牌。车上的大灯都亮起来了,直接看过去十分刺眼。看样子,全部金娃都来了。

 

我们留了一个人在帐篷里守着金库,其他人跑去武警设在高处的值班岗亭,俯瞰现场情况。

 

武警背靠关卡,他们面前不过几米的地方,成群结队的金娃与武警对峙着。

 

金娃们人挤着人,队伍像是即将涌起的波浪,随时准备扑过去。

 

一位武警举起了步枪,对着天空扣下扳机。然而鸣枪警告已经没有用了,人群里立刻有人高喊:“武警开枪打死人了!快跑呀!”

 

瞬间,武警被人群淹没,金娃们涌出黄金谷,融入茫茫荒野。

 

根本想不到会出现冲关的事,我们傻了眼,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甚至说不出一句话,直到看不见金娃们的踪影,才听到张得志骂了一句:“我操!”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颤抖。我努力镇静下来,小声说:“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追回一个金娃。”

 

有人说:“谁现在敢去追,就是挡他们的财路,立刻会被打死在戈壁滩上。”

 

张得志下令:“咱们回帐篷守金库,金库一旦出事,谁都担待不起!”

 

这次的金娃冲关事件,已经算是小事了。到了90年代,政府开始重视金娃私采黄金的情况,进行“清山”。

 

然而在“金把头”的带领下,金娃们甚至敢于围困驱赶他们的武警,逼得他们背靠背围成圆圈自保。

 

曾经有“金把头”试图对武警威逼利诱,当场送出数十斤黄金,武警出其不意拿下了“金把头”,这才避免了事态恶化。

 

金娃们冲破关卡后,武警很沮丧地站在原地,低声说着什么,见我们从高处下来,上前问张得志怎么办。

 

“正好我们两边的人都在,大家商量一下。”张得志看着我说。

 

我知道他在征求我的意见,就接话说:“因为我们有金库,必须得坚守,只有等换班的人来了才能明确下一步。”

 

我建议派一个武警带上武器,我们派两个人带干粮,一起去玛多报告。

 

送走他们,整个黄金谷只剩下三个银行职员和六个武警。原先骚动的河谷一下子安静了,听不到任何吵闹,也听不到金娃们撒野般的歌声。唯一有声响的就是水流声和我们偶尔的一两句交谈。

 

张得志有点无所事事,对我说:“走,咱们看看还有没有人留下来。”

 

黄金谷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战乱,乱七八糟的砂石堆旁,随处可见破旧的衣物、丢弃的工具,一辆被烧毁的手扶拖拉机还冒着烟。

 

我们一直走到张得志表侄子承包的河段,他的帐篷里,一缕青烟正在往外冒。张得志很意外:“我表侄子没走!”

 

我俩淌过河,发现铺在火塘边上的牛毛毡已经快烧没了,可能是走的太急,没顾得上灭火。

 

“我就想着他不可能留下来,肯定会随大流,把砂金带走卖高价去了。”张得志说。

 

出了帐篷,我们又往上走了老远,确定整个河谷中再没其他人,才返回营地。

 

冲关事件,据说震惊了省政府,回到单位我才听说,我们银行主管砂金收购的领导被记过和党内警告,果洛州还派了公安排查金娃,追缴砂金。

 

金娃们冲关二十多天后,我们等到了增援。

 

这次来了两个班的武警,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分别驻扎在黄金谷的入口和河谷里。

 

随武警而来的,是新一批来的金娃。一同来的,还有玛多县负责黄金开采工作的领导,他带着人现场办公,划分淘金的河段。

 

金娃们交上1米500元的现金,换取盖着公章的收据,开始新一轮的黄金梦。

 

 

一天清晨,张得志早早就起了床,他走了不到一小时就回来打开保险柜,取出两盒感冒药,把我拉了起来:“去谈笔生意。”

 

我忙穿好衣服,随着他沿着河岸往上游走了一公里,钻进一个帐篷。有个年轻男人热情地对他说:“拿来了嘛?”

 

张得志递给他一盒药,指着我说:“这药是他的,我给他说你们是我朋友,他看我的面子,才同意卖给你们,价钱你们说了算。”

 

 

年轻人说:“20块钱一粒。”他从口袋掏出10块一张的钱数了一小摞,交给张得志。

 

张得志把钱装进口袋,又表现得很亲切的样子,问那年轻人:“洗了多少砂金?”

 

年轻人叫马骞,是个“金把头”,他告诉张得志,想一起合作,偷偷带点砂金出去“多挣点钱”。

 

“这是有风险的,你也见了,武警现在管得非常紧。一旦发现了,我们的饭碗都会丢。”张得志显得很为难。

 

我在一旁看出张得志在表演欲擒故纵的把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怎么和马骞谈判。

 

马骞有些失望地说:“也是,不像我们这些老农民,你们还端着国家的铁饭碗呢!”

 

然而他话锋一转,“要是能端着铁饭碗再去挣点外快,不是更好?咱们是朋友,肯定会保密。平时还会正常给你们缴砂金,让上面看不出来。”

 

张得志说:“既然你有这个心,那我就试试,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只负责把砂金带出关卡,其他的不管。你咋个表示?”

 

“一次400块钱,当场付。”年轻人说。

 

400块相当于普通银行职员几个月工资,说实话,当时我心动了,朝他直点头。

 

那天我们没有马上走,而是坐在马骞的帐篷里喝茶。不知啥时候,张得志突然不见了,我心想会不会又在做啥交易,就溜出帐篷去找他。

 

走到不远处的另一顶帐篷旁边,我无意中听到有男人女人的喘息声。拨开帐篷的门帘,张得志的裤子褪到了脚上,露着屁股,正趴在马骞姐姐的身上。

 

我还咽了口唾沫,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我开玩笑:“张行长你在这荒滩上也有大展身手的地方呀,也不害怕马骞让人把你给灭了!”

 

他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说:“你干好事能瞒过我?”

 

张得志说:“这是和群众保持亲密关系,让他们产生信任感,要不然马骞咋会让我帮他们带砂金出关卡?就不怕我昧了不给他们?”

 

他笑着拍了拍了我的肩膀:“这是取得相互信任的最好手段,你要是憋不住了,我把那个女人介绍给你!”

 

第二天中午,在我们来马骞的帐篷前,马骞已派出他手下的一个小金头带着三个人,开着手扶拖拉机,以回西宁为名,出了关卡。

 

他们身上没带砂金,但是带了钱,就在五公里外的戈壁滩上等着和我们会面。

 

在马骞的帐篷里,张得志脱下了裤子。

 

他将一个黑布小袋子用长线扎好,然后将线在腰间绕了两圈。小袋子里装着砂金,吊在生殖器下面。

 

张得志岔开双腿,一根长布条穿过胯下,向上一提,袋子被布条兜住,和生殖器固定在了一起。布条绕过肩膀,打了个结,张得志提上裤子,再穿上衣服,从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在走路时,像得了痔疮。

 

他绑好后见我还在看他,就骂道:“看个球!快点绑呀。”

 

我照他那样去绑,总是绑不好,张得志让马骞来帮忙。

 

马骞刚绑完松了手,我立刻就感受到下体一沉,努力适应了好一阵,才敢和张得志走出帐篷。

 

我们装出无所事事的样子,来到关卡,和值班的武警聊了一会儿天,张得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好久没到前面走走了,出去转转?”

 

我顺势对武警说:“你还搜不搜我们?”

 

武警回答:“我咋敢搜查两位领导。”

 

我俩就大摇大摆地出了关卡,故意装出走路轻松的样子,实际上两条腿被硌得生疼。

 

我忍不住问张得志:“已经出关了,没事了,把袋子取下来吧,难受。”

 

张得志说:“万一被武警发现,会坏事。要想挣这个钱,就得忍住。”

 

我不再说什么,像他那样一瘸一拐在戈壁滩上坚持走了一会,才见到马骞的手下。

 

走到他们跟前,我赶快坐在拖拉机上,解开裤子取掉砂金袋。马骞绑得太紧,我早就麻了。

 

马骞的手下从怀里拿出杆小秤,他称了两袋砂金的重量,确认无误后,拿出八百块钱递给张得志。

 

张得志没接,歪头看着他说:“再给一百!”

 

中年男人也没说啥,又加了一百,和几个人开着拖拉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戈壁滩上。

 

我问张得志:“这个小金头的手里很有钱啊,一次能拿这么多钱?”

 

张得志说:“什么有钱,全是马骞手下的金娃们交的保护费,偷运出卡也是需要成本的。”

 

能躲避银行现场收购,私下带着砂金出关,是马骞这些金娃们最大愿望,甚至恨不得全都不交给银行。

 

但金娃们知道,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偶尔成功一次就很满足了。所以多数时候,大家都极力巴结张得志,想在现场收购时,让自己的砂金评为最高等级,争取最大利益。

 

对张得志和我来说,与金娃之间的利益互换并不敢经常做,毕竟一旦被发现,我们的铁饭碗就没了。

 

来黄金谷淘金前,马骞在村里就是最早富起来的“万元户”。他性格凶悍,脑子灵活,承包过基建,干过不少副业。

 

决定来淘金时,他集合了村里几十号人,成为“金把头”。

 

平时各自凭本事和运气在河里淘金,等大家攒够一定量的砂金后,马骞会组织手下帮助大家偷运出关卡,送到黑市交易。

 

 

交接完砂金,我和张得志说着话散着步,瞎聊了20分钟才回到自己的帐篷。晚上,张得志把钱分了一半给我,他还想寻找机会再干几票。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马骞大摇大摆地来我们帐篷找张得志,明目张胆地对其他银行职员说,来买感冒药。

 

张得志偷偷卖药已经违犯了纪律,落实后是要受处分的,这样的事他肯定不愿让同事知道,马骞如此高调,令他很恼怒。

 

大概是因为张得志收钱偷运砂金,再加上和马骞的姐姐偷情,马骞觉得有把柄在手,摆起了“金把头”的架式。他老远就朝张得志招手高喊:“张行长,忙得很啊。”

 

张得志二话没说,走到马骞跟前抓住他的衣领,胳膊一使劲,把马骞往后推出好几步,紧接着就是一脚,踢在了马骞胸口。

 

倒在地上的马骞,面露凶相,但很快又笑嘻嘻地爬起来:“该死该死,我太放肆!”

 

张得志说:“知道该死就好。”

 

马骞看着我苦笑:“张行长怎么了,拿我当沙袋出气呢!”

 

“别以为你跟他有私交就不尊重他,你也太张狂了吧!”我说,“你就吃在没文化不懂道理的亏上。”同时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这才用食指竖在嘴前,轻声地说:“要两盒感冒药。”然后从口袋里掏出40块钱递给我。

 

我接了钱走进帐篷里,张得志问:“他来买药还明目张胆,就是故意让人知道我在做二道贩子,不该打吗!”。

 

我晃了一下手里的钱:“看在钱的份上消消气。”

 

这事过去有一个礼拜,我和张得志又去了马骞的帐篷,所有的人和以往一样,都在河水里淘金,马骞的姐姐朝我们招呼说:“两位行长,来喝茶。”

 

张得志对我眨了眨眼说:“你去喝吧,我和马骞商量一下,让人明天收购他们的砂金。”

 

我想他可能有事回避我,就一个人钻进帐篷。刚坐下一会,那马骞的姐姐就往我身上倚:“来撒哥哥,我们耍一下。”

 

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女人平白无故见我就要做这事,肯定有原因,就问她:“为什么要找我?”

 

女人回答:“张行长说只要我把你给耍掉,他就再帮我们带砂金出关卡,还不收钱。”

 

“还有这样的事?”我不解。

 

女人又说:“前天张行长让一个武警把马骞的人打了,他是嫌给钱少。马骞说张行长太贪了,这对他不好,以后有人会修理他的。”

 

我没听她再说,出了帐篷,看见马骞正往张得志手里塞一个小布袋,张得志立即把小布袋装进衣服,回过头来嘱咐我:“明天马骞领着他的金娃们去交砂金,你带人鉴定,按特级收。”

 

说完话,他又朝我后面的帐篷看了眼,见马骞姐姐坐在帐篷外,朝我笑了笑,背着马骞低声说:“这么快就完了?”

 

虽然之前被马骞一闹,所有人都知道张得志在倒卖感冒药,但大家看透不说透,还像以前一样,总是悄悄来找他买药。

 

只是,有人在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张二十”。因为这是马骞买药的价格。

 

多年后,我们收购砂金小组的人再聚会时,还会有人不自觉地叫他“张二十”,这时他就指着对方笑着骂:“你他妈乱叫啥。”

 

转眼间到了九月份,某天中午我和张得志正在帐篷里睡午觉,有个武警急急忙忙进来,高喊着:“张行长,你们的人被金娃打了,快去看看。”

 

我们随着武警往上游走,看到一个银行收金员躺在地上,好像昏迷了,另一个人头上还在流血,紧张地坐在地上看着四周。

 

他们身边的金娃们,依旧在河里洗着砂土,像是啥事也没发生过。

 

武警说:“打人的金娃已经跑上山了,他的死活咱管不了,先救自己人。”

 

等把他俩的伤口处理完,张得志问受轻伤的同事:“你俩为啥被金娃们打成这个球样?”

 

他吞吞吐吐地说:“马骞的手下要我俩把他哥哥的砂金按特级收,但成色根本达不到特级,我们就给拒绝了。结果他用铁锹拍我们。”

 

我听出他在说谎,逼问他。

 

他这才坦白,两个月前双方约定按照特级收购砂金,对方答应给回扣。合作了五六次,对方开始提要求,要求他亲戚的砂金也按特等来收购,却拒绝给回扣。

 

他们没理会,照旧按之前的标准拿回扣。马骞的手下找过来,结果起了冲突。

 

“你俩真大胆。”张得志有点激动,我拦住他说:“先不要说他们的事了,去找马骞吧,把人打成这样子,总得有个说法。”

 

我和张得志去找马骞商量,他一脸无辜地说:“我的人和你们的人打仗了?不会吧,他们的关系好着哩,还和他倒腾砂金呢。”

 

张得志有点尴尬:“你不要说倒腾金子的事,就说打人的事咋办?”

 

“他虽然是我的人,可现在跑到山里去,是死是活都说不清,一旦人死了,我还得派人去找。是你们太欺负人,把他逼到荒山野岭去送死。”马骞说。

 

张得志瞪着马骞,走到他身边说:“这么说你不管这事了?”

 

马骞笑嘻嘻地说:“不是不管,是我管不了。”我看见马骞往后退时,一直盯着旁边的一把铁锹,我一个箭步上去拿住铁锹。

 

气氛正紧张,有人过来请示张得志,要不要先安排昏迷的同事乘坐武警的车回玛多县。

 

听了这话,张得志不再和马骞理论,返回营地和司机商量拉人回玛多看病。

 

这个同事在玛多看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转到西宁的医院住了半年,因为大脑受损,走路受到影响,记忆力严重衰退,已不能正常上班。

 

银行领导也知道他被打的原因,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照顾他,一年后给他办了病退。

 

关于马骞那个打人的手下,从此没有一点消息。有的人说他死在戈壁上了,也有人说他还活着。

 

后来那位病退同事的家人,还去过对方的老家,想打官司要赔偿。可村里人都说,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人了。

 

 

到了11月7日那天傍晚,银行的卡车拉着换班的同事和一堆生活用品上来了,我们终于结束了在黄金谷的工作。

 

张得志当即和新来的收购组长见了面,把谷里的情况作了介绍,算是交接班。

 

我们在第二天吃过早饭,坐在卡车的后斗里,望着黄金谷渐渐远去。

 

卡车在戈壁滩上摇晃了一天,晚上十点多才到达玛多县城。第二天上午,我向行长请了假,坐班车回了西宁。

 

在西宁休假期间,我去张得志家找他,他老婆告诉我,张得志被人打了。

 

我去医院看他,见他头上包裹着绷带,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就问:“咋回事?”

 

张得志迟疑了一下说,在街上碰到了马骞。

 

刚开始他们还在寒暄,突然马骞从路边的砖头堆里抽出块砖,一下砸到张得志的头上,“马骞用脚狠踢我的肚子,骂我*****的,说要报仇。”

 

来往的许多行人都围过来看热闹,可没一个人上来阻拦,张得志抱头缩身躺在地上装死,马骞看他一动不动,有点慌,就跑开了。

 

我想起马骞姐姐说过的话,担心这不是马骞一时冲动,可能早就憋着想搞张得志了。

 

我建议报警,他却说先不报,等以后再算账。他还叮嘱我要保密,“对谁都不要说是马骞打的,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别人打架时,我正好路过,被误伤了。”

 

与马骞的恩怨没有结束。两年后的春节,我在西宁农行家属院,看到一个像是得了小儿麻痹症的男人,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当我们打上照面时,他忽然高喊:“老杨!老杨!”

 

我再一细看,是那位在黄金谷被打成残疾的同事。一时间,我不知如何说话,只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地摇晃。

 

虽然几个人被金娃打得有点惨,但我们多少都捞了点好处。说实话,离开黄金谷前,我挣了上千块的现金,手里还捏着三四两砂金,这都是在张得志的帮助下获得的。

 

我一直盘算着,把手里的砂金卖掉,给领导送5000块钱,溜须拍马说说好话,让他提拔我当个小领导。

 

就像张得志说的,那是我在黄金谷淘到的砂金。

 

然而,我挖空心思孝敬给领导的钱,都打了水漂。回到单位后,我一直爬在营业室的柜台上当出纳。

 

还有一个人混得比我还差,在达日县支行被下放到了满掌乡营业所。

 

当初在黄金谷被打成轻伤的同事,倒是被提拔成了玛沁县支行储蓄科的副科长。

 

和那些死去的人相比,我们5个人当中虽然有人被打伤,至少命都还在。

 

张得志的伤养好以后,我跟他回过一趟他的大通老家,顺道去了他表侄子家。

 

家里只有张得志表侄子的老婆在。我们坐在火炕上,看到墙上挂着一个人的照片,相框上挽着黑纱白花,正是张得志那位死去的表哥,旁边还有一个相框上挽着黑纱白花照片,细看竟然是张得志的表侄子。

 

当初表侄子带着老婆,跟随金娃们一起冲出关卡。但是他们落了单,走错方向,碰到了狼群。

 

张得志的表侄子先被咬坏了胳膊,脖子又挨了一口,当时就死了。如果不是有牧民经过,放了几枪,他老婆也得命丧荒野。

 

至于这一家在黄金谷辛苦淘来的金子,全都撒在了戈壁上,还给了大地。

 

在黄金谷里,每件事都有对应的价钱。

 

一片药,20元;偷运砂金,400元;承包一米河段,500元;给死人的陪葬品,一小撮砂金。

 

张得志高价倒卖感冒药,本来就是个供求关系的问题,但放在黄金谷那样恶劣的环境里,说是趁人之危都算轻的。

 

为了多挣几个月工资,银行职员违反规定帮金娃偷运砂金;金娃因为收购价格谈不拢,把人打成残疾。

 

 一场暴雪就要了42个人的命。作者老杨说,“如果这42个人下葬时,身上的黄金没被拿走,那他们就和张得志的表哥一样,有一个用金子做陪葬品的墓了”。

 

可惜黄金谷里的人们没有发现,这里被标上价码的,除了黄金和其他事物,也包括他们自己。

 

张得志的表哥用一撮砂金换来感冒药,吃完还是死了,陪葬品是另一撮砂金。

 

葬礼上他的儿子祈祷,要他拿着金子到下边换钱。最好,要保佑活着的人多挖些金子。

 

只是这人埋在地底,挖出再多金子,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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