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记
一
乌八名里虽带个八字，但其实他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哥哥。哥哥的名字也挺好猜，是同一个父母懒得想名字系列的，叫乌七。
乌七乌八哥俩两个，住在东海极远处一棵巨大的扶桑树上。每天夜里后半晌，月亮东沉，低过扶桑树最矮的那根树杈，天色最晦暗无边之时。乌七便掐着点，站在扶桑树顶尖儿，面朝寂谧的东方海平面，抖擞着浑身乌压压的羽毛，紧抓树枝的三趾三足有节奏地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逐个敲击了一遍，然后振翅一跃，冲向天际。
霎时满身的黑羽如被点燃的黑炭，爆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芒，乌七如一团炽烈的火球，在墨漆夜空中烧出一路迤逦的绚烂朝霞，一轮红日遥遥从东方升起。
乌八站在扶桑树上，目送着哥哥越飞越高，朝阳的金辉肆意奔腾在天地间，他朝那明日挥了挥翅膀，天上的日头也回应似的突然闪了一下。
然后乌八转过身，张开翅膀，滑飞到低两层的一个大树杈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摘了片扶桑叶，走进了一个用树枝编的窝中，蜷腿卧了下来，将树叶盖在眼睛上，膀子一收打算睡回笼觉去了。
可今天不知是怎么搞的，不是天上的日头太亮，就是身下的树枝硌得慌，乌八在窝里扭来扭去，换了好几种姿势，可就是睡不着。他是个实诚孩子，心里装的那点事，生根发芽钻了出来，就像浑身长了刺，坐立不安。
两天前皎月初悬，乌七收了身上的火光，裹着天边最后一缕晚霞，飞回扶桑树，他在空中盘旋了小半圈，最后落在了乌八住的那根树杈上。
这爪子还没抓稳，就见乌八双目圆瞪，张大着嘴巴，双翅卡着脖子，喉咙深处发出“阿，阿，阿”的声音。唬得乌七忙凌空飞起一翅，拍向乌八的背：“怎么回事？吃什么卡到喉咙了吗？”
乌八在那一翅的帮助下，喉中顺利地发出一声清啸，他拍着翅膀，兴奋地对乌七道：“哥，你刚才听到没有？我成功了。”
“听到什么？”乌七侧着头不解。
“刚才那高而不浊，清而不薄的声音啊，我今天发现海里有一种鼻子非常长，浑身不长鳞的鱼，能发那种声音，你说奇怪不奇怪，鱼可是一般不会叫的啊。我学了一下午了，都发不出来那个声儿，多亏了你刚才拍了我一下，才叫出来。”乌八说着，将背朝向乌七道，“对了，哥，你再给我来一下，我学给你听听。”
乌七沉默了一下，道：“我倒情愿你刚才是噎到了。”
“我知道了，是鼻子！因为那种鱼的鼻子特别长，声音通过鼻腔共鸣发出，才会这么高。”乌八转过身，兴奋道，“这可真是太奇妙了，谁能想到鱼也能叫呢。”
乌七眼珠转了一转，颇为无奈道：“乌八，有点业余兴趣是不错，但人不能靠兴趣活着，总要做点正经事情，有点努力的方向吧。”
乌八咬着右翅膀，想了想道：“恩，这样说来，我打算先把全部鸟类的叫声学会了，之后再去学其他动物的叫声。”
“你又不是应声虫，为什么要学其他动物的叫声？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聊，又没有意义的事情。”乌七抑制不住地提高了声音。
“应声虫？他能学任何动物的声音吗？好厉害啊！哥哥你见过他吗？”乌八眼睛亮了一亮道。
乌七深吸一口气，架着肩膀，尽量显得更伟岸一些：“你觉得像你哥哥这样一位，日理万机，掌控着光明以及万物生长的神鸟，会关心一只虫子的叫声吗？”
“嗯。。。不会。”乌八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斩钉截铁道。
“很好，这是今晚听到的第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了，希望不是最后一个。所以不要再问我应声虫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以及发出的叫声是怎样的，等等之类的问题，因为我。。。不。。。关。。。心。”乌七清了清嗓子，换了副平缓点的语调，继续说道，“乌八，其实，我今天是要跟你讲一件，关于你的，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乌七肃起脸道：“以前是因为你还太小，没有对你说。现在你长大了，有能力承担责任了，我认为是时候告诉你了。”
乌八眨巴着眼睛，这话听上去好耳熟，好像有人也说过这话。
乌七抬眼望着远处缓缓起伏的海面，声音低沉道：“你也知道哥哥每天都要出去巡天，给人类带去一天的光明。经常是一大早出门，天黑才能回家，在家的时间不多，陪你的时候就更少了，但在哥哥心里，你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虽然待会儿我要讲的事情，你一时半会儿会接受不了，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哥哥的。”乌七将目光收回，温情地看着乌八。
乌八竖起了尾羽，他突然想起来了。
前段时间有只迷路的杜鹃，一根筋竟飞到了这里。他正好憋了一天都没人说话，便拿出了十分的劲头，和平时攒的十颗松果，好好款待了这位没有方向感的意外之客。
等那杜鹃吃到第八颗松果时，便已经跟乌八称兄道弟，热络得就差插香拜把子了。乌八自然好奇，问那杜鹃怎么会飞到这东海来，想不到这一问勾引得杜鹃大倒苦水，说是在家里待不下去，自个儿跑出来的。
原来他不是亲生的，还是颗蛋时，便被丢在养父母柳莺窝里，冒充他们的孩子。现在他越长越大，也越来越不似养父母，这个多年前的谎言就跟那初五的月亮，怎么都圆不起来了。知道了真相的杜鹃，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离家跑了出来。脑子发懵，一路往东飞，就飞到了这里。
当时乌八问那杜鹃可想好以后要去哪里？可是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杜鹃用嘴巴甩脱了一个松果壳，淡淡说道，只在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想到过亲生父母，之后出来的这段时日，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的养父母。
乌八听后，再没多说什么，等到杜鹃吃完了那十颗松果，便给他指了回去的方向，目送他离开。
现在回想起来，乌七刚才说的什么，现在你长大了，是时候告诉你了，口吻怎么跟柳莺父母对杜鹃说的如出一撤啊？
该不会？
乌八警觉地瞪大了眼珠，盯着乌七。
哥哥跟自己长得是同一个色儿的，怕是不能吧。。。。。。
乌七迎着乌八灼灼的逼视，有些不自然道：“这个事情呢，其实也不算啥大事。你也知道我们金乌一族，生来的使命便是要每日巡天，驱走黑暗，带来光明。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人在做这些事情，你一直都待在家里，现在你大了，我觉得应该。。。。。。”
是啊，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怎么就会没注意到呢？乌八心里暗忖，只有哥哥在巡天，自己却待在家里，这说明什么？这除了说明自己跟哥哥不是亲生的，不是金乌一族，还能说明什么？
“哥哥，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知道自己不该再留在这里了，只求以后能让我想你的时候，再回这里来看你。”乌八其实心里很难过，但他从小就是个省事的孩子，不愿给人添麻烦。
“你说什么？”乌七皱起了眉头，不满道，“不就是让你也学着开始巡天吗，就开始闹着要离家出走了啊？太不像话了，以前是因为你还小，现在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就不能体恤一下哥哥，帮哥哥分担一下家族的责任呢？”
乌八愣了一下，迟疑道：“所以你要讲的事情，就是自己想休息一下，打算让我开始去巡天吗？”
“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这巡天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乌七顿了一下，觉得刚才说的话，没有很好地体现一个做哥哥的胸怀，接着补充道，“当然啦，我也不是打算一个人休息的，你一天，我一天，大家轮着来，挺公平吧。”
乌八内心很跌宕，有种好端端在天上飞着，突然翅膀打不开了，直直坠向地面，又跌醒在窝里的，不真实晕眩感。
乌七见乌八呆着脸，没有说话，以为他心里还别扭着，便走过去，伸出左翅膀，拍了拍乌八：“其实巡天很好玩的，我想你到现在都还没有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过吧。只有我们金乌才能飞得那么高，发出驱散黑暗的光，在天上的时候，大地上的一切都将臣服于你。你是我的弟弟，应该以身为一只金乌而自豪。”
乌八迷迷瞪瞪地点了点头，乌七说的前半段话他囫囵着听没在意，但后半句他听进心里去了，他们的的确确是亲生的兄弟。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晚上啊，连平时老是板着脸，挑他错的乌七都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乌八的眼角措手不及地有些发酸。
乌七说得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满意地拍了拍乌八的肩膀：“相信我，你会爱上巡天的，一天都离不开它。”
“如果真那么好，那哥哥你怎么会舍得让给我呢？”乌八尚存的一丝理智，在劫后余生的喜悦狂潮中，沉浮着，挣扎着，冒出点了头。
乌七咧开长长的鸟喙道：“因为我们是兄弟，有福当然要同享啊。”
一阵巨浪打过，刚露出点的头，被无情地按翻下去。乌八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两天之后，幸福的浪潮退去后，理智被拍陈在沙滩上，乌八拿着那片扶桑叶搭起凉棚，仰头望着快要飞到最高点的乌七，心里发怵，自己确实从没有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过，这万一自己恐高呢？
二
乌七紧盯着乌八的眼睛，快速问道：“巡天的路线是怎样走的？”
乌八毫不迟疑地答道：“从扶桑飞起后，途径曲阿山，曾泉，桑野，隅中，然后到昆仑山，鸟次山，悲谷，女纪，渊虞，最后是连石山，悲泉，以及虞渊。”
“那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匀速飞行的话，应该要飞多久？”乌七身子前倾，逼近一步道。
乌八眼睛都不眨一下，流利答道：“每个点之间，必须飞一个时辰，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乌七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但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鸟喙都快戳到乌八的脸上去了：“很好，最后是一道送分题，如果在巡天的时候，看到长着猴脸鸟嘴的雷公和拿着光镜的电母在施法作雨，你应该怎么办？”
乌八喉咙动了动，这道题超纲了啊！乌七之前可从没有提过什么雷公电母的，怎么办？难道自己要栽在这道送分题上面吗？冷静，关键时刻一定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猴脸鸟嘴的雷公和拿着光镜的电母，听这名字就知道两人很厉害，真要遇上的话，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那肯定得逃啊。不过，他抬了下眼皮，溜了眼面前的乌七，哥哥一向喜欢长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灰溜溜逃走不是他的风格，看来这肯定不是正确答案。
“嗯？这么一道简单的问题，需要想这么久吗？”乌七眯起了眼睛，有一点不耐烦。
“呃，要是遇上的话，呃，”乌八把心一横，豁出去道，“就让那等末流小神自生自灭，无视之。”
“非常好，要记住巡天是你最重要的职责，没有什么能阻挡你前进的步伐。”乌七用右翅膀摸了摸乌八的头，宽慰道，“别太紧张了，你是我的弟弟，身体里流淌的可是神鸟的血液，我相信你一定能胜任这个工作的。”
“哥哥，如果，我是说万一有那么种可能性，是假设啊，并不一定是真的。” 乌八一边观察着乌七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出心中一直担心的问题，“我没有能力完成巡天的任务，打个比方说恐高，而且对这个也没有兴趣，那该怎么办呢？”
“哦，不想去巡天是吗？”乌七双翅环抱胸前，昂着头，俯视乌八。
“也不是不想，若是确实无法飞那么高呢？”乌八轻声纠正道。
“我没有那样的弟弟，也不会有那样的弟弟。长着翅膀却不能飞，那待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听说极南之地，天寒地冻，那里生活着一种不能飞的鸟，我会很乐意送一个懒骨头去那里。”乌七从眼底瞄了眼乌八，冷冷道，“你还是不要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轮到你巡天了。”
乌七转过身，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了回来：“对了，还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巡天的时候要注意，千万，千万，不要把身上的羽毛掉在人间，会造成很大麻烦的。”说完他打了一个哈欠，展开翅膀，飞到高两层的树枝上去了。
乌八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叹出了一口长气，耷拉着脑袋，心绪芜杂。哥哥不会真的把自己送到那极南之地去吧；不过，南边的话，不是应该越来越热吗？怎么会是天寒地冻呢？这世上还真有长着翅膀也不会飞的鸟吗？不知道那种鸟的叫声是什么样的？其实不会飞也不要紧，谁规定鸟一定要会飞的呢？讲真，还挺想去那个极南之地看看的。。。。。。
乌八七想八想，悲喜末明。
踮着两只脚尖的新月，蹑手蹑脚攀上了中空，又悄没声息地滑到了扶桑树底下。
乌八一夜未眠，全身戗着毛，第一个站在了扶桑树顶。没过多久，乌七也飞了上来，精神奕奕地跟乌八打着招呼：“真是多年的老习惯了，到了这个点就醒，想多睡会儿也不行。咦，乌八，你的毛是怎么回事？怎么也不好好捯饬下，毕竟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的巡天啊。想当年我头一回巡天的时候，可是连夜飞去海那边的林子里，花了大工夫找了个水塘，洗了把澡呢。”
“哥，我们能不能快点开始呢？”乌八这时候紧张得胃有些抽筋，恨不能早点出发早点结束。
“好的，好的，我知道第一次都有些心急，以后你就会习惯的。”乌七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低头看了眼，快沉入扶桑树下海面的月亮道，“恩，这时辰差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
乌八蹲伏下身子，头朝上，爪子暗暗使劲。
“一，二，嗨，原来看别人去巡天，这感觉还挺不错的。对了，乌八你的肩膀放松点，试着用你的爪子去打节奏，会帮助你镇静下来。”
“我说哥，我这儿快坚持不住了。”乌八僵着脖子道。
“哦，好的，准备了，一，二，三，起飞。”
因为蹲得太久，乌八的脚有些发麻，一记踉跄，几乎是扑了出去，直往海面上坠。乌七在他身后大声喊着往上飞，乌八稳住身形，顺势俯冲，腰部一用力，调转拔高，翅尖擦着海面，身体划出一漂亮的曲线，冲向墨紫色夜空。
疾风抹拭着他黑亮的羽毛，“轰”的一下，乌八觉得身上的毛好像都炸了起来，发出刺眼的光芒。浓稠的夜幕被撕裂，旭日从海上一跃而出，越攀越高。
“快点，快点，现在要在一个时辰内飞到曲阿山。”乌八对自己说道，奋力振动着翅膀，“等一下，乌七好像还说过，要飞高一点，超过云层才行。”
他拔高身体，努力再往上爬升。团团的云朵劈头盖脸涌来，乌八摇了摇头，试图甩去拂上眼睛的云缕，不经意间他往下面瞥了一眼，不禁心神巨撼，头晕翅软，我的老天爷呀，这，这也太高了吧。
大海，森林，田地，城镇，万顷土地在脚下徐徐展开，越来越广，越来越大，犹一张大网慢慢拉起，而自己却感觉越变越小，越飞越慢，似一只可怜的小飞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底下这广袤的大网给兜下去了。
乌八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往下看。他拼命扇翅膀，好飞得再快一点，但奈何双翅如陷泥潭，怎么扑腾都飞不快。这时一阵急风打左面吹来，乌八还没来得及睁眼，就“砰”一下撞到了一堵坚硬的东西上面。
乌八用力搓了搓被撞疼的额头，张开眼一看，面前缓缓蠕动着一条，有两个扶桑树干那么粗，长筒状，全身布满青色鳞片的怪物。“你没事吧，小不点。”隆隆如雷声般的声音响起。
“恩，没事，对不起啊，刚才我闭着眼睛，没看到才撞上的。”乌八左右瞅了瞅，试图找到发出声音的怪物的头，但这怪物就跟海鳗样的，全身上下一般粗细，看不出那块儿是头，只得朝中间那段答道。
忽然一个巨大的顶着两鹿角，长着兔眼，牛嘴，飘荡着两条鲶鱼胡须的驼头从右边的云团中钻出，瓮声瓮气道：“闭着眼睛？让我猜猜，你大概是第一次飞到天上来吧。”
乌八着实被吓了一跳，原来头在这儿呢，刚才自己撞上的只是它的身体而已。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长鸟嘴，也没拿光镜，那就不是哥哥说的雷公和电母。虽然长得有些怪异，但听他说话倒是挺和气的，不像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的啊？我确实是头一次飞这么高。”乌八偏过头朝那驼头道。
“嗨，我当然知道，因为很久之前我第一次飞上天的时候，就跟你一样。怕高呗，不敢看下面，闭着眼睛猛踩云。”一双青色的大鹰爪从旁边的云朵中露出，驼头伸出右爪捻着胡须笑道，“都是过来人，自然清楚拉。你别怕，不会摔下去的，飞的时候眼睛往前面看就行了，多飞几次就会习惯的。”
“哦？你以前也生活在地上的吗？”乌八好奇道。
“对啊，我在地上的时候就住在河里，那时的我不长现在这个样子。我那时候还是一条金鱼，后来因为跳了龙门才变成龙的，然后飞到天上来了。”龙歪着脖颈回想道。
“哇，那你一定是非常厉害，才能跳过那个龙门的。”金鱼乌八是知道的，很小只，肿眼泡，甩着薄纱般一层层的尾巴，很柔弱也很梦幻，能跳过龙门变成现在这个粗糙样子，委实是非同一般。
“嘿嘿，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就是那次刚好赶上百年难遇的大洪水，顺着水一个浪头把我送过了龙门，侥幸，侥幸而已。”龙有些扭捏地摆了摆身子道。
“变成龙以后，一定很威风，很开心吧。”乌八睁大了眼睛，兴奋道。
“嗯，老实讲，其实并没有以前想的那么开心。”龙用爪子托着下巴，回想起了以前的岁月，“现在看来还是之前当鱼的时候快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长这么蠢一个大个儿，只能藏在海里或是躲在天上的云团中。我以前最拿手的就是吐泡泡玩，能一口气吐八个泡泡，现在玩不了了。上次我心血来潮，吐了个泡泡，害得人间连下了三天的急暴雨，被东海龙王骂了半天。”
龙抬眼望向虚空，无限幽怨地叹道：“唉，不自由了啊。”
“原来你以前爱吐泡泡啊，我也有爱好，最喜欢学别人的声音。”乌八觉着气氛不对，试图转移话题，“我来学个你的声音怎么样？”他微一思量，气沉丹田，发出一阵浑厚的啸声。
但龙好像不为所动，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两眼放空。
乌八有些泄气，自己刚才发的那声，虽不能保证十成像，但至少也有七八成相似吧。他露出一丝尴尬道：“呵呵，其实啊，我学别人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厉害，还得多练练。”
龙依然岿然不动，脸上是大写的冷漠。
乌八觉察出一丝异样，他小心问道：“龙先生？龙壮士？你没有事吧？”
龙似乎轻微地抖了一下，他转过了脸，看着乌八，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惊讶道：“咦，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算是认识吧，我刚才赶路的时候撞到了你，然后我们就一直在聊天。对了，你还说你以前当鱼的时候，最喜欢吐泡泡玩。”乌八一头雾水，即便学得不像也不用装不认识吧，这也太伤人了。
“哦，有这回事？对不住啊，这是我当金鱼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记不住太久的事情，隔段时间就会全忘了。”龙有些歉然道。
他举起左爪子，在头侧挠了挠，然后用力往外扯，竟然扯出一个如他拳头般大小的光球。他望进光球，一边看一边向乌八解释道：“这是我的记忆球，时不时地就得拿出来看看，以防误事。恩，看来我们确实是刚才认识的。”
再往下看，他忽然叫出了声：“哎呀，不好，我差点忘了，我这是要赶去西方行雨的。”
龙把那光球又塞进了脑袋，急着跟乌八告别：“小朋友，我还有正事，得马上走了，下次碰上再聊啊。”说完便匆匆挟着云团游走了。
乌八这时候也想起来，自己也有正经事要做，这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曲阿山。他想起龙讲过的话，眼睛朝着远方的天空，卯足了劲儿向前冲去。
虽然这天刚开始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但乌八紧赶慢赶，总算还是踩着点，在月亮出来前回到了扶桑树上。
乌七阴沉着脸，早已经站在树枝上候着他。
“哥哥，你在等我啊。你看我今天做得不赖吧，都是严格按要求走路线的。”乌八心里有些虚，主动热情地跟乌七打着招呼。
“早上为什么会迟了半个钟头到曲阿山？”乌七单刀直入道。
“哦，那是因为我撞上了一条龙，然后，然后跟他说了点话，所以晚了。”乌八战战兢兢看着乌七的脸色，解释道，“不过我后来飞得快，把时间都补回来了，你看我这不是准时到家了吗。”
“你以为这是赛跑吗？前面慢了，后面快点补回来就行了吗？”乌七铁青着脸斥责道，“为什么我要让你每段距离保持匀速飞啊？这是因为地上的人类是看天上的太阳计算时间的，如果我们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那人类的时间岂不是要乱套了啊。”
“真有那么严重吗？”乌八小声嘟喃道。
“要是你正准备吃午饭，突然嗖一下，太阳准备下山了，这午饭还没吃进嘴里，就得洗洗睡了，你说这严不严重？巡天不是儿戏，你在天上的一举一动，都关于千千万万人的生活，这是责任。”乌七语重心长道。
乌八真正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垂下头，发自肺腑地忏悔道：“真的对不起，哥哥，我之前从没有想过自己飞快 或是飞慢，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我，我以后一定保证按规定的时间飞行。”
“念在你是初犯，而且今天多云，没有造成很大的麻烦，但绝不准有下次。对了，你没有在天上掉毛吧。”乌七脸色稍霁。
“那可没有，怎么可能掉毛呢。”乌八忙摆着翅膀道。
“这就好，不要再给我出岔子了。好了，你先休息吧，明天轮到我巡天了。”乌七说着扇了扇翅膀，飞回自己的窝。
乌八悬着的心终于悠悠落地了，今天这一关总算是过了，看来以后即便再遇上那条龙，也没时间打招呼叙旧了。
但是，等一下，这不安分的心哟，为什么又蹦跶了起来了呢？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乌八突然回想起来，撞到那条龙的时候，自己揉搓头的那刻，仿佛，好像，似乎，扯掉了一片羽毛，飘落在了空中。
原来还有这个坎在等着自己呢，这下死定了。。。。。。
这是我新打算写的关于中国神话的一个故事，想写成像动物疯狂城那样大人小孩都喜欢看的那种。先贴出这两章，问问坛子里的朋友们的意见，觉得怎么样？我最近对自己的写作能力很是没有信心，不知道写的这个好不好看，应不应该继续写下去，希望大家踊跃提意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