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在身后之猎灵人 (by西红柿汤) (1-23)

来源: 大独狼 2015-12-20 18:52:03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59397 bytes)

1.离奇死亡(1)

“马贵平!你快点好不好,他们都要走了!”

李丽在卫生间门前大叫,

“每回都是要出门了你才想起来上厕所,烦死了!”

“你先去吧,叫他们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马贵平在卫生间里说,隔着门传出的声音显得嗡声嗡气。

“那你赶紧吧,我先出去了——别忘了锁门。”

李丽说着走出了旅馆房间,砰的一声关门,随后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咔哒声,逐渐消失在走廊里。

“上厕所也催,真够烦的。”

马贵平坐在马桶上,自言自语的嘟囔着。马贵平和李丽是夫妻,这次他们是随马贵平的单位组织的旅游团来到这个海滨城市的。不过由于是公家出钱,因此单位领导选择了一个位置偏僻、条件并不好的旅馆住下,当他们到来时,这个旅馆连一个房客都没有。

忙乱的安顿之后,同事们就嚷嚷着要去海里游泳,包车也已经在旅馆外等着了。如果赶不上车,要去海边可就比较麻烦了,所以李丽对马贵平这个时候上厕所非常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马贵平对李丽的不满一点也不在意,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还让他觉得清净了许多。人有三急,谁能没有着急的时候呢,马贵平心里想着,这个时候上厕所,肯定要比在大街上找厕所强。再说,就算没赶上车,花点钱再找辆车呗,有什么可催的。唉,女人有时候挺烦。

马贵平和李丽所住的是标准间,除了卧室之外,就只有这个卫生间兼浴室了。马贵平此时坐在马桶上,正对着淋浴的喷头,无聊地看着喷头上慢慢地、一滴滴 的滴水。其实马贵平并不喜欢旅游,每当他想到旅游过程中不停地奔走,就会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感觉。说白了,就是懒。也正是因为不爱运动的原因,马贵平的身 体比较胖,不过还没有到影响健康的程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个动作灵活的胖子。让马贵平决定参加这个旅游团的原因,除了是因为单位组织不需要他花钱之 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到海边——毕竟在内陆生活了这么久,看看海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马贵平的肚子还在疼,尽管疼得不是那么利害,还是让他决定再多坐一会。他不再盯着滴水的喷头,转而开始看脚下的瓷砖。很奇怪,从他走进这个卫生间开 始,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直在困扰他,这感觉就象是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口香糖,黏糊糊地粘在他的后脑勺上。此时当他内急快解决完的时候,这种感觉又 幽幽地冒了出来。

马贵平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一次他自己独身走夜路的经历,虽然时间并不很长,但漆黑的街道、影影绰绰的树影、回荡在他耳边自己的脚步声,让他 到现在也难以忘记。那感觉就象……就象有人一直跟在他背后,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他停下,那个人就会靠近他,掐住他的脖子。这个感觉伴随了他一路,直到走进 自己家的楼道,声控灯亮起的时候,才有所减轻。不过在大冬天的当时,还是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说实话,那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并且更加严重而且肆无忌惮。那冷冷的目光,甚至还有不同平常的喘息声萦绕在他的四周。这让他有点慌乱,他回头寻找卫生纸,但却并没有找到。他骂了一句,可是回应他的却是极轻的、扑哧一声的轻笑。

马贵平想起他平时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情景,让他引以为豪的极敏锐的听力能够轻易扑捉到耳机中哪怕极微弱的和声。此时响起的笑声也并没有逃过他那双耳朵 ——绝对不会听错!而且那笑声,并不像平常听见的具有一定方向性的笑声,这笑声就象是高保真耳机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让他根本分辨不出笑声是从 什么地方传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冷的感觉立即从头顶开始向身下传递,让马贵平觉得自己的每根头发都竖了起来,一阵强烈的震颤让他结结实实出了一身冷汗。他顾不得没有卫生纸,扯了一条一次性毛巾急忙清理完毕就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可是门却打不开。

2.离奇死亡(2)

卫生间的门是向内开启的,而且只有门内有锁闭装置,如果想锁上这道门,从门外就必须使用钥匙。普通的房客根本用不着、也拿不到这把钥匙,再说李丽走的时候肯定不会把马贵平反锁在卫生间里。而现在门里没上锁却还打不开门,肯定就是锁坏了。

马贵平不相信似的使劲来回地扭着门把手,把门晃得咚咚响个不停。可是这道该死的门就是打不开。也许就是在和他作对,偏偏在这个时候锁坏了。他想踹开门,但向内开的门,估计踹也踹不开。

忽然,马贵平觉得脖根处有一股凉气,吹得他觉得痒痒的,就好像有一个正吃着冰棍的人在向他吹气。气流并不大,但那冰凉的温度还是让满头大汗的他全身 冷了下来。卫生间并没有别人,这气流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确实有一个换气扇,但因为长久不用,早就已经损坏了,而且呆在这里这么久,马贵平根 本就没有感觉到有风liu动。也就是说,这股吹在他脖子上的凉气,除了人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产生。

马贵平一时不敢回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慢慢滚落下来。

四周安静极了,现在马贵平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故意猛地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极力倾听身后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这里绝对不可能还会有其他人而他还不知道。可是刚才的气息太真实了,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幻觉。

按道理说,马贵平在这里磨蹭了这么半天,李丽早就该不耐烦了,更何况还有满满一车人在等着他。难道他们都没有等他就出发了?可李丽与他的那些同事并不熟,她会一个人去海边?应该不会,她不会一个人走的,她肯定会回来找他。他想赶紧离开这里。

马贵平鼓足了勇气,慢慢转过了身。没有人,卫生间里只有他。虽然灯光比较昏暗,但这里和他进来时完全一样。不过确实有地方不对劲,除了那笑声和气流 之外,还是有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感觉。马贵平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耳鼓也一跳一跳的,并且还有点微微眩晕。这些不舒服的感觉让他脑子里突然冒出

“鬼”这个字。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呆了有多久,但感觉已经呆了很久,然而自从李丽的声音在走廊里消失后,他好像就被这个卫生间给隔绝了,突然之间仿佛大家都已经忘记了马贵平的存在,任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马贵平背靠着门,注意到脚下的瓷砖并不是方方正正的形状,而是从其中的一块慢慢发生着变化,似乎垂直的瓷砖接缝变得弯曲起来,使那块瓷砖看起来正在 变圆。变化的范围逐渐扩大,让马贵平觉得脚下,甚至墙上的瓷砖也开始变形,整个卫生间似乎都没有了垂直的线条,而变成了一个正在弯曲塌陷的山洞。山洞里好 象有一双兰色的眼睛,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这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有着弯弯的象是刀锋一样的瞳孔。除了眼睛,他看不见它的脸,听不见它的声音。

他象是接到了命令一般,哆嗦着从裤兜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他并没有抽出香烟,而是点燃了打火机。

他的目光停在了火机上,仿佛是第一次看见火机那小小的火焰。啊,火光暖暖的,一跳一跳的,象一只绒绒的小鸡,真想好好的摸摸它。

马贵平伸出手指,去触摸那道火焰。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看着那火焰慢慢爬满了自己的全身,穿着长衣长裤的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明 亮的火光中,他听见了自己的叹息,如同自己的灵魂正在离开这具身体。他还听见了一连串开心的笑声,这次他听出来,是一个女人的笑声。他最后一次望向山洞, 那双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3.受托

接到李丽电话的时候,正是深夜,厉红洗漱完毕正准备上chuang。电话响起时,厉红没来由的觉得这个电话非同一般。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电话。

电话是李丽在几百里外的陌生城市打来的,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厉红边安慰边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了半天,厉红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李丽的老公马贵平, 在抵达旅游目的地的当天下午离奇死亡了,目前警察的调查结论是身体自燃,现场只留下了一只完好的右手,经鉴定证实是马贵平的,而他的其他部位已经完全烧成 了灰,现场的其他可燃物,比如毛巾什么的,没有过火现象。也就是说,马贵平在下午出门前上厕所,呆在里面15分钟的时间里,因身体自燃,烧的只剩下了一只 右手掌。

李丽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一个结论,因此她拜托从事法医工作的厉红来帮忙,调查一下马贵平在厕所里的15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下电话后,厉红发现自己喘得很厉害,心脏跳得也非常地快,全身犹如刚冲完澡一般尽是冷汗——她有点被吓着了。虽然她从事法医工作时间并不是很长,出过不少次现场,可这样诡异的情况,厉红还没有碰到过。

李丽是厉红的高中同学,俩人在上学时候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过对于马贵平,她就没有太多的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个个子不高的白胖男人,从事电脑销售 的工作,他们结婚的时候厉红还出席了他们的婚礼。此时听闻这个噩耗,她还是被李丽的描述震惊了。不过李丽的描述经常被哭泣打断,从电话里根本无法确切得知 现场的情况。看样子如果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去一趟现场是必不可少了。

很显然,厉红这一夜睡的非常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向单位请完假后,厉红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出发了。下午时候,她就抵达了现场。

马贵平单位的旅游团所住的旅馆是一个有着4层楼房的建筑,整个旅馆除了主楼之外,还有围绕在主楼周围的面积不大的小湖,湖上有两座供游客游玩的小 桥,分别连接到湖两侧的碎石小路上。湖水是活水,而且并不很深,所以看起来水质很好。不过由于游客寥寥而且旅馆维护不善,湖上的小桥已经显得比较破败,其 中一座木桥甚至都有些危桥的倾向。如果半夜走在这没有路灯、行人稀少的小路和小桥上时,会给人一种非常不安全的感觉。

主楼的外观相对来说要好些,白色的墙面由于刚粉刷过没多久,还是显得比较气派。主楼的大堂很大,被当作餐厅使用,两侧就是从外面看起来没有区别的客房。马贵平和李丽所住的房间就在一层,从大堂入口右拐第二个房间,104号。

李丽的双眼已经完全肿了起来,一夜没睡显得非常憔悴。她见到厉红之后,眼泪就下来了,也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半开的房门。厉红的眼泪差点也要流出来,但是她忍住了,用力捏了捏李丽的手,转身走向现场。

现场就是104房间的卫生间,而卧室也已经被警察封锁。厉红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交代了一下和被害人的关系,才得以进入现场。厉红希望见见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法医,守护现场的警察同意替她联系一下。

厉红推开门,整个卫生间展现在她的面前。

4.现场

卫生间被警察支起的碘钨灯照得通亮,灯光照射在白色的瓷砖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不大的卫生间里充满了烧焦蛋白质的味道,令人作呕。卫生间是狭长的长方形,在卫生间的空地上,有一堆黑色的灰烬,灰烬周围有一圈黄色的油状物,而那只没有燃烧的右手掌已经被警察带走。

卫生间的设备很简单,靠门的右侧是一个洗手台,上面凌乱地摆放着香皂、牙刷等一次性日用品,水池里已经没有了水迹,下水口干干的,象个口渴的喉咙, 大张着嘴。洗手台上方有一面不大的镜子,镜子下端溅满了水滴蒸发后留下的污点,只有上端一块不大的地方还能照清人影,厉红从镜子里看见了双眼布满血丝的自 己,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洗手台的右侧就是抽水马桶,不过中间留下了排水口的位置,因此马桶与洗手台之间还有一些空隙。排水口也已经没有水迹,只有一些没有完全冲干净的黄 砂。马桶上方是一个不锈钢的毛巾架,架子上有一条白色的一次性毛巾挂在那里,完全干燥,硬邦邦地失去了柔性,应该是很久没有人用了。

马桶与最里侧的墙面只有不大的空隙,墙面上安装了一个电热水器和损坏的、布满了灰尘的换气扇,喷头则装在正对着马桶的左墙上。喷头也没有流水的痕迹,无精打采地低着脑袋。整面对着马桶的墙面,也就是卫生间门左侧的墙面上,只有这个喷头挂在那里。

灰烬就在洗手台和马桶之间空隙的空地上,很明显,这块地方是人活动的空间,但此时,完全被灰烬占据,正对着灰烬的天花板上,有着厚厚的、黑黑的烟熏留下的痕迹,而整个天花板基本上都被熏黑了,只有对着灰烬的这一区域,最是浓厚。

厉红穿着鞋套,慢慢围绕着卫生间走了一圈。从四周的物品来看,没有任何东西被自燃时的火焰烧着,并且除了天花板,四周的墙壁也没有留下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留下灰烬和天花板浓厚的烟垢,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完全消失了。

厉红走到卫生间门口,仔细检查了一下门锁。门锁已经被人从外面破坏了,也就是说,外面的人是强行破坏了门锁才能进入其间,应该是死者正在如厕时将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如果坐在马桶上,里面的人是无法直接打开锁扣给外面的人开门。

现在厉红又回到了门口。她抬手关闭了碘钨灯,打开了卫生间原有的白炽灯。狭长的卫生间立即由刺眼的白光变成了昏暗的黄光笼罩。反差太大,让厉红一时 适应不过来。现在的卫生间,变成了它原来应有的样子。厉红可能是被刚才的强光晃到了眼睛,这个时候再看卫生间,仿佛觉得一下进入了监牢,四周的物品影影绰 绰的显出不应有的样貌。厉红摇了摇脑袋,闭了会眼睛,赶走刚才看见的幻影,之后又再次走进卫生间。

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从她心底油然而生。

现在整个104房间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一个人在冷冷的盯着她。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只有半开的房间门,走廊里空空如也,警察已经将闲杂人员拦在了旅馆的大门外,似乎整个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她为自己的幻觉觉得有点好笑,然后又继续勘查现场。

此时的卫生间,已经没有了刚才被照在强光下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一下由可怜虫便成了主宰一切的神,冷漠的注视着这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房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所有的物品似乎都不再安静,吵嚷着要离开这里。厉红非常惊讶于自己的感觉。她从灰烬旁站起身,再此环视这里。

没错,这里确实有一种不安分的气氛,好像她的到来打扰了这里的某种东西。那东西就在暗处仔细的观察她。如果她一不小心,可能还会碰到这个东西。它跟在她的身后,伸出手,想要触摸她。

厉红再次转身看自己的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退出卫生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被监视、被观察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人声:

“厉警官吗?法医来了。”

5.自燃之谜

厉红走出房间后,刚才不安的感觉立即就消失了。虽然大厅里的采光也并不是很好,但站在这里真的比在那个卫生间里要好很多。

守护现场的警察带来了一个精瘦的男人,从他灵巧细长的手指就能看出,这是一双经常解剖尸体的手。他自我介绍:

“我是市刑警中队的法医,我叫岳凌,岳飞的岳,凌厉的凌。”

“你好,我叫厉红,医科大法医学院法医人类学助教。因为死者是我的一个朋友,所以这次我希望能够协助警方调查。”

“哦,我还以为是上面派下来的专家来调查呢。不过你也是专家了,虽然让你参加调查好像不大符合规定,等我向中队长报告一下吧。”

很快,局里同意了厉红的请求,毕竟这样一个蹊跷的案子,有人来帮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而且厉红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算是一个专家了。所以局里的回答非常干脆。

岳凌开始向厉红介绍情况:

“虽然我只是个法医,但是因为接案的同事觉得事情太过奇怪,所以就直接先通知了我。我是第二个到达现场的警察,先前到达只是个110巡警。”

“那报案人是如何描述的?大约什么时间报的案?”

厉红拿出笔记本,边记边问。

“大约是下午2点,110转来了这个奇怪的求助电话的记录,说有人在卫生间被困,还着火了,房间外的人只能看见有烟从门里冒出。原始报案时间是13 点36分。110巡警在13点45的样子到达了现场,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强行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而现场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之后巡警描述了现场的情况,110 才将案子转到事故科。”

“报案人是李丽吗?”

“不是,你说的李丽是死者的妻子吧?不是她,是死者单位的领导。当时李丽已经晕了过去,大家没有听见呼救声,一开始还不知道卫生间里有人,直到李丽叫着死者的名字并晕过去,大家才知道死者还在卫生间里。”

“那你到达现场后看见的情况是什么样子?”

“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没有燃烧的手掌留在了马桶边上,距离灰烬大约有3公分。断面是燃烧后形成的断面,表面有烫伤症状。而死者的尸体已经完全灰烬化。”

“调查边上的黄色油状物了吗?”

“嗯,那是融化的脂肪组织。”

“现场还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没有了。事故科专门负责火灾的同志勘察完现场之后跟我说,现场除了死者完全燃烧之外,没有任何物品燃烧过,但是洗手池、墙壁都有升温现象,门把手也非常的烫。而且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助燃物燃烧后留下的痕迹,比如汽油什么的。”

“调查过死者当时穿的什么衣服吗?”

“上衣是绵质的衬衫,裤子不大清楚,死者的爱人不记得了。”

“死者午饭时候喝酒了吗?”

“没有。”

“死者有吸烟的嗜好吗?”

“有。”

厉红在本子上记录下一些要点后,就不再问了:

“我差不多就这么多问题了,过一会再跟李丽谈谈。目前看自燃这个结论并不十分准确,他肯定不会是自己燃烧起来的。”

“你是说,有人纵火?”

“应该是。只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烧得如此彻底,比较罕见。”

“嗯,我也正是奇怪这一点。人体80都是水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燃烧这么彻底,而且没有助燃物,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不过你说有人纵火,好像也不大可能。”

岳凌慢慢地摇头说。

“没错,如果是有人纵火,刑警同志应该会找到些蛛丝马迹。但是这里纵火的人,应该就是他自己。”

厉红肯定的说。

岳凌张大了嘴:

“他自己把自己烧死的?自杀?”

“我初步推断是这样。”

“有什么证据呢?”

“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既然人体无法自己燃烧,也没有人进去纵火,而死者又有吸烟的嗜好,因此我推断,死者是死于一次意外。”

“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样的意外是不是太过蹊跷了?烟头把一个大活人烧的只剩一个手掌?”

岳凌又摇了摇头。

“你听说过‘灯芯效应’吗?”

厉红问。

“没有。跟这个有关系吗?”

“有很大关系。关于人体自燃现象,目前学术界较为公认的一种解释是‘灯芯效应’,也叫做‘蜡烛效应’,人体不会自己燃烧,人体都是被类似于烛火一样 的火源点燃的。一般酒醉或昏睡中的人穿的衣服被火点燃,皮肤被烧脱落,皮下脂肪融化、流出,衣服被液化脂肪浸湿后成了‘灯芯’,而体内的脂肪就像是 ‘蜡’,源源不断地提供燃烧的燃料,于是尸体就像蜡烛一样慢慢地燃烧,直到所有的脂肪组织都被烧完。”

岳凌抬起头,问道:

“那剩余的手掌呢?”

厉红继续说到:

“没有衣服覆盖的身体部分不会被烧毁,因为融化的脂肪需要有衣服做‘灯芯’才能充分地燃烧,但是液化脂肪流到这部分的身体后,会将那里的皮肤烫伤, 而死者残存的手掌皮肤的确有烫伤的症状。另外,脂肪燃烧时会产生浓烟,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卫生间的天花板会被熏黑。有些融化的脂肪会流出体内,流到地板上, 由于没有衣服做灯芯,它们不会燃烧,而残留下来。”

岳凌慢慢地点头:

“有道理。”

但却厉红若有所思地说:

“我们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燃烧的这么彻底,但是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身上着火后,却并没有求救——边上就有洗手池和淋浴器,很容易就可以扑灭大 火。目前发生人体‘自燃’的死者都是酒醉或昏睡中的人,而死者当时应该不会处于那样的精神状态,意外发生了,他却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6.神秘房客(1)

李丽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虽然她已经从厉红那里了解到马贵平的死因,但她还是倔强地不相信马贵平会自杀。不管是从马贵平生前的状况 还是从他的身体原因来看,马贵平都不会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用李丽的话说,他是一个割破了手都要喊疼半天的主儿,就算他自杀,也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 方式。

从李丽的房间里出来,厉红的心情坏透了。她昔日最好的朋友,现在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可是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现在来看,厉红的任务已经完成 了,岳凌也决定回去重新起草死因报告,而马贵平的父母也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厉红能够放松一下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她决定还是帮 着李丽把马贵平的后事办完之后再一起回北京。

厉红已经选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住下,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楼梯。

迎面下来一个人,他的脚步极轻,以至于厉红根本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迎面走来而差点撞上。她冲他抱歉地笑了笑,埋怨自己满脑子想着事情会如此不小心。

“你还好吧?”

男子有礼貌的问道。

“啊?啊,我还好。”

厉红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那人。他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有着俊俏的脸和一张薄薄的嘴唇,脸上写满了关心。

“你不太好,最好休息一下。”

男人轻轻说。

“哦,是,这就回房休息。”

厉红笑了笑,继续上楼。

男人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回身看着她上楼。就在厉红上了楼梯的休息平台,转身即将消失在他眼前时,他突然冲她说: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你也不要出门,记住了,在屋里好好睡觉。”

厉红一愣,停住了脚步。她回头看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没头没脑的跟她说这个。她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只是给你个建议,我是医生,你最好好好休息。”

那人微笑着说。

“好的,谢谢。”

厉红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上楼。

他肯定不是医生。厉红对自己说,一般医生的建议只会要求病人好好休息,而不会说无论如何也不要出门的话。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要出门呢?她边想边打开了202房间的门。

她还没有进过这个房间。厉红把简单的行李扔到了床上,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的布置和李丽夫妇所住的104房间一样,卧室加卫生间的户型,惟一不同的就是她的房间在二楼,从窗户往外能望见湖水和小桥。她还是比较满意这个房间,起码看起来很整洁。

厉红暂时放下了马贵平和那个奇怪男人的事,大大的伸个懒腰,找出了换洗衣服,准备好好洗澡。

说实话,她对这个房间的卫生间还是有点害怕,特别是下午关上碘钨灯后自己一个人站在狭小空间里的奇怪感受,让她有点心悸。那都是幻觉,厉红对自己 说,就是长时间旅途奔波加上连续工作没有休息好造成的幻觉,一个科学工作者怎么能会害怕没有任何根据的个人感受呢?她教训着自己,走到卫生间前,打开了 门。

卫生间的布置与104卫生间一样,黄色的灯光照在井井有条的狭长空间内,并没有让她产生什么不好的感觉。她抱着衣服走进浴室。

当温热的水打在身上的时候,厉红觉得舒服极了,她尽情地享受这种感觉,仿佛就象是在自家的浴室一样。她尽量什么都不去想,认真地清理自己。

不过,这样安心洗浴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声音不大,但在充满水声的浴室里却听得清清楚楚——好像并不是她真正听到,而是心里感觉到的一样。这声音是房间门关上时,弹簧锁在卡扣里的发出的咔哒声。

厉红立即警觉了起来,尽管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真正听到了。她抬手关闭了喷头,想再听听还有什么其他的声音。喷头不再喷水,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厉红的周围弥漫着白色的水气,洗手台上的镜子也都被水汽笼罩,什么都照不出来了。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关好门——是不是自己没有锁好门,而这个时候有人来访,打开门后发现她在洗澡又关上了门呢?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先敲门呢?或者是他敲门了而她没有听见?

她找了条浴巾,匆匆包好自己,然后冲外大声说:

“是谁啊?”

说着,她走向卫生间门口,然后猛然打开。

什么人都没有,房间门也锁得好好的,一切正常。

厉红长长的吐了口气,然后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会听错了呢?怎么会接二连三的产生莫名其妙的幻觉呢?

她找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6点了。看样子只有先吃晚饭才能好好睡觉了,不然错过饭点就得饿肚子了。

也许能够碰到那个奇怪的家伙,厉红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正好问问他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7.神秘房客(2)

当厉红下楼到餐厅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10分,正是餐厅里开饭的时间。说这里是个餐厅,其实更象一个食堂,因为旅馆主人为了吸 引客人,打出了住宿包餐饮的招牌,也就是说,住在这里的游客能够免费得到三餐。因此到了饭点,各个房间的客人们都陆续来到这里就餐,不用点菜,坐在桌旁等 着服务员上菜就行了。

厉红扫了一眼大厅,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客人开始狼吞虎咽了,基本都是马贵平的同事,虽然同行的同事中有人出了意外,但因为和自己也没有太大关系,因此他们继续着自己的玩乐,很多人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从海边回来冲完澡后就来到这里大吃了。

在这么多人里想找到那个奇怪的家伙,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厉红对自己说,万一他要是不在餐厅就餐的话,估计就不好找到他了,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

就在厉红左顾右盼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顺着目光,她发现了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边上还有几个座位,其他人正低头大吃,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厉红慢慢走了过去。

“这里有空座。”

男人向她招呼。厉红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就坐了过去。一桌子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你好像并没有休息,”男人边说边给她挪动餐具,把好吃的菜也挪了过来,

“不过洗了个澡,精神好多了。”

厉红没有说话。说实话,她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非常贫乏,特别是一个在楼梯上认识的男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问起那些奇怪的话。

“我叫郑之浩。”

男人在他身边说,

“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耗子。”

“我叫厉红。”

她拿起了一块煎饼,仔细打量着,

“这东西要卷大葱吃吗?”

“嗯,可以先抹点酱。”

郑之浩说,边说边给她示范。

“你不是医生。”

厉红边卷着大葱边说。她决定开门见山,不兜圈子。

郑之浩一楞,随后想笑,但是忍住了。

“我是医生,不过是和死人打交道比较多的法医。”

厉红卷好了,轻轻咬了一口。

“怪不得……”郑之浩小声说。

“为什么要在楼梯上跟我说不要出门的话?”

厉红问。

“因为今天晚上会发生一些事。”

郑之浩心不在焉地说。

“什么事?抢劫?杀人?”

厉红停了下来,压低声音问,还扭头看着他,

“你是做什么的?”

郑之浩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声音说:

“如果是那样的事,我就不会来这里。我是和你这样的科学工作者格格不入的宗教工作者。”

“宗教工作者?可我怎么感觉你象小偷?连走路都没声音。”

郑之浩终于忍不住笑了,不过笑声不大,怕引起别人注意。

“美女,你是在审问我吗?”

郑之浩一脸坏笑地问。

“我是在很严肃地跟你说话,我只想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至于你是不是宗教工作者,无关紧要。”

厉红有点生气地说。美女?很久没有人跟她这么说了,再说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美女。

“不过我确实也可以不回答你,”郑之浩收敛了笑容,

“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

“那其他人呢?他们有没有危险?如果有危险,你为什么不报警?”

郑之浩轻轻说:

“只有你有点危险。你可以晚上不出门。我吃完了。”

厉红直起身,看着他要离开座位,没再说话。好像搞砸了,她对自己说,什么都没问出来,我应该再问问为什么只有她有危险以及是什么样的危险。她看着他走出了大厅,边走边点上了一支烟。

啊!也许我是碰见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厉红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居然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也许他只是一个有着轻微妄想症状的精神病患者,再或者只是 找机会跟我说话。只有我有危险,这招好像在哪里电影里见过。想通了这一点,她立即就不再烦恼,而且感觉食欲大振——鱿鱼的味道好极了。

8.惊魂夜(1)

夜幕降临了。

厉红惊讶于游客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住宿,因为这儿一到晚上,似乎就没有了人气,从窗口向外望去,小湖的湖面黑黝黝的,根本就看不见还有两座桥在那里, 四周寂静无声,夏日里该有的各种虫鸣声也都没有,再加上天有点阴,看不见月亮以及点点繁星,整小楼就象是坐落在罕无人迹的旷野之中,周围一片死气沉沉。

厉红拉上窗帘,不再向外望去。

她觉得自己非常疲倦,特别是吃饱了之后,阵阵倦意袭来,好像全身都在疼痛。可能是有点发低烧,她想,折腾了整整一天,让长期不锻炼的身体有点顶不住 了,劳累带来了低烧症状。厉红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每当她睡眠不足,并且长时间工作,就会让她疲惫不堪。只要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她换上了睡衣,趿拉着拖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看这个标准间的两张床哪个会更舒服。她选择了靠墙的那一张,这样如果夜里翻身,不会滚到床下。

她又想起了可怜的李丽,此时她应该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谁都不见,沉浸在悲痛之中。或许让她彻底发泄出来会好一些,只要不生病,一切都会好起来。她还很年轻,只有28岁,跟我一样大,我不也没结婚呢吗,所以她肯定会好起来。

她躺在床上,打开了电视机。电视节目非常少,不过厉红也很久没有看电视了,节目的多少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随着频道越往后,图像越不清晰,直到最后几个台,完全成了雪花点。她定在了新闻频道,半躺着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奇怪的内容,好像是说一个孩子被父母遗弃在幼儿园里,再也不见面。孩子是女孩,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但是父母的遗弃让幼小的心灵受到了 创伤,她哭喊着要自己的妈妈。厉红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也觉得似乎听说过这件事。她仔细地想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可能是电视的声音太小,根本 听不清电视伴音。遥控器呢?

“妈妈!”

电视里突然传出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很大,把她吓得全身一哆嗦,突然,厉红发现电视里正在哭喊的女孩是那么眼熟——没错,那张脸,就是小时候的她!

厉红满身大汗地醒了过来,电视已经没有了节目,无声地放着雪花点,发出幽幽的光。做了个噩梦。她想坐起来,但是觉得全身无力。得把电视关了,不然这一夜得费多少电。

忽然,她发现自己的床头有个黑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即使电视那幽白的光照在他身上,也看不出那人的样貌与衣着。厉红大惊,难道是有人闯了进来?!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锁好了门。她想叫,但是全身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连一个小手指都动不了。

黑影一动不动,象一座雕塑的剪影。从厉红这里看去,那就是一个人端坐在她的床头,她只能看见他的侧面,不过脑袋动不了,厉红无法看见这个人的面容。她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黑影没有象幻影那样的消失,而是依然坐在那里。

厉红就那样半躺着,死盯着黑影,极力想从中看出那到底是谁。不过黑影好像并不知道她已经醒来,他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厉红清楚地看见,这个人有着长长 的头发,披散下来——是李丽!没错,尽管只能看见剪影,但她知道自己看见的绝对是李丽,那长发、身形以及动作,确实就是自己高中的好朋友。

厉红稍微镇定了一些,如果这个人是李丽的话,那自己就不会有危险。她想说话,可是喉头动了动,还是发不出声音。这时,黑影从她的床前走过,慢慢走向房间门口,咔哒一声,黑影消失不见了。

这咔哒声是那么的熟悉,就是下午厉红在浴室中听见的那个弹簧锁在卡扣里发出的咔哒声。不过她好像并没有看见房门打开,黑影就不见了。她一跃而起,仿 佛刚才全身无力的情况瞬间就消失了,这让她非常吃惊,坐在床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时,原先完全是雪花点的电视突然出现了图像,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频道 正放着夜里3点的整点新闻。

刚才的黑影是李丽吗?难道她没在自己的房间里跑到我这里了?应该不可能,否则她是怎么进来的呢?我怎么就看不见她的脸呢?现在她又去哪里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她的房间看一看?

想到这里,厉红下了床,不过她并没有开灯,披了件衣服后就向门口走去。

9.惊魂夜(2)

借着电视机发出的光,厉红摸到了门口。

半夜三点,她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离床这么远。现在四周静悄悄的,她本能地有种不安的感觉,使她的动作也显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难道是那个家伙让她不要出门的警告起了作用?站在门边的她,暂时停下了手上开门的动作。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首先,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夜里要出门?厉红是每天晚上10点之后必定不会出门的主儿,除非着火了,因此他警告说夜里不要出门,似乎非常多余。而此时, 看见李丽奇怪的黑影之后,她又本能地想追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好奇,另外就是对李丽的关心——天知道这个受到极大打击的女人会干出什么傻事。那家 伙知道她晚上会看见些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个问题她分析不出来。如果把那个奇怪男人的头骨交到厉红的手里,凭着她的法医人类学知识及经验,能很快画 出他的复原样貌来——嗯,眉骨较高,颧骨也挺高,皮下脂肪不多,眉骨与皮肤最多只有2毫米的厚度。可是现在让她猜他是怎么知道夜里发生的事,除了推测出这 一些都是他搞的鬼之外,就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其次,她刚才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确,她刚才仅仅是看见了黑色的剪影,并没有看见黑影的面容,但她却很快判断出那是李丽。仅仅是从长发、身形和 动作吗?这显然非常不可靠。那会是什么?她知道,人眼看见的东西,都是大脑在眼睛接收的光影信息基础上,根据以往观察的经验重新组合而形成的画面,因此对 于大脑并不熟悉的东西,会以模糊的影像加以填充。那么那个黑影会不会是她看见的错觉呢?应该不是,眨眼的时候,黑影还是存在,那里确实是有个东西。她不知 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三,那东西是怎么进到她的房间,又是怎么离开的呢?房间的门锁的好好的,如果是有一定体积的物体进入房间,必定要有一些空隙,可门并没有打开,难道是……

厉红慢慢走回到窗前,掀开了窗帘。

外面漆黑一片,窗户关得好好的,也没有打开的痕迹。她放在窗台上的鞋也没有移动的迹象。她又向窗外望了望。

什么也看不见。

唉,难道真的是幻觉?她决定回学校之后,仔细再研究一下幻觉出现的机理,虽然和自己的工作无关,但那黑影有点让她不安。

她坐到了床上。这么一折腾,现在她也不是很困了,大脑思路非常清晰,而刚才想出去的冲动渐渐也消失了。现在她越来越倾向于自己刚才看见的是幻影,李丽怎么会半夜不打招呼就跑到她的房间里,而且还是穿墙进来……

穿墙……

厉红感觉到一股寒意。没错,黑影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门被打开,而只是听见了关门的声音,黑影就消失了。另外,那关门的咔哒声,是不是幻听呢?就象下午在浴室里听到的声音一样。穿墙……那意味着,这个房间对于那个黑影来说,如若无物,它来去自由。

厉红靠到了墙边,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感觉。

宗教工作者……

与鬼有关吗?

厉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完全的无神论者。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接触了大量的尸体,最重要的是,这些尸体都是在荒野中腐烂的只剩骨骼的尸体,在这些骨骼中,厉红要找到能够 辨认出死者身份的确切证据,例如相貌、生前所受的伤害等等。她想起了自己头一次出现场的情景,当灰白的骨骼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确实曾经联想到了鬼。不 过受害者被害的惨状,让她渐渐忘记了这个念头,一心只想赶紧辨认出死者的身份,让死者入土为安,马上抓住凶手。她接触了多少具这样的尸体了 呢?20?30?不记得了,回去一翻资料就知道了。不过相比那些能看见摸到的骨骼,似乎鬼这个东西更神秘。

怎么会是鬼呢!厉红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想到这里,她呼地站了起来,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她想马上冲到那个叫郑之浩的男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见鬼去吧!宗教工作者!

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哗啦哗啦!

好像是一个膝盖不会打弯的人拖着鞋子慢慢地走在走廊上。这声响很大,几乎让厉红认为声音就是在她面前发出的一样,寂静无声的夜里,这脚步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她楞在那里,想分辨出这是什么人发出的声音。

哗啦哗啦!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移动的很快,马上就从楼梯口方向来到了她的房间前。她望向门口。房门关的好好的,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他肯定进不来。

哗啦哗啦!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她的房间前。

厉红感觉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嘴唇发干,好像还有点发抖。她想问问是谁在那里,但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门,全身僵硬。

脚步声在她的房前停住了,或者说突然消失了。

门外的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灯,把门缝都照亮了。是夜里旅馆的走廊根本就不关灯吗?厉红紧张地想,可刚才为什么我要开门出去的时候,感觉门外是漆黑一片?难道是刚刚亮起来的?

她慢慢地、僵硬地附下了身子,想从门下的缝隙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停在了她的门口。

门缝还挺大。虽然厉红距离房间门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她的视力相当不错,因此从门缝还是能够看见一些外面的情况。

她看见了一双黑色的布鞋,有着白色的千层底,但是已经沾满了灰尘,成了灰黑色,一只鞋侧面对着她,另一只正对着她。鞋子很大,大约是42码。不过这双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因为两只都是瘪瘪的,并不像套在脚上,而是直接被人踩踏着走,然而厉红根本看不见人的脚!

哗啦哗啦!鞋子突然又动了起来,把厉红吓得趴在了地上。鞋子自己在动,绕着门口转了一圈,原路返回了。

厉红捂着自己的嘴,惊恐地瞪着眼睛,她使劲地咬了自己一口。疼!不是在做梦!

10.调查(1)

厉红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那样睡了过去,仿佛还置身在惊吓之中,可一转眼,自己却一觉睡到天亮。她嘟囔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窗外天色已经大亮,还 能听见早起的客人们在楼下大声嚷嚷着。她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应该是在等车,然后出发去游玩。电视机依然还在播放着早间新 闻。

7点半,厉红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早,自己还能睡个回笼觉。但是她觉得会睡不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电视机噩梦、床头黑影、门锁咔哒 声、哗啦哗啦脚步声、无人的黑色布鞋……天啊,活了28年,还没有昨天一晚上碰见的怪事多,可现在她一件都解释不了。她使劲挠了挠头,甚至有点怀疑昨天一 夜是不是都在梦里。

嗯,有可能,可能昨天晚上一直在做噩梦,自己从床上滚了下来,成了早上这个样子。咦?不对,昨天夜里我还咬了自己,看,牙印还在呢!暗红色的牙印就在手腕处,看样子昨天晚上她真是使了不小的力气咬自己。天啊!

有必要去找那个叫郑之浩的男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只有他最了解事情的真相,或者说,全是他捣的鬼。

想到这里,厉红的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还有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具有妄想症状的精神病患者的智力或者处理世俗事物的能力非常糟糕,但他们当中 确实有让人惊讶的对未知事物的判断能力。虽然还看不出那个男人的智力水平有多低下,但可能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没被投进精神病院的原因。

看样子问题的关键是这个男人,但是还不能现在就找他,别打草惊蛇,先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吧。

郑之浩,这会不会是他的真名呢?如果是真名,那在网上应该会查到他的户籍信息之类的东西,还能查到这家伙有没有案底,总之,要是真名,一切都好办了。嗯,先从他的身份查起。

有没有必要通知警方呢?虽然我也有二级警司的虚衔,但还不算是真正的警察,这个人真有问题的话,我还没有权利逮捕他。怎么办呢?先不通知了,调查到 真凭实据之后再说吧!对了,先画出他的画像,那他就跑不掉了——她对自己画像的能力非常自信,仅仅凭借目击者证人的描述或者死者头骨就能完整复原出面容, 那对于自己见过的人,画出画像自然更是很有把握了。

理清了思绪,厉红觉得心里有谱了,看样子今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突然,一个念头跑到了她的脑子里:马贵平的死和他有关系吗?为什么自己这么热心地追 查郑之浩,而差点忘记自己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没错,马贵平的死因已经调查清楚,但那样一个大活人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火中?被火烧死是非常不一般的 死法,疼痛度达到12级,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啊,革命烈士邱少云是另外一回事,他是英雄,不是老百姓——马贵平的动机以及临死前的 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会不会和这一系列的怪事有关呢?

厉红又想起自己一个人在那个卫生间的感觉了,如何解释那样的感觉是摆在她面前的难题,因为要忽略它是不可能的。尽管她知道那些感觉并不可靠,也知道 自己当时完全有可能产生了幻觉,但如果放弃这个线索,可能也就无法找到马贵平临死前奇怪举动的原因了。直觉告诉她,正是那些让人心悸的感觉让马贵平失去了 神智,既而在大火烧身的时候完全放弃了自救。

厉红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快成了巫婆,居然不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问题,反而听信

“感觉”、

“直觉”。可是,用她现有的知识及经验,真的无法解释这些问题,如果一概以幻觉、偶然这样的字眼来搪塞,虽然能够写出天衣无缝的报告,但那样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以及……自己最好的朋友,李丽。

啊,上帝,虽然我并没有信仰你,但那么多人视你万能,你就显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让我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吧!

11.调查(2)

厉红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虽然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并制定了计划,但是由于准备不足,目前无法开展工作:画像——自己没带画像的工具,纸、笔;调查郑之浩——笔记本电脑没带,无法上网,而且她也无法登陆公安部的调查系统,以前这样的事情全都是拜托局里的朋友。

她根本就没想到来这里会遇到这些事,反而带了一些现场调查的工具,例如手套、镊子、物证袋之类的东西,现在这些玩意完全派不上用场。难道自己还要再去麻烦这里的警察,帮忙调查郑之浩吗?

想到这个人她就有种厌恶的感觉,一脸坏笑,还有那句似乎带有嘲笑口吻的

“美女”——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糟糕的印象呢?难道就是因为他不配合调查,故作神秘吗?嗯,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也许……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实厉红到现在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按照他的警告一夜没出门,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现在还判断不出来,因为她也不清楚,如果真出门的话会有什么危险。啊!对了,李丽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那个黑影那么象她,是不是她也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她。

厉红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事不宜迟,得赶紧探望一下李丽,希望她什么事都没有。

就在厉红洗漱完毕,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因为门向内开启,她被贴在门上的一张纸打了一下眼睛。她很奇怪,然后发现那张纸已经飘到了地上。那是一张黄色的纸,上面有红色的笔画,不过看不出来画了些什么。她回身锁门,然后拣起了那张纸。

她不相信似的看了半天,终于弄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

“符”!

她赶紧扔掉了那张纸,好像摸到了很脏的东西。纸符再次飘落到地上,象一片落叶。天啊天啊,谁在我门上贴了这么个东西!她心里惊叫着,又回头看看自己的房间门,还好,没有其他的纸符了。

“这是谁干的!”

她指着纸符有点神经质地大叫,不过走廊上没人,没有人理她。她心里闪过不详的感觉,觉得自己被人捉弄了,因为以前在电视电影里见过坏人用符害人,虽然她看过的鬼片寥寥无几。难道昨天晚上看见的怪事和这个东西有关?这个东西带来了那些奇怪的现象?!

嚷过之后,她的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再次拣起了那张纸,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到自己的笔记本里。如果被她的学生看见自己的笔记本里夹着这么个东西,该 怎么向他们解释。唉,现在只好先不理会了,肯定无法查出这纸是怎么到自己门上的。她又看了看走廊的墙角,当然了,这里不会有监控系统。

说什么她也不相信,一张普通甚至是粗制滥造的纸,在上面用红色的颜料(也许是某种动物的血液)画出谁也看不明白的字符,然后就能在夜里带来那些奇怪 的现象,这怎么可能嘛!嗯,应该让局里的同事帮忙查验一下,这张纸上有没有那个奇怪男人的指纹。如果有,我们就可以以破坏公共安全之类的罪名拘留他,然后 让他说出他知道的事情。这个可以连同查找他背景的事,一起拜托这里的警察。那个法医叫什么来着?对,岳凌。

**********

李丽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特别是马贵平的父母到来之后,给了她心里莫大的安慰。不过现在两位老人老泪纵横,反而需要李丽再去安慰他们,所以厉红的到来让李丽轻松不少。

老人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倒是得知她是法医之后缠着她问个不停,老人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会自杀,因此他们一口咬定有人谋杀。老人的分析还头头是道,这么多同事,谁知道哪个人就对他儿子心怀不满呢,正好抓到了这样的机会,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厉红仔细地听着。确实,老人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凶手如果是马贵平的同事,那肯定会有些事情让凶手产生了杀人动机(谁都知道单位里不可能没有任何矛 盾),可是警察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因为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大家基本上全都在车上等着三个人,一个是马贵平,而另外两个是住在402房间里的两个女 同事,当时她们在洗澡,并且当厉红看见那两个女孩子时,也立即明白了不会是她们作案,因为她俩瘦瘦小小,再加上三个这样的女孩也制服不了马贵平。更何况现 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在场的证据——只能是意外。

看样子说服工作不能由她来完成了,好在李丽已经电话通知了警察,说他们下午就会去警察局再次了解情况,并最后把马贵平剩下的那个手掌带回来。听到这里,厉红放下了心。不过她还是需要和李丽单独谈谈。

忽然,厉红想起了什么,然后决定做一个实验。她换了一下自己的座位,让李丽坐到她与窗户之间,窗外的光线较亮,从她这里看去,只能看见李丽的剪影了——她想证实一下昨天晚上看见的黑影是不是李丽的模样,还是只是自己的主观猜测。

看着厉红奇怪的举动,李丽摸不到头脑,可是当她看见厉红坐到床边,并且为了找到合适的角度快躺下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就白了:

“你……你在干什么?”

厉红已经完全看清楚了,那个黑影确实就是李丽的模样,她直起身,脑子一团乱麻,然后突然发现李丽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李丽当真有问题?!

12.梦境

厉红拉着李丽来到了走廊上,她看四下无人,于是问道:

“你怎么了?”

李丽不说话,脸色依然还是那么苍白,只是嘴唇不再颤抖。她抬头看了看厉红说:

“到别处跟你说。”

走廊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除了有回音,另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个人来。厉红觉得李丽要告诉她的事情肯定和昨夜的怪事有关,因此她也不想让别人 听到,别人听到后把她俩当神经病还好,要是真吓着了谁(比如屋里的老太太,她可能就会偷听),可能就麻烦了,毕竟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俩人就象当年在高中时候一样,肩并肩地走在小桥上,阳光并不强烈,气温也非常舒适,湖水泛着浅浅的涟漪,微风抚面,如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能够在这样一个夏日里散步,简直是太惬意了。厉红甚至有点陶醉。

“你还记得高中时候我们去郊游吗?”

李丽也被这样的感觉所打动,眼睛盯着湖水问道。

“你是说去八一湖的那次吧?”

厉红说,

“我当然记得,赵大治(高中同学)被他们扔进湖里,弄得一身泥。”

想到当时的情景,厉红微笑起来。

“唉!都快十年了。”

李丽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不是这事,咱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嗯,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

“可是我昨天夜里梦见你被杀了。”

李丽哆嗦着嘴唇说,

“非常的真实,我都哭了。”

厉红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只是一个梦,那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你都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有个警察告诉我说你被杀了,然后我就赶紧跑去看,跑啊跑,跑到你的房间,房门被黄色的警察的带子给拦着,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就直接钻了进去, 然后就看见你躺在床上——就象刚才你躺在那里一样,太真实了——不过我怎么都看不清你是怎么死的,没有伤口什么的,只看见你一动不动地躺着……”

“是不是半躺着,后面还枕着枕头?”

厉红问。

李丽的脸一下又白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厉红,好像看见了怪物。

“你别害怕,我就是假设一下,你忘了我原来在宿舍,就爱那么躺着吗?”

厉红赶紧说道,她不愿意吓着她,也为自己刚才突然插嘴后悔。

李丽的脸色明显缓和了:

“你吓死我了!刚才我说梦的时候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你突然又象跟我一起看见似的说得一点不差,吓死我了!”

“嘿嘿,也许我那样睡觉的姿势印到你脑子里了,所以你会梦到那个样子。”

厉红心里也直发冷,因为昨天夜里她看见黑影的时候,自己全身动不了,却正是以那样的姿势半躺着……上帝啊!

“你继续说,后来呢?”

厉红不动声色地问。

“后来我就靠近你,坐下来了,然后我就想,你是真死了。我坐在那里,非常伤心,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了,坐了半天,也不敢再看你,就走了。”

“哦……”厉红觉得自己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因为她觉得李丽说的梦境居然与昨天夜里她看见黑影的表现完全一样,厉红当时醒来时正是李丽坐在那里啪嗒 啪嗒掉眼泪的时候,怪不得看起来一动不动。那门声呢?厉红突然想了起来,她想直接问李丽,可又怕吓到她,于是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问:

“你还是钻出门去的吗?”

李丽一愣,然后明白过来:

“好像不是吧,我不记得了,当时就是觉得心里特难过,老公和好朋友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她又开始哭起来。

“李丽!!”

厉红一看自己把她招哭了,有点着急,她的精神好不容易才好起来,自己又招她:

“不哭不哭……”厉红抱着她,

“我还好好的活着呢,哪里就会死……”她恨自己不会安慰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丽抽泣了一会,止住了眼泪,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

“在梦里我比现在还难过,现在看着你,心里就好多过了。在梦里我也没钻出去,开门走了,然后轻轻地关上门,生怕惊动了你。”

“咔哒一声关上了门是吗?”

厉红赶紧问。

“好像有吧,不记得了。你把梦当真了?怕自己会死?”

李丽一脸诧异地问,好奇厉红会问得如此仔细。

“那倒不是,”厉红扶着桥的栏杆,看着远处的山峦,轻轻地说,

“我也做过这样的梦,”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李丽说:

“我梦见了你来看我。”

13.梦境(2)

李丽难以置信地看着厉红,好像从来见过她似的:

“你是说,你梦见了我去你房间看你?”

厉红点了点头——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坐在床上看见的!那样的话肯定会把她吓坏,我就当作做了个梦。

“你当时在梦里觉得自己是……活的还是死的?”

李丽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是活着的了!”

厉红笑了起来,拍了她一下,

“死了我还能看见啥啊!”

李丽非常好奇: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就象片段似的,梦见你坐在那里,之后就走了。不过我记得很清楚的是,你轻轻关上门,门锁咔哒地响了一声。”

“不过我确实不记得有什么门响了。”

李丽皱着眉说,

“可这也太奇怪了吧!咱们俩做了同一个梦,不过却是从各自的角度。”

“一个梦罢了,再说咱俩这两天处理着同一件事情,偶尔内容相同也是很正常的。”

厉红赶紧说道,害怕李丽会想这个想入了魔。还没容她说话,厉红继续说:

“看见你心情好起来我就放心多了。你下午如果去局里的话,我和你一起去,顺便办点事。”

“办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公事。”

“哦,好吧,那下午我们走的时候我叫你。”

“行。先回去吧,老头老太太该等急了。”

********

在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厉红对李丽的梦百思不得其解,也对昨天晚上看见的黑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么说的话,那个黑影是李丽在梦里的化身,厉红对自己说,怪不得我想观察也观察不到她,不过从任何的科学角度来说,这样的事情都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也是完全无法解释的。

精神学家已经很好地解释了做梦的机理,但是并没有完全弄清楚其生化过程,虽然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很多人还是有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完全没有去过的陌生地,见到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人,甚至还有梦见今后会发生的一些场景。如果用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解释,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

昨天夜里是接近三点的时候发生了这个事情,一般人在这个时间段正处于第三睡眠周期的第一阶段,而此时会发生快速动眼睡眠状态,也正是会大量做梦的时 间段。如果此时,李丽的梦因为某种原因,在我的房间里发生了重现,那就应该是同步的,也就是说,我是同步看见了李丽的梦境。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我不是通 过仪器,而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见的,而且好像也没有能看见梦境的机器。难道李丽在做梦时的脑电波不正常,从而触发了什么电磁现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因为当 时的电视机完全没有了图像——啊!如果被我的导师知道我现在在想这个,他肯定会大骂我荒谬。

还有,人做梦时只有视觉,而没有听觉、嗅觉之类的其他感觉,因此李丽没有听见咔哒声是正常的,那那个咔哒声又是怎么来的呢?

脑子都要炸了也想不明白。如果想彻底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需要先给李丽做脑电波,分析她的脑电波图(这个好办);然后需要重现当时的状况(这就基本 上不可能),用光学设备探测黑影,分析它为什么会吸收光线而不产生反射;如果能够取下黑影的一小块物质(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还可以用光谱分析仪分析其 化学构成。嗯,还要有磁场记录装置记录黑影周围的磁场分布,之后才有可能分析出黑影的物理性质,然后再去找黑影与李丽脑电波之间的关系……

荒谬!

坐在自己的床上,厉红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她现在除了等着下午去局里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了。不过不知道郑之浩那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应该不会跑了吧?对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说过,如果是发生抢劫凶杀这样的事情,他就不会来这里,那他来这里就是为了

“调查”这些奇怪的事情吗?哼,宗教工作者,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此时正是

“宗教工作者”大显身手的时候,专门搞迷信活动的人一定会借这样的情况来招摇撞骗。他会不会去找李丽?会不会找她让她出钱做个道场什么的?他也不是和尚啊。不行,我得给她发个短信,叫她别上当!

14.卫生间之谜(1)

厉红发完短信,坐在床上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她有点着急,因为如果下午李丽和马贵平的父母领回了那只手掌,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虽然马贵平的案子似乎告一段落,但是厉红的心里反而觉得事情才刚刚开始。她很想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李丽,希望她能够在这里再等几天,不过理由实在是太不 充分,特别是那些

“感觉”、

“直觉”甚至是幻觉,根本没有说服她的力度——人家在北京还准备头七的时候办丧事呢。尽管厉红知道如果强行要求李丽留下,她肯定会留下来的。

一会,李丽回了短信,很简单的几个字:

“知道了。”

厉红放下了心,开始计算时间:今天下午去警察局调查郑之浩的背景和那张符,顺利的话,背景资料当时就能拿到,要是不顺利——例如他的名字是假名—— 那这个线索就会断掉;符上的指纹,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拿到比对结果,因为不知道符上会留下哪个手指的指纹,所以她必须要有郑之浩的十指指纹才可能进行比对 ——该死的,我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这点,现在怎么可能弄到他的指纹呢!

看来自己做刑事侦察的经验太少了,弄到现在,一点点进展都没有。

厉红气得摔了起了枕头。不行,不能就这么离开,要想别的办法:打电话给北京的警察朋友,调查郑之浩背景,现在就干,如果他用的是假名,就找这里的警察以使用假身份证的罪名先拘留他,之后就可以比对指纹了。就这么干!

****************

在北京的警察朋友很仗义,要厉红等大约1小时就能得到结果。厉红看了看时间:10点40。现在她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待,不过她不打算就这么浪费掉,她决定再次证实一下当初在卫生间里的那个感觉,现在她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不会轻易出现幻觉。

104房间已经取消了封锁,尽管没有客人入住,但是凭借警官证,她还是能够拿到房间的钥匙。她来到服务前台,亮出证件,提出自己的要求。

服务台的小姐比较惊讶:

“早上已经有警官拿走了房间钥匙,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厉红的惊讶也非同小可,这里没有其他的警官了啊!当地的调查组已经结案,结案报告下午就会拿到,怎么还会有警官在这里?

“那位警官是男是女?你看他的证件了吗?”

厉红赶紧问。

“是男警官,叫郑之浩,是住在401房间的客人。我还问他怎么住在这里,他说他是北京派来的,我也就没再多问了——他不是警察吗?”

原来是他!厉红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警察!他去104房间做什么?现场已经清理了,如果他是警察,早就应该勘查现场,为什么现在才去?难道现场留下了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哦,他是和我不同部门的同事。”

厉红马上说道——别让这个服务员紧张,她还要看看那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对了,还有备用钥匙吗?我现在就要进104房间,我怕郑警官没在房间里。”

如果他要是搞鬼的话,肯定不会让我进门,我要打他个措手不及。

“有的。”

服务员被这俩警察彻底弄服了,

“不过这是最后一把钥匙了,请尽快归还,还有,最好登记一下——写在这里。”

“好的,没问题。”

厉红边写下自己的名字边装作无意地问:

“你们旅馆夜里走廊开灯吗?”

“哦,不开灯,因为房间内有卫生间。晚归的客人也会有服务员直接领到他的房间。”

“好的,谢谢。”

——这么说,昨天半夜在门缝里看见走廊上的亮光,肯定不是走廊的灯光了。这是个细节。

服务员将带有房间牌号的钥匙交到厉红手里,她捏着钥匙心里砰砰直跳——终于要和他正面冲突了!

一楼走廊很安静,自从出了事之后,已经没有客人愿意住在一楼了。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户,阳光照射进来,使走廊非常明亮。104房间紧紧地关着,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厉红查看了一下房门,上面并没有符之类的东西,之后她又慢慢贴近,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厉红拿出了钥匙——如果他在房间,而我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继而凶相毕露怎么办?我一个人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能把我怎 么样呢?如果他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我发现后肯定会害怕我;再说,我靠近门,他想加害我的话我转身就跑,他肯定追不上——心里有底了之后,她把 钥匙插进锁孔,扭动,门开了。

15.卫生间之谜(2)

104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随着房门的开启,厉红耳边传来象是老鼠挠门的沙沙声,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分辨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卫生间上,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只是门关得严严的,声音很小。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歪着脑袋看一眼卧室的情况。卧室没有人,房间内也收拾得很干净,雪白的床单铺得整整齐齐,窗外照进夏日的阳光,一点也看不出这个房间会带给人不安的感觉。她象个小偷似的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蹑手蹑脚靠近了卫生间。

没错,沙沙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厉红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猫的经历,毛球(猫名)在晚上总想到卧室跟主人在一起,每到半夜就会用小爪子轻轻地挠卧室 门,希望主人能够让它进去。而此时卫生间里发出的沙沙声,象极了毛球挠门的声音,只是声音并不连续,时快时慢,偶尔还能听见金属的撞击声。肯定是有人在里 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厉红深深吸了口气,左手颤抖着放到了门把手上。卫生间门还没被修好,从外面能看见破碎的新木头茬,里面的人肯定锁不上门了。她一定要看看是不是那个家伙在里面捣鬼,哪怕使自己面临危险,她也不会退缩。

一咬牙,她猛地推开了门。

耳边仿佛传来尖利地啸叫,随着房门打开,啸叫声因光线大亮而飞快地逃窜。厉红看见一个人坐在卫生间的空地上,面前是一个约有40公分见方的坑,他握着小铁铲的右手停在那里,抬着头看着她。

郑之浩!就是他,此时他面无表情,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并没有被厉红突然闯进来吓到,反而好像是在迎接她的到来。

“你平常就这样打扰上厕所的男士吗?”

郑之浩看着瞪大眼睛合不拢嘴的厉红,一脸无奈地说。

“你在干什么?!”

厉红被眼前的景象弄糊涂了,

“你在这里挖什么?”

“嘘!”

郑之浩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一会我再告诉你,先让我干完活。”

“不行!”

厉红被郑之浩嘘她的举动激怒了,

“现在你已经被当地警方注意到了,警察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你最好老实一点,现在请你从卫生间出来。”

她决定先把他镇住,不惜撒了个谎。

郑之浩非常诧异:

“这儿的警察注意我了?我干什么了我?没违法吧?”

“是吗?那你是警察吗?你的警官证给我看看,郑之浩是你的真名吗?”

“哦,这个事啊。嗯,我一会跟你说,让我把活干完好吗?我保证我会老实交代,只要你稍等片刻。”

郑之浩软了下来,右手的铲子又要动。

“你别动!”

厉红紧张起来,看着那锋利的铲刃,这东西如果飞到人的脑袋上,肯定会留下超过5厘米的伤口,若是作用在咽喉部位,能致人死命。

“你放下铲子,把双手放到脑袋上。”

“厉警官,我不会用这个袭击你的。”

郑之浩好像有点不耐烦,

“我不会伤害你,我向老天发誓。如果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就不会在那里发号施令了。”

“那你到底在做什么?”

厉红冷冷地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马贵平的死与你有关吗?”

郑之浩抬着头,难以置信地看她:

“马贵平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都不认识他。”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厉红有点不耐烦,这个家伙就是怎么都不肯说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让我一个劲在这里瞎猜,如果你做的事情有很正当的理由,为什么就不能说出来呢?

“我在挖一具尸体。”

郑之浩冷静地说,

“只有等你们警察解除了封锁我才能挖,我干的事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我为我的行为惊动了你而道歉。”

“挖谁的尸体?谁埋下的?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尸体?如果是挖尸体,你怎么只挖这么小的一块地方?”

厉红使劲地忍住自己的惊讶以及好奇,一口气地问,不过从语气里听不出她的好奇,仿佛她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现在我也不清楚这底下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尸体,我也不知道是谁埋下的,但是我用我的方法了解到,这里有一具尸体。我想挖出来看看,也许能解答马贵平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郑之浩边搓着手上的泥边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厉红再次问到。

“我是……”郑之浩停住了不说,好像在那里琢磨着该怎么说。厉红急得差点想冲过去拿那个铲子拍他的脑袋。

“我怕我说了你不会相信,用宗教工作者来概括会比较好。”

郑之浩终于说道,不过说完之后让厉红更生气了。

“行了行了,我不再和你罗嗦了,你现在从卫生间出来。”

厉红觉得自己失去了耐心,得把他交到警察手上,我是问不出来这家伙的真实意图了。这卫生间怎么会有尸体,简直是胡说八道,如果真有尸体,房间里肯定会有气味,即使是埋在这里很久也会因为空间相对封闭而留下线索。

“法医小姐,我的大姐,我求你了,我绝对没有做坏事,这里没有警察什么事。”

郑之浩皱着脸说,好像非常着急。

“对不起,我不允许你继续挖了,这里将被作为现场封锁起来。如果这里以前发生过刑事案件,你最好能跟警察解释清楚你是如何知道的。”

厉红边说边想到,可能他以前在这里做过案,现在他回来是为了取回什么东西,他之前之所以装神弄鬼,完全就是为了引开别人的注意力。好在我决定再来这里看看,抓到了他。

郑之浩看了看眼前的坑,然后放下了铲子,半天才说:

“行,那我就不挖了。不过马贵平的灵魂不会饶过你,你让他永远都不得超升。”

“马贵平已经死了,他已经没有知觉了!”

厉红大叫着,

“我根本就不相信鬼魂,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能够在他面前嚷出来,可算是出了心里的一股恶气,厉红觉得全身都在发抖,因为气愤和激动。

她面前的男人耸了耸肩,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举着双手,要离开卫生间。

厉红也退了出来,指了指卧室。郑之浩顺从地来到卧室,又用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她,摇了摇头。

16.奇特身份(1)

尽管厉红没有武器威胁到郑之浩,但他此时好像也非常配合,老实地坐在床上,抽着烟,一脸心思重重的模样。

“现在,你最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确实如你所说没有威胁到任何人,甚至能够找到马贵平死前奇怪举动的原因,我们可以不惊动当地警察。”

厉红站在他的面前,心平气和地说。刚才冲他嚷过之后,让她心里舒服多了。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厉红觉得象是抓到了他的把柄,这下他应该会老实交代了。

郑之浩没有说话,依然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你听见了吗?”

厉红又问道。

“听见了。”

郑之浩沙哑地说,

“我是在考虑,如果告诉你事实,你会相信多少。”

“你先说给我听听,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呢?如果是事实的话。”

“你刚才已经告诉我了,你根本不信鬼魂之说,你认为那不是事实。”

“……”厉红现在开始相信自己当初的判断了,他确实应该是一个有妄想症状的精神病患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如此关注他调查他,都白费劲了。

“是不是?如果你不相信鬼魂之说,那我下面想告诉你的事情,你都会认为是不可能的。”

郑之浩说道,

“我倒不是为我自己担心,你说的警察在路上,其实就是蒙我,他们确实可以拘留我,但现在面对你,我认为最好不要把事情弄僵,我只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我配合你的工作,你也配合一下我,两不干扰。”

厉红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象一个横加干涉别人私事的令人讨厌的家伙,不过这念头转瞬即逝,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干涉,谁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你跟我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厉红问道,

“我不是在审问你,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毕竟我是受我朋友之托来这里调查马贵平的死因,因此对同样关注此事的陌生人,我需要了解原因。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好吧,我就跟你说吧。不过我说了之后,不管你信不信,你最好还是继续做你的事,我保证不打扰到你,而如果你还是继续干涉我——我不是威胁你,我有能力摆脱你——那我就会用我的方式继续调查,并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郑之浩盯着厉红的眼睛说,眼神里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寒冷感觉。

厉红愣在那里,心里觉得又可笑又可气,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北京的警察朋友打来的。

“要我回避吗?”

郑之浩问。

厉红冲他摆了摆手,接了电话,

“喂,我是厉红。”

“厉老师,我是小贾啊,你让我查的人,有点困难啊。”

对方说道。

“怎么呢?”

“我们查到全国登记有623个叫郑之浩的人,其中男性577名,年龄在25到35的有289名,我们还需要一些别的线索才行呀。”

“哦,好的,你稍等。”

厉红冲郑之浩指了指床,要他呆在这里,她去外面接电话。他点了点头。

厉红来到走廊上说:

“此人北京口音,应该是汉族或满族,身高175左右,你再筛选一下。”

“好的,等会啊。”

厉红在走廊上来回走着,等待消息。

“喂,”那边说话了,

“现在还有42个人。”

厉红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他还有什么特征呢?啊!对了,身份证号!我真笨,他在旅馆登记的时候会留下身份证号的。

“小贾你等会,我把他身份证号一会给你发过去,我才想起来他登记的时候会留下。”

“咳!厉老师啊,你看你这弯子绕的,不过你没当过警察,我也就不说你了,呵呵。”

“真不好意思啊!一会给你发短信。”

匆忙挂断电话,厉红又到服务台查询他的身份证号,服务台的小姐越来越迷惑,不过厉红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家伙还在屋里等着呢——他说的事情是他说的事情,我还是需要证实他的身份,两者并不冲突——现在越来越接近他的真实身份,让她有点兴奋。

16. 奇特身份(2)

厉红给警察朋友发了身份证号的短信,并同时要求将调查结果短信告知,倒不是因为不想接电话,而是想继续对郑之浩进行审问。她回到房 间里,经过卫生间时,并没有往里看一眼,而是直接来到卧室。郑之浩没有逃走,也没有继续挖掘的工作,依然坐在床上耐心等待,只是抽了不少的烟,让屋子里烟 雾缭绕。看样子他确实是想与我合作了,厉红想,他认识到跟我装神弄鬼没有好处,老实多了——好吧,那我就来看看他都会跟我说些什么。

“对不起。现在我们继续吧。”

厉红轻快地说,现在她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心情非常好,

“我能开窗户吗?屋里太呛了。”

“先别开,把窗帘也拉上吧。”

郑之浩说。

厉红怀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

“别紧张,我不会害你,也没有什么企图。”

他有点烦躁地说,

“你要信任我,我现在不是你的囚犯,应该说我是和你同一个战壕的朋友——其实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不对吗?都是为了调查马贵平自杀的动机和过程。而 你现在却费这么大劲想弄明白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以及我为什么调查的进度会比你快,掌握到一些你不了解的事情。”

厉红点了点头。确实,自己好像并没有把真正的调查重点放在马贵平以及事件本身,因为事情看起来是那么简单,因此她也就放松了对事件本身的调查,转而对郑之浩的身份、目的纠缠不休。对了,还有那些夜里发生的让人不安的怪事,让她对郑之浩有了先入为主的

“不是好人”的印象。

“好吧,我信任你。”

厉红终于说道,

“我希望能和你分享情报。”

说着她拉上了窗帘。

房间暗了下来。一瞬间,她感觉郑之浩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察觉的笑容。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犯罪分子都是狡猾的,而我却愚蠢地说要信任他。

“现在,你坐在这里,有什么感觉?”

郑之浩问道,好像他并不急于把情报共享出来,而是要耍她。

“什么有什么感觉?”

厉红说,

“我现在等着听你说你是什么人以及你此行的目的。”

“别着急,我会说的。”

郑之浩安慰似的说道,

“我现在想问你呆在这个房间里的感觉。如果你感觉迟钝,可以到卫生间里感受一下。”

“什么叫我感觉迟钝……”厉红又要被激怒了,但是马上感觉到这个房间真的和刚才有一些不同。是什么不同呢?她说不上来。她也承认自己那天下午独自一人在卫生间里的感受非常不好,可这又说明什么?难道他也有那样的感受?不是幻觉吗?

“你想知道我哪类感觉呢?”

厉红平静地说,

“我确实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是在一个刚烧死了人的狭小房间内——我指卫生间——有不安的感觉难道不正常吗?”

“可你是法医,你应该见过很多类似的场面,当时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郑之浩咄咄逼人地问道。

厉红又回忆起自己当法医后头一次执行任务的情景,除了那次,自己还真没有过浑身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哪怕面对被肢解的残尸或者腐烂发臭爬满蛆虫的腐 尸,她的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她把自己这种会被人当作变态的行为称之为麻木。但是为什么就这次会冒出不安的感觉呢?注意,是不安,而不是恶心的感觉。这么 说起来,还真的很奇怪。

“可这又说明什么呢?毕竟死者是我好朋友的老公。”

厉红说道,

“这和平常出现场勘察尸体还是会有不同。”

“不,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你和他不熟,你称他为死者。”

郑之浩说。他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

“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不是来自死者,而是来自房间本身。”

房间里陷入沉默。

厉红不想回忆那感觉,但此时,她还是觉得心里发毛,因为那感觉又来了,再次象蚂蚁一样爬满了她全身,并慢慢吞噬她颤抖的心灵。她觉得有一个人正站在她身后,那人有长长的头发,长发把脸完全遮挡,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他还有眼睛的话。

她猛然回身,什么都没有,没有人。

“你感觉到了……”郑之浩轻轻地说,

“它出现在你背后。”

“是什么东西?”

厉红声音有点发颤地问。

“它就是你并不相信的鬼魂。”

郑之浩一字一句地说。

不可能!厉红心里对自己说,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他怎么可能会看到鬼魂!

突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把她吓得一激灵,之后零声响起,收到了一条短信。

“不好意思。”

厉红感觉自己一下回到了现实世界,赶紧拿出了手机,是警察朋友小贾的短信:

“郑之浩,1972年出生,软件工程师,2005年7月23日死于7.23特大交通事故。死亡证签发单位,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身份※▲←^”,后面是一堆乱码。

厉红猛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阴暗的房间里,他的面容突然显得并不是那么真实,依然萦绕在房间内的袅袅烟雾似乎正慢慢幻化出一个个奇怪的影像,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面对一个人,而是面对一群……

18.灵魂-猎人(1)

“你还好吗?”

郑之浩靠了过来,想搀扶她。

“别碰我!”

厉红好像发了疯一样,急速退到墙边,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冷静点,冷静点……”郑之浩轻轻说,

“我不想吓你的,是你想了解事情的真相。”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声音颤抖,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是鬼吗?”

郑之浩哑然失笑:

“我当然不是鬼了,你怎么会认为我是鬼。不过这屋里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才让你感觉很不好。”

说着他又环视了一下这个不大的房间。窗外的日光被云遮挡,让拉着窗帘的屋内更加阴暗,再加上没开灯,让房间里有阴森恐怖的味道。

厉红也看了看房间,这下更说不出话来,只举起手机给面前的这个男人看,她小心地躲避着他,生怕会碰到他。

郑之浩看见了短信,笑了起来,但很轻。他也不说话,只是突然拉住了厉红的手,把她吓得叫了一声,手机也摔在了地上。

“嘘!别叫,你现在能感觉到我手上的温度吗?还认为我是鬼吗?我只是用了这个身份证而已,我不是鬼!”

郑之浩几乎是在她的面前说话,她也感觉到了他温暖的气息。不过还没有男人离她这么近跟她说话,让她非常不习惯。她推开他,拣起手机,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对不起。”

她说道,

“那你现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的真名,你到这里的目的——难道真的是鬼把马贵平害死的吗?”

“现在我还不确定。”

郑之浩说道,说着拉开了窗帘,

“现在你相信了,对吗?也就不用拉着窗帘了。”

窗外的阳光再次洒进这个房间,一瞬间,让厉红觉得自己死过又活了过来。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同时也看见了他的影子。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机械了,傻了。

“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这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你的生活。”

郑之浩说道,

“只是这几天晚上我会在你的门上贴东西,你不要撕掉,也不要出门,就会没事。”

她的心里动了一下。她确实很想离开这里,不去管刚才出现的幻影以及那些吓人的感受,就象他说的那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她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是现在,她就已经对自己以前勘察现场、解剖尸体的举动发生了奇妙的排斥反应。刚才发生的事情会让她寝食难安,甚至无法完成今后的 工作。

就这么离开吗?这么接近真相的时候,要离开吗?她不停地问自己,虽然刚才她并没有亲眼见到他所说的不干净东西,但她确实感觉到背后的冰冷目光以及强 烈的敌意,还有在他身边出现的、象是一群分不清面目的人一样的景象。那就是鬼?那就是让马贵平点燃火焰烧死自己的不可思议的东西?昨天晚上看见的怪事,也 是鬼怪造成的?可为什么我有危险呢?什么危险?

算了,别管了,随它去吧,跟李丽赶紧离开这里,继续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不行,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马贵平(死),为什么是我(有危险),为什么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知道这些。我是胆小鬼吗?我为什么要害怕?难道只是奇怪的幻象以及不好的感觉就把你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要跑开?你以前的胆量呢?

她想起了自己在医学院上学时的生活,在当新生的头几年里,她确实为难以习惯难闻的福尔马林气味以及克服对存尸柜的恐惧而烦恼,也确实为看见冰冷坚硬 发青的尸体产生不好的联想而心悸。但她没有放弃,她花了两年时间努力让自己平静、习惯、麻木,让自己的手术刀切开布满尸斑的尸体,让自己拿着格里格锯去劈 开已经剥去头皮的颅骨,还让自己成为系里有名的

“厉大胆”。你以前是怎么做到的呢?而现在,你就要拍拍屁股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走开吗?

未知的才是令人恐惧的,现在当她真的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的时候,她应该不会恐惧才对。她对自己的决定非常高兴。

“我哪儿也不去。”

她对他,好像也是对自己说,

“我要知道真相。”

19.灵魂-猎人(2)

郑之浩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很不讲究,虽然有着漂亮的面容和乌黑如云的短发,但却穿着简单的制服式浅蓝衬衫和略显肥大的裤子,配上一双并 不得体的高跟鞋,一眼就让人觉得她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可能她还不会化妆,他想,也许她全部的化妆品就是几支唇膏,这与她的年纪太不相符。郑之浩以前也曾 经和不少女警官打过交道,即使是经常站在街上的女交警也不会任自己的脸蛋在阳光下衰老,而她虽然有着这么漂亮的脸蛋和白皙的皮肤,但似乎却并不在意去保 护。她的眼睛很动人,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清澈的眼睛正坚定地看着自己,郑之浩从这双眼睛里看见了她的心,一颗清澈透明的心。

我该把她拉进来吗?他犹豫了。

我的存在,对她的信仰该是多么大的打击,我让她真正重新看清了世界。不过你有权利这么做吗?你会给这颗清澈的心带来什么?我的世界是黑暗的,她与你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你忍心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让这个本该有着幸福生活的人从此难见阳光吗?

“你怎么了?”

她问道。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她正望着自己,一脸好奇。我该怎么做呢?我已经数次要求她不要干涉这件事,但好像事与愿违,反而让她越来越有兴趣。肯定不会是因为她所面临的危险,她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有多严重。

“你确定要继续追究下去吗?现在这个事情已经到了你无法控制的地步,一旦你陷入其中,可能会让你无法退出。现在是退出的最好时机。”

郑之浩对她说。

“我说过我不会退出,”厉红一脸严肃,

“你现在想反悔了吗?你说过要全部告诉我。”

他看见她皱起了眉头。那眉毛虽然没有经过精心修剪,但却长得恰倒好处,而且有着优美的形状……

猛然间,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想该如何把事情告诉她,反而却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让他有点尴尬,觉得自己象是一个没有见过漂亮女人的乡巴佬。

他干咳了一声:

“好吧,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不过边挖边说比较好,会比较快。”

“那你先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尸体的呢?不是人类的尸体?”

“我用我的方法发现的,但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以后有时间慢慢说。”

郑之浩说着向卫生间走去,

“那里确实埋的不是人类的尸体,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要挖出来才知道。”

“谁埋下的呢?”

厉红跟在他身后问。

“不知道。如果可能,我们可以去查先前这个房间里住过什么人。他为了埋下这个东西,用强酸破坏了水泥层和防水层,挖开了夯实的三合土,费了很大的力气。”

就像是放电影,郑之浩的话让厉红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在昏暗的卫生间,一个有着长长头发的人站在那里,右手拿着一团黑色的物事,低头正看着地上的 洞。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也让人分不清他是男是女。这个画面象照片一样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如同她以前亲眼见过一样。那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然后没有征兆地突 然发现了她,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打了个冷战,被画面中那诡异的人所散发出的阴冷所感染。怎么又是这家伙?刚才她在背后所感觉到的鬼魂,与画面中的人是那么相象,是同一个人吗?

郑之浩已经走进了卫生间,现在他又拿起了铲子,丝毫没有理会这个诡异房间里的不详气息。

厉红站在门口,抬头打量这里。她不打算走进去,尽管她不承认这是因为害怕,她也不想把手伸进那个黑乎乎的洞里,这让她很反感。现在这个卫生间已经被清理,原先凌乱摆放的物品已经被放置整齐,只是天花板被熏黑的部分还留在那里,并且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糊味。

“你估计要挖多久?”

厉红问道。

“不知道,估计不用太久,他应该埋的不深。”

郑之浩边使劲挖边说。

“那我准备好听你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哦,好吧。”

郑之浩停了一下,应该是在思考该从何处说起。半天,他动了一下铲子,说道:

“我真名叫杨云辉,是猎灵人。”

“哪儿的人?列岭人?”

“不是,是打猎的猎,灵魂的灵,叫猎灵人,就是抓鬼的。”

“啊?”

厉红张大了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部香港鬼片,片中的主人公离她那么遥远,而自己仅仅是一个看客。什么都不用做,拿着爆米花等着看结局就行了。她略有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是不相信还是没想到?”

郑之浩继续挖,边说边检查挖出的土壤。他已经挖了大约有20公分深,土壤是深黑色的,非常潮湿,而且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是没想到,而且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职业。”

厉红说道,然后看了一眼他挖出的土壤说,

“这是有机物高度腐败后形成的土壤,大约已经形成了一两年,看样子你的判断没错。我还是继续叫你郑之浩吧。”

“嗯,行。我想我们快挖到了。不过应该只剩下骨骼了。”

郑之浩说,而且把土壤凑近鼻子闻了闻,

“应该是10个月前埋下的。”

“你继续说。”

厉红提醒他。说着,她又小心地望向那个坑,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坑里冒出来,有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如果突然有一只惨白的手从坑里伸出来,她也不会有多吃惊。不管是什么东西被埋在这里,埋葬者的意图都令人恐惧。

“我从事这个职业已经有大约5年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感受到此地有着异常强大的灵魂场。”

郑之浩加快了挖掘的动作。由于卫生间比较闷热,他出了很多汗。

“所谓灵魂场,就是由异常灵魂所形成的特殊磁场与气场。我说的气,你可以理解为类似气功的那种特殊能量场。”

“你能感受到灵魂场是吗?”

厉红忍不住问。

“是的,就如同我体内有感应器一样。异常灵魂不同于普通灵魂,正常死亡而形成的普通灵魂不能长期保留,因为它的能量有限,所形成的灵魂场非常小,一般是感受不到的。而异常灵魂由于各种原因,形成时就具有很大能量,所以它的灵魂场不同一般。”

郑之浩歇了会,继续说,

“关于灵魂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现在只说马贵平的事。我感受到这个灵魂场之后,直觉告诉我这里会发生不平常的事,于是我就赶来。同时,因为我是 猎灵人,我也希望能够收服这个灵魂。我到来到这里的时候,马贵平已经死了,而且死得莫名其妙,但我一进到这个卫生间,就感觉到这个强大的灵魂场就是出自这 里。所以他的死不会那么简单,一定是这个灵魂场影响了他。”

“灵魂场怎么影响到人呢?”

厉红有点想不明白。如果说灵魂是具有能量的一种能量物质,那形成相应的能量场是很正常的,只是目前没有仪器和方法能够检测到这种特殊的能量。但能量场怎么能影响到人的心志呢?

“这种能量并不是纯物理能量,”郑之浩抬头跟她说,

“它是一种意志能量,明白吗?反正你就理解为……嗯,怎么说呢……你就理解为具有思维能力的能量就行了。其实它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厉鬼。”

厉红点了点头。其实她一点都不明白,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完全就是陌生的,她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专门和鬼魂打交道的人,越来越象是电影了。

“那这个异常灵魂场(她不愿意用厉鬼这个词)对马贵平做了什么呢?”

厉红又问。

郑之浩举起了左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右手放下小铲子,慢慢伸进了那个坑,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厉红随着他的动作,莫名的紧张起来,不知道他会从坑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20.突袭

郑之浩已经把手伸了进去。他并没有像厉红平常勘察现场那样,戴上手套,然后像考古一般慢慢地将浮土刷去。他此刻就像个农夫,用手在土壤中翻找着,最后从坑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厉红看不清楚他拿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这让她非常好奇,极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是什么。然而好奇的感觉没有持续几秒,她就被身上的一个感觉所打断,她觉得有东西正轻轻抚mo着自己,先是从后背,然后绕到前面,从头到脚地抚mo。

怎么回事?她四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难道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她闻到了身边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腥臊味,就象是在动物园的狼窝, 这让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见郑之浩正慢慢清理刚掏出来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感受,于是就没想惊动他,只用双手抱着双臂使劲摩擦了几下,希望 赶走这突如其来的抚mo。

可是,这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她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正被某种神秘气息推开,在她的身边徘徊穿梭,冰冷的寒气与缠绕在肌肤上的湿气正形成一道黑色的阴影,慢慢将她包围,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正在向她的胸口压过来,并且挤压着她的肋骨。

是什么东西?!厉红慌乱起来,她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但是那力量好像已经控制了她,她的挣扎完全不起作用。没有东西在她身边,现在她只依靠着门框,但一定是有她看不见的某种东西缠绕住了她,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她想开口对郑之浩说话,让他帮帮自己,但是她做不到,她的嘴巴已经被捂住,一张看不见的手掌正紧紧压在她的嘴上。她的双手双脚也越来越僵硬,那冰冷 的气息已经完全笼罩了她,让她完全动弹不得。她害怕起来,极力想摆脱这股神秘力量,不过是徒劳的。她想引起郑之浩的注意,挣扎着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是这 股极大的力正在越收越紧,她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的心脏快速跳动着,血液已经冲到了脑门,太阳穴鼓动着,并带来一阵阵的清晰的疼痛感。她的大脑对面前的状况无能为力,她对自己的身体下令,使劲挣扎,摆脱这力的束缚,逃脱出它的控制。

终于,可能是郑之浩察觉到他面前的厉红完全没有了声息,猛然抬起了头,才发现她正努力挣扎。此刻她的脸憋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神色,想张口大叫,但却只能紧闭嘴巴。她就象被人劫持,或者说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紧紧缠绕。

他暗叫不好,立即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伸出右臂,捏了个剑诀,对着厉红大呼一声:

“破!”

厉红看见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她大喊,但是却完全没有听见郑之浩的喊声。她觉得围绕自己的束缚小了一些,但是却并没有离开。她还是喘不上气,不 过总算有一只手能够移动。她伸出那只手,想去拉拽卡在自己脖子和嘴上的东西。然而她什么都抓不到,反而让指甲在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郑之浩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只抓伤她自己的手,然后抱住了她。随着他一声大喊,额头青筋尽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厉红扛了起来,但是却摇晃着仿佛无法承受她的重量。他扛着她向卧室走去,边走边飞快地念叨着什么。

厉红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拼命想从嘴巴和鼻子呼吸,不过就如同胸口有块大石头,肺部根本无法舒张开来,她正在失去意识。厉红最后一眼看见了他的脚, 然后,终于看见了缠绕在自己身上那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象是一条粗壮的尾巴。她的大脑正在死去,眼前全是金星围绕,耳朵也开始疼痛,身体开始慢慢软了下 来。

她晕了过去。

21.厉红

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林小叶就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她只有7岁,虽然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但却还住在幼儿园里——她已经快有两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了。 她现在还记得最后一次妈妈送她上幼儿园的情景。妈妈站在树边,树阴遮挡了她的脸,让小叶看不清她的表情。如果当时小叶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那她一定不 会奔向其他小朋友。从那以后,幼儿园成了她的家,虽然幼儿园老师对她特别好,但她还是想念妈妈。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呢?这是她想得最多的问题,我没有不乖啊,也没有淘气,老师教的东西我也认真去学,但是妈妈还是不来接她回家。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家。家里只有妈妈和新爸爸,但是每回见到新爸爸,她都会非常害怕。妈妈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后,总是冲着醉醺醺的新爸爸大嚷。她害怕妈 妈生气时大叫的模样,连头发都披散开来,但是她更害怕新爸爸那硬硬的胡子,还有他粗糙的手掌。她告诉过妈妈,小叶不喜欢这个新爸爸,但是妈妈只能苦笑。

幼儿园的老师带着小叶四处寻找妈妈,老师们把她打扮得非常漂亮,希望见到她妈妈的时候会让这位狠心的母亲动心。不过他们再也找不到妈妈了,即使来到妈妈的老家,也没能找到她,所有认识妈妈的人都告诉老师说,她死了。

小叶就这样继续住在幼儿园里,象一只被遗弃的小猫。老师们虽然继续照顾她,疼爱她,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所以到过年的时候,冷冷清清的幼儿园就只 有她一个小朋友了。她不愿意去任何一个老师家,因为她不愿意让老师不高兴,而且她还要继续在幼儿园里等她的妈妈。她相信妈妈一定会来接她。

幼儿园里安静极了,天已经完全黑了,看门的老爷爷正在自己的屋里做饭,饭做好了就会来叫小叶。她孤零零地坐在教室里,在面前的图画纸上画着妈妈的容貌。

也许是太安静了,小叶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地叫个不停,让她不能集中精神回想妈妈的样子。她放下蜡笔,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支起自己的小脑袋,看着窗外,发起愣来。

园子里黑沉沉的,已经看不见木马、跷跷板和滑梯了,但她知道那些东西都在那里。新来的小朋友非常喜欢它们,而小叶总会让他们先玩。每当她看到其他小朋友摔在了地上,他们的妈妈或者是爸爸都会跑来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她的心里就会有种被针扎的感觉。妈妈呢?我的妈妈呢……

小叶哭了起来,非常的伤心。平时的她,总是那么懂事那么听话,可是这个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小叶,自己在哭吗?”

一个声音从小叶的背后传来。

“妈妈?!”

小叶难以置信地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吃惊地回过头。果然是妈妈,她正站在小叶的身后,脸上满是爱怜与喜悦,看见了她心爱的宝贝。

“妈妈!”

小叶哭着奔了过去,扑向了妈妈,

“妈妈、妈妈你好狠心啊……”眼泪鼻涕让她说不下去。

妈妈蹲了下来,紧紧抱住了她,然后又仔细地看着她,抚mo着她,同时在喃喃自语:

“我的小叶长高了,更漂亮了。”

“妈妈你怎么才来啊,我都想死你了!”

小叶泣不成声地说。

“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这次是专门回来看你的。”

妈妈轻轻地说。

“妈妈带我回家吧。”

“妈妈去的地方是不能带小叶去的。”

妈妈伤心地说,

“妈妈只能来这里看看你。”

小叶又要哭起来。

“小叶莫哭,一会就会有个老爷爷带你回新家。你要自己好好生活哦!”

“我要妈妈!”

妈妈轻轻推开了小叶,扭过头去,好像在掩饰即将流出的泪水。她不再回头,身上渐渐显出了白色的光芒。

小叶愣在那里,她不知道妈妈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带她回家。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不见了。

教室的门响了一声,最喜欢小叶的老师出现在门口,她看见小叶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满脸泪痕,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身后是一位白发苍苍但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向小叶走去。

他摸着小叶的脑袋,象是在对小叶说,也象是在对虚空说:

“今后你就不叫林小叶啦,你穿着红衣裳,以后你就叫厉红吧!”

小叶抬头看着老爷爷,轻轻地重复:

“厉红……”

22.清醒

厉红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四周很安静。她睁开眼睛,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她想转头看看别处,但是头很疼,让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她不再动,只是静静地躺着,觉得脑袋和身体已经 分开了,身体其他部位还没有知觉。她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只记得自己回到了21年前,站在幼儿园教室里的情景。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这个事 了,关于被领养、改名的事,这些尘封的往事,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她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的情景。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了那条粗大的尾巴,还是仅仅只是她的幻觉。因为她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根本来不及思考。应该是郑之浩救了她,不过现在他在哪里呢?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觉得床很软,枕头也很低,应该还是在104房间的卧室里。这让她心里有点紧张,在这个房间里,她总是觉得自己非常无助与渺小。现在她醒了,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除了脑袋依然很疼之外,她没有其他不好的感觉。

厉红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在104的卧室里,不过房间显得很明亮,除了窗帘大开之外,窗户也被打开了一扇,现在她能从窗户看见外 面的小湖,还有湖边一个铁艺的秋千。周围没有人,夏日的阳光带来阵阵暑气,房间里也显得很热,整个旅馆都陷入了夏日午后的庸懒之中,这让她觉得自己刚刚午 睡醒来。

郑之浩去哪儿了?他挖出来的东西呢?我还会不会有危险?虽然头很疼,但我觉得这并不妨碍我继续工作。我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厉红在床上愣了会神,然后下床。现在要赶紧找到郑之浩,这家伙会不会逃跑了呢?她又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衬衫的领口,还好,都扣的好好的。她穿上了自己的高跟鞋,然后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让她奇怪的是,这个房间已经没有了当初咄咄逼人的气势。现在整个房间都显得那么安静自然,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走到窗边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地上的瓷砖已经被放回原处,只是周围还有没被清理干净的黑土颗粒,其他一切还是保持原样。她看了看洗手池,里面有些细微的尘土颗粒,看样子郑之浩应该在这里洗过手,然后带着他挖的东西离开了这里。

卫生间也显得非常安静,即使不开灯,也没有让人心悸的感觉。现在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能够见证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幸的,只有天花板的烟垢以及被破坏的卫生间门锁了。

厉红难以置信地四处查看,她想找到自己晕倒前这里发生事情的蛛丝马迹,但除了那些黑土颗粒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她略微放下了心,在洗手池前照了 照自己的样子。头发很乱,脸也有点脏兮兮的。她弯下身子,打开了水龙头,拿冷水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把。冰冷的水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猛然间,她觉得自己刚才在镜子前弯下身子的一瞬间里,似乎看见了其他东西,只是那东西躲在她身后,在镜子中只显露出很小的一个角。她的脑袋嗡地一声,马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听着流水哗哗的响声,动用自己全部的感官细胞去感受身后的动静。

没有不详的气息,也没有当初被监视的感觉,如果不是刚才那么不经意的一瞥,她完全没想到这样也能看见古怪的东西。虽然现在她的神经要比以前坚韧了许多,对看见奇怪的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但那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影像,还是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小心地抬头,看了看镜子——什么都没有。她回过身来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厉红镇定了一下自己,然后继续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梳理自己的头发。之后,她走出了卫生间。这些怪事已经不能让她心神大乱了。

现在该怎么办?找郑之浩吗?怎么找呢?不找到他,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使她非常不愿意,但还是需要当面向他道谢。唉,这几天日子过的,实在是令人难忘。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首先,各种奇怪的事情,与这个104房间有关,而不是与当事人有关,这已经从郑之浩那里得到了证实。现在郑之浩已经带着他从这个房间里挖出的东西离开了,于是现在调查的重点,就应该放到他挖出的东西上。

其次,我现在有危险,而且是生命危险,那个神秘的气息就是要置我于死地。但是我不能确定,那神秘气息是因为我在这个房间里的原因,还是因为挖出的东 西,再或者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要置我于死地。如果是因为房间或者是我个人的原因,那现在它可以很轻松就干掉我。但是目前除了镜子里的影像之外,还比较正 常。也就是说,那个神秘气息与被挖出的东西,有很大关系。

第三,昨天晚上出现的怪事,也与这里的灵魂场有关,而且这个灵魂场与那个神秘气息,应该也有一定的联系,只是我还不能确定。但是它对我有很大的敌 意,它同样也想干掉我,不过因为郑之浩在门上贴了东西,也就是我早上发现的那个符保护了我,让它无法进入我的房间——真不知道那个趿拉布鞋的玩意进到我的 房间,会是个什么景象,不敢再想了——那这么说,郑之浩对我的警告是善意的。

第四,郑之浩这个人……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人家的警告是善意的,而且他还救了她,可是自己却依然不相信他。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厉红,因为郑之浩总是显得这 么神秘古怪,当然让她对他有所怀疑。不过同样的,这也与郑之浩的工作性质有关,他不可能逢人就说自己是抓鬼的,特别是对有警方背景的厉红,更是要小心谨 慎。

厉红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唉,宗教工作者,这家伙。

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郑之浩,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呢,还有他的工作,以及关于鬼魂的事情,她有太多的事情想知道了……

23.骨骼(1)

厉红走向服务台还钥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了。服务台的小姐接过钥匙,确认了她就是厉红警官后递给了她一张纸条,说是401房间的客人留给她的。纸条上寥寥几笔,字写得很好看,但是看出来写得很匆忙:厉警官,本人因急事外出。请在房间内等我,有要事告之。——郑之浩。

厉红向服务员道了谢,然后决定照纸条上的吩咐去做,回房间等他,只是不清楚要等多久。现在肚子有点饿,她得给自己弄点吃的。就在厉红问服务员有没有 方便面卖的时候,李丽与马贵平父母正好从楼梯下楼。厉红这才想起他们下午要去警察局去办事,而自己本来也要随他们一起去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不管他是叫郑之浩还是叫杨云辉,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太大分别,只要他能揭开谜底就行。

厉红没有向李丽透露自己在忙什么,只是询问了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李丽的父母似乎很着急,他们决定明天或者后天就走。李丽对厉红还不准备回北京感到惊讶,同时也为自己把厉红硬拉到这里感到抱歉。送走了他们,厉红回到了自己房间。

直到下午4点半,郑之浩才回到旅馆。敲门的时候,厉红正躺在床上看书。

郑之浩进门了,满头大汗,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他要了杯水大口地喝着,并简单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还没等厉红问他,郑之浩就将塑料袋递了过来:

“这就是我从104卫生间里挖出的东西,你看看。”

厉红非常好奇,马上忘记了自己的问题还有要向他道谢,接过袋子打开来看,原来是一副动物骨架。

厉红将骨架仔细地铺到了地板上,看了又看。郑之浩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

“这是一副猫的骨架。”

厉红说道,并同时将头骨拿了起来。她戴着手套,完全就象是对待能够作为呈堂的物证,摸着它的牙齿。

“这只猫应该有6、7岁的年龄了,不过不大象普通的品种,头骨较小,四肢较长。”

“嗯,我出去就是为了调查这骨架的。”

郑之浩说道,

“这是一只暹罗猫的骨架,年龄在7岁,牙齿已经开始有老化的迹象。你再看看颈部。”

厉红拿起了颈部的骨骼。因为骨骼已经完全被打乱,所以她挑了半天才拿出那几块骨头。拿在手里,厉红觉得这些骨头还是热的,完全不像平常工作时与她打交道的人骨。她仔细地查看这几块骨骼。

“有利刃切割的痕迹。这只猫应该是被人用利刃切开喉咙致死的吧?”

“差不多吧。当时我挖出整副骨架的时候,能够看出它被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同时我另外还挖出了一些角质的爪子,爪子有折断的情况。也就是说,这只猫被埋的时候,尽管已经被割开了喉咙,但它还没有死,它还在挣扎,试图爬出来,挣扎了很久。”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啊!”

厉红说道,

“即使是以人类的肺活量计算,从割开喉管失去氧气到大脑死亡,也就是能坚持4、5分钟,猫的肺活量多大我不清楚,但我觉得它应该不会还能有这样的力气,特别是受到那样巨大的创伤。”

“你别忘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郑之浩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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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喝多了, -彭小仙- 给 彭小仙 发送悄悄话 (199 bytes) () 12/23/2015 postreply 13:57:54

后来呢? -笑含- 给 笑含 发送悄悄话 笑含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2/24/2015 postreply 10:30:19

一贯的风格: -彭小仙- 给 彭小仙 发送悄悄话 (238 bytes) () 12/25/2015 postreply 18: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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