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恶魔:掩护丈夫性侵女童的第17年,我终于决定剪断他

来源: 都是国货 2018-09-22 09:46:00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9205 bytes)

看见恶魔:掩护丈夫性侵女童的第17年,我终于决定剪断他

 

 

每回一更罪行的故事,就有人留言:地狱是空的,恶魔在人间。当然也会有人说,现实哪有那么糟糕,就算有,也离我很远。

 

不是每个人都活得如此安全。

 

今天的故事,发生在一所小学校园里。

 

2014年,律师刘焱因为一起命案被叫回了家乡——小学校的教导主任刚刚被结婚20多年的妻子杀害。

 

妻子作案情节恶劣,她在杀人后,褪下了丈夫的裤子,剪下生殖器,装进老式瓷碗,一步步走到了教室,放在了讲台上。

 

据说,除了一名老校工,这对夫妻是唯二住在学校的人,丈夫习惯体罚学生,除非那学生长得漂亮……

 

事件名称:看见恶魔

事件编号:罪行08

亲历者:刘焱

事件时间:2014年6月-2015年6月

记录时间:2018年9月

 

看见恶魔

刘焱/文

 

2015年6月3日,刘木珍下定决心动手。

 

她和丈夫住在学校对面的教职工宿舍。学校坐落在半山腰上,到村里的最短距离大概有一公里左右。老师们很少有住校的,算下来,只有刘木珍夫妇和厨房里的老校工住在学校。

 

凌晨2点,她没有上床,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听着丈夫吴从杰的呼噜声时大时小。拉开窗帘,她能看到对面的小学,还有那间属于吴从杰的办公室。

 

她盯着吴从杰的脸,想了很久才发觉,“要把这个男人弄死,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就这么一下的事。”

 

三小时后,刘木珍手捧一个老式瓷碗,打开门,一步一步往家对面的小学走去,这条路她走了几十年,再熟悉不过。

 

乡村夜里的风有些凉,周边的虫子一直在滋滋地叫。刘木珍看到一只老鼠飞速穿过,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碗口。

 

来到教室,刘木珍把碗放在讲台上,蹲在教室门口,耳朵贴着墙,幻想学生们在说她的好话。

 

 

早上七点左右,学生还没有来上课,刘木珍打了110。她本想打的是预先准备的警察电话,但怕那位警察还没上班。

 

110的接线员问她什么事,她说:“我杀了人,你们来枪毙我。”

 

警察赶到后,迅速把讲台上的碗作为物证端走,围观的人一阵骚动,眼光都盯住那只碗。刘木珍本人则保持沉默,直到被押上警车。

 

半年后,刘木珍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案发之前,村里的男人都拿刘木珍作为教材,教育自家老婆,“吴老师的老婆多会做人,那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刘木珍一直有个习惯——反复记录教育局、公安局的电话号码。十多年来,两家部门的号码换过几次,她都知道。

 

刘木珍记得很清楚,这个习惯是从97年开始的。事发当天,那个9岁小女孩,身上穿着印有香港回归字样的衣服。

 

那时她在学校的井边打水,看到小女孩吃着黄瓜从教室走出来。不到一分钟,吴从杰也跟着出来了。她再看一眼小女孩,发现孩子走路的姿势有点怪。

 

当时才七点,来学校的孩子不多。刘木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气得跺脚。然而吴从杰一个冷眼瞟过来,她马上开口说:“待会早餐吃面。”

 

吴从杰没有说话,往厕所去了。

 

刘木珍平日是出了名的厨艺好,但那天她煮糊了两次,借来面煮下第三锅,又放多了盐。

 

吴从杰命令她煮第四锅:“这锅面你必须给我煮好!”

 

刘木珍小声地说了句:“怕以后没得吃。”

 

学生们陆陆续续赶来学校,刘木珍拿着几个果冻,走向那个小女孩,向她询问是不是被吴老师教训了。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告诉刘木珍,吴老师在带她玩游戏,自己今天不用背书了,还被奖励黄瓜吃。

 

刘木珍把零食给了小女孩:“吴老师下次再和你玩游戏,千万不要告诉家里,不然天天得背书不好玩。”

 

小女孩走后,刘木珍心口痛,生生扯下一把头发。她认为自己不得不这么做,一家老小还需要丈夫来养,只盼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那几天刘木珍一直不放心,几次放学后跟踪小女孩,遇到女孩的家长喊自己,她也不敢抬头,以为是要找她算账。好在小女孩每次都若无其事,家长也只是跟她问好。

 

有了这次的经历,刘木珍发现,村里人并不关心自家的女娃,只要她处理得好,应该可以帮吴从杰掩盖一些事实。她心想,丈夫算是个体面人,虽然对自己冷言冷语,但终究是孩子他爸。

 

 

刘木珍的记忆中,丈夫在当地声望颇高,因为他能说一口塑料普通话,对学生抓得紧,带课班级成绩很好。

 

实际上,吴从杰只有初中学历,起初是民办教师,经过培训考试才转为公办。学校另有两位年长的老师,高小毕业,上课用方言照书念,没有精力管事。矮子里边拔将军,这才让吴从杰当上村小学的教导主任。

 

很多家长排队跟吴从杰打招呼,要是孩子不听话就尽管揍,“脏了手,我倒水给老师洗。” 

 

吴从杰下手也挺狠,经常打学生耳光,除非那学生长得漂亮。

 

久而久之,小孩背地里都管吴从杰叫“吴阎王”,一伙孩子聚在一起,听到“吴阎王来了”,立刻四散跑开。

 

有次吴从杰的恶行差点败露,就是因为他的暴脾气。

 

那天有个男生在课堂上回答不出问题,被吴从杰打了一顿,哭着跑回家跟妈妈说:“我昨天醒来看你在和吴老师睡觉,还以为老师和你是朋友,结果今天就挨了老师的打。”

 

男生的妈妈来不及反应,这番话就被旁人听到了。

 

男生爸爸叫来狐朋狗友,冲进学校逼吴从杰给个说法。吴从杰闭门不出,刘木珍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便租摩的去娘家,喊来不少人,大骂对方造谣生事,倒逼男生的爸爸妈妈端茶倒水,赔礼道歉。

 

“他偷情事小,但之后肯定要被调查,如果他搞小女孩的事情败露,我的家庭就完蛋了。”

 

事情解决后,刘木珍拿一瓶农药回到房间,对吴从杰说:“这次我帮你吓跑那些人,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和外面的女人乱搞,带回来我给你们铺床,但不要再去找女娃娃了。”

 

吴从杰一脚踢翻农药,冷冷地告诉刘木珍:“要死就死一窝,你现在就去举报我,你要真是有良心,一开始就该去揭穿我!”

 

刘木珍愣在那里,她知道吴从杰吃定自己了。

 

刘木珍自己有3个孩子,再加上她哥哥进监狱前留下的两个小孩,全家都在靠吴从杰养活。“如果他被抓了,日子怎么过,就算他杀人,我也得帮着埋尸体。”

 

从那以后,村里没人再敢针对吴从杰,有些苗头刚一出现就由刘木珍摆平。小孩被性侵后说的话,也不再有人相信。

 

 

刘木珍和吴从杰的3个孩子里,有两个是女儿。

 

有时刘木珍带着女儿走在路上,只要别人多看她们一眼,刘木珍便会胡思乱想,担心这人是哪个女孩父母请来的,要报复她的女儿。

 

她再三叮嘱女儿们,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如果男老师喊她们去房间,一定要叫上同学。她女儿非常不耐烦,说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刘木珍很想告诉女儿:“你们爸爸就是!”

 

令刘木珍庆幸的是,丈夫从没对自己女儿下手,甚至还算是个尽职的父亲。“要是这点都做不好,我早就动手了。”

 

其实吴从杰也知道,孩子是刘木珍的软肋。

 

刘木珍曾给吴从杰下跪磕头,求他对那些女孩收手。吴从杰没理她,只是推开女儿的房门,看了很久,他在用这种方式威胁刘木珍不要再啰嗦,更不要坏他的事。

 

 

尽管刘木珍觉得丈夫不至于到那地步,但她还是吓坏了,“有种别人家女儿躺在床上的感觉。”

 

刘木珍可能不知道,那些“别人家女儿”后来的遭遇。

 

那位被吴从杰诱奸后啃黄瓜的女孩,长大后感觉自己“脏了”,但这种“脏”不仅能换来不写作业的奖励,还能挣钱。

 

她13岁不到就去广东做失足女,被妈妈桑当作处女叫价。做完后,嫖客发现不是处女,要求退钱,足足打了她半个小时。现在她不孕不育。

 

另一位叫方秀的女孩,受吴从杰侵犯后神志不清,在15岁那年手拿菜刀,一丝不挂地在街上跑,大喊要杀了父亲。最终她的父亲被众人怀疑侵犯女儿,在指责中自杀身亡。

 

吴从杰作为当地有声望的教师,在丧礼上负责主持,他穿戴整齐,庄严肃穆。

 

那天方秀见吴从杰来了,趴棺材上不肯下来,用纸钱盖住脸。几日后,方秀母亲收了五百块钱彩礼,将她嫁去山区,唯一的条件是,不准她跑回来。

 

替吴从杰处理得多了,刘木珍的手法愈发熟练。

 

她记得有名11岁的女童,叫文青,被吴从杰喊去房间。回去后,她妈妈以为孩子来例假,弄脏了裤子,特地来学校嘱咐刘木珍,说孩子早熟,希望她能照看一下。

 

刘木珍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害怕文青第二月不来例假,事情暴露。就开始找借口,说孩子不是来月经,而是在学校玩耍时用力过大,造成了处女膜破裂。

 

说完她对文青妈妈保证:“以后你女儿嫁人,如果有谁说三道四,我刘木珍第一个出来说话。”

 

这些年来,吴从杰干的事少有败露,刘木珍认为除了自己的掩护,还与他的行事手段有关。

 

吴从杰坏事做尽,但表面还是会用“好人形象”来遮掩。他很关心学生的家庭状况,会替贫困生申请助学金,甚至自掏腰包。有成绩好的学生要辍学,他走几十里的山路去家访,一劝再劝。

 

而且他只教四年级以下的班级,每个班最多挑两个女生进行诱奸,事后大部分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个女孩当着刘木珍的面问:“吴老师什么时候再找我玩游戏?”

 

刘木珍生性多疑,经常失眠,以至于养成一个怪癖,大晚上穿件黑色的袍子出门,到有女儿的人家窗户下听墙根。她生怕性侵的消息走露,会东窗事发,主动外出窃听后,才觉得没有那么难熬。

 

 

最初她听到的,不过是一些小孩哭闹,家长里短之类的事。听的次数多了,她知道了同村人的阴暗面,偷人做贼,但他们只会在夜里说真话。

 

她曾听到一对夫妻说要给女儿办转学,恨不得闯进去问个明白。

 

刘木珍回家告诉吴从杰,不要给那个小孩办转学手续。吴从杰反问她:“我和她清清白白的,为什么不给人家办。”

 

还有一次,她听见有个女人说自己,“刘木珍可怜,男人在外面乱来,她还要帮男人出头。可那些女人谁也比不上刘木珍,是不是刘木珍自己有什么问题?”

 

说这话的女人,老公是一个瘫子,靠救济金生活。刘木珍顿时觉着自己是最下作的人。

 

夜游期间,她还遇到个老光棍。开始光棍没认出是刘木珍,开黄腔问她是不是出来找男人。刘木珍摘下帽子,抓起他的手,说你要怎么样?

 

老光棍看清楚是刘木珍,连忙松了手,说你还是另外找男人吧,吴老师会遭报应的。

 

刘木珍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老光棍说话含糊,“吴老师做的那些事一般人做不出来。”

 

刘木珍说,那你怎么不揭穿他,你揭穿他我就嫁给你。老光棍一句话将话头堵死:“我吃喝嫖赌,谁会信我的话。你老公是受人尊重的老师,桃李满天下。”

 

这话在刘木珍听来,是极端的讽刺。

 

她回去气冲冲地望着吴从杰,问他能不能调到别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走?”吴从杰这句话说得天经地义,让刘木珍哑口无言。即使可能被人告发,他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

 

后来,墙根下已没有新鲜事,刘木珍还是去听,她不知道那么长的夜晚怎么过。

 

 

当年被性侵的女孩们,如今大多二十几岁。随年龄的增长,她们无法面对童年受过的侵害,多数人逃离了那个村庄。

 

而刘木珍的三个儿女,在家庭的呵护下生活如意,长大后都去到县城成家立业。

 

儿女纷纷成家的那几年,吴从杰临近退休,收敛了不少,但老毛病一直还在,被喊去房间的女学生,免不了遭他猥亵。

 

刘木珍不再害怕,打算劝丈夫不要把所有的恶事做尽。

 

她对丈夫抛出三个问题:“你没老婆吗?没女儿吗?没心肝吗?”她还威胁说,这些年的事情自己都记着。

 

吴从杰根本不惧怕她的威胁:“我不信鬼神,不信因果报应,死了就是堆骨头,我也从来不怕你刘木珍,就算你变成鬼,我一泡尿就可以赶跑你。”

 

刘木珍警告他:“孩子现在大了,你也该遭报应了。”后半句话,她刻意抬高了声音。

 

她之所以敢和丈夫对峙,是因为子女已经长大成人,身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她后来对人说:“我就是盏油灯啊,把自己熬干了,一点一点烧过来的。”

 

这些年里,她一直在想如何报复丈夫。教育局和公安局的电话号码在心里记了十几年,与卖雷管的人也一直有联系,想哪天抱着吴从杰一起被炸死。

 

卖雷管的人后来改行修摩托、卖土鸡的时候,都说可以给她弄到雷管。后来他说不行了,刘木珍说:“一恍过了那么久,时代都变了。”

 

现在,油灯总算烧到头了。

 

 

吴从杰死亡前的一个月,刘木珍就像变了一个人。

 

给孙子办完满月酒后,刘木珍与邻里的走动频繁起来,经常嘘寒问暖,女儿捎来的核桃,还没送进屋,就被她分给邻居。

 

她穿着旗袍,在宴会上抱着孙子亲了又亲,说你以后长大了要让奶奶沾光,那天她笑个不停,大家都说刘师母原来那么好看。

 

这些都是她曾经不会做的事。

 

有天晚上,刘木珍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撞见一个女孩躺地上哭,有个男人正压在她身上撕扯衣服。

 

起初刘木珍不敢过去,因为她害怕女孩身上的人是吴从杰,直到听见男人的声音,她发现这人是村里的疯子,才敢上前阻拦。

 

她过去拍了拍疯子的肩膀,说我把衣服脱了,你放下小女孩。

 

疯子看到是刘木珍后,往一边躲,他说:“吴老师好凶,我不搞你,让吴老师搞你。”

 

刘木珍扶起小女孩,看到她的裤子还没被脱掉,松了口气。小女孩不停地哭,问疯子这是要干什么,打得她好痛。

 

刘木珍抱了抱她,安慰小女孩道:“他只是个疯子,喝醉酒喜欢打人,他就是手痒打人,没事了。”

 

隔日,刘木珍去赶集,买了些香烛纸马,又在寿衣摊前站了许久。她跟老板说:“你家寿衣的花绣得好看,能享用的人有福分。”老板不知如何作答,毕竟一般来问的都是老人家。

 

刘木珍的这些异常举动,都是在为自己安排后事。

 

她和邻里搞好关系,除了多年愧疚外,还因为办丧事那天,棺材要八个人抬,寿衣也是给自己看的。她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只想走的时候要体面点。

 

起初刘木珍只想要自杀,但在一次夫妻争执中,她改变了想法。

 

因为即将离开人世,刘木珍找到吴从杰,想弄清楚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十几年只碰我两三回。”

 

以前刘木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为此精心打扮,买过化妆品,但吴从杰依旧毫无反应。

 

“你可以去找别的男人的,他们没有我身上的问题。” 吴从杰冷漠地回复她。

 

“到现在让我去找别的男人,你身上有什么问题,性无能?” 刘木珍觉得好笑。

 

吴从杰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对刘木珍说:“在你面前,我确实性无能。当年就不该在产房看你生孩子,那么大的口子出来个小孩,以后什么感觉都没了。”

 

刘木珍听了,头晕目眩,她对丈夫的理由感到愤怒,自己居然会被这种莫名奇妙的原因毁掉一辈子。

 

6月3号那天,刘木珍下定决心,她想对自己,对那些小女孩有个交代。

 

凌晨2点,刘木珍还没睡,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叹气。听着吴从杰的呼噜声,她有点无奈,又很鄙视,这些年自己都在失眠,反观吴从杰,不管做了多少坏事,照样睡得着。

 

 

刘木珍拉开窗帘,能看到对面的小学,还有她丈夫的那间办公室。她曾跪下哀求过,希望那些小女孩走进去只是接受教导,而不是被丈夫性侵。

 

决定杀人的那天,刘木珍一如往常。早上起来煮饭,去菜园子里看看,挨家挨户地串门,也不说什么,就是问今天吃什么,有没有好菜。

 

 

入夜后,刘木珍准备动手。她仔细观察吴从杰的样子,“也是长着普通人的眼睛、鼻子、口,要把他弄死,好像也没那么难,就这么一下的事。”

 

她打开卧室的灯,吴从杰被灯光晃醒,但刘木珍再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用剪刀往吴从杰的脖子扎去,他来不及反抗,一连被扎了三四个洞,血汩出来。

 

放下剪刀,刘木珍擦洗自己的身子和衣服,洗了五盆水才能看到盆底,接着给吴从杰换上干净的衣服。做完这些,她不想麻烦明天过来帮忙收尸的人,又拖了一遍地板。

 

接下来,刘木珍褪下丈夫的裤子,剪下生殖器,装进老式瓷碗,打开门,一步一步地往教室那边走去。

 

这条路她走了几十年,也害怕了几十年。

 

走到教室,刘木珍把碗放在讲台上。

 

刘木珍本来想在警察来的时候,当着围观人的面,将这些年的事说清楚。但她想到,如果当众说出真相,就没人帮忙给吴从杰抬棺木了。当地只有无儿无女,又恶事做尽了的人才没有人抬棺,一床席子就给裹了。

 

最终她保持沉默,直到被押上警车。

 

 

2015年6月19日,我驱车前往看守所。

 

吴从杰曾是我父亲在学校的同事,他女儿有我的联系方式。我得到消息后很惊讶,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刘木珍连说话都不大声,手刃亲夫这种事,不像她本人的作风。

 

我想尽快见到刘木珍,签完委托书就赶了过去。

 

刘木珍还和以前一样,高高瘦瘦,但皮肤粗糙了不少,法令纹很深。见到是我,她抬头看着我说:“你们都长成了好模样,顶好!”

 

“吴从杰的后事办得怎样?”

 

“做了几天道场?”

 

她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语调丝毫没有变化,又接着自说自话道:“他的祭文,怕是没我刘木珍的名字。”

 

接着刘木珍又问:“那个?……算了。”她欲言又止,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我猜到她问的是吴从杰被割下的生殖器,便告诉她:“那个缝好了。”

 

我向她再三确认,性侵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她抬起双手,不停在脸上来回搓,“哎”了一声后反问我,如果不是因为命案,是不是别人很难知道这件事?

 

确实,我之前对此事一无所知。

 

我唯一有印象的是,刘木珍的两个女儿经常带我玩,喜欢摸我的脸。但如果被刘木珍发现,她会大发脾气,“你们这是在和弟弟干什么?”后来她连女儿穿裙子也不允许了。

 

我对刘木珍说,如果她保持行凶前一个月的状态,一直做好事,也许到了八九十岁,心里的负罪感能减轻一些。

 

刘木珍摇了摇头:“吴从杰都没死,我哪里能做好人?”

 

最后,刘木珍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判决生效之前,刘木珍能见的人只有律师。她要我帮两个忙,一是给她子女们传话,要是自己被判死刑,不想和吴从杰葬在一起;二是替她向当年的受害者们道歉。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

 

事后我联系上当年的受害者们,除了我的高中学妹杨潇,其他人都不肯见面。

 

我驱车前往郊外的一所学校,杨潇在那里任职。

 

出发前我目的明确,到了之后,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杨潇,在校门口杵了半个小时。

 

我走进学校时,还在上课时间,杨潇正在用扩音器给学生讲解《冬阳·童年·骆驼队》。她向学生提问,“你们看到了一个怎样的小英子?猜测她大概几岁了?”

 

“九岁……十岁……和我们一样大……”孩子们拖着稚嫩的长音,争先回答。

 

下课铃响了,我在楼梯口遇到杨潇,她跟我寒暄了几句,招呼我去办公室谈。

 

走进办公室,我一边解释自己在给刘木珍辩护,一边习惯性地关上门。“把门打开!”杨潇凄厉地叫喊,我看见她杵在那里,嘴唇尚未合拢,五官挤到一块。

 

我马上反应过来,转身把门打开。

 

其实我能够理解杨潇,很容易猜到,这是当年吴从杰给她留下的后遗症。

 

杨潇告诉我,吴从杰被杀的事她已经听说了,不过刘木珍的这份狠毒,她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领教了。

 

当时杨潇只有十岁,她拒绝了吴从杰的诱奸手段,却被强行扒下衣物。事后吴从杰警告她,如果敢告诉任何人,他就杀了杨潇的父母,再收养杨潇。“一直到今天,我都记得吴从杰的口臭味。”

 

杨潇告诉我,她后来去找刘木珍,结果刘木珍说她是着魔了,睡一觉就好。

 

刘木珍还塞给她十块钱,说如果她想继续念书,就不要再想这件事。

 

杨潇被威胁后赶回家,问母亲:“你们打得过吴老师吗?”

 

母亲看了他几眼,骂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小小年纪居然想打老师。

 

最后的希望也被堵死,此后杨潇除了读书,不和任何人搭话。她在大学期间交过两个男朋友,连手都不敢牵,目前仍然不能与异性正常生活。

 

大学毕业那年,她联系那些被吴从杰糟蹋过的女生,想揭穿他的真面目,但最终还是退缩了。“我勇气不够,这样相当于坦白我受过侵害的身份,我害怕面对社会上的一些看法。”

 

最后杨潇没有接受刘木珍的道歉,她让我转告刘木珍:“如果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变态侵犯幼女,我就原谅你。”

 

上课铃响了,我起身准备离开,杨潇要回教室接着上节课的课程。

 

临走前,我听见她还在带着学生们读课文:“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又来了,骆驼队又来了,童年却一去不还了。冬阳下学骆驼咀嚼的事,我再也不会做了。”

 

大部分的幼女性侵案中,家长往往与被侵犯的孩子缺乏沟通。

 

但在刘焱的故事里,家长与孩子间的关系已经无法用“缺乏沟通”来形容。

 

15岁女儿遭受性侵精神失常后,母亲收下500元彩礼,迅速将女儿嫁到山区,条件是不准再回来。

 

即使有人知道别人家孩子被性侵的真相,也会顾忌强奸犯的社会地位,选择沉默不语。

 

这个案件发生后,能够确认被吴从杰侵犯过的,有名有姓的女孩就有十几个。

  

类似的事情,一直存在。只是这所小学的恶梦,终结在了一把剪刀上。

 

以前看过一句话,不要嫌性教育早,因为性侵者永远不嫌你孩子小。

 

如果暴行没有遭到漠视,无论刘木珍如何帮吴从杰遮掩,那些发生在校园阴暗处的行为也早该被制止了。

 

世界不会因为无知而善待谁,制止暴行,是保护别人,也是保护自己。

 

这个案子触动我的不是刘木珍,不是她手刃丈夫的细节,而是受害者杨潇的那句话,“如果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变态侵犯幼女,我就原谅你。”

 

但愿这个世界好一点,好到值得她去原谅。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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