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会之子:旧金山最臭名昭著的大佬想洗白

来源: 都是国货 2018-07-27 03:33:27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56906 bytes)

黑社会之子:旧金山最臭名昭著的大佬想洗白

ELIZABETH WEIL 
 

你想知道黑帮大佬出狱后,如何融入正常生活吗?

 

今天分享的故事,提供了一些具体方法。故事的主人公曾经是美国洪门致公堂老大,自打16岁移居美国旧金山后,就一直游走在犯罪和坐牢中间。

 

江湖人称“虾仔”的他,在美国蹲了将近20年监狱后,开始渴望正常生活。为此,他给女友操持宴会,还特别制作监狱食品来满足人们的好奇心;他为有犯罪倾向的青年们解答疑惑;教爱上妓女的小伙子如何带女友见家长;组织策划包括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在内的多项公益活动。

 

在外人看来,这个曾经臭名昭著,放眼旧金山他说了算的黑社会大佬,似乎有了极大的转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受人尊敬的家伙。

 

然而警方始终觉得,这家伙做的那些好事儿,不过是黑社会们撇清自己罪行的一贯套路。

 

为了证明这个判断,警方执行了一次“白衣行动”——他们派了卧底到“虾仔”周国祥身边,向他提供了从贩毒到杀人的多种犯罪机会。

 

哪怕是钓鱼执法,也要把他再次关进监狱。

 

这位黑帮大佬最后中招了吗?

 

故事名称:虾仔的庭审岁月

故事编号:天才精选005

故事来源:纽约时报中文网

NYT教育频道(id: nytedu)

事件时间:2015年10月

虾仔的庭审岁月

 ELIZABETH WEIL /文

常青/翻译

 

对“虾仔”周国祥来说,从黑帮大佬到正直公民的转变,并非一帆风顺。

 

周国祥生于香港,祖母给他取了“虾仔”这个绰号,他在16岁那年跟随父母搬到旧金山,成为旧金山最“臭名昭著”的黑帮大佬。他两次入狱,犯下几十宗罪,累计在监狱里度过了20多年。

 

虾仔从黑帮大佬到正常公民的转变并不是一帆风顺。不过考虑到他的出身,他已经做得相当好了。

 

2014年,这位已经55岁的华人黑帮前首领,住在女朋友位于旧金山波特雷罗山社区的公寓,为了取悦对监狱生活充满好奇心的女朋友,还要给她做监狱食品。

 

他的菜谱里包括酿私酒,蹲监狱那会儿,他需要搞到空灭火器当发酵桶。现在他能直接走进旧金山的华人五金店,买个塑料桶,大大方方地制作名为“Pruno”的监狱酒。

 

他的Pruno酒有个经典配方:葡萄柚汁、苹果汁、面包和橙子薄片。

 

在举办聚会的前八天,虾仔会将放满配料的桶搁在走廊有阳光的地方,等发酵进行得差不多了,他在客人到达前的几小时,用女朋友的丝袜过滤酒渣。

 

他还会做一种类似墨西哥肉卷的食物,这种食物在狱中得来不易。以前,他都是把早餐吃剩的玉米糊偷偷藏起来,将冷却的玉米糊铺平压紧,再放上鸡肉或猪肉,卷成卷用湿纸巾包起来,最后裹上塑料垃圾袋放进微波炉弄熟。

 

他看上去十分怀疑自己现在是否已经过上了正常生活,“我觉得挺好笑的”,他这么对我说。

 

“虾仔”和女友的两条狗在一起。

 

总的来说,他的生活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对“正常”生活的定义包括:温和的环境保护活动,比如节约汽油;照顾女朋友名叫“高兴”的梗犬和叫“情人”的獒犬,并在遛狗时捡屎;当然还有举办小型晚宴,虽然他要为此准备“监狱食品”。

 

黑社会之子面临审判

 

2008年的一个晚上,虾仔在一家夜店遇到了后来成为他女朋友的艾丽西亚·罗。

 

罗女士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毕业生,住在高档社区,有一个11岁的女儿。她相当正常,当然也没正常到不和虾仔这种人约会的地步。

 

罗女士告诉我,当她开始对虾仔进行再教育时,就像对待一个“外国人”或“婴儿”。

 

“在社会上,他显得特别不合时宜,他那时开的是一辆防弹奔驰车。”罗女士教虾仔在旧金山生活的基本常识:过马路时拉着她女儿的手、不向车窗外扔垃圾、可回收垃圾扔在蓝色垃圾箱里、剩饭倒进绿色堆肥桶里。

 

“虾仔”和女友在一次去迪士尼的旅途中,旁边还有女友的女儿和一名同班同学。

 

虾仔曾经为罗女士女儿的同学们,组织过一次参加农历新年大游行的校外活动。有家长提出抗议,表示一个曾在监狱里待了近20年的人不该跟孩子们扯上关系。

 

他也有过一些严重的过失。2008年在纪录片《黑帮》中出镜时,他得意忘形地说:“在这个城市,我说了算。”后来他把这份狂妄的宣言称为“语法错误”。英语是他的第二语言,他说自己的原意是用过去时,即“过去说了算”。

 

虾仔“有非常广泛的、骇人听闻的犯罪记录”,“涉及各种可能的诈骗形式”。这个评价来自一名联邦检察官所写的法庭文件。

 

虾仔还和代笔人合写了一本回忆录,书名叫《黑社会之子》。

 

因为自己的黑社会身份,他为有危险倾向的高中生解答有关犯罪嗜好的问题。他还会给年轻人提供建议,比如:倘若你爱上了一个妓女,想带她回家见中国父母时,你该怎么做。

 

他告诉跟他一样有犯罪史的人,自己从罗女士的两条狗那儿获得了慰藉。他会做牛尾汤,喜欢看漫威漫画,学会了在罗女士的女儿放学后画个大花脸逗她乐。

 

但是在2014年3月26日的破晓,当虾仔、罗女士和她的女儿还在家里睡觉的时候,执法人员撞开大门,拔出了半自动武器。

 

虾仔说,“那种事不会吓到我。”但真正让他担心的是罗女士和她女儿,还有那两只狗。“她们从没经历过这种事”。

 

为了不让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虾仔配合了警方的行动。他身上压着几号人、带着手铐趴在客厅地板上,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活动:没有卖毒品,没有枪,也没有钱。然后他说:“我做的事没什么问题!我重新做人了!”

 

2014年11月2日,在北加州联邦地区法院,55岁的“虾仔”以敲诈、洗钱、密谋和走私违禁香烟等140项罪名接受审判。

 

2008年至2014年间,联邦调查局开展了一项名为“白衣行动”的诱捕活动。他们安排秘密线人潜入旧金山华埠,向虾仔提供包括走私毒品和受雇杀人在内的犯罪机会。

 

虾仔称,自己回避了这些机会。

 

————————

 

虾仔和他的首席律师J·托尼·塞拉都来自旧金山,都是属于旧时代的老派人物。虾仔形容80岁的塞拉是“很老很老的巫师”。

 

在职业生涯前期,塞拉为美国黑人民族主义组织“黑豹党”的联合创建人成功辩护,使之摆脱了谋杀一名妓女的指控。他代理的客户还包括摩托车黑帮组织“地狱天使”、极端环保组织“地球优先”和曾经绑架报业集团继承人的革命组织“共生解放军”的成员。

 

我刚进塞拉的屋子不到十分钟,他就用了“美”这个词来形容虾仔。我问他这么说是指什么,他说:“每次我去和虾仔聊天,都感觉像在面对一个圣人。他温和、慈祥,又贴心,能体恤别人的感受。”

 

对塞拉来说,为虾仔辩护是一项荣誉和特权,“这种案子是任何一名关心政治的律师都想接的,它就是圣杯,这是一起政府制造出来的罪案。调查耗时五年,大概花费了300万美元。能接这该死的案子,我简直太高兴了。”

 

虾仔被捕几周后,塞拉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塞拉对外界说:“这些卧底探员竭力引诱虾仔,一心要让他卷入犯罪活动”。

 

发布会现场,有不少虾仔的朋友穿着印有“释放虾仔”字样的T恤。“我的客户不是个歹徒。”塞拉指向一张虾仔的照片。身高1.65米的虾仔脸上几乎没有皱纹,他总是在笑。

 

“你看到的这个人,完全献身于中华文化,献身于爱和教育。我们为之辩护的是一个堪称楷模的人。”塞拉停顿了一下,“我说的不是进监狱之前的虾仔”。

 

人们更熟悉的,是曾犯下敲诈、毒品走私、纵火、持枪抢劫和谋杀未遂等罪行的虾仔。

 

在为虾仔做预审辩护时,塞拉和进行共同辩护的律师积极强硬地同当局斗争。他们指控联邦调查局进行种族定性——在旧金山华埠撒网,专门抓华人违法犯罪。

 

虾仔的辩护团队,左下为塞拉

 

他们还要求撤销虾仔的案子,理由是对方进行了选择性起诉。他们在一份动议书中称,导致虾仔被正式起诉的同系列窃听行动中,暴露出旧金山市长李孟贤存在清洗竞选资金的问题。

 

法官否决了这一动议,但当地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而这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塞拉他们想要的。

 

另一边,检方认为虾仔采用的是一种经典策略:“他不必亲自参与犯罪,那样会弄脏自己的手。”代表政府的检方在起诉文件中写道,“应该让陪审团明白,周国祥的技巧是从他之前的大佬那里学来的。”

 

不过,塞拉仍然非常有信心。他说,要赢这场官司,要赢任何官司,“你必须显示出,你占据道德上的优势,这样你就超越了检方界定的冲突层面。”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佛陀站在我们这边。”

 

虾仔成了当地黑帮的英雄

 

旧金山县第四监狱的探视室,位于布莱恩街850号司法大楼的七层。周末的早晨,家属会沿着六层和七层之间的混凝土楼梯间,排队等待探视。

 

过去六个月里,我也常常是其中的一员。每当狱卒打开门时,我都能在拘禁人员当中见到虾仔。他在隔音玻璃对面,坐在凳子上招手让我过去,坐到他对面拿起听筒。每次交谈,他的第一句话都是:“哈喽,你好吗?”

 

他的黑塑料框眼镜挂在县监狱的橙色汗衫的领口上,表情远远比我预想的要更加放松。他的手很软,秃头很亮。通过与他在狱中和电话上交谈,阅读他尚未出版的回忆录,我了解到他的人生故事,其中的许多细节并没有公开记录可参考。

 

周国祥生于香港,他的父亲拥有一家生意兴隆的理发店,虾仔八岁时,父亲因为欠下赌债而丢掉了生意。

 

虾仔与他的四个兄弟、祖母及父母,从理发店楼上很棒的公寓,搬到了没有自来水而且只有一间的棚屋。一年之后,那所棚屋烧掉了,一家人住进了只有两张床的房间。

 

每天晚上,虾仔都会抢着睡在祖母身旁。他喜欢抓着祖母的耳朵寻求安慰,就像小孩抓着玩具一样。

 

虾仔告诉我,他九岁时,当地的一个狠角色注意到他凶狠又爱逞强——虾仔时常鼓起自己瘦小的身体,告诉别人他打架赢了,哪怕输也不承认。那位狠角色把他收为小弟,教会了他华人帮会里忠诚、信任、荣誉、尊严、尊重的规矩,也教会了他在裤腰里藏一把刀的重要性。

 

虾仔说,不久以后他就开始为自己的大佬做事,运送小包海洛因。很快,虾仔就在一场打斗中现身,掩护大佬。那场打斗很惨烈,虾仔抽出西瓜刀,跳进了混战当中。

 

这是虾仔人生中第一场重大的暴力事件,他在大佬的仇家头上狠狠砍了两刀。刀口鲜血四溅,还露出了骨头。他成为了当地黑帮的英雄。

 

1976年,虾仔16岁,他的父母把家搬到了旧金山。他说,那时他已经是混得不错的阿飞,进过少管所。虾仔来美国时,带了一封推荐信,是香港帮会的头目写的。虾仔把信交给了华埠的一位大佬,后者把他介绍给了当地帮会。

 

他没有上学,而是把抱负放在了在华人帮会的层层晋升上。

 

这些帮会是19世纪中叶,移居美国的华人创办的。他们或是借着淘金热,或是为了修铁路而来到加利福尼亚,经历过严重的歧视。1856年,加利福尼亚州矿务和采矿权益委员会宣布,华人是“社会精致面庞上一个令人作呕的痂,是美国人身上的一个烂疮”。

 

华人只能指望从自己的团体得到帮助。

 

“不管需要什么,去帮会就行了。”罗格斯大学刑事司法学院的教授陈国霖介绍19世纪初的旧金山时说。如果有华人死了,他又不想被葬在美国,帮会就会帮忙把遗体运回国。帮会也提供非法设施,如卖淫、抽鸦片和赌博的场所。

 

直到今天,帮会仍扮演着一系列角色。

 

17岁时,虾仔被合胜堂的一个头目送到了希尔斯伯勒郊区的一所房子前。头目说,西西里黑手党出钱让合胜堂教训住在房子里的人,要让对方在医院躺三个月。

 

房子的前门旁边刚好靠着一小块木板,穿着喇叭裤、牛仔夹克、厚底鞋的虾仔顺手抄起木板,对那名男子一顿暴打,并在两分钟后离开现场。

 

第二天,在华埠一家餐厅,帮会大佬递给虾仔一块蛋奶派和一个信封,里面装着3000美元。

 

虾仔第一次被捕获罪是在1978年。他因抢劫一家赌场而被控持械抢劫,判处11年监禁。在圣昆丁监狱,他因为用托盘打一名男子而被关禁闭。

 

虾仔对我说,他用托盘就像用网球拍一样:“反手,正手,反手,正手。”

 

监狱的心理医生对虾仔说,他需要一个远离犯罪的职业。于是,他学习当一名深海焊工。但后来,监狱发生暴乱,他没能完成培训。他开始在监狱里贩卖海洛因。

 

1985年一获释,虾仔就坐上了去旧金山的公交车。在一家越南面馆,他试图鼓励自己买份中文报纸,在上面找个正经工作。

 

就在那时,他注意到面馆外有一些姑娘,心想作为妓女来说,她们算是很时尚的。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在和那些姑娘聊起,她们通过各自的皮条客能赚多少钱,以及愿不愿意给他效力了。

 

他租下一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大房子。仅仅几个月的功夫,他的陪侍生意赚的钱就花不过来了。他开始把利润投进各种各样的生意:可卡因分销,以及对偷来的武器、劳力士、珠宝和药物进行销赃。

 

 

虾仔说起自己人生的这个阶段时,就像普通人常说起自己的大学生活一样:很疯狂!学到了很多!需要成长和继续前进。

 

他说,自己第一次尝试改过自新是在1989年。他想让母亲感到骄傲。母亲用葡萄柚叶子给他举行沐浴仪式,净化他的灵魂。

 

虾仔在戴利城的好运市场找到了给食品杂货装袋的工作,工资是每小时4.5美元。工作努力的他还被提拔为清洁工,工资涨到了每小时7.25美元。但这时,他的老板接到了旧金山警察局反黑工作组打来的电话,之后就对他起了疑心。

 

虾仔辞职了。他找了一份当保镖的工作,而这是一条通向犯罪的道路。

 

一天晚上,他穿着无袖汗衫和双排扣西装在奥克兰一家赌场上班,没多久,虾仔便已经在和香港黑帮头目庄炳强一边沿着金门公园的史托湖散步,一边讨论联合东西海岸的海洛因贸易了。

 

联邦调查局在他的脚踝上安装了跟踪器

 

1992年,虾仔飞到纽约与几名华埠黑帮首领见面。有文件显示,不久他就被捕,并被指控犯下48项罪名,包括违反《美国防止诈骗及反黑法》的犯罪活动、密谋分销海洛因和可卡因、受雇杀人、私藏可卡因毒品、纵火、非法销售和转让枪支,以及大量州际商业犯罪活动。

 

需要审判的罪行数目如此之多,以至美国政府将之分成两个案子进行审理。与此同时,庄炳强逃到了香港。

 

虾仔过去的信条是:永远不要和政府合作。如果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向他们汇报或告密,这相当于终结自己的黑帮生涯。

 

让虾仔失望的是,当他的第一个案子在1995年进行审理时,很多帮会同伴都出卖了他。他有六项罪名被宣布成立,被判处24年监禁。他的第二个案子,以陪审团无法做出判决告终。

 

虾仔表示,被关押到加州联邦惩教所后,他主动联系了自己的帮会,评估其手下的忠诚度,结果发现他们已经背叛了他。

 

不久后,被引渡回美国的庄炳强也背叛了虾仔——至少虾仔是这么讲。庄炳强聘请了虾仔第二个案子的辩护律师。

 

虾仔的世界坍塌了。他成了一个没有规则可循的黑社会,一个孤零零的重罪囚犯。

 

2000年,虾仔在一个监狱会议室里表示,他接受认罪协议,决定告别黑社会。

 

有文件显示,政府承诺,在证人保护计划之下,会给他提供过上新生活的机会——一个S签证(为协助执法的证人提供的居留权),并立即释放他。作为交换,虾仔将担任污点证人出庭指证庄炳强。

 

虾仔说,帮助联邦检察官出卖自己之前的同伴,以及背叛他所秉持的唯一一套价值观,是他此生最艰难的经历。

 

虾仔在与联邦政府达成协议之后,事情并未按之前的计划发展。虾仔的确被立即释放,但政府没有通过证人保护计划给他提供S签证,或给他一个新身份。

 

虾仔称,联邦调查局在他的脚踝上安装了跟踪器,放他回旧金山。他认为这是要把他当鱼饵,用来抓捕其他罪犯。

 

他说自己当时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合法的赚钱手段,也不再相信帮会那一套。就算他当时想继续进行有组织犯罪,也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新一代都是利用计算机犯罪,”虾仔说,他指的是信用卡欺诈、身份盗窃、网络敲诈等。“我连计算机怎么用都不懂。”

 

因为找不到方向,他开始出现恐慌症的症状。去看心理医生时,对方开了点失眠药就把他打发回去了。

 

虾仔说,当时他“想融入社会”。为此,他开始给帮派预防组织做义工,告诉高中生如何远离麻烦。就像虾仔解释的,“你有了一支枪,就会想要更大的枪,然后想要再大的。人性就是这样。”

 

到了2007年,虾仔一年要给几十个社区团体做演讲,包括旧金山州立大学的亚裔美国人研究课程。

 

2009年,他主动提出要组织市政府出资的旧金山华埠夜市,不过有他参与的消息曝光之后,市里决定那一年不再举办夜市活动。

 

2012年,应市警察局警督邀请,虾仔向旧金山商会讲述了自己的生平。虾仔承认,在这些年里,他在华埠重新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网。2006年,洪门致公堂的龙头大哥被杀,虾仔登上堂主之位,不过他说自己绝对没有染指犯罪活动。

 

特别探员的证词显示,“白衣行动”进行的那几年,虾仔在筹划出自传并以此拍一部电影,这本书可以让他用合法收入养活自己。

 

2012年,“虾仔”在公共电视节目《变革者》中接受采访

 

罗女士告诉我,他们在2008年认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华人”。和虾仔相爱之后,他们开始进行文化上的交流。虾仔会带罗女士去致公堂,给她展示如何在祠堂鞠躬和恰当地表达敬意。罗女士则带虾仔去参加艺术展开幕活动,去不错的餐厅吃饭,观看同志尊严游行。

 

这份证词也显示,在虾仔担任致公堂龙头期间,其帮会成员曾销售毒品、走私物品和非法枪支、分销毒品及洗钱。虾仔故意和这些犯罪活动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像证词里所写,“周什么也不想知道,因为如果不知道这些事,他就没有犯罪。”

 

白衣行动:我放弃了多少次犯罪啊

 

特别探员提交的137页证词颇具可读性,正剧、喜剧和古典希腊悲剧一应俱全  。正是这份文件导致虾仔被捕。

 

它详细描述了“白衣行动”的情况,摆出这起针对虾仔,和包括州参议员余胤良在内的25名湾区居民的案子的始末。

 

联邦调查局最重要的线人在其中使用UCE4599这一编号指代。UCE是指卧底雇员。他伪装成从美国东海岸来,想在西海岸扬名立万的西西里黑手党成员。

 

UCE4599在2010年5月认识了虾仔。接下来的4年里,他极力讨好虾仔,以进入他的世界。

 

虾仔向UCE4599展现的是一个成熟、正直的形象:帮会里的和事佬;将一生贡献于推广宏大理念的备受尊敬的长者;还是一个如果愿意,可以倒手几百公斤毒品的狠角色,但他没这么做。

 

读完这份证词,会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虾仔喜欢做正常人,甚至为此做了一些努力,但他对“正常”这个概念的理解比较模糊。

 

有一次,UCE4599在完成了一笔向中国销售盗窃香烟的生意之后,对虾仔表示感谢。

 

“我没有帮你什么,”虾仔说。

 

“嗯,是我,”虾仔的司机说。

 

UCE4599给了司机5000美元。

 

还有一次,UCE4599感谢虾仔让他有机会和司机一起完成另一项交易,并将装有2000美元现金的信封塞到虾仔的衣兜里。

 

“别,别,这机会不是我给的,是你自己争取的。”虾仔进一步抗议:“该死,这是贿款啊,老兄,这可不好。”

 

不过他并没有把钱退回去。

 

有些证词内容让人感觉,虾仔和UCE4599的关系很亲密,接近柔情。他曾在卡拉OK厅里对着UCE4599的耳朵低语,说他喜欢他。但他也对UCE4599说过,“如果他出什么事,我不会轻易放过伤害他的人。”

 

被捕之后的19个月里,虾仔一直在自己的牢房里原地慢跑、冥想、思考善与恶、思考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否像样。“每个人都必须成长,我比大多数人更需要成长。”他告诉我。

 

虾仔说,如果这次能出来,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父母。罗女士不确定虾仔出来时他们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但她现在还是每周去看虾仔,也会出席他的聆讯。“我很爱他。”她告诉我。但生活中,她需要一个可靠的成年人,一位真正的伴侣,一个能读懂生鲜购物清单和帮她给女儿填写学校表格的人。

 

 

“我知道是自己惹了麻烦,”虾仔说。“为了弥补,我愿意做任何事。”他有很多遗憾,其中最大的一个是没有孩子。“年轻的时候我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告诉我。“呆在家里,花时间陪家人,我羡慕这样的人。我什么也没有。55岁了,还是呆在一个县监狱里。”

 

————————

 

赛拉盼着法庭辩护的到来。他说在陪审团面前为当事人做辩护时,感觉“像服用了迷幻药,你会融入其中——好像把某人通过静脉注入了你的体内。”

 

他依然认为,虾仔是个“坦白、勇敢和精神崇高”的人。但是,通往11月2日法院庭审的路,并不平坦。9月9日,虾仔的6名共同被告当庭认罪,其中包括乔治。

 

因为这些人已经认罪,届时虾仔将单独受审,塞拉认为这种情况对他有利。

 

而不太走运的是,联邦检察官最近告知法庭,他们掌握了一些证据,可以证明虾仔与谋杀一名帮派首领及一名副手的罪行有关联。检方在一份法庭文件中指出,将利用虾仔为谋杀“开绿灯”的事实,来突显“周国祥及其下属运营的这个团伙的真实本质”。

 

大多数时间,虾仔依然很乐观。“我是好人,我是个普通人,”他告诉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他就听“白衣行动”的录音资料,听到自己拒绝了很多参加犯罪活动的机会,就会感觉好些。

 

“那么多次我坐在这里,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些事!”他说。“但那些老诱惑和老瘾,我都没有上钩。哇!我拒绝了好多机会。”

 

他对自己如此自律尤其感到骄傲。“就好像他们给我烤了个美味可口的蛋糕,试图让我吃,甚至还把它抹到我的脸上,但我没吃,我能坚持控制饮食。”

 

 

2016年8月4日,虾仔的案子有了结论。法庭最终确认他犯下包括诈骗、走私、洗钱、谋杀在内的162项罪行,判给他两个无期徒刑。
 
虾仔又得进监狱了。和之前尝试融入正常生活的经历相比,估计他适应监狱生活的过程会更顺利些,毕竟他对那里从饮食到人际关系的各种事情都了如指掌。他可以继续用空灭火器酿酒;也可以抄起托盘,像打网球一样揍别人。
 
他曾经尝试学习当一名深海电焊工,但监狱暴乱中断了他的培训课。不过,现在他可以用余生的全部时间,来思考在监狱中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继续重新做人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本文转载已获《纽约时报》公司授权)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

发现Adblock插件

如要继续浏览
请支持本站 请务必在本站关闭/移除任何Adblock

关闭Adblock后 请点击

请参考如何关闭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装Adblock plus用户请点击浏览器图标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装Adblock用户请点击图标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