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档案卷二《天煞之城》 (完)

来源: 大独狼 2015-12-31 14:36:10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86566 bytes)

第二十一章(悬天飞瀑)

感觉像掉入了无底深渊,不停地下沉、坠落,四周有力量朝我拼命挤压,空气似乎被抽空窒息得难受。

五秒钟后,思维渐渐苏醒,才知道自己 原来落入水中,正在黑暗里奋力挣扎。但很快,理智战胜了恐惧,我仗着还算不错的游泳功底和憋气技巧开始慢慢往上浮。二五八这名头绝不是盖的,关键时刻我手 中还握着手电筒,之所以刚才一片黑暗,是因为慌乱中手电筒捂胸口上了,现在,眼前终于晃出一支孤零零的光柱。

可能刚掉下来时喝了几口水,喉咙里又咸又涩,气管中估计也有少量积液。水很清,但温度较低,四肢冻得有点麻木。通过并不明亮的光线,我发现自己脚下不远就是水底,那里高低起伏拥簇着一片片灰白色东西,不是石头,也不是淤泥,更不是水草,而是人兽混合交叠的骨骸!

正看着,胯下猛然掠过一道黑影,扁扁的,速度很快,像一条快速摆过的黑色飘带。它在我的大腿上蹭了一下,凉凉的软软的,我的第一感觉是水蛇,凭印象应该比我的大腿粗,等我拿手电去照,它已经无踪无踪了。

半 分钟后,我从水面浮出,游到岸边的岩石上,仰躺在那儿大小小口地喘气,边喘边在身上摸:背包不知何时甩掉了,警官证和钥匙也已丢失,钱包还在,嗯,还有一 把没子弹的手枪,手机也在,烟盒----烟盒呢?!我猛坐起来翻出左侧裤带,钱包意料之中掉了出来,再翻右侧裤袋,马克思保佑,烟盒还在!

虽然湿得一塌糊涂,但一支烟也不少,当然,萧院士塞给我的那黑色物件也安安稳稳躺在里面。取出来,清理掉粘在上头的烟末儿,把它跟从宁小川手中得到塑料卡片一起塞进钱包夹层,——就算自己有什么闪失,也不能让它们受损,它们是整个案子的关键,许多疑码藏在其中!

好 不容易松出一口气,却又看见水中杵着一个女人,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步伐机械,正朝我缓缓接近,我刚摸起枪,她便噗通一声翻在水里。嗐,是萧一笑!我恍然 大悟,忙奔过去把她抱到岸上,找个平坦的地方放下来。她紧闭着眼睛,嘴巴和鼻孔不断冒出水来,看样子已昏迷过去。我试着掐了掐人中,没反应,又按压了心 脏,好像吐出一口气,正考虑是否需要人工呼吸,她慢慢睁开了眼。

“你醒啦?”我冲她笑。她的表情有点古怪,忽然抬手给了我一个嘴巴。那一 刻,时间仿佛穿梭到5年前的某个夜晚,当时我伏在以前那位身旁,也是这般漆黑和阴冷,也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也是我要进行人工呼吸,也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挨 了一巴掌,而两者给予的力度居然也差不多,就他娘的挨打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好半晌我才发觉这一巴掌挨得莫名其妙,刚要质问,她却先开口了: “把手挪开。”我低头一看,立刻找到挨打的原因了:刚才为她按压胸部,现在手还留在那里。我干笑两声,把手缩回,正庆幸此事就我跟萧一笑知道,不料一转 身,便看到天佑提着一只皮鞋走过来,连人带水往地上一蹲,发出“噗呲”一声响。“头儿啊!”他凄哀地冲我喊道,“你给带的好路呀!”

“其他 人呢?”我的记忆终于恢复到几分钟之前。天佑似乎没听到,仍用讥诮的眼神看着我跟萧一笑,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忽然发觉我们说话的声音都非常 小,扭头一瞧,东南方向约500米处凌空悬着一道瀑布,在黑暗里显出妖异的幽蓝,足有三四百米高,落地之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瀑布周围荧光闪闪,仿佛散 布在天河周围的点点星辰。面对如此美轮美奂的场景,若不是刚刚死里逃生,还他娘想吟出一首诗来!

我不再问天佑,只大声喊着陈默、高大全和曹阳的名字,可除了瀑布的轰鸣,并无人声回应。我脱下鞋子丢到岸边,持着手电往水里走,——我得下去看看,即便救不来活的,也得把弟兄们的尸体带回家。

“头 儿,你这是干嘛!”天佑从背后死死拽住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他们真去了也跟你没关系,我刚才开玩笑呢,你可别想不开啊!”“放开!”我没听清他说什 么,使劲挣扎着,“天佑,我命令你立即撒手!”天佑的手劲总算小了点,眼睛却睁大盯向水面,我扭头看去,水面正陆续浮现四颗脑袋。我心里一阵激动:谢天谢 地,他们都还活着!

“头儿,别过去!”天佑再度拽紧我。“傻呀你!”我指着那几个逐渐游近的人影,“即便高大全和曹阳有问题,陈默还是自家 兄弟不是?”“可不对呀!”天佑仍不撒手。“什么不对?”我心里一寒,天佑对危险事物的敏感度不比我弱。天佑紧张兮兮的:“人数不对!”我最担心的是减 员:“少了一个?”天佑摇头:“多了一个!”

我再次扭头去看,的确不对:此行我们一共六人,除了我、天佑和萧一笑外,应该还有三人才对,怎 么会有四颗人头?诧异间,他们已互相搀扶着抵达岸边,一个个哼哼嗨嗨,样子比我们疲惫多了。我用手电照射他们,依次是高大全、陈默和曹阳,最后那个垂着头 面目不清,直到前三个“噗通、噗通”在岸边躺下,他才突兀地显示出来。

那人扛一红背包,穿黑色运动衣,光着脚,脊柱微弓、四肢僵硬,活像只披了人皮的大猩猩,他歪着头站在岸边,从上到下不断淌出红红白白的液体。连我都能看出来,这人有问题,因为他腐烂得全身脓肿、半边脸都快要掉了。

见我和天佑怔呆呆的,高大全他们也觉出异常来,于是,又有两束光线打在那人身上,几秒钟后,二人捧起肚子一番狂吐。难得他们有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可惜带回的不是自家兄弟,也不是别的落难同胞,而是一具高度腐烂的死尸。

不知是不是感念我们的“救命之恩”,死尸并无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我们也懒得主动招惹,干脆井水不犯河水。我跟萧一笑检查了大家的装备,除天佑、陈默和曹阳比较保本外,其余人的背包全丢了,要知道,里面装的可是我们的食物以及重要的监测仪器啊!

手电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出发时,连备用的在内一共七把,此刻只剩四把,其中一把还因湿水瞎了眼。手机最惨,除了我手里这部西门子SX65,几乎全军覆没。

高、曹二人还在吐,若非嗓子眼儿小,恐怕连心肝肺都要吐出来了。唯独陈默见怪不怪,只是甩了甩手上的血沫和蛆虫,弯腰到水里涮了一下。然后,掏出防水打火机,找来塑料袋、朽木(可能是上游冲下来的)、枯骨之类的点燃。

由于空气潮湿,燃烧非常困难,只见浓浓白烟就是没有火苗。陈默打开背包,取出消毒用的酒精往燃料上浇了些,烈焰立刻熊熊腾起。我无意中发现,远处那道瀑布诡异地消失了,凌空悬挂的幽蓝化作一股妖媚的光波翻卷了几下,直冲我们袭来。

第二十二章(骨海尸山)

看到这种情形,我脑海中随即闪出一部科幻电影里的镜头:几个探险者在深山遭遇一团蓝雾,因其妖媚神秘的飘渺和超脱凡俗的美艳而驻足,并丧失警惕,结果蓝雾从他们身上漫过之后,只剩下几副发黑的骨架,因为那根本不是雾,而是无数会发光而且能吃人的虫子。

出于对潜在危险的恐惧,我招呼所有人赶快离开。不料,那股光波在身后紧追不舍,它的速度非常快,我们仅仅跑出二十来步,就被赶上了,见实在无法逃脱,干脆停下来坦然面对。奇怪的是,我们一停它也驻足了,在距离我们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徘徊游离。

它 似乎看透了我们的心思,先是左右飘摆变幻出各种形状,然后散开以下小上大的螺旋线盘绕,但始终与我们保持三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好像在显示它并没有恶意。在 这种童话般的浪漫的环境中,我的恐惧感渐渐消失。它真的很美,我甚至大着胆子伸手碰了一下,不凉不热,似乎没有实际形体,更未遭遇想象中那种噬肉啃骨的疼 痛。

忽然,瀑布那边传来“噗”的一声响,冒起一团七八丈高的火焰。这时,盘绕在身旁的光波急速上升,直冲向数百米高的洞顶,撞出无数蓝色的云朵,大大小小的云朵互相簇拥着追赶着,最终又汇集成一道巨大的光波,快速游往瀑布方向,七八分钟后,那道幽蓝的瀑布又凌空挂上去了。

“是磷火。”萧一笑做出了结论。

我基本认同这个观点。磷火,俗称鬼火,夏夜的乱坟岗经常可以看到。跟人们从矿物中取得的金属元素不同,磷是第一个从有机体中获得的元素,最初由人与动物的尿液和骨骼中提取,后来科学家发现,磷还广泛存在于各类植物体中。

对于刚才的现象,用科学理论解释就是:温度差异造成空气流动,空气流动形成风,风把成片的磷火聚集成蓝色光波,表面上是光波主动追着人跑,实际是人跑动牵拉着光波。所以,人一停下它也会止步。而一旦有更大规模的空气流动,它们就又飞走了。

可 问题是,得要多磷元素才能生出如此巨大的光波?的确,我在水下看到成片成片的人兽骨骸,但它们所产生的磷能穿透河水挥发到空气中吗?如果可以,为何水面上 不见有磷火?虽说岸边也有零零散散的尸骸,却也不足以支撑如此壮观的场景啊!除非----除非这里蕴藏着规模惊人的骨海尸山!

回到火堆旁, 我们发现那具死尸不见了,刚才未及带走的行李还放在原地。火已接近熄灭,我顺手从屁股后的岩缝里抓了几根朽木添上,发现其中一根顶端挂了块生锈的金属片, 造型很像古代的兵器“钺”,摘下仔细观察,上面还带有模糊的花纹。如果像萧一笑所说,这洞穴是一座西夏离宫的话,自然会驻扎军队,那么出现兵器也是正常 的。想这金属片没什么保留价值,就把它丢一边去了。

由于萧一笑在场,加之我们都没太多衬底的衣裤,只好将身体靠近火堆,慢慢蒸发上面的水气。“才21:46分,睡会儿吧。”我看下左腕的防水手表,对大家说,“前段儿我睡过了头,最近老失眠,就由我给你们放哨。”

虽 然劳累,但此地并非绝对安全,再加上潮湿冰凉的环境,所有人都毫无睡意,或小声谈话或拧着衣服上的水。曹阳正在摆弄那只卫星定位仪,我凑近问:“还能用 吗?”曹阳嗯了一声。我又问:“我们现在什么位置?”过了一会儿,曹阳答道:“北纬37°2,东经105°9,海拔负516.1米。”停了片刻,他压低声 音问:“哥,咱们不会困死到这儿吧?

我皱起眉毛:“别他娘的乌鸦嘴。”侧过身,见萧一笑托着下巴,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我知道她没睡,于 是用手轻轻碰了她一下:“想什么呢?”“想那三道石门。”萧一笑仍旧耷着眼皮,“我觉得,门内那台阶是有人故意设的机关,目的是让走进去的人及时退回来, 设计者必然出自好意,想给‘误入歧途’者最后的保护。”

“还有。”萧一笑以她最为擅长的逻辑思维继续分析道,“门既然是活的,宁小川他们为何不直接把石门全部打开兵分三路,干嘛在门外徘徊那么久?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我们最终未能进入飘渺之城,会不会错过了哪些细节?”

萧 一笑很聪明,但这次她想的我早就想过了。因此,我笑了笑,顺便摆出自己的观点:“我们这些做警察的,都喜欢从自然和本性的角度分析问题,这固然不错,但很 容易忽略一些客观因素,比如环境。这样一条充满死亡气息的隧道里,任何人都会小心谨慎,如果眼前忽然出现三条岔道,在人手并不多的情况下,是分兵三路还是 所有人同走一道更安全呢?”

萧一笑睁开眼看我。我继续说:“再比如目的。宁小川一行对洞穴的考察,是经过精心准备和长期策划的,从8月8日到8月21日,他们总共在洞穴内待了十四天,而我们从入洞到现在只花了一天时间,当然,我们的目的比较纯粹,一路未作太多停留,他们则出于科考花了些时日。”

“宁小川日记上记得很清楚,他们于8月11日发现三扇石门,选择其中一扇进入,那么从8月12日开始,一直到8月22日发现他的尸体,这十天时间他们干吗去了?”

“起 初,我看到石门前那些纷乱的脚印时,也认为他们在徘徊不决,后来想想不对,凭我对科考人的了解,他们一向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所以更合理的结果应该是, 他们先打开其中一扇门,未达到目的,于是再打开第二扇,以此类推,直到进入飘渺之城。可惜宁小川的日记毁了,究竟如何进入飘渺之城,进入后看到些什么,发 生过什么,怕是没人清楚了。至于门外的台阶,我认为只是巧合而已。”

天佑插嘴道:“要不,咱还原路回去,再开一扇门试试?”“要去你自己去,别拉我们送死!”高大全瞪了他一眼,“依我看,所谓的飘渺之城就是一座万恶相集的天煞之城,咱们现在势单力薄,不如下次多带些人,哪怕是座地狱之城,也能把它连锅给端了!”

看大家大眼瞪小眼瞧,我站起身说:“既然都不困,咱继续赶路吧!”萧一笑抬起头:“上哪儿?”我见下游邪雾弥漫戾气丛生,依当前的资源和装备,根本无力继续深入,因此指着那道蓝色的瀑布:“翻过它,然后回家!”

大 家在我的带领下翻越一道高岗,瀑布更加震耳欲聋,水雾一股股喷溅到脸上。同时,我们嗅到一阵浓烈的腐臭味,用手电照去,见瀑布周围连绵起伏有好几座灰白色 的石岭,一般就几米高,最高的估计有十来米,上面支支叉叉好像生满了植物。是什么植物,居然可以在地下500多米深的洞穴内生长?就不需要光合作用吗?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们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植物,而是人、兽的尸骸。不单表面,就连整座岭都是骨骸堆起来的,一部分尸骸被瀑布冲到水里(就是我在水下看到的那些),其余向四周辐射,从厚到薄,从集中到零散一直延伸到我们脚边!

第二十三章(龙巢蛇窟)

我让大伙就地停下,只和陈默一起往前走,尸骨的铺陈越来越厚,腐臭味越来越刺鼻。

因为憋气,我的脸红得跟关公一样,陈默则轻松地嚼着口香糖,也难怪,比这恶心一百倍的东西他都见过,多年的法医工作早已使他修炼出闻臭如香的本领。

跨进尸山骨海,仿佛坠入阴气森森的人间地狱。尽管为消灭恐惧付出了最大努力,却仍然无法阻止条件反射的颤抖。我发现,那些骨骸以人类居多,一层层一摞摞,最底下的骨头已经发黑,几乎跟岩石融为一体,最上层的尚未腐烂彻底,有的还衣帽尚存五官俱在。

从 身份看,有千年前身着盔甲的武士(通过盔甲残片判断),有民国时挂着长枪的兵勇(通过兵器特征判断),有二战时扣着钢盔的鬼子,有解放前背着箩筐的山民 (通过蒋光头银元判断),有特殊时期时戴着主席像章的红卫兵,有现当今背着测量仪器的科考者----娘的,整个一座跨越千年的天然停尸场!

除了人类,其余都是些不知名的生物骨骸,由于残缺不全,辨别起来毫无头绪。在这片纯粹属于死人的领地,我俩反倒是个异类。瞧着密密麻麻的尸骨,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万一这些东西都他娘的蹦跶起来该怎么办?”

“大 约八百年前,洞穴内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战争的双方是西夏和蒙古。西夏最后全军覆没,他们的尸体被蒙古人集中倾泻到了这里。因此,位于下端的尸骨七扭 八缠,均呈断裂粉碎状。这一时期的骨骸约占总数六成,腐朽也最严重,但骨质灰白没有异色。”陈默的推理跟他的手术刀一样锐利、坚硬,并且能够精确到毫厘, “中间这些尸骨,是另一个时期的集中死亡,骨表均有黑纹,初步判断是死于中毒,这一时期的死难者数目约占三成,而上端这些尸骨,属于一些探险或者误入者, 骨骼新鲜且完整,色彩嘛至少目前还算正常,应该是意外死亡。情况大致这样,头儿,咱回去吧。”

我没讲话,但不等于接受对方观点,只是免于漏气而已。感觉憋气的时间差不多了,因此陈默一说回去,我立马转身。仓促间,右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竟摇摇晃晃跌在一堆骷髅上,我惊叫一声,憋了许久的气全部吐出,同时肺叶扩张又往里狠狠吸了一口,差点被熏昏过去。

与此同时,我脑袋里灵光一闪,发明出一道酷刑来:选个偏僻的地方,造间封闭严密的小屋,里面摆满猪狗猫牛之类的腐尸,然后把泼皮耍赖死不认账的疑犯丢进去,不出24小时,保证他乖乖讲实话!(此法除对陈默之类的没用外,对其他人应该屡试不爽)

持手电一照,刚才绊翻我的是一根青灰色石桩,上端刻着古怪的符号,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哦,想起来了,在天葬台周围见过这种东西,是定魂桩!远远望过去,大约每二十米一根,如果将几座骨山全围起来的话,估计有近百根!

就在此时,不远处腾起一团亮光(磷火聚燃),蓝幽幽地照出一副奇异的骨架,看到它,我脊背上寒意顿生!

小心翼翼走过去,我们发现那具体骸骨足足二十多米长,骨架结构看上去像是蛇,却左右各生出两只脚爪。“是娃娃鱼吧?”陈默凑近看了看,又迅速做了自我否定,“不是,娃娃鱼是有脊椎的。”

估计怕我们出事,萧一笑他们也跟了过来。曹阳捏着鼻子道:“有啥好研究的,就是只巨蟒。”陈默不屑地看着他:“你见过长脚的蛇吗?”曹阳摸摸下巴:“那就是龙。”陈默懒得跟他争论,绕着那具尸骸继续研究。

高大全忽然说:“会不会是远古恐龙进化的产物?”这个观点听起来有点靠谱,但还是被陈默给否定了:“有脊椎动物变成无脊椎动物,那不是进化而是退化。依我看,这属于短期内的基因突变,说白了就是蛇类的变异。”

见 我们感到迷惑,陈默从生物学的角度做了解析:“变异分自然变异和突发变异,自然变异也就是进化,是个非常缓慢的过程,突然变异,是生物原体受到某种外因的 刺激而产生变种,通常可以在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内完成。我们都知道,乌克兰境内的切尔诺贝利曾发生核泄漏事故,周围6万多平方公里土地受污染,320多万人 受核辐射侵害。后来,有一支9人科考小组进入考察,竟遭遇一群牛犊大的巨鼠袭击,只有一人生还。最后,当局集结大量军队、轻重型武器,才将所有能发现的巨 鼠消灭。这个消息虽然未得到证实,但基因突变理论上完全有可能的。”

“这儿可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上江南,哪来的什么核辐射?”高大全表示质疑。陈默倔强得让高大全想揍他:“塞上江南怎么啦,不照样死尸遍地,鬼魅横生。”“好了,好了,争起来没个头儿了,再他娘的扯下去,怕这玩意儿要复活了!”

我话音未落,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滴在鼻尖,凉凉的腥腥的。抬头去看,见空中倒挂一个身穿黑色运动衣的男子,正用他浓烂脱形的脸对着我,似乎还带着怪异的笑。我想起来了,是曹阳他们从水里带回的那具腐尸!

正疑惑一具死尸怎么会爬到洞顶,且凌空倒悬,又有一大块腐肉落下,刚好粘在我的嘴角边,我随即俯身疯狂呕吐。

好 不容易喘上几口气,又听“噗通”一声,半截血淋淋的躯体落在了脚边。再次抬头,我看到一颗硕大的三角脑袋,竟有脸盆大小,头顶隆起一个囊包,活似唐朝妇女 高高挽起的发簪,囊包中央生着一只独眼,跟信号灯一样闪着红光,嘴巴宽阔地咧开,不断往下淌出粘液,四只带蹼的利爪一伸一蜷,零碎的腐肉随之哗哗脱落。

见陈默拔出枪来,它警惕地歪了歪脑袋,这时我才看清,它的身体扁平呈带状,生满了黑青色的鳞片,间或夹杂着红色条纹,上半截悬在空中,下半截留在远处的水里。看到它,我随即想到在水下遭遇的黑色飘带,以及在上游碰触我们脚踝的东西,还有刚才那具二十多米长的骨骸。

眼见不妙,我喊了一声“快走!”也顾不得是否亵渎亡灵,手脚并同爬过尸山骨海,带领大家钻入附近一口不规则的洞穴。洞穴很矮,我们猫着腰往里爬一路不敢停歇。爬着爬着,前边的曹阳忽然停住,跟在后面的陈默一下撞他身上。

陈 默没好气地喊:“走啊,愣着干什么?”曹阳吸溜着鼻子:“这儿的味道怎么怪怪的,好像----”陈默推了他一把:“别疑神疑鬼的,不走让开!”味道的确有 点不对,但我认为是刚才在外面给熏出的后遗症,除此之外,还听见“咝咝”的怪声,由于被瀑布的轰鸣所笼罩,最终被我当做错觉给忽略。

又往前 爬了几米,曹阳和陈默一起停下,手电照到一团白花花的蛇皮。高大全悄悄往后退了退,然后“啊呀”一声惊叫。我和萧一笑两束手电应声照去,见高大全正俯身干 呕,而靠着洞壁窝有两具衣衫破碎的尸体,均面目不清,浑身粘液,皮肤浓烂,骨头外露,一看就是被某种巨型生物吞下去又给吐出来的。从他们手里握着的仪器和 工具看,应该属于宁小川那支考察队的成员。

萧一笑和天佑忍不住呕吐,曹阳干梗着脖子,我也感到喉咙里发酸,同时意识到:完蛋,刚才慌不择路,竟钻到蛇窝来了!

第二十四章(腹背受敌)

真他娘的流年不利,我发现最近的运气实在糟透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正犹豫着是否要退出去,忽觉得脖子里一凉,低头看,一 条麻绳粗细的“黑飘带”正在衣领下慢慢蠕动。惊骇之余,我退了半步,那飘带立刻支起脑袋,头上的肉囊显然还未发育成熟,又瘪又皱呈粉红色,一只独眼朦朦胧 胧睁开,嘴巴跟小孩一样努着,吐出信子舔我的脸。靠,这般亲昵,估计以为我是它爹,还带了一帮叔叔阿姨来看它。

一扭头,魂都飞到九天之外: 后面的石窠陆续挑出七八颗小脑袋(相对巨蛇而言小很多,实质却不小,几乎跟鸡蛋那么大)。我忙抓过脖子里的“飘带”顺手甩掉,可能我的动作比较粗鲁,那些 小蛇震怒了,纷纷摆起攻击的架势。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其中两颗脑袋登时爆裂,其余的蛇崽似乎被吓着,彼此交缠在一起往后退缩。

“快 ----撤出去!”我强作镇定往后扬了下手,但没人动。我感到有什么不对,转过脸,又看到了那颗脸盆大的脑袋和信号灯般的红色独眼,就在我们紧张到不知所 措的时候,它伸出肥硕的脚爪一把将天佑拍倒,叼住了我身旁的萧一笑,钢叉般的獠牙瞬时穿透皮肉勒紧锁骨。萧一笑发出嘶哑的惨叫,拼命挣扎但根本无法挣脱。

我夺过陈默的手枪冲巨蛇瞄准,却遭遇萧一笑决绝的目光。“走!”她冲我大声喊,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因此想拿自己换取其他人的性命。我绝不可能将她丢弃在这里,她的喊声未及收尾,我的枪就响了,巨蛇的独眼“啪”地炸开了花。

巨蛇既惊且怒,丢弃萧一笑朝我扑来,我再开枪,居然没子弹了。那一刻,我心里将那帮*****的鬼子咒骂了N多遍,正是他们,让我们白白浪费太多资源,在此紧要关头却弹尽粮绝,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

进退维谷,我干脆放弃逃避和抗争:如果能以我的牺牲换取大家的安全,那么就让血盆大口吞噬我吧,然后化作一堆残渣排泄出去。永别了,我的战友们!

我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被一股浓烈的腥臭所包围,眉毛痒痒的,大概是巨蛇鼻孔喷出的气流所冲击,额头凉凉的,想必是巨蛇的信子已粘上额头。很快,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上而下,像一条无形的套索把我牢牢束缚。

就在双脚将要离开地面的一刹那,吸力忽然消散,我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感到獠牙蹭着发梢划过。与此同时,有液体淅淅沥沥浇到脸上,嘴里马上腾起一股涩涩辣辣的味道。

我睁开眼,见蛇头偏到一旁不停喷气。刚才发生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默拽上胳膊往洞外跑,看到他右手的玻璃瓶我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急中生智,把剩下的药用酒精给泼了出去,而蛇类都害怕一些刺激性的东西,如酒精、雄黄、食醋等,正是他这一泼,才使我暂且死里逃生。

天 佑已经背起萧一笑,曹阳和高大全负责断后,由于缺乏有力的进攻武器(没子弹啦),他们搬起石头朝巨蛇砸,慌乱之中甚至连手机都砸了出去。那些小蛇可能过惯 了安稳无忧的日子,缺乏我们想象中的攻击能力,即便装腔作势,也是仰仗巨蛇在狐假虎威,巨蛇一遭袭,它们更是惊恐不安。

但那点酒精和石头并未给巨蛇带去任何损伤,喷了几口气之后,便迅速掉头扑来。仅仅几秒钟的功夫,那条黑色飘带便驳身而过,将它瞎了眼睛的头颅精确地抵在我们面前。我差点忘了,这东西几乎不需要眼睛,辨别方向、追踪目标全靠其灵敏的嗅觉。

巨蛇恼羞成怒,用身子将我们缠了几缠,裹成一个大馅肉包慢慢往窝里拖。这蛇它娘的智商不低,至少懂得把我们的双手都缠进去,凭我们几颗细牙,即使动嘴咬也对它造成不了像样的损伤。此外,力度控制得也极好,虽然挤得要命,但勉强能喘气,看来,它不打算让我们立刻死掉。

石窠越来越近,果然,它要拿我们给它的孩子加夜餐。十几颗蛇头高高昂起,红信如火,尖牙似锯。天啊!我心里说:与其被它们一点一点咬死,还不如被巨蛇一口给吞了痛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警报声,巨蛇一惊,揽得没那么紧了,我跟高大全乘机挣出双手,死死扒住附近一块岩石试图爬出去。可惜警报一停,巨蛇便再度缩紧身体并往前拖曳。此处离石窠不足十米,岩石就是我们的命根子,惟能牢牢抱紧它。

双 方展开角力,巨蛇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们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第二串警报。天佑趁巨蛇短暂的松弛也探出一只手来,萧一笑伤重动弹不得,虽然曹阳也 挣脱出来,但胳膊太短够不着岩石,实际上我们只比原来多了一只手。很快,新的角力又开始了,而我们很快落败,因为那该死的岩石被扒翻了!

绝望之中,迎面袭来一阵微风(只是一种气流扑面的感觉,并没有风),随即感到头晕、恶心,视线模糊甚至浑身乏力。巨蛇显出前所未有的仓惶,张开四脚,脑袋贴着地面,任由我们从它的束缚中陆续逃脱。那些小蛇干脆缩成一团,拼命将脑袋往对方身下扎,显得异常惊惧。

我 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忍各种不适逃出蛇穴。三只手电四下搜索,见瀑布背后的石崖溜光湿滑且高达数百米,既无稳手之草木,又无落脚之台基,根本不可能徒手翻 越,而右侧崖壁更是劈刀削,攀爬难度远甚于前者,再看左侧,虽也十分陡峭,但距地二十来米有两条粗大的电缆,通过电缆可以爬到一座嵌于峭壁上的简易哨所, 哨所连着一段阶梯,向上蜿蜒曲折百把米拐近一口山洞。

我想,既是人类工程,该不会有危险的野兽,如果遭遇鬼子兵,还有天佑这位“茅山道士”罩着,至少落得一线生机,不至于走投无路。

于 是,我跟天佑换了换,自己背起萧一笑,让他前边带路,陈默负责紧急接应,高大全和曹阳断后。攀上二十来米的山岩并非难事,我们都练过,难的是从抓住电缆到 前方哨所还有六七十米距离,而且电缆的胶皮已经破裂,天知道这么粗的电缆连接着什么设备,我们浑身湿漉漉的,万一触电就直接被烤熟了。

最要命的是,中间还有十来米需要把身体悬空,因为崖壁上有个很深的凹槽,万一电缆不结实断了,摔到崖底落个生活不能自理,其结局还不如被蛇咬死。

可眼下顾不上那么多,天佑第一个抓住电缆往上爬,为减轻重量(电缆是用巨大的双头钉固定在岩石里的,大约两米远一个,时下已锈迹斑斑),我跟陈默架着萧一笑随行。不多时,远处传来警报解除的声音,体内膨胀欲裂的感觉渐渐消失,力气也慢慢恢复了。

我 们速度很慢,花了半个钟头才攀上哨所,说是哨所,其实就是个带棚的破铁篓子,底部垫着几块烂木板,腐朽不堪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坠到崖下。阶梯也是铁的,脚 一踩嘎嘎乱叫唤,并大片小片地掉渣,不但烂得可以,还他娘的连扶手都没有,我们只能一个接一个,跟壁虎一样紧紧贴着崖壁通过。

好歹有惊无险,都安全地进入洞穴。洞穴比蛇窝宽阔不了多少,曹阳没问题,我们需稍微弓下腰,高大全得狠撅着屁股才能走路,前行五米有道铁栅门,门上挂着一把铁锁。陈默拿出手术钳鼓捣半天没反应,天佑上前,拿枪托一下就把锁砸开了。

进入后,我让高大全把锁还挂上。有这扇门相当于多了道屏障,就算巨蛇能追过来,心理上也会安全许多。一番生死大逃亡,大家疲惫到了极点,往前走了不到两百米,都支撑不住一个个瘫软在地。

第二十五章(秘密基地)

萧一笑的衬衣被鲜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我靠近一些,准备拉开她的领子查看伤势,却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陈默说:“还是我来吧。”我只得退到一边,没想到萧一笑二话不说主动掀开衣服,大大方方让陈默检查。

我心里一阵不爽,刚要说点什么,陈默开口了,他拿着胶带和纱布对我说:“头儿,帮忙打下手电。”我“小人得志”地笑了笑,拿起手电筒冲伤口位置照,甚至借角度之便往锁骨下方探了探。萧一笑红着脸,我迎着她无可奈何的目光,把她刚才瞪来那一眼不怀好意地瞪回去。

“万幸,那些蛇是无毒的。”检查完毕,陈默为萧一笑进行简单的包扎,“头儿,我们几乎每个人都有伤,并且在不干净的水里浸泡过,如果伤口发炎得不到及时治疗,可能会致残,严重的话甚至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出师未捷伤兵满营,我不由叹了口气。为保持希望,我只能效仿曹操,采取望梅止渴的方法鼓舞士气,“现在我们的位置离主通道应该不远,等出了洞穴,或者手机一有信号,就让大头儿派人接应我们,大家再坚持一下。”

一扭头,我无意看到三双发绿的眼睛,遂抬手轻斥:“去!”天佑和高大全吃吃笑着散到一旁。曹阳却依然挺着脖子:“哥,一盏灯太暗了,要不要我-----”我没好气地捣了他一拳:“你还是歇着去吧。”

因为缺医少药(事先没想到会如此落魄),萧一笑的伤口只被草草包扎一下。看看表,已是第二天黎明,见天佑、高大全和曹阳都已睡着,我也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萧一笑掩好领子:“你们也睡会儿吧,我不困。”由于疲倦到了极点,陈默的医疗用具未收拾完就已经发出鼾声。我脑袋也沉得厉害,没像往常那样坚持发扬风格,歪起身子靠在穴避上,思想随即开始飘忽。

睡得正熟,我们被一阵打雷般的声音吵醒。所有人都警戒起来,——无非做了个警戒的动作,我们手里没剩几把枪,子弹更无一颗,如果再遇到鬼子,只能赤手空拳贴身肉搏了。四盏手电朝洞穴两头照射,颤动不安的光柱里,正弥漫起神秘而诡谲的烟尘,却始终没有看到人影。

“雷声”继续鸣响。打雷是绝不可能的,肯定是某种机器的轰鸣。可在这地下数百米、渺无生气的洞穴里,谁在开动机器?什么样的机器才能造成如此剧烈的震动?

就 在此时,我忽然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萧一笑不见了!她伤那么重,能上哪儿呢?难道巨蛇又追了过来,不可能啊,铁栅门还紧紧关闭且落着锁。会否有其他危险 的东西侵入?仔细观察,发现地面隐约有一串脚印。“是萧一笑留下的!”我招呼大家立刻跟上去。在这种地方,迟一秒什么情况都会发生。

随着我 们的深入,轰鸣声越来越大,洞穴顶面的灰尘和沙砾一层层落下,手电光线已非常暗淡,仅照不出不到15米远的距离。走了约五六十米,前方出现一个90度的弯 道,绕过弯道又有一扇铁栅门,但没有上锁。萧一笑的脚印穿过铁门还在往前延伸。推开铁门,我们走进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

走廊的道路非常平 整,两侧交错开有拱形门洞,门统一为黑色,跟我们之前在观音像附近那些凹槽见到的一样,应该也是由某种特殊材料制成。门边均挂有一块木牌,以石字8014 部队为前缀,下面写着看不太懂的文字,大概是“检测中心、分析室、标本屋、电报站”之类的科室名称。走廊顶上装有日光灯,因年久失修损坏半数以上,光线甚 是暗淡。墙面刷有淡绿色的涂料,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红色的日文标语,大概是“注意安全、非请莫入”之类的警示词。

打雷声忽然停止了,但脚 印仍在延伸,我抬起手准备往前挥,天佑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扭过头,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多时,走廊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出现一 队带着臂章的鬼子,大概是夜巡的,我们全都躲在一处岔口的阴影里,把脸贴在地面,心脏跟那些整齐的脚步一起律动。

鬼子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第一个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往后招了下手。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扭过头,身后竟空无一人!除了刚才藏身之处有团杂乱的痕迹外,各个岔道空溜溜一片, 根本没有脚印可寻。退回去?绝对没有可能,几串脚印并无重复过的痕迹,可仅仅二十秒,几个人难道凭空蒸发了?!

这时,身旁有扇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长发女子,身着黄绿色日军军服,皮鞋嗒嗒地朝走廊左边走去。我只看到她的背影,线条很美,左腋下夹着一本文件册,通过摆动的右手(已露出骨节),我猜测正面大概也是一具骷髅。

见门没有关严,我凑过去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里面灯火通明,十来个脸都烂尽的鬼子来往穿梭忙忙碌碌,有的在整理文件,有的在清理卫生,有的带着耳机坐在不知名的机器前敲打什么。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些人都死去多年,怎么照例做着生前的工作?真他娘的吓人!

来 不及想那么多,我紧赶几步,朝长发女人的背影追去,因为萧一笑的脚印也在朝那个方向延伸。走廊尽头又有一条走廊,但比刚才那条宽阔,且门洞的数目少了很 多,其中一扇门虚掩着,木牌上“石字8014部队XX(两个字不认识)军务秘书处”的字样吸引了我,而萧一笑的脚印到这儿消失了,日本女人也没了踪影。

门虚掩着,推开后,里边黑漆漆冷森森的,对面墙上悬有一面招人厌恶的太阳旗,两侧墙壁贴有所谓“大东亚圣战”的宣传招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工程项目的进度表和研究图,转看门角,仅竖着一副暗红色的衣架。扫遍整个房间,也没看到萧一笑,真是怪了。

我 走到那台实木办公桌前,桌上摆有各类文件、水杯、钢笔及直尺,几乎看不到灰尘,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扫。忽然,我在桌角发现一张绘制精密的鸟瞰图,虽然文字信 息不太明朗,但通过布局可以很清楚地肯定,在贺兰山脚下数百米深处,有一座规模惊人的日军军事基地!而我,就站在位于整个基地南侧的机要办公区中!

将鸟瞰图折叠好塞进衣兜,继续探查,发现有两扇抽屉没上锁。打开其中一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主人公是一男一女,均20岁左右一身戎装,女的十分秀气顶一头乌黑的长发,男的相貌英俊,眉眼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背景是一片模糊的山林。

拨 开照片,手边冒出一摞信件,我数了数一共二十三封,全是从东京寄来的,抽出信纸大致翻了下,内容不尽相同,书写者均为一人,他叫秋山弘一。这个名字在那个 凹槽的墙壁上出现过几次,萧一笑在做翻译的时候,还顺便讲了日本人的姓氏由来,因此记忆深刻。我估计,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的,而那个秋山弘一则是她朝思 暮想的情人。

打开另一扇抽屉,摸出个破旧的档案袋,顶面连续十几张都是油印的表格,上面用钢笔填写着一堆数据,若萧一笑和曹阳在,肯定能获 得不少有价值的信息。最底下有一份电报,是日本陆军总部发来的,有冈村宁次的签字。这个老王八蛋在抗战末期被天皇任命为侵华军总司令,以他的职务级别,给 某支部队做点狗屁指示实在稀松平常,我正要撂到一边,眼睛忽然被几个符号绊了一下。

我回眼再看,并不自觉地摸出钱夹里那个黑色物件,仔细一对比,几个符号文字竟一模一样!莫非日本人比萧院士更早得到了那块芯片?芯片内到底记录着什么震惊天下的秘密?跟眼下这座军事基地有关吗?芯片又于何时丢失,如何到了萧院士手中?

收起黑色物件,我希望从电报上找到蛛丝马迹,但没有任何发现,又在其他文件资料里翻了半天,亦无诸如此类的记录。

正要拉开第三扇抽屉,忽然感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脚下发软,摔倒的瞬间,我的耳朵蹭到一个女人柔软的长发,同时鼻孔里嗅到一股熟悉的体味,口中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她的名字:萧一笑?----

颅内仿佛燃起一团火,把大脑融化为柔软的汁液,思维开始变得混沌,但有个疑问始终在固执地坚挺: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做?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和她父亲,还有皇甫敬提前设计好的骗局?

第二十六章(青衣尸囊)

眼睛无力地合上,只留下一道不甘屈辱的缝隙。我看不到她的脸,无法传达愈发强烈的疑窦和愤怒。她并没有搜我的身,只是等我躺倒后捞起双腿往外拖。我 感觉自己被拖出房间,穿过漫长的走廊,在另一间屋子的门前停下。门被打开了,一股阴寒之气使我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我被继续往前拖,在那扇漆黑沉重的门关上 之前,看到了悬在门边的木牌:波字8014部队XX(两个符号不认识)标本屋。

等我的脑袋进入之后,门随即被一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鬼子关 上。转过身,他用骨肉各半的脸看着我。我感到自己被人从地上搬起,搁到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又有两个白大褂拿橡皮筋固定了我的四肢。我身子动不了,只能斜 着眼珠努力搜索,我要看看她敢不敢应对我的目光,可惜视线被两个穿白大褂的鬼子挡住。

门又开了,然后“咣当”一声关上,我知道她不愿亲眼目睹我接下来的遭遇,但无法猜透是出于仅存的良知选择逃避,还是横下心去诱捕我毫无防备的其他同事。

手术台上的灯唰地亮了,我的眼睛受到刺激不得不完全合上。戴口罩的鬼子把我的袖子捋起来,拿针管往我右臂上端注射什么东西,一股又麻又凉的液体钻入血管。紧张和恐惧催醒了无数神经,头脑一时清醒许多,眼珠也可以更大范围地活动,但依旧无力挣扎,也无法喊出声音。

我 绝望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间屋子非常宽敞,至少有三百平方,从地面到屋顶的高度也有六米以上;除手术台外,一律打着淡淡的蓝光,不知是为了驱蚊还是另有 用途;跟常见的展览室或标本室不同,这里没任何人和动物的标本,甚至连宣传图片都没有;手术台边停放着两副盛放医用器皿的台架,紧挨台架还有一个铁皮柜, 柜上开有很多抽屉,抽屉上密密麻麻贴着编号,大概是储存档案用的。

最令我好奇的是屋子中央那颗巨大的铁树,——当然不是植物,而是由一根粗 大的铁柱为躯干,有规则地向周围伸出五六十根“枝桠”,“枝桠”中间和顶端各吊有一只青色的纺锤形囊袋,虽高低肥瘦不同,但都在一米六以上,鼓鼓囊囊装有 什么东西,上端被绳子扎紧,整体极像了一株硕果累累的大树,而这颗大树竟占去整个房间一半以上的面积。

几分钟后,门又开了,围在手术台边的 两个白大褂散到一旁,规规矩矩地挺立。通过军服的领章和手中的权杖我能肯定,来者非但是个军官,还是个高级军官,至少也是中将级别,由于五官腐烂殆尽看不 出年龄和容貌,他旁边站着一个长头发的日本女人,没带帽子,两只黑色的眼洞死死盯住我。

戴口罩的鬼子从台架取过一小瓶澄黄色的液体,递给那 位拄着手杖的军官。军官接过冲着灯光晃了晃,然后用下巴朝我点了一下。立即由两个白大褂把我弓起的双腿按紧,戴口罩的鬼子向我x近,用满是骨节的左掌拍拍 我的脸,然后剥开我的领子,右手举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慢慢朝我不断抖动的喉咙切下来----

皮肤刚刚接触到那道锋利的微凉,门咣地被撞开了,几支长枪猛烈开火,手术台边的鬼子相继翻到。我挣扎着探起脑袋,见萧一笑正神色匆忙地奔来:“头儿,你没事吧?”我凝望着对方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被撂倒的鬼子很快爬起,跟冲进来的天佑和高大全他们扭打在一块儿。三个白大褂想必干惯了医生,武功一个比一个菜,就连那个貌似强悍的日本军官,也只还了几下手,就被天佑用斩魂刀砍断了脊柱,趴地上一动不动,权杖也断成了两节柴禾棍。

倒是那个长头发的女鬼子挺难对付,她好像学过中国功夫,一招一式既毒辣又老练,愣是把曹阳逼得连连后退,不小心撞上一只青衣囊袋,那玩意儿被撞开后,又快速旋转着弹回来,把身形矮小的曹阳狠狠冲了一下,后者站立不稳,像饿坏的婴儿要吃奶一样,一头扎进女鬼子的怀里。

别说奶,女鬼子怕连肉都没有,她用钢叉般的双手抱住曹阳的头使劲往上一攒,可怜的曹阳竟被挂在铁树上,踢腾着双脚怎么也下不来。

陈默和天佑忙于应付其余三个鬼子,能解救曹阳的唯有高大全了。对付这样一个女鬼子,高大全在身高和力气上占尽优势,也能扛打,但反应不够灵便,一个闪避的动作迟了半秒,结果裆部重重挨了一脚,差点没把他给废掉。

见 萧一笑将我从手术台扶下准备出门,女鬼子丢开高大全直奔过来。萧一笑冷不防挨了几拳,脚又被日本军官的骨架绊住,失去平衡“扑通”跌倒在地。我x着墙壁仍 旧觉得浑身无力,软绵绵像只待宰的羔羊。女鬼子抓起一把手术刀刚要朝我下手,高大全从背后抱住了她,卯足劲一甩。女鬼子被凌空抛向手术台边的一副台架,左 腿骨当场折断,下巴也磕掉了,连同那些玻璃器皿“叮叮咣咣”落在地上。

这时,天佑已用他的斩魂刀结果掉三个打不死的鬼子,跑到我身边:“头 儿啊,你怎么弄成这样子,那女人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我哽哽喉咙说不出话,陈默上前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照我后背使劲捶了一下,我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然 后劈头盖脸朝他们大喝:“你们都他娘的都上那儿去了?”

陈默未及回答,那女鬼子卷着一身玻璃渣再度扑来,指尖戳向我的瞳孔。天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扭了一下,女鬼子单腿难支撞到门上。见四五个大男人虎视眈眈,女鬼子虚晃一招夺路想逃,却被高大全拽住背后的衣服,“呲啦”一声,露出白色骨架和褐色的腐肉。

女鬼子转过头,指节握得啪啪直响,看样子准备跟我们死磕。天佑绝不给对方再度纠缠的机会,举起斩魂刀“咔嚓”削掉了她的脑袋。见女鬼子长发散乱瘫在地上,我们都松上一口气。

外面很快传来“咚咚”的脚步,应该是巡夜的过来了。天佑和高大全将门关上,又在陈默帮助下把手术台推过去顶死。果然,鬼子开始拼命砸门,还嚣张地放了几枪。门的结实程度我们之前领教过的,由于迟迟无法弄开,七八分钟后外面便没了动静。

“嗨, 你们快来帮忙啊”曹阳还在“铁树”上吊着,由于挂住了后襟靠上的位置,他的两只胳膊高高举起,根本无法为自己解困,而警服质量也好得很,任他苦苦挣扎也没 有被撕裂,只是掉了两颗纽扣而已,露出一大片光溜溜的肚皮。我吃力地摆摆手,高大全和陈默立马过去,一番周折才把他弄了下来。

萧一笑盯着 “树”上那些囊带满脸疑惑:“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别碰”陈默赶忙喝止。“打开一个看看,小心点。”我确信里面装的东西肯定是鬼子制造的标本。高大全 去解绳索被陈默推到一旁,他从背包取出一把手术刀,冲囊袋从上到下划出一条尺把长的缝隙,那东西自动裂开了,淌出许多黑色液体。

正如我的预料,里面泡有一具完整的尸骸,男性,没有穿任何衣物,露出的是头部到胸膛的位置,皮肤完好面容安详,只是肌肉塌陷缺乏人体该有的立体感。

萧一笑似乎看出了什么,踮起的脚尖抖抖瑟瑟,曹阳个儿低看不清楚,于是把“枝桠”使劲往下扒。可惜动作大了些,那“枝桠”本就生锈,刚才又被他折腾半晌,一时撑不住“嘎吱”从中间断掉,囊袋“啪”地坠落,从破口涌出一大滩黑色液体。

再看里面,脑袋和胸膛不见了,脸一下贴在肚子上,五官严重错位且耷拉得老长,紫红的舌头和白色眼球因压力骤变,从拧了好几圈的手臂下鼓出来

第二十七章(生化危机)

我们被一堆狰狞的肉团吓坏了,同时也恶心坏了,就连抵抗力最强的陈默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打开囊袋之前,我曾对里面的东西产生过无数想象,而万万没有料到,鬼子的行为比我那些“肮脏”的想象还要恶劣几千倍恐怕世界上最富创造力的屠夫,也难以开发出如此“天才般”的杀人方式,恐怕天底下最变态的收藏者,也不会疯狂到拿抽空骨头的人体来做标本

我听说过许多灭绝人性的屠杀,无非烧、溺、毒、戮、炸,也惊闻过各类骇人听闻的酷刑,莫过斩、裂、挖、剥、刮,但从领略过如此歹毒的手段,用“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之类的辞藻已无法控诉他们的罪行,因为这是对天良的亵渎,是对禽兽的侮辱

虽 然刚刚开始对这座秘密基地进行探查,但我相信,比起臭名昭著的731部队,这帮杂碎的暴虐比那帮畜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真的无法理解,日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 的民族?怎么会繁衍出这帮凶残的魔鬼?曾几何时,我还痛恨美帝扔向广岛和长崎的两个原子弹过于残忍,现在看来简直太仁慈了,甚至在考虑,容忍这样的民族在 地球上继续存在,是不是一种犯罪

陈默用同样的方法连续打开几个囊袋,里面全是无骨人体标本,且全是20到30岁之间的年轻男性。鬼子是不会拿自己人做实验的,可以肯定,这些受害者都是可怜的中国人。

望 着一具具人体标本,萧一笑纳闷极了:“鬼子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在皮肤完整的情况下剔除骨头?”“不是剔除,而是被某种化学药剂腐蚀了。”陈默伸出短粗的 手指,点着其中一具尸身的几个部位,“皮肤也并非完好无损,你们看,头顶、喉咙、肘弯、膝盖,包括脊柱,多个地方都留有切口,这些切口是用来灌注化学药剂 的,灌完之后再用专门的架子支撑,要不了几日,骨头就会全部腐蚀,外表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外层的青衣其实是一种铝箔,铝箔能起到很 好的隔氧作用,可以让标本长期不腐烂,而黑色液体的成分还不明确,需要取样带回去分析,作用嘛大概也用于防腐。做这种实验,最关键是一点是必须用,因为活 人的血脉畅通,这样才能更好灌注与吸收。”停了片刻,陈默又说,“之前我看过一本烹饪方面的书,有一篇是介绍无骨鸡的做法,操作方式跟我刚才讲的大体类 似,没想到鬼子会把这招用到人身上。”

讲到这儿,陈默的解说彻底完成,剩下我们面面相觑、集体失语。转过身,我看到手术台边的架子上琳琅满 目都是玻璃瓶,有很多装着那种橙黄色的液体,随即想到戴口罩的鬼子和日本军官,不由得心里一紧:若非萧一笑他们及时赶到,我他娘的也会被鬼子割开切口,灌 注药剂,然后装进青衣囊袋制成人体标本

高大全很暴力地打开了那个铁皮柜,并将带有编号的抽屉一一砸开,天佑和曹阳取出一摞又一摞档案袋。我跟萧一笑撕开袋口逐一浏览,发现档案详细记录了每次试验的时间、过程与结果,并在表格末尾以打对勾的方式体现满意程度。

我 们花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所有资料浏览完毕,得出结论如下:西支那防疫给水部(石字8014部队)病理研究中心,在1939年11月到1945年4月 间,共进行人体试验1512次,其中成功141次,完成人体标本116具,最后一次实验时间是1945年4月17日,打了十个对勾,说明试验结果已到了 “非常令人满意”的程度。

资料还含糊其辞地透露说,试验所用药剂从第一代升级到第六代,并被大批量复制,但去向及用途却未作任何说明。

听 完萧一笑针对资料的汇总介绍,天佑托着下巴问:“小鬼子搞这些东西究竟想干吗?”“还用问,肯定是研究生化武器。”曹阳气愤道,“所幸没有成功,不然历史 就要改写了”“不,他们成功了。”陈默纠正了曹阳的观点,“囊袋里的尸体就是证明。从用于试验的药剂里提取关键元素,造成生化武器简直轻而易举。”

“通 过携带毒素的弹片蚀骨杀人,其效率远远大于切口灌注,其毁灭性也远远胜于常规武器,甚至一些普通的细菌炸弹。假如稀释毒素,再把它们注入人体,则可以推迟 发病时间,感染者起初仍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继续吃饭、睡觉、甚至繁衍子孙,而病毒则通过卖血、输血、母婴、性行为等方式悄悄传播不断蔓延,最终爆发一场大 规模的生化危机,导致这个国家的衰落甚至灭亡。”陈默言之凿凿,好像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样。

天佑哆嗦了一下,急**粗:“靠,你真他 娘的恶毒。”“恶毒的是那些鬼子。”陈默不紧不慢地为自己辩解,“我不过是根据鬼子的研究成果,做了进一步的推测分析而已。”萧一笑摇头叹息:“一直以为 日本人不曾染指西疆,没料到鬼子竟不声不响躲在贺兰山脚下研制这些东西,想想我们在瀑布边看到的骨海尸山,就知道害死多少无辜的中国人”

曹阳紧追不放:“既然试验成功,为何没见有生化武器投入战场?”陈默应付自如:“未投用不一定未生产,战场上没见到,或许是他们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萧一笑加入质疑者的行列,跟曹阳并肩作战:“最后一次试验是1945年4月17日,而鬼子8月15日才投降,如有他们拥有那类武器,凭其威力,完全有机会翻天覆地扭转战局,即便不能力挽狂澜,至少也会多撑个三年两载,不至于步步后退处处挨打,那么快就无条件投降啊?”

历 史不如萧一笑,军事不如曹阳,如此两面夹击使陈默怔了片刻,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与自信。这回,他没有直面锋芒见招拆招,而是抛出一连串疑问作为还击: “你们有没有想过,鬼子在地下深处建造一座军事基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并且番号都是保密的,其目的能只是做个试验、留个标本吗?再想一想,鬼子都战败六十 多年了,为什么这里的机器还在运行?警报还在鸣响?秩序还在维持?”

曹阳有些哑口,萧一笑则把他的问题给踢了回去:“你说为什么?”

陈默笑了,因为他完全掌握了辩论的主动。接下来,他给出一个答案,尽管用词非常谨慎,语气也尽量平和,却还是听得我们心惊肉跳、冷汗涔涔他的声音尚未落定,曹阳就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因为,这个答案不单关乎日本人的诡异行踪,更牵系着我们每个人的生命结局

第二十八章(次声武器)

按陈默的说法,之所以造成这一切诡异现象,是因为鬼子在试验过程中出现了重大安全事故。那次事故发生得非常突然,而且规模极大,以至于整个基地的人 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护。但引发事故的负责人为逃避上级追究,在报告中刻意隐瞒了可怕的后果,同时,基地的最高指挥官出于某种原因,也未给予足够重视,自然 也未采取特别有效的补救措施。

也许事故对人体的影响没那么剧烈,所有人都没发觉自己的身体在悄悄发生变异,他们跟以往一样坚守工作岗位,一直到现在。

能 造成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恰恰说明那不是一次普通的实验,而是威力可观的生化武器爆炸。鬼子怎么也想不到,花费几年工夫研制出来的杀人工具未及投放战场, 倒先冲自己开了一炮,最终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怜人作孽不可活’,一帮作恶多端的东西落个自食其果。

若事情仅止于此倒也罢了,要命的是,那些死去的鬼子并不知自己已经死去,仍到处乱跑,甚至跑到洞穴外伤人(譬如我们在山腰遭遇的日本兵),他们的肌体腐烂以后或污染河流,或被鸟兽啃噬,结果又造成鸟兽成群死亡,病毒不断蔓延传播。

几 十年来,洞内洞外灾情日甚。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病毒的能量也在慢慢衰减,所以近些年附近发生了很多诡异死亡,却从未有过“虽死犹生”的怪相。70年代末 以后,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进城的人多了,上山的人少了,所以安生了一段日子,但受08年汶川地震影响,贺兰山很多地方出现山体滑坡,部分与洞穴连接的 岩体产生裂缝,病毒由此得到更多释放,并导致附近一些村民遭到危害。

怪声、死亡、失踪以及有关深山隧道的传说,吸引了不少驴友、探险家和科考者,他们进入深山展开探索,试图解开诡异事件背后的秘密,结果,又多了批病毒的感染者。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来了,且晕头晕脑毫无戒备,非但没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还遭受鬼子和巨蛇袭击落下创伤,最后掉进满是骨骸的河水中,现在极可能已经感染上致命的细菌,说不定哪就会天病发,然后跟那些鬼子一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祸害身边的亲朋。

陈 默的推测虽然吓人,却并非没有道理。我想到了在洞穴里碰见的赶尸老道,他所说的尸咒应该就是病毒,若事实果真如此,把尸体集中约束在山里的做法还是非常正 确的。我又想到了那些死去的鸟,当时陈默说是中毒,现在看来的确很靠谱,至于所谓的“千年恶鬼”,应该是人们因为恐惧而幻化出来的魔头,其实根源是那次安 全事故。

如此一串联,眼前似乎明朗不少,但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我忽然又想到了那个修车老板,想到了诡异莫名的爆炸案,想到了神秘兮兮 的萧院士,想到了城府极深的皇甫敬,想到了来路不明的高大全和曹阳,想到了天佑他们的突然失踪,想到自己被萧一笑打晕,因此越来越觉得疑窦重重,越来越感 到处境不妙。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在走廊里一转眼就没影了?”思维和体力已基本恢复,我决定把他们好好盘查一番,鉴于刚才的恐怖遭遇, 话头不由得带了些怨气。天佑刚张开嘴,高大全就抢了他的口:“头儿,你就别怪我们啦,鬼子他祖母的到处设有机关,你刚一走开,地面就出现一个四方形的大 洞,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吧唧’掉了下去,然后黑洞又自己合上了。”

曹阳接着高大全的话说:“我们掉进一个漆黑阴冷的地方,手电筒也摔坏了一盏。后来,我们发现那是鬼子的仓库,在仓库的西南的角,我们还发现两具尸体,都20多岁的样子,手里拿着铁镐和测绘尺,应该也是那支考察队的。”

正在思考,天佑忽然冲我发问:“头儿,你猜仓库里存的是什么?”我摸着血迹已经干涸的后脑勺,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又没跟你们一起掉进去!”萧一笑问:“不会是生化武器吧?要不就是实验后丢弃的尸体?”

天佑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显然答案不正确。萧一笑继续猜:“要不,就是粮食、蔬菜、衣物、饮用水之类的供给品,除了这些,我想不到其他的。”“全都不对。”天佑带着一副欠揍的奸笑,“猜不到是正常的,若非亲眼所见,我肯定也猜不着。”

我捞起地上那把手术刀:“再他娘的卖关子,现在就阉了你”

“我 说我说”天佑冲我眨了下眼睛,开始公布答案,“那个仓库非常大,里面装的全是人的脑袋、躯干和手脚,----嘿嘿,当然是钢铁做的。可这比真材实料的肉身 还叫人奇怪。你想,鬼子又不是搞玩具批发的,要这些东西干嘛?莫非要造一个超大的变形金刚?”说着,他惟妙惟肖地做了一个变形金刚的招牌动作。

陈 默为他们的惊险之旅做了收尾:“后来,我们设法打开库门逃出,但路上又撞见一队巡逻的鬼子,跟他们狠狠干了一架,夺了几条枪。正苦于找不到你,忽然看到一 个女人拖一个男的往走廊西头走,当时光线很暗看不清楚,只感觉那男的很像是你,所以我们赶忙追了过去。接着,在走廊尽头碰到了萧一笑。”

我 把目光转向萧一笑:“说说吧,你干什么去了?”可能我的口气过于严厉,萧一笑愣了片刻才回答:“昨晚,我听到洞穴深处有异响,不想吵醒你们就自己去看。后 来顺着走廊摸进一个房间,在里面看见很多宣传所谓‘大东亚圣战’的招贴,还有一些工程项目的进队表。正要上前细看,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于是躲到桌子地 下。在桌下,我偶然发现几块地砖是活动的,揭开之后,原来是个临时逃跑用的秘道。我跳进秘道,关闭控制地砖的机关一直往前走,最后走到我们来时经过的那条 暗河边,再返回洞穴就找不到你们了。”

“这么说,不是你把我砸晕,然后拖到这儿来的?”我满脸狐疑。

萧一笑张圆了嘴巴,胸口剧烈起伏,看样子快被冤枉死了:“头儿,你怎么会怀疑我呢?我又怎么可能把你打晕?就算我要这样做,也得需要一个目的和理由呀?”

难道打伤我的确实另有其人?我盯着缺胳膊断腿、没有脑袋的女鬼子,喃喃自语道:“这就怪了,那女人身上的气味儿,跟你可是一模一样----”我的话未说完,萧一笑的脸就红了,天佑捂嘴窃笑。我觉得有点失口,这么说等于对人家有想法,而且是很猥琐的那种。

“可能是错觉。”幸好陈默及时做出了正面解答:“在某种因素刺激下,人会产生幻像和幻听,甚至嗅觉和味觉也会发生偏差。”

我既宽慰又好奇:“打个比方?”陈默慢悠悠吐出三个字:“次声波。”我们全都为之一愣。

陈默的推测向来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怀疑鬼子在这座基地偷偷研发一种超先进的武器,这种武器所发射的能量可以穿透一切物体,然后杀人于无形。”

曹阳瞪大一双小眼睛,惊骇得舌头都打了颤:“次----次声武器?”

第二十九章(杀人无形)

在自然界中,海上风暴、火山喷发、电闪雷鸣、水中漩涡、陨石落地、空气对流、磁暴、地震、极光等都伴有次声波的发生。而在人类活动中,诸如核爆炸、 导弹发射、轮船航行、汽车奔驰、高楼和大桥摇晃,甚至像鼓风机、搅拌机、扩音喇叭等在发声的同时也会产生次声波。据研究称,著名的“杀人乐曲”《黑色星期 天》所弹奏的旋律也是带有次声波(照此说,当下流行的‘神曲’《忐忑》也带有次声波啦)。

次声波的特点是来源广、传播远、穿透力强。其声波 频率很低,一般在20Hz以下,但波长却很长,比一般的声波、光波和无线电波传播都要远。次声波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不仅能穿透大气、海水、土壤,而且还可 以穿透坚固的钢筋水泥构成的建筑物,甚至连坦克、军舰、潜艇和飞机都不在话下。例如,频率为7000Hz的声波,用一张纸即可阻挡,而7Hz的次声波则可 以穿透十几米厚的钢筋混凝土。

次声波会干扰人体神经系统的正常功能,危害人体健康。一定强度的次声波,能使人感到头晕、恶心、呕吐、丧失平 衡感甚至精神沮丧。研究发现,所谓晕车、晕船其实就是车、船在运行时伴生的次声波引起的。住在几十层高楼房里的人,遇到大风天气,往往感到头晕、恶心,这 也是因为大风使高楼摇晃产生次声波的缘故。再强一点的次声波还能使人耳聋、昏迷、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最厉害的次声波(如地震或核爆炸)可使周围物体发生共振,并能放出巨大能量,这些能量可在人体器官里肆意冲撞,给受害者造成巨大的痛苦和恐慌,最终因心脏和肺壁受损、肝肾功能衰竭而死亡。讲到这儿,宁小川的死因似乎也就有答案了。

陈默从医学角度阐述了次声波发生的原理,以及它对人体的影响。萧一笑则从历史角度介绍了曾发生过的几桩案例:

1890 年,一艘名叫“马尔波罗号”货船在从新西兰驶往英国的途中,突然神秘地失踪。20年后,人们在火地岛的海岸边发现了它。奇怪的是,船上的东西原封未动、完 好如初,就连船长航海日记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辨,就连那些死已多年的船员,也都各在其位,保持着当年在岗时的姿势。

1948年,一艘名为“乌兰格梅奇号”的荷兰货船,在通过马六甲海峡时,突然遇到海上风暴,当救助人员赶到时,船上所有人员都莫明其妙地死亡了。其实,诸如此类的事件在百慕大三角、地中海东部的爱奥尼亚海域等地也发生过。

上述事件引起了科学家的普遍关注,他们对船员的遇难原因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船上没有丝毫烧灼的痕迹,因此排除了遭遇雷击的可能,也没有厮杀打斗的迹象,于是排除了外来侵入的可能,船上当时贮存着足够的食物和淡水,故而排除了能量衰竭的可能。

同时,在所有遇难者身上,都没有找到任何伤痕,也无中毒迹象。法医的解剖报告表明,死者生前个个都很健康,不存在心脑血管疾病突发致命的可能。经过反复调查论证,科学家们终于弄清了制造惨案的凶手,那是一种当时人们所不很了解的次声波。

继陈默和萧一笑之后,曹阳又从军事角度就次声武器做了介绍。正如该武器的研究和应用尚处于萌发阶段一样,他的介绍也仅停留于肤浅的理论层次。

次 声武器,是一种能发射频率低于20Hz的次声波,使其与人体发生共振,致使共振的器官或部位发生位移、变形、甚至破裂,从而造成损伤以至死亡的高科技装 备。该武器具有隐蔽性强、传播速度快、传播距离远、穿透力强、不污染环境、不破坏设施等特点,是世界各方争相研制的新概念武器。

按感官刺激 分类,次声武器可分为神经型和器官型。神经型次声武器的发射频率与人脑的阿尔法节律相近(约5Hz),能强烈刺激人的神经,使其头晕目眩、精神沮丧或神经 错乱。器官型次声武器的发射频率与人体内脏固有频率相当(4~8Hz),可使人出现恶心呕吐、胃痛、呼吸困难等症状。按次声波产生的方式分类,次声武器大 致可分为气爆式次声武器、爆弹式次声武器、管式次声武器、扬声器式次声武器、频率差拍式次声武器等。

人类对次声武器的研究最早始于二战时 期。1940年,德军制造了一批有著名音乐家签名的留声机唱片,这些唱片经过专门录制,加进次声,可引起听者出现慌乱、恐怖感及其它精神失常现象,原计划 向盟军的军营投放,因保密工作出了问题导致阴谋泄露,最终未能得逞。但此事另盟军感到非常不安,因为纳粹科学家已先于他们打开了制造次声武器的魔法之门。

攻 克柏林后,苏军从德国人手中获取了大部分研发资料,然后由斯大林亲自统筹,召集本国科学家实施技术攻关,加快升级步骤,并在非军事领域对美国及其盟友展开 实验性的攻击。就在苏联人为自己的成就得意洋洋时,美国中央情报局通过间谍手段窃取了他们的研究成果,此事在苏联高层引起轩然大*,并直接导致赫鲁晓夫下 台。

美国人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强大的经济基础终于走到苏联前面,在索马里和波黑战争期间,就先后使用了他们最新开发的次声武器。那些武器 能另人的粪便液化,不断腹泻,从而失去战斗力。在后来的伊拉克战争中,美军更是变本加厉,使用了威力强于前者数倍的次声转换系统,最终让他们以摧枯拉朽的 气势,歼灭守卫巴格达的10万精兵,并将忠于萨达姆的6万共和国卫队化为无形。

次声武器虽然厉害,却存在着固有的缺陷。比如,次声波不易聚焦成束,实现定向聚焦发射相当困难,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敌我不分,容易误伤,且在空旷的环境中难于产生高强次声波。但不管怎么说,该武器的产生使世间又多了一种杀戮的方式。

依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对次声武器的开发、利用和控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鉴于它对环境、自然生物及非战斗人员所产生的巨大破坏作用,各方始终小心翼翼、悄然慎重。

经他们这么一说,我立刻想到在洞穴里和瀑布边听到的警报,以及那种轻风扑面的怪异感觉,还有胸腔与腹部难以忍受的不适。想必观音像附近的椭圆形凹槽、漆黑沉重的金属门板和鬼子身上的“雨衣”,大概都是用于防范次声波的。

实在难以置信,鬼子竟在60多年前就在着手研究这种武器,而且就目前状况来看,他们已取得某种程度的成功。武器向来是把双刃剑,在正义者的手里可以逞凶除恶,在邪恶者手里也能为虎作伥。好在上天有眼,及时终止了那帮混蛋的迷梦。否则,当今世界会呈什么局势还真不好说。

第三十章(钢铁战将)

看看表,我吓了一跳,我们居然在这个凄冷可怖的标本屋呆了近6个小时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每个人都像只饥饿的野狼,天佑和陈默刚翻开背 包,大家就哄了上去,也不管被河水浸泡的苹果是否卫生,烂到脱形的面包是否可口、混杂到一块儿的葡萄干、瓜子和熏肉是否串味,除了铜钱、黄纸、朱砂、胶 带、手术刀等不能吃的全部抢掠一空,然后当着横七竖八的死尸与骨架扫荡干净。

大家吃差不多的时候,曹阳才打开背包,将他仅剩的一块压缩饼掰开,大半的给我。我也不客气,接过就啃。

现 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感到十分心酸而且有些痛悔,不禁责怪自己怎么一时忘了发扬风格。如果当时谦让一下,或许曹阳后来就不会出事,如果----唉,这 都是后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总是无法预测未来的事情,且难以规避潜在的风险,否则我就不会一次又一次跟机会较劲,让自己卷入更大更深的漩涡。

胡乱填巴完肚子,我们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出去。我拣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数据资料和绘图文件,让天佑装好带回去,先作为案子的材料存档,结案后再交给文物局保存。陈默则从囊袋里的黑液和尸身上提取样本,又收集了几块散碎在地的骨头以供分析研究,力图为自己的推测找到事实依据。

萧一笑问我在“军务秘书处”有何发现,我掏出装在裤袋里的鸟瞰图给她看。那张图由人工绘制而成,一看就知道是临摹原图,并且缩放比例很小,线条繁琐,文字也标注得相当潦草,但对懂日语的萧一笑来说似乎不成难题,不消片刻就打通所有关节。

“天哪”萧一笑很少用如此惊讶的语气表达思想情绪,因此我们全围了上去,虽然看不懂那张图,但可以看懂她的表情,从而揣摩出事态严重的程度。萧一笑直呆呆地看着我:“头儿,历史真的要改写了”

从她惶恐不安的神色看,我确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于是问得小心翼翼:“是不是鬼子又做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这 座基地的规模和设施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萧一笑翻过鸟瞰图向我们展示,右食指在上面指指点点,“光在建的武器试验基地就有六个,分别是A区的核裂变基 地、B区的生物变种基地、C区的细菌培养基地、D区的声波分析基地、E区的激光脉冲基地、F区的机械化工基地,计划建设的还有天气影响、人机复合、基因改 造、消声隐形基地等,鬼子简直疯狂了”

我“哦”了一声,这消息的确令人吃惊,但还达不到能够“改写历史”的级别,因为任何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都曾如此疯狂过,他们总在悄悄研究和开发一些杀人工具,然后挑起战争,妄图靠这些尖兵利器称霸天下、傲视苍穹,但大多是一厢情愿,最后在各种主客观因素的限制下无果而终。

见 我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萧一笑不甘心地继续讲下去,但不再是客观数据,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推测,目标也转换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真正令人惊诧的,并非 这些实验基地本身,而是鬼子的假想敌。大家想一想,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世界上哪个国家强大到能让鬼子发疯一样去搞这些武器?中国、苏联还是美国?”

相比陈默,萧一笑的推理和分析往往带有女人的感性,因此听起来有些苍白。我笑了一下:“好了,再讲下去就是科幻小说了。一笑,你既然能从这儿摸到暗河边,又从暗河边摸回来,还是尽快带大家逃出去吧。”

不是我对这座基地不够重视,更不是胆小怯懦或萌生惰意,而是我们当前的条件根本不允许继续深入,在弹尽粮绝伤兵满营的情况下强行推进工作,我就是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了。

高大全悄悄打开门,走廊里空无一人,他招了下手,陈默和天佑立即跟出去。萧一笑没再坚持什么,把鸟瞰图还给我,与曹阳并肩出门,跟往常不一样,这次我跟在最后。说实话,虽然有陈默那番合乎逻辑的分析,但我仍然没有解除疑惑。

因 为,萧哲院士出事后,萧一笑对我这个当事人从未表达过任何质疑。而且,有关那枚芯片的事她居然说从不知情,押运行动也没有安排她参加,爆炸案发生时唯独萧 院士幸存,危急之下他又把黑色物件塞给我,更奇的是那天早上,我接到一个诡异莫名的电话,听筒里没人讲话,但喘息声极像萧院士,如果他没死,为何不拨她女 儿的号码,偏要绕个弯子打我的手机?

我承认,我对萧一笑、天佑和陈默三个老人是信任的,但就在他们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后,我开始动摇了,选择走在最后,不能怪我疑心太重,毕竟生死攸关,不得不小心提防。由于光线昏暗岔口繁多,再加上看不懂拐角的文字标记,在走廊里迂回穿行十多分钟后,我都有点迷糊了。

安全起见,我们一个个挨得很近,这样可以保证没人失踪或掉队,就算再坠进哪个洞里,也好一起做个伴儿。

下 了一段石阶,眼前又是迷宫似的回廊,但这里的门不像上一层那样对列,而是单开,门也更大、更黑、更沉重,门边不再挂木牌,而是直接把白漆喷在门上,仍然以 “石字8014部队”为前缀,后面是每个房间的名称和编号,我恍然大悟,这儿已不是鬼子的办公区和实验基地,而是他们的库房了。

一扇标为“兵工66#”的库房门黑洞洞敞开着。高大全随口对我说:“头儿,这就是我们刚才掉进去的那间仓库。”我嗯了一声,抬脚打算跨过,却忽然想到天佑曾说,他们在仓库里看到很多钢铁脑袋、躯干和四肢,因此停下脚步,想进去看看鬼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见我走进库里,萧一笑没做丝毫犹豫地跟上,天佑和陈默愣了片刻也跟进来,高大全和曹阳对视一眼,一副很没脾气的样子,在外面停留几秒钟才走进来,然后把库门关严。

仓 库有一千多平方,四周封闭严密,仅顶面中央有口长约两米、宽一米五六的“天井”,但“天井”是封闭的,可清晰看到石板边缘的缝隙,想必天佑他们就是从那儿 掉下来的。只是不大理解,鬼子开凿这个“天井”究竟有何作用?顶上是路面,如此既无法采光,通风也不佳,弄不好走在上头的人还会掉下来。真他娘的,鬼子的 思维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天井周围安装有几盏葫芦状的大灯泡,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开关在哪儿。用手电照了照,周围的墙面非常粗糙,两侧各刷有一条白色标语。整座库房堆满了木箱,尤其迎门那面墙壁下,摞起足有三四米高,一部分木箱被打开,露出成片的金属脑袋、躯体和四肢,在手电光线下熠熠生辉。

我 凑近去看,那些零件跟人体各部分比例接近,但造型比较抽象,拼起来顶多是个简化的人形。奇怪的是,它们的脚上均安装着黄色胶膜,很厚实弹性也极好,朝两端 呈扇形张开,特别像鸭和鹅类脚上的蹼。莫非这玩意能够水陆两栖?可此地身居中国内陆,东西距大海各有数千公里,鬼子搞这些东西到底欲何为?

我还发现,每只躯干下端均配有一捆长长的蓝线,展开的话,少说也有好几公里长。

望着那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散肢,我忽然有点担心:如果有人把它们组装起来、加以操纵的话,说不定会变成一个个钢铁战将,而这些钢铁战将又将组成一支无坚不摧的机器兵团。

第三十一章(三目婴尸)

高大全忽然嘀咕道:“奇怪,那两个死人怎么不见了?”天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大概闷得太久,出去散步了。”萧一笑冷哼一声:“死人会走路吗?”陈默替天佑做了回答:“别的地儿不会,在这儿可以。”

我 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与那些钢铁脑袋对视,看不出它们深陷的眼窝里,放射出的究竟是讽刺还是恐吓。耳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小,大概天佑他们转到别的地方去 了。仓库空气很闷,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抽身从箱子中间退出。由于心不在焉,脚下一滑摔了一跤,重重坐在那些滚圆的脑袋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恰 好腰弯得有点发酸,我索性借此休息一会儿,脑子一空闲烟瘾就来了,刚摸出暖到半干的烟卷,一只手便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右肩本就有伤,对方的手劲又有些 大,我皱着眉头拨开他的手:“边儿去”摸了摸裤袋,我又对他讲:“嘿,给个打火机使使。”很快,打火机递过来了,我伸手接的时候发现上面蠕动着几条蛆虫, 同时感到那只手甚是冰凉僵硬,心里随之一寒。

我抖抖索索抬起眼,见一男子正半弓着腰看我,头发花白,约五十出头的样子,穿一件浅灰色工作服,上面满是血迹,深蓝色的裤子裂开一条长缝,像被木箱什么的给挂破了,裸露的小腿上红红黄黄一片黏液。

他的右手还没缩回去,前臂有道很深的伤口,已经发黑的肉往外翻起,周围爬满蛆虫。脸面更是惨不忍睹:鼻梁塌陷露出森森白骨,一侧鼻翼被利物切断,只连着一点皮肉耷在嘴角,嘴唇爆裂沾满木屑,四五颗牙齿粘在不断淌血的下巴上。

手 电早已不再明亮,但还是把这幕恶心的场面照个清清楚楚。看情形,此人跟天佑他们一样,都是中了鬼子的机关从天井摔下来的。之所以后者没遭太大损伤,可能跟 他们垂落的高度和角度有关,天佑他们当时是趴在地上的,这样就减小了高度和重力,然后在木箱上缓冲了一下,最后才滑到地面,而他很可能当时正在走路,脚下 一空翻了个跟头,且落点极不好,脸面磕到木箱边缘,又同木箱一起滚落到地面,所以成了这副破样子。

我浑身的毛孔都在收缩,胃里强烈翻腾,他却阴森森地冲我笑。心越急越容易出乱子,我在逃跑途中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摇摇晃晃几秒钟最终还是没稳住,一头扎向那堆钢铁脑袋。受到撞击后,处于上端的脑袋叽哩咣当滚下,硬是把我半埋在里面。

好不容易爬起来,捞过电筒,手却不慎按到一样东西,软软的颇有弹性,一看是条带血的人腿。顺着腿往上照,见两只木箱的夹缝里窝着一个人,脖子已经折断了,脸呈青紫色歪在一旁,怀中抱着张勘探用的铁铲,一只黏糊糊的手趁势伸来,“亲热”地揽住我的脖子。

“天佑”我边挣扎边叫喊,——这种东西是打不死的,要想彻底解决它,也许只有天佑那把斩魂刀管用。天佑很快赶到,可惜他的符全被水给损毁,情急之下先撩出一脚。力道很足,死尸的脑袋脱离肢体,在地上弹了几下歪到仓库门口,一脸冷笑变成了狰狞的怒容。

失去脑袋的躯体却丝毫没有松懈,铁钳般的手指仍紧勾我的后脑勺。我抽出左手照他胸膛使劲给出一拳,他自然而然往后仰去,我趁机弯腰试图摆脱束缚,而随后的情况证明,我低估了他的能量,没等我支起膝盖,他便不倒翁一样挺直身子往前猛力一扑。

这 下更糟,我被他压在身下,不敢动甚至不敢吭,只能用眼神可怜巴巴地向天佑求救。因为那断裂的脖颈正巧冲着我的嘴,且不断涌出腥臭的血液,我只要一开口就能 三个月不用吃饭,三年见不得红色液体,更要命的是,他的右手死死扣着我的脑壳,受伤的前臂耷在我额头,蛆虫一条条落下,在我脸上爬来爬去,我不动尚好,越 动就掉得越多。

天佑刚抽出斩魂刀,就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原来是那个花白头发的死尸。天佑脚尖点在一只木箱上,一个后空翻将其砸到身下,拿 斩魂刀以极快的速度照其脊背一划拉,死尸便不动了。然后,他踹开无头死尸,将我从地上掺起。我脖子一哽,憋了许久的酸水突然迸发,天佑闪避不及,弄了一身 脏污。

等萧一笑和陈默他们奔到跟前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我跟天佑各自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骂他们的空闲都没有。

陈默从包里取出纸巾,边朝我脸上擦边说:“头儿,你要是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不吐出来,从今往后我甘拜下风,可惜你耐力不够,所以我在这方面仍旧天下无敌。”

我把他包里的纸巾全掏出来,脸上擦完擦身上,身上擦完鞋子,最后将用过的纸巾摔到他身上:“你们咋回事啊,关键时刻又把我丢倒一旁?若不是天佑在,你们就等着给老子收尸吧”

陈 默跟我共事最久,早摸准了我的脾气,深知道不能以严肃对认真,固执干强硬,只能咧起嘴打哈哈:“这话可是说重啦,你有福星庇护,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我 们一辈子也没机会给你收尸。再说,你英武盖世名震寰宇,若是被几只蛆恶心死了,实在对不住您的威名,回去我们也不好跟大头儿交代。”

一番话让我心里舒服了很多,仔细想想,还他娘的真是,若说命运不济,却每次都能绝境逢生,也许真的是福大命大吧。转头看向萧一笑,见她怀里抱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于是我问:“那什么玩意儿?”

“一只娃娃俑。”萧一笑把怀里的东西调转过方向,拿正面对着我,“是我们从死者的背包里发现的。”

我举起手电照了照,果然是只彩色陶俑,约一尺来高,形象是个盘腿而坐的婴儿,梳两只小辫,闭着眼睛,嘴巴微微上翘,胖嘟嘟十分可爱。我伸手拿过陶俑,不料那东西甚为沉重,似乎是实心的(大多陶艺为空心),致使我胳膊往下一沉,差点把它掉在地上。

我用左手把它托在怀里仔细观看,发现这只娃娃俑造型非常精美,五官刻画得惟妙惟肖,就连头发都是一缕一缕的;工艺极为细腻,衣服的皱褶乃至花纹都有清晰的雕琢。可能遭遇过碰撞,俑体侧部和底端有几道深深的裂缝。

见我抬起头,曹阳指着仓库东北角一堆杂乱的木箱:“就在那儿发现的。”我把陶俑交给曹阳:“包呢?里面还有什么?”“包给扔了。”曹阳为自己的行为做了辩解:“那个破包脏兮兮的,除了这只俑,没有其他东西。”

陶俑是伴随墓葬制度的改革而出现的,在代替殉葬方面体现着人类文明的进步。难道洞穴里真的有古代墓葬?要不然这个娃娃俑从何而来?如果真有墓葬,科考队为何不留取更具文物价值和经济价值的东西,偏偏带走这种比比皆是的土玩意儿呢?

看着曹阳手里的陶俑,我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天佑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终于他对我说:“头儿,这个泥娃娃咱别带了,怨气太重----”

“怨气?”我诧异不解,“一个泥胎有何怨气?”天佑皱着眉毛:“我也不清楚,也许被人下过诅咒吧。”

曹 阳一听,立刻把那玩意儿丢到地上。令人想不到的是,泥胎碎裂之后,竟露出一个赤溜溜的男婴,跟陶俑一样盘腿而卧。那婴儿约一岁出头,高鼻宽额,饱唇雪肤, 双目微闭,如同熟睡,让人有上前亲一口的冲动。奇怪的是,婴儿的印堂处多生了一只眼睛,且是竖着长的,有点像神话故事里的二郎神。

“太残忍了”萧一笑蹲下身,母性大发地抱起那个男婴,“是谁干的,居然把孩子的尸体做成陶俑”

曹阳咒骂道:“这么变态的事,除了鬼子,能有谁干得出来?”萧一笑摇摇头:“不,这孩子死了少说也有上千年,跟鬼子无关。”

正说着,男婴的第三只眼睛慢慢睁开了,一道穿透千年的目光直直射向我们----

第三十二章(萨满巫咒)

与此同时,他挑起的嘴角也拉下来,我们似乎都感触到了一股凌厉的尸怨。

但萧一笑并没有像曹阳那样把他丢弃,而是揽得更紧,似乎确定那个幼小的生命不会伤害自己。“他是个西夏人。”萧一笑拨开孩子的左臂,让我们看他肋下那一小块青色图案,“还是皇族。”

望 着那块啤酒瓶盖大小的图案,我满脸狐疑:“就凭这个,就能断定他是皇族?”萧一笑把孩子托高一些,好让我们把那团线条看得更加清晰,同时摆明她所坚持的理 由:“这个图案叫羊角龙,是西夏的民族图腾。就像汉族的‘龙’一样,除了皇室成员,普通百姓没有资格使用此类形象。从李继迁开始,凡是西夏皇室的李姓子 孙,都会在其出生后的三天内,将这个图案纹于左肋下方,如果这个孩子确定要继承皇位,还会在龙脊加纹一对翅膀。”

“这么说,他真是李元昊的后代?”我仔细看那孩子,见其五官及面部轮廓跟汉族确有不少差异,后又发现耳根下有几个深红色的符号,就问,“那文字写的什么?”

萧 一笑答:“那不是文字,是咒语,说具体点就是萨满巫咒,蒙古人留下的。”我大吃一惊:“蒙古人?”“对,萨满祭司在做法的时候,一般把咒语绘在惊天槌或摄 魂铃上,也有绘上羊皮再封进铜镜里的,最恶毒的一种,是直接绘在人身上。”萧一笑好像对这些答案不太自信,讲完之后又补充说,“这是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 的,未必准确。”

“你知道萨满咒吗?”我转问天佑,“看看这是什么内容?”天佑竟摇摇头。我劈头盖脸来了句:“不会吧,你那什么茅山术和萨 满咒即便不同宗同族,也算是姊妹艺术,你就一点都不懂?”在我看来,两者虽属不同门同派,但必然会有一定共通之处。天佑不服气地回顶:“你若向基督徒追问 佛教教义,他肯定也不知道。”

“你们都给想复杂了。”曹阳插嘴道:“人长三只眼睛,不被视为怪物也会给当做妖孽,这孩子肯定被施法者作为不祥之物给处理了。你们啊,就喜欢简单问题复杂化,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我 有一种直觉,这孩子身上藏着很多谜团,光一个“千年不腐”就够匪夷所思的。可眼下最关紧的不是这个死婴,而是他周围活着的人。因此,我艰难地招了下手: “走吧曹阳说的对,不能遇事都钻牛角尖。咱们得尽快逃出这座基地,然后回家。许三多同志说,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有意义。——至理名言哪”

曹阳不乐意了:“别拿我跟那傻子比。”见萧一笑还抱着死婴,我停下脚步:“你不会想把这孩子给带回去吧?”陈默也提醒说:“别抱着了,小心尸毒。”“没事儿。”萧一笑满不在乎道:“我身上的细菌,不见得比他少。”

谁也未曾注意到,死婴的第三只眼睛何时合上了。就像在一间神秘的墓室,一盏灯莫名点燃又悄悄熄灭一样,让人感到隐隐不安。陈默解释说,封闭已久的尸体突然暴露于空气中会快速氧化,刚才的现象是内外压力不平衡所导致的肌肉痉挛。

我们都是无神论者,搁在往常,无论再恐怖的尸体也不会觉得害怕,何况一个胖呼呼惹人怜爱的婴儿(虽然死去了近千年),可这等邪异之地,短短两三日就让我们遭遇一大串诡异事件,早就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听陈默从科学角度做了解释,我们才稍稍松出一口气。

“把 孩子放这儿吧。”我再次奉劝萧一笑,“咱们一路翻山越岭,说不定还得跟鬼子或死尸干架,断然不能带他回去,再说这玩意儿也没多少研究价值,跟我们手上这案 子也无相关。”萧一笑看看天佑他们,见后者持同样态度,才叫曹阳帮忙腾空一只木箱,恋恋不舍地把男婴放进去,然后三步一回头跟我们离开。

走出仓库,天佑冲闷闷不乐的萧一笑打趣说:“你那么喜欢小孩子,自己生一个不得了。”说完看看我。萧一笑脸一红,抬脚照他屁股上给了一下。脚还没放回地上,只听前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走廊尽头的墙壁上闪现一群黑影,曹阳和陈默立刻端起长枪准备应战。

果然是一队巡逻的鬼子,长廊里很快闪出几道火光并伴之零散的枪声。我们边战边退,鬼子在后边紧追不舍。刚才我走在最后,一掉头便成了排头兵,其他人自然而然跟着我跑。本来对来时的路还有点记忆,被*****的一追竟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攀上台阶,回到了我们最先发现的办公区和实验基地。鬼子肯定甩不掉的,他们熟悉地形,还他娘的未必知道累,跟他们赛跑只能大输本钱,所以找个地儿躲起来是正理。躲到哪儿呢?我忽然想起那什么军务秘书处,听萧一笑说,里面有个密道可直通往暗河边。

可恨鬼子追得我们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查看门边的木牌。因此,我们只能一扇挨一扇地推,竟然都是关闭的真是邪了,昨晚明明有几扇门开着,到白天却都歇菜了,鬼子安排的啥钟点?

就 在我们上天无梯下地无门之时,迎面又来一队带臂章的鬼子,这可完蛋了,插上翅膀都飞不了我使劲跺了下脚,——哪怕地上有个机关,让我们掉进什么仓库也好啊 机关没有,一扇门边的木牌倒“吧嗒”掉了下来。我用电筒一照,抬头依然是“石字8014部队”,后面跟着符号般的日文,最后四个字我认得是“总参谋部”。

也许这是老天对我的暗示,就它了我转身朝那扇黑漆漆的门撞去,门根本未动,我却被弹进萧一笑的怀里,后者将我抱稳,丝毫没有介意我满身的脏污。曹阳和陈默射击掩护,天佑和高大全一起撞门,一下、两下、三下----

很快,我和萧一笑也加入了撞击的行列,遗憾的是,曹阳和陈默把子弹打光的时候,门还没有撞开。两队鬼子“哗啦啦”围上来,几十支刺刀和长枪对着我们。

我 咬着牙,示意所有人做最后一次努力。上天有眼,“咣”的一声门开了,我们一个摞一个栽到里头。天佑反应快,甩脚想把门踹上,结果给硬生生弹了回来,差点把 脚骨折断。曹阳迅速抵了上去,同时,几把刺刀和长枪探进门缝,其中一杆枪还“啪啪”射出两发子弹,在我左膀附近溅出明黄的火花。

高大全和陈默及时补上,跟曹阳一起同鬼子隔门相持。天佑捞过曹阳丢在地上的长枪,单脚点地(另一只脚刚才踢门快给弄废了)朝门缝猛射两颗子弹,外面传来“扑通”、“扑通”的响动。我抓住时机,把仅剩的两把刺刀给推了出去。

因为门锁被我们弄坏,只好暂由我、高大全和曹阳顶着,天佑、陈默和萧一笑返身搬来一张厚实的木桌,然后人、物齐上把门抵死。

第三十三章(袭城谋略)

不知因为“总参谋部”的威慑,还是其他缘故,鬼子居然没有砸门。确定眼下的处境相对安全后,我们开始四处搜索,看房间里有无萧一笑所说那类暗道。

总 参谋长办公的场所就是不一样,面积宽敞,装修气派,陈设物品一律为日式风格,屋顶还悬有一盏造型别致的吊灯,就连背景墙上那块膏药旗看上去也大了很多。左 侧墙面挂一幅裕仁天皇的照片,旁边配有“忠孝仁爱”之类的马屁语,右侧是一大幅世界地图,上用红蓝绿三色笔标注着你进我退的战争形式,时间是昭和十九年九 月(即公元1944年9月)。

那时候,作为轴心国之一的意大利已经投降,只剩下德国和日本还在负隅顽抗,而后者在盟军日益强烈的攻势下,正连续遭遇败绩。也许这些军事家们已预料到撑不了多久,因此开始着手规划全面败退之后的策略与路线。

萧 一笑替我翻译了红色圈圈内潦草的文字,虽然一些概念性的东西表述不太准确,但大意还算是比较清晰的。按这些狗头军师的设想,如果盟军攻入本土,他们将利用 神风敢死队等方式对敌军展开自杀式攻击,同时,把残余部队从城市转移到山野乡村,“深挖洞、广积粮”,以积蓄实力、伺机反扑。

一旦政府宣布投降,他们将使用之前在地下研发、被国际公约禁止的武器装备(如细菌武器、生化武器、基因武器等),在交战国土地上进行毁灭性破坏,让死亡不断蔓延,灾难继续横生,让那里的人们享受不到安乐与幸福,永远活在创伤和痛苦之中。

在他们看来,战争已经结束,作为抱定死念的残敌,根本不必遵守什么公约条例,只求“效忠天皇”,继续“为帝国献身”,这些“个人行为”当然无须新政府为之承担责任。

鬼子的残忍和龌龊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诧异的是,这种丧尽天良的方案居然得到日本军部批准当年,在远东国际法庭上,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日本高级战犯以“证据不足”为由,千方百计推卸责任,相当一部分最终逃过正义的审判。

我一直想不明白,造成如此结果,是正义一方的手里果真没有足够凭据?还是某些人出于政治利益对战犯刻意进行庇护?想来想去,叫人不得不怀疑远东国际法庭的公正与合法性

天佑气不过,抓下地图撕个粉碎。我皱着埋毛啧了一声。萧一笑嗔怪说:“这可是宝贵历史资料,很有研究价值的,你给撕了干嘛?”天佑振振有词:“研究个屁,都过去几十年了,还指望它能把那些乌龟王八蛋挖坟鞭尸,挫骨扬灰?”

陈 默和曹阳回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情形没有任何发现。我觉得有点不太对:一个‘军务秘书处’都设有暗道,堂堂总参谋部就没有紧急逃生出口?难道‘军务 秘书处’的暗道是那女鬼子私自开掘,目的不为逃生而是另有它途?若真是这样,暗河边定然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看来,我们这一路粗枝大叶的忽略了不少东西

我有点不甘心地在屋子各个角落巡回一遍,尤其将原来安放办公桌的位置仔细检查,最终排除了设置机关的可能性。失望,而且愤怒,我抬手拍了下桌子,一张A3大小的纸张晃晃悠悠荡了下来。

用手电照了照,是一幅缩小版的作战形式分析图,顶端“袭城谋略”四个黑体字甚是惹眼,我想,那必定又是鬼子某项卑鄙龌龊的军事计划。

捡起来一瞧,我感到血液流动的速度登时加快数倍,尽管线条繁杂,文字诡谲,我还是一眼就看出,鬼子决议偷袭的对象,不是神州巨龙中国,也不是北美之鹰美国,更不是东欧霸主苏联,甚至不是所我们所熟知或不熟知的任何国家,而是在洞穴尽头,我们开启那扇石门后看到的飘渺之城

那些粗糙而笨拙的线条彼此交汇、相互缠绕,最终形成一座造型诡异的城阙,虽然不够精准细腻,却准确无误地证明,萧一笑当初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

我立即发动所有人搜罗类似资料,大家虽有些茫然,但见我神情严肃持重,也不好多问只管照办。等把搜罗到的资料拼兑在一起的时候,都才恍然发现事态超出起先的预料,而伴随着萧一笑的逐一解读,一个个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原来,鬼子是为寻找失踪的西夏宝藏而进入这条洞穴,结果宝藏未寻得,偶然发现了那座“飘渺之城”。起初,他们以为那是苏联在中国建造的秘密军事基地,曾几次派人前去探查,均无一返回,鉴于其神秘不可侵犯的特性,遂又判定为“未知文明”的根据地。

为 防意外发生,鬼子封堵了掘口,仿效西夏和蒙古,也在洞穴尽头筑起一扇石门,并树立标语加以警示。但一无所获的鬼子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利用洞穴的自然条件 建起了军事基地。在驻扎军队和开展新式武器研发的同时,鬼子继续对“飘渺之城”进行研究,不过就他们掌握的一手资料来看,仍然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提到“未知文明”,我们自然会想到外星人或居于地球隐蔽之处的史前人类,虽至今无证可考,但世人坚信它们的存在。其实,稍微一关注我们就会发现,每当地球上有重大事件发生,总会有“不明飞行物”之类的东西前来凑热闹,而此类新闻报导也会呈井喷式出现。

日 本军方想必也获得过不少这方面的信息,甚至直接遭遇过那类东西,所以他们做出这种判定也有一定道理。不管怎么说,有更先进的文明和军事力量存在,对自己的 霸权主义终究是一种威胁,这就要求他们不得不加快装备升级,即便不能把对方消除,至少也要与之比肩,所以鬼子数年如一日地试验、开发,为的就是接近甚至拿 下那座神秘城阙。

眼前这些资料为我们解开了不少疑惑,但离最关键的疑点还差那么一步。我指挥天佑和高大全砸开墙角的档案柜一一搜寻,又吩咐萧一笑和曹阳在桌下的抽屉里仔细翻找,看有无更直接有效的信息。当然,什么信息更直接更有效只有我一人知道,他们不过在帮我搜集整理罢了。

或许是他们动作太慢,或许是我过度心急,原地徘徊几圈后,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亲自动手。在档案柜里翻到手酸眼花,正要泄气的时候,忽然有几个符号掠过我敏感的瞳孔,几乎同一瞬间,我用两根手指极其敏捷地从一堆文件中将那页纸成功夹出

是一份电报,由石字8014部队总参谋部传送给日本陆军军部的副本,从时间看,比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份更早,后者算是军部给予的回复。看着电报上的内容,我的心通通乱跳,因为那几个天书般的符号下方有详尽的日文注释

“萧一笑”所有人都听到了我兴奋的呼叫,是的,我为即将揭开的谜底而激动不已。萧一笑立刻跑过来。因为紧张,我的嘴唇都哆嗦起来:“给----给我翻译一下,这上面写的什么?”

萧一笑诧异地看着我,然后接过那张纸认真辨别,看了几秒钟她抬起头,非常平静地对我说:“是‘七号档案’,有问题吗?”

第三十四章(复活之谜)

“七号档案?”我沉吟了一下,“里面什么内容?”

萧一笑似乎对我的过分关切感到奇怪,而她的轻松淡漠又恰恰证明她根本没见过那枚芯片。

看了几秒钟,萧一笑再次抬起头,语气依然平静,但多了点小心和疑虑:“是一份有关人类历史与发展的绝密文件。”

这 是废话。芯片里存的当然是绝密文件,要不然,当初就不必神秘兮兮地搞什么绝密押运,小佟和小邓就不会在任务中粉身碎骨,我那辆奔驰C200就不会开膛破 肚,萧院士就不会皮开肉绽地叮嘱我,‘此物万不可失,否则祸乱天下’,我也就不用被软禁一周,然后到这个鸟地方,跟一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玩儿命。

我迫切想知道所谓的绝密文件到底什么内容,可不知注解本身没注清楚,还是萧一笑翻译得过于概括,就是拿不到近在咫尺的答案。

“好好看看,有无来路之类的说明,这么长几段文字,译出来总不会就这一句话吧?”我的语调加重了些。对我来说,萧一笑最好能将那些注解一字不漏翻译出来,多一个字也许就多一点线索。

“没有了,就这些。”萧一笑把电报回递给我,神情里带着遭受怀疑的不满。我泄了气,软绵绵地接过那张纸,一屁股坐在地上。

七 号档案。根据字面意思,芯片里储存的该是编号为“Theseventh”的文件,除此之外,定然还有“Theeighth”、“Thefifth”等其他 编号的档案,如此说来,芯片里的内容应当属于整个文件系统的中间或末尾部分。那么,又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惊动寰宇”、“祸乱天下”呢?

我 忽然想到宁小川以及他左臂上的“八脚蟾蜍”,还有从他身上得到那张塑料卡片,脊柱不禁为之一寒,如果与它牵上关系的话(事实上已经牵连上,只是我不敢接 受),意欲夺取芯片的,可就不是普通的犯罪分子,他的身份将会复杂的要命。而阴谋炮制爆炸案的,也就不是简单的个人行为,它将牵连到一个规模庞大的神秘组 织(有关这个神秘组织,在此暂不多述,后来会慢慢讲到),同时,这个组织又将牵连到全世界几乎每个国家的科研机构乃至政府高层。

可是,能让全世界科学家乃至政治家为之抓狂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其 他人都看着我,显然从那几个符号里悟出什么玄机。我也觉得是时候解密一些东西了,当然只是有限度的信息公开。我将电报卷成筒状指着地面说:“各位,我们所 要追寻的答案也许就在这所房间里,因为小鬼子早在几十年前就得到了那枚芯片,并将获得的信息呈报给军部,军部也有回复,后来几经流转芯片才转到萧院士手 中。再后来,芯片在一场爆炸案后神秘丢失,这个大家都已知道。”

“就目前掌握的资料分析,芯片与洞穴尽头的飘渺之城以及日军这座基地有着非 常紧密的关联,而案件的复杂性也要远远超出我们之前的预料。现在对芯片里的内容虽然还无法做出准确估计,但能够肯定的是,这个秘密一日不揭开,争夺就一日 不停止,幕后真凶一日不揪出,世界就一日不安宁。”

“所以,大家必须再认真找找,尤其一些带有密电码的文件资料。我知道这样查很繁琐、很笨拙,但相比迹漫无目的地追寻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说不定还是幕后真凶故意放出的烟雾弹,至少算是条捷径,也许可以出其不意歪打正着。”

听完我的话,大家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分头继续翻找。由于更具目的性,大家把觉得不相干的文件成打撂到一边。我担心错过什么内容,因此补充吩咐道:“筛选不等于漏选,凡认为有用的统统收留,能大致看懂的或特别关键的,拿出来现场商量讨论,一时弄不清楚的带回去分析研究。”

我 碰了天佑一下,暗暗给他使个眼色,他愣了愣,才点头表示明白(我提示他盯紧高大全和曹阳,不要让任何资料落入他们手中)。不巧,我们这一来一往被曹阳给看 到,那小子假装没注意,随便冲我抛出个话题:“头儿,我们已经弹尽粮绝,手电也快不行了,再不走恐怕得摸黑赶路了。”我嗯了一声,假模假样应付着:“知道 了,抓紧干活儿。”

曹阳扭过脸的同时,陈默转过身来,持一份发黄且卷了边页的资料对我说:“头儿,你瞧瞧这个”

我接过一看, 不得不佩服天佑的耐心与细致。这是一本很多资料装订在一起的册子,约40多页,前面约五分之一是有关某超级细菌武器的研究报告,后面约五分之一是针对某安 全事故的危害评估与处理意见,中间部分是人体实验的数据分析与应用图例。通过首页半懂不懂的大号标题,我猜测,陈默定是从中找到了死尸的“复活”之谜。

陈默虽不懂日语,但他通过图例结合自己熟络的医学知识,掌握了册子前半部分的大致内容,并从科学角度做出合乎逻辑的判断:“很多人都认为,人体行动的指挥中枢是大脑,其实这种理解是片面的。事实上,那是大脑和脊髓双重协调的结果。”

“脑 部分为大脑、小脑和脑干。其中,大脑包括左、右两个大脑半球,并由称为胼胝体的神经纤维连接起来。大脑半球又进一步分成额叶、顶叶、枕叶、颞叶等。额叶主 管人们的言语、情感、思想、计划,并控制机体的技巧性运动;顶叶主管感觉;枕叶主管视觉;颞叶主管记忆和情感,它使人们得以辨别他人或物品,进行交流和行 动。”

“脊髓起源于脑干末端,向下沿脊柱长轴延伸,其功能为连结脑和身体各部并传递信息。像脑被颅骨保护一样,脊髓被椎骨保护着。在椎骨之 间,有从脊髓形成的两束神经,称为脊神经,脊神经内含运动和感觉神经纤维,担负着脊髓和脑同身体其他部分之间信息传递的作用。虽然脊髓在脊柱下四分之三处 结束,但仍有部分神经继续向下延伸,这束神经称为马尾神经。”

见我听得晕晕乎乎,陈默咽了口唾沫,省去一大堆专业术语和琐碎的引题,直接讲 结论:“综上所述,我们可形成如下结论。一、控制人体行动的神经元素并不在大脑里,而是在脊柱之中;二、许多生理现象的控制甚至一部分低级的‘思维’都在 于脊柱中;三、脊柱神经中枢并不只是接受大脑的指令,它还能直接对外界和生理的刺激产生反应。”

“总而言之,人死之后,大脑会迅速失去意识,但脊柱神经中枢并未立即失去功能,通过某种手段,还可以较长时间保留其部分功能,如平衡和行动能力。但尸体的行动不是正常人肌肉伸张收缩的运动(那是有氧运动,需要血液供应氧分),而是一种神经质似的条件反射。”

“正 应了天佑所说的那样,死尸即便能够行动但智商也都很低,也正应了我们所看到的景象,如死尸能打斗、会跳跃,却不会对肢体协调性要求很高的动作,如攀登。同 时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有些尸体没了脑袋照常可以活动。而鬼子所研究的项目,就是利用并强化这部分功能,虽然研究成功,但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突如其来的安全 事故,最终让他们自食恶果。”

第三十五章(诡秘装置)

“这里的确发生过一次重大安全事故,情况跟陈默的推测差不多。”萧一笑取过册子粗略翻阅一遍,然后就后半部分简要做了释义:“所不同的是,那个工段 的负责人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这份评估报告写得非常客观,态度也很诚恳,他不但坦白自己的失误主动请求降罪,而且丝毫没有避讳事故可能造成的影响,他还 建议将报告转达军部,申请下拨经费,用于抚恤在事故中受伤和死难的工作人员。”

“但处理意见却几经修正,最后被几个墨团所覆盖。这说明,决策者在一番犹豫徘徊之后,选择了不了了之。肇事者是否遭受处分不好判断,报告未向军部转达,也未采取有效补救措施则是肯定的。或许,那位基地的最高指挥官觉得一切都无法挽回,干脆放之任之、听天由命了。”

“不 对,是他重视不足、心存侥幸。”陈默否定了萧一笑的观点,他的推测每每都像信口开河随心而欲,却次次都能有条不紊丝丝入扣,“鬼子是残忍而狡猾的,他们做 了坏事之后,总会把劣迹抹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想方设法加以粉饰。当年731部队从东北撤离的时候,把整个实验基地都炸毁了,重要资料一概带走,残余的文件 与标本全部掩埋或付之一炬。”

“根据鬼子的做事风格,他们绝不可能把这些资料弃之不管,让后世的中国人作为呈堂证供,把自己的丑恶罪行公诸 于世人。符合实际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事故发生时,正处于二战末期,日军在各条战线遭遇惨败,经费前所未有的紧张,如果把实情提报军部,要不到钱是小 事,弄不好还会招致上级的痛骂乃至处分。”

“当时,他们的研究项目已处于成熟阶段,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大功告成。所以,基地指挥官认为即便事故有所影响,在短期内也不会造成太大危害,因此就没那么当回事。这直接导致整个基地里的人陆续感染病毒,最后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而战败后,军部那些要员或遭受审判或自杀殉国,偶有对这座基地知情的也在忏悔中纷纷作古,如此,日方对这口洞穴以及这支部队,也就渐渐淡忘了。”

陈默在做这番分析的时候,我的大脑开始抛锚,直到他讲完我的思绪才恢复正常,仅模糊记得他说些什么。看资料搜得差不多了,我让大家整理一下,集中交给萧一笑和天佑。

陈默明白我的用意,稍稍怔了一下,然后取下背包递给天佑,高大全也有所察觉,慢慢掏出口袋里的东西交给萧一笑。唯独曹阳不明就里,愣是质问高大全:“一笑姐有伤,干嘛要她替你拿东西?”

没 等高大全开口,我直接把话说白了:“作为这支队伍的副头领,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安回家。如果必须以牺牲为代价,我宁愿自己留下来。可事情不是那么想当然, 也许外面的鬼子已经走了,大家可以一路顺畅地回到枰州,也许他们还没走,等着我们的是决一死战。正因为前景无法预料,我们才必须做出最坏打算。”

“诸 位都是警察,什么大局之类的官面话我就不讲了。萧一笑是队里唯一的女同志,而且她懂日语,很多材料需要她来翻译,天佑是功夫最好的,有他在,沿途能化解不 少险阻。为了把资料成功送回去,我建议,我和高大全做先锋,陈默、曹阳打掩护,设法同敌人展开周旋,以争取时间和机会,确保萧一笑和天佑安全突围。当然, 这不是命令,如有异议,决不强求。”

曹阳听明白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感到气氛有些悲壮,于是垂了眼皮,朝门边招下手:“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就这么决定吧。”

撤掉桌子,打开厚重的金属门,走廊里空荡而幽静,所有人都在心底松了口气。情势没想象中那么悲观,如果能顺利找到那个“军务秘书处”,大家就基本上安全无虞了。刚走出“总参谋部”约十来米,打雷般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一阵阵轰鸣刺激着我们紧张的耳膜。

声源离我们很近,明知道不宜多做停留,却还是好奇心作祟,不知不觉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绕 过一个拐角,迎面是扇黑漆漆的门,声音就是从那门里发出的。通过门边的木牌,我大致明白这间屋子是个集“声波分析”、“机械操纵”于一体的联合实验室。走 到跟前,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亮着灯光,墙角林立着各类奇形怪状的仪器设备。其中有一只巨大的墨绿色“碟子”,上头压个颜色与之接近的木制手柄不停摆动, 看起来很像电影里见到的老式留声机,但体型和声音都要比前者大出几十倍。

“碟子”旁连有一台监测仪和雷达状的接收器,紧挨接收器是个直径约 一米的镜筒,镜筒下有个可以调整开合角度的支架。四下看看没有人,我大起胆子走进去,其他人见状也跟了进来。由于门是坏的,为防鬼子“瓮中捉鳖”,我叫天 佑和高大全在外面守着,留下萧一笑和曹阳陪同探查。我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贪时,顶多五分钟就出去。

室内面积比之前进入的“标本屋”小很多,西南夹角开有一口天井,牵进两根粗大的电缆,电缆分成若干股连在各台机器上。摸摸那只大“碟子”,敲敲呆头呆脑的监测仪和雷达状的接收器。刚想让萧一笑看看机器上的日文,弄清它们到底是什么家什,忽而看到墙面贴有一张破旧的时间表。

感谢阿拉伯数字的发明者和推广者,他们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明白了表格的用途,同时,也明白了这些神秘设备的功能与作用,原来,它们就是次声波的制造、搜集和发射装置

根据表格上的计划,每隔10小时就要进行一次发射试验,当然,试验前会先发布预警信号。这让我想到牌坊柱子边的碗状喇叭、岩壁上的椭圆凹槽,以及带钢盔的鬼子兵,看来,警报是提醒那些巡逻兵(包括基地其他成员)及时躲避的。

依目前情况,大概还处于次声搜集阶段,看看时间表,离下次发射仅不足二十分钟。这东西的厉害我是知道的,在无防护的情况下,一次两次不足以致命,次数越多麻烦就越大,宁小川定是多次遭受次声袭击,最终无法忍受痛苦才用水果刀为自己加速解脱。

另外,根据此处的地理位置与大致海拔简单一分析,我也就不难理解,阿婶听到的“打雷声”从何而来了。

第三十六章(恐怖切割)

我们还发现,房间东北角的墙壁上并列镶有两只横杆,看颜色和纹理像是松木,各带一排铁钩,上面挂着十几件黑色“雨衣”,每件“雨衣”领边还配套有一幅耳塞,也是黑色,造型傻笨,一看就知道戴上极不舒服。

拉过“雨衣”摸了摸,挺厚,分表、中、里三层,表层皮质,手感十分细腻,中层滑滑的像是丝绵,但比丝绵密度大,应该是人工合成的特殊材料,里层是粗麻,涩涩的划拉皮肉。大致翻了一下,虽然因年代久远表层腐蚀出不少孔洞,但整体还算完整。

此时,打雷般的轰鸣停止了。我把高大全他们喊进来,取下雨衣和耳塞每人发上一套。我想,鬼子既然开发出次声武器,而且每天都要做放射试验,这些黑色“雨衣”肯定是相应的防护服了。虽说不太好看,不过有它们在,我们遭受的损害必然大大降低。

戴 上耳塞,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钻进“雨衣”里,我立刻嗅到一股类似甲萘胺的味道,同时发现帽子奇大,可将整个脑袋罩在里边。前方是封闭的,只在眼睛 和鼻孔处留出孔洞,口部居然没有,这么一来讲话都很困难。不过有一点值得称赞,雨衣的下半部设计相当人性化,裹腿、收腰都可松可紧,膝盖的软垫肥瘦相宜, 就连裤裆里的尿袋都有了。男生操作起来倒好办,只是不知萧一笑尿急该怎么解决。

忽然有人扯了我一下,转头看去,见高大全嘴巴一张一合的,像在跟我说话。我摘掉耳塞,问他怎么了。他扯去身上的“雨衣”说:“头儿,你让我们穿这玩意儿干嘛?装魔域杀手还是扮忍者神龟?”

“扮你个头,保命用的”我这人虽不很严谨,却很少在原则问题上打哈哈,因此,指着不远处那堆装置冲他吼,“瞧见没,那就是次声武器,每隔10小时放射一次,你若是把这防护服给脱了,走不出洞穴就要了你的命”

高大全听了,乖乖把“雨衣”穿好,我看得出他不是臣服而是畏惧。陈默冷笑几声,然后对我说:“头儿,干嘛不直接将电源掐断,或者把机器给破坏掉,难道您还打算让它们永远运转下去?”他娘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想我的脸色非常难看,还好没人看得见。

领导的光辉形象不容损害,于是我很快恢复镇定,打出一副从不擅长的官腔:“哪儿那么多废话,这些玩意儿都存在六十多年了,你就能保证鬼子的东西没有质量问题?就能保证此时此刻没有发生泄露,----保证不了吧?那给我规规矩矩穿好”

吼完之后,我的眼睛迅速瞄向电缆,——可以小小有点做派,但不能没有是非观念,更不能刚愎自用。萧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过去,在机器上寻找启动和关闭按钮。天佑迟了两秒也跟上前,四下寻找容易实施破坏的碴口。

那些设备非但造型奇特,结构也相当复杂,萧一笑被红红绿绿的按钮弄花了眼,而粗大的电缆也让天佑一时找不到下手之处。陈默原地兜了半圈,忽然窜向东侧一扇内门,从里边找出一把大铁锤。我注意到,曹阳也跟了进去,但陈默出来的时候没见他出来。

萧一笑刚找到关闭按钮伸出手指,天佑刚扯起一小股电线准备发力,只听“咣”的一声巨响,墨绿色的碟子被砸掉半边,紧接着,“雷达”身子一歪脖子断掉,抬头间,黑色的镜筒也轰然倒地。

陈默手起锤落,一时间火花四溅,残片纷飞,萧一笑和天佑只得连蹦带跳闪在一旁。“这小子真该转行搞拆迁去”我戴上耳塞,看着眼前这幕场景,同时担心:万一发生个爆炸什么的,大家可就全部玩儿完了。

爆炸没有发生,惨叫骤然而来,听声音是曹阳。陈默举起的铁锤停住了,所有人把目光扫向东墙的内门。

我摘掉耳塞,闯进虚掩的内门。房间里黑漆漆一片,曹阳的惨叫仍不绝于耳。循着声音,我们很快找到了曹阳,他缩在一台锈迹斑斑的机床上,左半边脸血肉模糊,左肩头到指尖被利器豁开,衣服撕裂,肉皮外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曹阳,发生了什么事?你可要挺住啊”高大全跟曹阳一同入职,虽非亲非故,但在心理上要比跟我们更亲近一些,一看曹阳这样子,眼泪都急出来了。

陈默立刻向天佑要回背包,掏出各类手术工具准备替曹阳消毒缝合。曹阳死命咬着牙,我们的关心和询问丝毫没有减轻他的恐惧。我渐渐发觉,他悸动不安的瞳孔里根本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身后那片黑暗空间。

扭过头,我感到一股寒意从发梢冲到脚底:有一个人,严格讲不能称之为人,因为它只有一个人体轮廓,身高两米有余,整副骨架完全由钢铁制成,一只手臂冲我伸直,顶端的手指分明就是一把利刃,刃尖挑着几小块人类皮肉,还在不断往下淌血。

眼前这个冷光闪闪的东西,使我的大脑暂时短路,等天佑从陈默身旁捞过铁锤,奋力砸断其前臂之后,我才如梦初醒:这家伙正是仓库那些钢铁零件加工出的成品,而这间实验室正是机器人组装和驯化的专业场所。

凭 着预感,我把手电在屋里扫了一圈,光亮所过之处,皆是形体类同、姿态相仿的钢铁机器。我的手电最终停留在北侧墙面,墙体正中挂一个电闸,闸刀是被推上的, 旁边伸出一根擀面杖粗细的红色线筒。线筒已经开裂,弯弯曲曲连着一个电表状的控制器,从控制器右侧分散出数十根细线,细线沿墙根朝各方蔓延,最后连接上每 个机器人的脊背。

看情景,是曹阳一时疏忽大意,误把电闸认作电灯开关,结果,唤醒了沉睡多年的钢铁战将。此刻,它们正磨刀霍霍,准备对我们这些不请自入的外客大开杀戒

天 佑的主动袭击令我飞出脑壳的六神迅速归位,赶忙指挥离北墙最近的高大全拉下电闸。几个铁家伙似乎判断出我的意图,马上横到高大全前面。与此同时,眼前这位 断臂将军挥起左手朝我抓来,我本能用右臂拨了一下,结果骨头都快震裂了,控制不住地哀嚎一声。在对方再度发起攻击前,天佑照它脑袋又是一锤,随着“哐当” 的爆响,眼前冒起一大团火花。

一帮血肉之躯跟一帮钢铁机器作战肯定占不到便宜,最聪明的办法还是逃之大吉。可惜,那帮东西像拥有智慧一样, 呈半圆形慢慢围拢过来。萧一笑眼疾手快,掀翻北墙边一堆空木箱,给对手制造障碍,又操过机床上一把虎头钳,连续铰断几根细线,最后跑到附近一只深红色的木 柜边喊:“快,我们躲进去”

高大全背起曹阳,陈默和天佑作掩护,我和萧一笑撬开沉重的柜门,发现里面摆着各类文件和书籍。当前也顾不上是否 有研究价值,我们七手八脚将其全部抛出,然后砸掉隔板陆续钻入,几个人又一起把木柜调转方向,贴墙把自个儿反扣在里头。凭借木板的材质和厚度,我认为,它 即便无法保我们度过一劫,至少也能减去不少皮肉之苦。

六个人挤在一块儿非常难受,何况都穿着“雨衣”,我感到又憋又闷,见柜子的前后距离还可以,就往前走了一步。还没站稳,就听“咔啪”一声,木板被戳出一个破洞,一个尖锐冰凉的东西割破“雨衣”抵上了我的角膜----

第三十七章(人形蝼蛄)

看来,这木柜未能成为我们的藏身福地,反变成对方操练功夫的活靶子

我本能地往后仰了仰,同时利刃往上挑起,“雨衣”呲啦啦破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我感到一阵灼热与刺痛,似乎肉皮随雨衣一起被割裂开来。

恐惧和仓惶之下,我后退半步,结果踩上陈默的脚,陈默往后一挪动,又踩上天佑,天佑叫了一声,歪身撞上高大全。由于柜子最上层那块隔板没敲干净,剩下半块正巧压在高大全头顶,他一直半弓着身子动作甚是憋屈,经天佑一撞,他本能地撅了撅屁股。

大概忘记背上还有个人,力度有点大,致使曹阳的伤臂蹭上木板,发出骇人的惨嚎,两腿也跟着踢腾起来。这下毁了,柜子不安地摇晃几下,开始朝左侧歪斜,我们在里头根本无法控制方向,惊叫着随之一起翻到。

只听“吧嗒”一声,好像墙上有什么东西给撞掉了,紧接着外面霹雳啦啦跟放鞭炮一样,到处闪着蓝色的火光。我们叠在一起,浑身酸痛骨头都快散了架,但谁也不敢乱动,包括曹阳,他只能靠嘶哑的叫喊来发泄难以忍受的疼痛。

约莫半分钟后,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我本来在柜子最里边,经刚才那么一颠,我的脑袋探到外面,身子却还在里头,且被两个人夹着。

将天佑那条结实的大腿从肩膀上推掉,我伸长脖子往外看,只见雾气蒙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我摸索半天才找到手电,却死活拧不亮,使劲照柜子的木板磕了一下终于能发光,然后四下照射。

原来,柜子是溜墙侧翻的,顶盖刚好够着电闸的位置,并砸断了它,由于短路造成起火,许多细线烧得一团焦黑,控制器也摔裂了,线筒还在燃烧。

陈默和高大全动了动,我立刻轻松不少,但曹阳还压着天佑,萧一笑窝在最里头,她小声对我说:“手,手----”低头一瞧,原来我的左手正按在她胸脯上,因此赶忙松开。我心说:难怪有点不对,天佑虽说壮实,胸部也没那么饱满啊

我 第一个爬出柜子,接着是陈默,天佑和高大全抬着曹阳,萧一笑最后出来。失去电力支持的机器人变成一堆废铁,在手电的光晕里,空摆着一副色厉内茬的架势。我 这才发觉,脸前的“雨衣”虽被割出条大口子,但皮肤完好无损,刚才的疼痛大概是心理作用。眨眨眼睛也无大碍,不由得吁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从今往后变成独眼 龙了。

连惊吓带折腾,再加之饥渴困倦,我们个个脚底发软浑身无力,正彼此帮扶着准备离开,忽然看到门口杵着一个黑影,通过实验室外间的光线映衬,我敢肯定那不是一个机械兵,而是有着血肉之躯的人。

在这种地方,无论碰上死人还是活人,都需要高度警惕。除曹阳外,其余人全部严阵以待,我甚至捞起一支没有子弹的长枪冲他瞄准。

彼此间有十来米的距离,青烟尚未散去,光线也很暗淡,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在我们警惕他的同时,他也在防备我们。

我把手电交给萧一笑,端着长枪慢慢向他靠近,对方的轮廓在逆光中渐渐清晰。是个男子,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年龄不超过40岁,身形利落骨骼清奇,即便不是部队出身也是经常习武之人。

见他手无寸铁,我略略感到安心。距离只剩两米左右,我刚打算来个先发制人,对方竟毫无征兆地跳起,还没看清他的动作,手中的长枪就被踢飞了几乎在同一时刻,右肩重重挨了一脚,我在空中旋转720度趴在地上,摔出个十分难看的姿势。

不等我反应过来,对方又一脚落下,只听冷风簌簌,似有千钧之力,我赶忙滚到一旁。尚未喘出一口气,对方又一个横扫,大有断木截桩之势,我右手撑地,紧急来个后空翻得以躲过。单膝跪地未及站起,又有一股凉风冲鼻。我想:完了,破相是轻,弄不好得残废

万分危急中,天佑出手了,稳稳接住了那纪重拳,我终于免遭皮开肉绽。凭良心讲,我必须对天佑感恩戴德,他多次在危难时刻出手相助,若没有他,我可能已经投胎转世几个来回了。

像他这种英武过人、样貌也不差,还懂点茅山术的完美青年,我要是女人绝对会以身相许,就算他结了婚,让我做小三也可以考虑

天佑起初攻势凌厉,没过十个回合便处于下风,这令我感到惊诧。陈默和萧一笑他们已经赶上来,手电光柱纷纷笼罩他们。

在看清对手的相貌后,我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因为那个身手极好的家伙顶多不到二十岁,生得眉清目秀,穿一身粉红色立领短袖和白色休闲长裤,若不是溜着黄尖的碎发和平坦结实的胸部,还以为是个女孩

人鬼已分,善恶难辨,何况我急需找回刚才丢失的面子,也顾不上什么江湖规矩,重新加入与天佑并肩作战。

我们拿出平时训练中最佳的状态,步步紧逼招招凶猛,而对方轻盈得就跟一张纸一样,飘飘忽忽闪烁不定。我们累得气喘吁吁,却始终像是铁锤砸柳絮,虽然迫使对方无法近身,却也未能占到他丝毫便宜。

转过头,我喊得有些气急败坏:“看什么热闹,上啊”陈默和萧一笑对视一眼,绕到对方背后发起攻击。在我们捕猎般的围攻下,男孩终于力不能敌,最后被以多敌少地制服了。

我劈手揪住他的衣领,用审犯人的口气喝道:“什么人,老实交代”对方先是一怔,尔后理直气壮地回答:“中国人。”

这个答案叫我们有点哭笑不得,敢情他把我们当做鬼子了不过,就我们这身行头,旁人若是看到,不当做鬼子也会视作妖孽。

在我的继续审问下,男孩说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就是那个赶尸老道的孙子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了解情况后,双方互致了歉意。据男孩讲,他叫马亮,身上的功夫是他爷爷教的。他还说,之所以到这儿来,也是他爷爷的安排。他爷爷知道我们进了山洞,怕出什么事,就让他父亲来把我们劝出去,而他父亲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所以让他来了。

听完他的话,我暗自啧啧称叹: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好的功夫,看来那疯道士本领更是不简单,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刚才那番打斗把曹阳都看傻了,他居然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肢体,非要拜马亮为师不可,弄得人家很不好意思,最终想个办法给搪塞开了。

在马亮带领下,我们很快逃出基地,进入一条冷森幽僻的隧道。按马亮的说法,这条隧道可以直接通往暗河上游,比从主通道走出洞穴能减少一半路程。

走着走着,隐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同时觉得头顶有些异样,仰脸望去,正巧一滴黏液垂落,粘在眼皮上方,我本能闭上了眼睛。刚嗅到一股酸腥刺鼻的气味,耳边便传来萧一笑拉紧声带的惊叫,和其他人加强戒备的剧烈骚动。

慌 忙睁开眼,我看到洞穴顶端趴有一只半人半兽的怪物,约两米长,通体为茶棕色,上半截肢体跟人类接近,只是脑袋呈半骷髅状,口中生出两颗弧形獠牙,鼻翼两侧 各有一条半米多长的触须;从胸部往下逐渐呈昆虫特征,背部隆起如盾,覆着两扇皱巴巴的羽翅,中间两只腿颇似弯曲的竹节且长满绒毛,后端两只却又像腐烂的人 腿,身体呈甬状,拖着两条利剑般的尾巴。

人形蝼蛄——这是我对它的直观印象。

第三十八章(囤尸之地)

那东西扬起丑陋狰狞的脑袋,口角淌出乌黑的黏液,中间两只脚前后扒拉着,仿佛随时要发动攻击。我们几乎手无寸铁,面对如此穷凶极恶之物,只能纷纷往 后退。可要命的是,退路早被它的同类封死,黑森森一大片彼此摩擦互相纠缠,仿佛在窃窃私语,商量着如何分享这顿送上门来的美餐。

蝼蛄,常栖息于平原、轻盐碱地以及沿河、临海、近湖等低湿地带,特别是砂壤土和多腐殖质的地区,在北方尤为多见。作为重要的田间害虫,我小时候还亲自捕捉过,所以对其体貌特征非常熟悉。它们喜欢在夜间和清晨活动,潜行土中,形成隧道,使作物幼根与土壤分离,因失水而枯死。

所 以,看到那群怪物,我立刻担心是不是误入了蝼蛄窝。后仔细一看,才发现四周全是坚固的沉积岩。沉积岩是暴露在地壳表层的岩石在地球发展过程中遭受各种外力 的破坏,破坏产物在原地或者经过搬运沉积下来,再经过复杂的成岩作用而形成的岩石,其坚硬程度可想而知。如此硬物,它们再怎么凶猛也难掘进半尺,更别说在 里面安家落户。

但也不像地下水溶蚀的结果,唯一的可能是人工开凿。萧一笑曾说,这口洞穴开凿之初是用于建造李元昊的陵墓,后来被李德旺改为西夏离宫。那么,该洞穴应属于主通道的一条分支,只是由于某种原因后来被荒废。而这些蝼蛄大概从别处游窜过来的,恰巧与我们狭路相逢。

人是万物之灵,再凶猛的动物也须避让三分,所以,很少有动物主动攻击人的事例。这也就给了某些人在强兽面前外强中干的行为基础,一旦遭遇威胁,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主动退避,而是一番恐吓把对方驱走。正出于这样的思路,陈默从地上抄起一块岩石,摆出准备投掷的架势。

见此情形,马亮立即冲他喊道:“别乱来”可惜已经晚了,陈默已经“戳上老虎屁股”,人形蝼蛄龇起獠牙发出沉闷的怒吼,继而卷起一阵腥风扑来,陈默本能地俯下身双手护住脑袋。人形蝼蛄闪电般从他身上擦过,同时尾巴划上洞顶,呼啦啦落下一堆碎石,我们惊慌失措地缩到一块儿。

烟尘淼淼中,人形蝼蛄挺起上半截身躯,凶狠地冲我们咆哮两声,又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陈默。后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从肩膀到上臀的衣服完全撕碎,脊背留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我们全都战战兢兢,小心呼吸着带有浓重粉尘和血腥的空气。

人形蝼蛄用触角碰碰陈默的后脑勺,张开大嘴。我喊了一声,并用手电朝它摇晃。果然,人形蝼蛄抬起头,丢开陈默冲我扑来。就在它湿冷的触角戳上我额头的同时,马亮摸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撕开甩将过去,眼前腾起一股红色的烟尘。人形蝼蛄沾着那东西,跟触电一样立刻跳出几米之外。

马亮又取过系在腰上的一个小包,掏出几根灰白色的短棒,沿地面裂缝插成一排,口中念了什么咒语。人形蝼蛄变得暴躁不安,它身后的那些同类也显出十分畏惧的样子。一帮怪物跟我们对峙几分钟后,在最大那只人形蝼蛄带领下拖着剑尾离开。从它们不断回头的动作看,心中颇为不甘。

天佑和萧一笑把陈默扶起来,后者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角躺着血。天佑摸摸他的鼻息和脉搏,有些凄哀地看着我:“头儿,吊丧鬼不会就这样挂了吧?”我心里一凉。马亮蹲下身,翻开陈默的眼皮看了看,用两根拇指按压了他的百会,淡淡地说:“是剧痛引起的休克,没什么大碍。”

我长出一口气。马亮看看陈默的伤口,又看看曹阳,转头对我讲:“再走四五里地就到我家了,你们可以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然后让我爷爷给他们治一下伤,拔出里面的尸毒。”

“谢谢,谢谢”我捉住他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往后退了半步,抽出手脸也红了。我心想:我又不是女的你紧张什么。萧一笑干咳了一声,我才注意到,自己在仓库里弄得满身污秽,难怪人家会躲着。

我 既尴尬又窘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正好看到他手上沾有红色的粉末,因此问道:“你刚才撒的那包是什么玩意儿?”马亮弹着指尖的红fen:“是朱砂和蟾酥, 那些怪物最怕这东西。”说到人形蝼蛄,马亮反而比我更加不好意思:“那怪物以腐尸为生,只要不招惹它,一般不会攻击活人。由于是条进道,每次进山洞我都会 从这走,也就难免跟它们碰上。它们很怕我的,可是你们跟我不一样。-----都是我一时疏忽,忘了提醒你们。”

他所说的“不一样”,应该是指他有一定“法力”,而我们没有。如此一来,这个时尚漂亮的小伙竟也是个“假道士”,他们马家还果真前仆后继一脉相传。只是搞不懂,他们世代袭成这类毫无收益的工作,目的是什么,难道只为学雷锋做好事?支持国家的公益事业?

停 了停,我又指着地上的短棒问:“这个是桃木棍吧?”“不,是生鸡骨。”作答的是天佑,他端出名门正派的气场和能量,以彰显自己才是茅山教的正宗嫡传(虽然 未正式接受祖父衣钵),“鸡,在茅山术中是处男之外是阳气最强的生物,鸡血、鸡骨在鸡死后一到两年内阳气都不会散。所谓‘杀鸡给猴看’,并不是说猴子看到 鸡被杀死而感到害怕,而是让猴子感受那股强大阳气突然消失的惊悚。所以,在茅山术一些驱邪避鬼的阵法中会经常用到鸡骨。”

“祛邪避鬼?”我仔细回想着人形蝼蛄的样貌特征,“难道刚才那东西----”

马亮刚启口,天佑再次抢了他的词儿:“它们确是一种生物,这点毋庸置疑。不过不是一般的生物。因为长期生活在腐殖地,甚至在人体躯壳内繁殖、生长,其组织结构和生理特征渐渐与人类尸身相融,最终成为我们看到的那样子。哦,这种原理就跟中药材里的冬虫夏草差不多。”

“同 时,人是唯一有意识的生物,按《茅山志》里的说法,人死前如果抱有怨念,那么他的灵魂就不肯去投胎,而是四处游荡,追逐具有阳气的活物,然后附到它们身 上。随着时间的增长,怨念不断得到强化累积,即便没有意识的生物,被附体之后也会带有三分阴戾之气。所以,驱鬼辟邪的招数对它们也会管用。”

天佑的说法固然有些道理,但只代表唯心主义的观点,如果用唯物论解释,我则认为,那是生物在特殊环境下发生基因变异的结果,就好比之前见到的四脚蛇。

人的观念不同,就会对同样的事物产生截然相反的看法,但道理从根本上还是一致的。比如茅山术里所说的阳气,用科学解释就是生物磁场。中医里讲的中风,说白了就是急性脑血管出血。

天佑那番话令马亮颇为不屑,我想听听他的意见,他却摇头摆手不言不语。一路上,我问了他很多有关洞穴的事情,他始终不吐半个字,害的我走了一路,瞪了天佑一路。

顺着隧道曲曲绕绕走了四里多地,光线渐渐亮起来,终于不用再打手电。其实,手电的能量几乎完全耗尽,若是走主通道,怕有一半的路得摸黑前进。

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离洞口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论海拔,差不多跟主通道那座观音像平齐。而光线是一处开裂的山体透进来的,虽极其微弱,却让我们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马亮指着前边几所非常简陋的人工建筑说,那就是我家。我“哦”了一声,心想:你要不说,我还以为那里住着一群猿猴。

我 感到有点尿急,于是撇开马亮他们,找到一扇位置隐蔽、简陋得像茅房的木门。门上没有锁,但很沉重,我费了很大劲才推开,然后钻进去把门关上,拧亮手电找地 方“嘘嘘”。手电筒快成瞎子了,只能照出两米左右的距离,我边走边觉得不对:他们马家有几口人啊,干吗盖这么大一所茅房,半天找不到便池,何况味儿也有点 不对。

算了算了,我也不找了,干脆解开裤子就地解决。刚撒出几滴,我就不得不停下,因为我看到前边有一双穿着草鞋的脚。顺着脚往上照,居然是具压着符咒的死尸我的手哆嗦了一下,光晕里闪出一长列死尸,眼睛或睁或闭全部倚墙而立----

第三十九章(蛇头芋)

好像后背的皮肉被突然掀掉一样,只觉得冷气直冲脊柱。

我没有喊叫更没有逃跑,这得益于我特殊的工作职业和优秀的心理素质,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即那些尸体都被符咒镇着,就算他们有生吞活剥的本领,此刻也拿我没办法。

等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之后,才发现里面并非完全漆黑。屋顶挂着几盏油灯,幽蓝色的火苗把周围照得甚是诡秘妖异。通过气味,我辨出灯内燃烧的不是煤油而是汽油。房间是在自然洞穴的基础上简单修造而成,足足两千平米以上。

正南岩壁凿有一口凹槽,内蹲几尊道君的塑像,样貌跟我们在破庙看到的一样狰狞可怖,显然也那位疯癫老道之手。像前摆着一只香炉,上端红光点点青烟袅袅。

大致目测了一下,停靠在这里的尸体约有七八百具,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有,均着灰袍木屐,半米远一个束手并足沿四侧石墙挺立。我想,这儿大概就是老道的囤尸之地,也就是说,老道把贺兰山上零散的尸体全部集中到了这里。

十几分钟后,我毫发无损地找到马亮家的客厅,跟萧一笑他们会合。还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内”,没想到这所皮糙肉陋的房子里,竟摆满了如沙发、吊灯、电视、立柜等时尚家具。循着声音打开储藏室的门,里面居然有一台突突叫的小型发电机

在藤椅上落座之前(我这么脏,不好意坐人家沙发),我才发现裤链没有拉,于是遮遮掩掩拉上坐好,一扭头便见马亮提着几瓶饮料从里屋出来。居然是雪碧和橙汁,而是还是凉的,这让我们喜出望外

马亮又取出些饼干、面包、牛肉干之类的摆到茶几上,说他爷爷正在给陈默和曹阳治伤,稍后才能做饭,先让我们吃点零食垫巴一下肚子。想到他爷爷那副邋遢样,我不由问了句:“你爸爸妈妈呢?他们不在家吗?”马亮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好像触到他什么忌讳。

我刚打算转移话题,他开口了,答案非常含混,眼神也有点飘忽,似乎刻意隐藏着什么:“我妈在山下做小生意,我爸偶尔也去,因为他们在山下时间比较多,平时都是我爷爷做饭。”我看着虽然凌乱但一样也不少的客厅心想:这就对了,没有经济来源,他们一家怎么过日子。只是----

凭着职业的敏感,我还想问问他父母在做什么生意,萧一笑忽然插了句嘴:“你平时自己做饭吗?”马亮的脸又红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不会。”

我见萧一笑老盯着马亮看,心里泛出莫名的醋意:“人家是个男孩子,哪有男孩子天天下厨房的?常言说‘娶妻娶妻做饭洗衣’,将来娶个媳妇儿回来做,是吧马亮?”萧一笑有意无意地说:“我将来就要找个会做饭的男人,天天烧菜给我吃。”

天 佑嚼着牛肉干,不怀好意地对萧一笑说:“等回到枰州,我请你到我家做客,瞧瞧咱的厨艺咋样。顺便呢给你引荐一个小伙儿,厨艺很好,年龄跟你差不多,长相吧 ----比咱头稍微好看一点,你要是觉得还行,我给你们牵牵线----”萧一笑煞有介事地应着:“行啊。”我睃了天佑一眼,低声斥道:“吃着东西还占不住 你的嘴”

马亮悄悄离开了,可能觉得跟我们没什么话说。我掂起一小瓶可乐喝边转悠,先转到一扇棺材板样的松木门前,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燃着三盏油灯,木箱罗列、杂物横陈,一张黑得起明发亮的床板上,并排趴着陈默和曹阳,一高一低一黑一白皆全身赤luo。

老道光着个膀子,先将一瓶红色的液体往他俩身上浇,后拿切刀剥皮抽筋一样刮来刮去,嘴里还不停哼哼着,像在念什么咒语。我踮起脚想看更清楚些,却被老道那瘦骨嶙峋的脊背给遮得严严实实。

我刚想着是不是推门进去,认真观摩一下这难得一见的民间方术,只听“咣”地一声,切刀扎在了门板上,紧接着,老道把愤怒的眼珠挤进门缝里,吓得我赶紧逃开。

右拐不远是扇红漆梨木门,没上锁,想必是马亮父母的卧室,推开门,里面的物品陈设极其简单,可能不经常住人的缘故,上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把门关上,再往前走是一张网球小子的宣传海报,海报下面是一扇跟这所宅子格格不入的铝合金门,我猜想这就是马亮的房间了。

我 敲了敲门。门开了,马亮有些诧异地站在门口。我透过他身后的缝隙往屋里瞅了一眼,乖乖,是人住的地方吗:墙上横七竖八贴着周杰伦、韩庚、蔡依林之类的大幅 照片,被褥凌乱的床上趴着一只半人高的抱抱熊,地板是木质的,几只拖鞋中间摆一台惠普笔记本电脑,15寸的液晶屏幕上,《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处于暂停状 态。

真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这使我想到了曾经的大学生活,那时,我们出门在外一个个衣着光鲜人模人样,回到宿舍立马邋里邋遢形容猪猡。

“呃----”我有些尴尬地做了个擦洗的动作,“你们这儿有洗澡的地方吗?”马亮抬手指着斜对面一扇磨砂玻璃门:“就那儿。”

“哦, 谢谢。”我见他跟我个头身材差不多,就想借他一套旧衣服,待洗完澡后换上(以当前这副造型回去,少不得被局里其他同事取笑,弄不好还会把我当作从坟墓爬出 的行尸,啪啪啪来一梭子弹),不料,我还没张口,那小子就把门给关上了。我抬起手准备再敲,想想还是算了,萧一笑他们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何必那么娇 气。

洗澡间和卫生间是公用的,也就是一个蹲便器+一个淋浴头,空间很逼仄,但还算干净,没有想象中的臭气哄哄。令人意外的是,如此简陋的地 方却装个了个浴霸,取暖、照明、排气一应俱全。我只打开了照明,脱下污秽不堪的衣物放到门边的塑料架上,拧开淋浴头先冲了三十分钟,然后才拿过澡巾使劲 搓,恨不得刮下一层肉皮。

洗着洗着,无意发现门旮旯放着一双布鞋,就普通的那种千层底,上头粘着几滴血迹和草叶。我脑海里猛然想到什么,关掉淋浴蹲下身,看了看鞋子的尺码,推测了主人的身高、体重及外形特征,前后一联想,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难道----

“应该不会。”我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也许只是一种巧合。”正想着,玻璃门被敲响了,我以为是天佑或谁要来方便,就本能应了句:“有人。”结果门外传来马亮的声音:“我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挂门把儿上了。”等我把思绪收回来,仓促道一声谢谢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洗 完澡换上马亮那套衣服,发现自己特像个古惑仔,一身正气荡然无存。不行,得找他换一套,拉开门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就是换一套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爸经常说 我,要是当演员的话,只有一种角色能演,那就是二流子,而且不用化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正气并非与生俱来,而是那身警服平添出来的。

走到客厅,见陈默跟只企鹅一样摇摇摆摆踱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来疯癫老道还真他娘有两下子

我拖着手里的湿衣服问:“曹阳呢?”陈默慢悠悠答:“方便去了。”不可能啊,我一直占着厕所呢。于是我又问:“其他人呢?”陈默有点不耐烦,仿佛多说一个字能损失他一分元气:“去找曹阳啦。”

我心里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顾不得找马亮借用烘干设备,随便把湿衣服搭在一只箩筐上,匆匆走出院落。

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我顺着一条荒僻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走,边走边想,这小子莫非借方便之名去跟皇甫敬打小报告(根据所处的位置和空间,手机差不多有信号了)?

走 出约百余米,小径到了尽头,我调转方向打算返回。一转身,看到曹阳在一口人工垒砌的池子边坐着,姿势非常诡异。再看池中,是一片妖艳的玫红,走近才发现, 那是一丛丛盛开的花朵,形状类似冰激凌,花下是银白色的叶子,跟人的手掌一样分着杈且又肥又厚,有的花儿已经败落,在金黄色的茎秆挑出几枚拳头大小,有点 像石榴的果实,个个鲜艳夺目,令人垂涎欲滴。

走过去,我扒过曹阳的肩膀:“嘿,一个人在这儿出什么神?”曹阳转过一张七窍出血的脸,嘴角挂着诡秘的笑。

我惊得倒退两步,撞在一个人身上,扭头一看是马亮。马亮神色凝重地走到曹阳跟前,从他手中掰出一枚咬剩一半的果实,皱眉叹道:“他误食了蛇头芋,----没救了。”

尽管知道凶多吉少,我还是哆嗦着把手指伸到曹阳鼻孔下试了试,果然已经气绝。

第四十章(笑面尸)

“蛇头芋?”我惊恐地望着池中一片片妖艳的玫红:“那----那东西有毒?”

“不是毒,是尸怨。”马亮将曹阳啃剩的半枚果子丢进池 中,“这池子叫化怨池,里面埋了近千具带有极大怨气的尸体。你也知道,我爷爷每天都在巡山,把中了咒、零散在各处的尸体集中赶到这里。但有些怨气太重的尸 体是赶不动的,所以我爷爷就设法把他们背回来,填进这口施过法的池子里,然后用符水封好。”

“通常情况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死者的怨气就 会消失,附在尸身的灵魂也会各自奔去投胎。但尸体腐朽的速度会比较慢,得要半年甚至更长时间。这种植物叫蛇头芋,以尸体浸出的油膏和散而未消的怨气为营 养,所以又称千尸膏,不管是叶子、花朵还是果实,只要沾上活人的血液,尸怨就会冲进体内大搞破坏,最终导致筋脉尽断、七窍出血死亡。”

说完,马亮取出一张符咒用打火机点燃,捏开曹阳的嘴巴塞进去,尔后合上。我问:“你这是干什么?”马亮没说话,又摸出三枚铜钱冲池水念叨半天丢进去,曹阳的面目立刻平静下来。

马亮看看曹阳,回答了我刚才的疑问:“你这位朋友的情形属于笑面尸。笑面由尸咒引起,笑得越灿烂,说明中的尸怨越深、越恶毒,笑面尸是绝不能返回人间的,否则会危害别人,因为中多少个尸怨,就必须杀死多少个活人,这样中咒者才能消除怨念安心投胎。”

“池 子里是我们祖祖辈辈历经数百年收置的无名尸,而你这位朋友有家有口,不可能留在这儿慢慢超度,所以我烧了道安魂符,可保24个时辰内不发生尸变。你们带回 去之后,要尽快火化不可长留。”说着,马亮又掏出一张符递给我,“这是张镇尸符,万一发生意外,把它贴在死者印堂处。”

“不必了。”我冲匆匆赶来的天佑挑了挑下巴,“我们这儿也有个行家。”看到曹阳那副惨状,萧一笑和天佑呆在那里,高大全则上前拍拍脸蛋,摸摸鼻息,最后揽住他放声痛哭。

“你们干嘛去了,他伤成那个样子,为什么还让他跑来跑去,怎么就没人跟着?”我冲萧一笑和天佑低声咆哮。虽然跟小佟和小邓一样,曹阳的死亡也属于非战斗减员,但我认为这比前者更不可原谅,因为这场事故完全可以避免的。

“曹阳一醒来就喊饿,当时零食已经吃光了,我陪他找了半天没找着,就让他再忍忍。随后他又说要上厕所,这个我总不能也跟着吧----”听着天佑的抱怨,我的愤怒一下子无影无踪。

我想起了那块压缩饼,如果当时谦让一下,把大块的留给曹阳,或许他就不会饿到饥不择食,摘取蛇头芋来果腹,就不会----。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把所有人都抽愣住了。

这时,皇甫敬的电话来了,我迟迟没有接听,于是他转打萧一笑的手机。萧一笑连讲几个“好”字,然后对我说:“大头儿派人接应我们了。”

我一声没坑,迈着发飘的步子离开池边。说实话,曹阳的死令我很难过,他是什么身份已经不再重要,我只知道他很年轻,而且单纯、热情,有着普通人望尘莫及的记忆力,只知道,我从此亏欠了他,并且永远没有机会偿还。

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走出洞穴,霎时眼睛几近失明。等适应了光线再次睁开的时候,我看到了天际边橘红色的云霞和一轮淡黄的夕阳。搁在平时,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风景,但在此刻看来,它前所未有的壮丽。

回到局里,我们接受了全面体检,然后被安排住院做动态跟踪治疗。两天后,我趴在病床边写了一份对上级领导来说难以置信,而对我们来说绝不失实的书面报告。我托老爸将报告复印一份,原件转交皇甫敬,复印件让他代我保留。

报告递交之后,就跟石子投入大海一般,平静得没有溅起丝毫波澜。正如我的预料,第二天皇甫敬前往医院探望,说了一大堆无关痛痒的话,然后送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嘉奖作为鼓励。末了,开始鼓动我“再接再厉”,直到案子水落石出。

我毫无诚意地表了表决心,他例行公事地拍拍我的手背。我们非常默契地完成了一桩交易之后,继续拨打各自的如意算盘。表面上我们朝着同一个目标,暗地里彼此展开功夫对垒。

我在医院住了十天,在这期间,没有与任何同事来往和交流,只被允许直系亲属探望,毫无疑问,这是皇甫敬的安排。但我没有闲着,我让老爸托一个要好的朋友(那朋友是个私家侦探)对高大全和曹阳展开背景调查,当然也把皇甫敬捎带进去。

皇甫敬自然也没闲着,他一定会针对形势变化制定新的阴谋部署——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幕后真凶之一的话

出院后,我在家休息了两日才去上班,半道上很意外地碰到萧一笑,她站在路边一副很焦急的样子,似乎等了我很久。

我打开车门,她跳上来把门带上,先质问我为何一直关机,我问她什么事。她四下看看,然后放下遮光板。车厢里立刻阴暗下来,紧接着她迅速向我x近。我心里咚咚直跳,以为她要对我做什么,不想她靠近的目的只是塞上一张纸条。跟上次一样,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神情严肃而庄重。

翻开纸条,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地址和人名,我从上到下梳理一遍,最终锁定一个姓名,它让我豁然开朗,同时情不自禁把萧一笑拥进怀里,因为她的确是单纯而无辜的,此刻,我对她不再抱有任何疑虑,只有心疼和怜惜。

为回报她给予的信任,我也表达了应有的坦诚。在阴暗沉闷的车厢里,我细细讲述了他父亲将神秘物件交托给我的经过,然后展示了从宁小川身上得到的那块塑料卡片。

萧一笑果然比我细心,她一眼就盯上了芯片上的图案,问我那是什么?我简单而清晰地说了三个字,然后端详着错愕不已的萧一笑。她不熟悉芯片上的图案,但对我说出的三个字肯定不陌生。

正因为如此,聪明的萧一笑轻而易举地预感到了案子的复杂性和沉重性,也许无法支撑现实的重量,也许害怕接受遥远的真相,她不由自主将脑袋偎上我的肩膀。

日军基地、七号档案、飘渺之城,如果把它们与那个人的姓名,还有三个字的神秘组织联系起来,然后用一个词形容此刻感受的话,那就是: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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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之后胆战心惊 -笑含- 给 笑含 发送悄悄话 笑含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2/31/2015 postreply 19:5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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