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蜗牛有爱情》作者:丁墨 (五十一) ~~ (五十五)

来源: 大独狼 2015-10-08 10:46:52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25120 bytes)

第51章

临近中午的时候,季白告辞了。许诩把他送到楼下,两人想起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都有点想笑,又有些舍不得。

“那……再联络。”许诩朝他挥挥手。

季白直接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楼道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季白也不管,低头凝视着她:“你家人都很好。”

“那是自然。”

季白眸中升起笑意:“我刚跟你父亲提过了,十一跟我回北京吧,见见我家里人。”

许诩看着他。

她知道他这样是出于礼节——因为今天已经见过她家人了。

“今天遇到我爸他们是意外,你不必太在意,不用这么快。”

季白盯着她笑:“早晚都一样。”

许诩脸又有点发热了:“离十一还有好几个月,到时候再说。”

其实季白倒不是急,毕竟两人刚开始不久,之前也都没想过见家长的事。

只是按照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既然已经在人家姑娘长辈面前有所承担,理应也让她获得自家长辈的认可,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在他这里,不想让她有一点点屈就。

——

许诩回到楼上,许隽去厨房切西瓜了,只留父女俩在客厅。

许诩在父亲身旁坐下:“怎么样?”

许父看着她慈爱的笑:“很好的小伙子,机敏老练,坦荡稳重。你的眼光比许隽好得多。”

许诩还没答话,厨房的许隽扬声喊道:“爸,你这也太偏颇了。我才是你儿子啊。而且这才见第一面,有必要这么高的评价吗?”

三人都笑。笑罢,许父温和的说:“你哥哥说得对,我对他评价很高,但也只是第一印象。让我有所疑虑的是,他的家庭背景有些特殊。

中国社会首先是权力型社会,其次才是经济社会。即使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有一小部分人,站在这个社会的权力顶端。

如果一个人,从小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从小就能更轻易比其他人获得很多东西,他的心态、他看到的东西,肯定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许诩,你是学心理学的,你很清楚人的成长环境,对性格和价值观的影响。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干涉,但是我希望你今后一定要好好斟酌,他是否能一直平等的、尊重的忠诚于你、爱护你。”

许诩想了想,点点头:“我现在不能确定说,我们一定能走到最后,因为任何感情都是有风险的。但家庭对他的影响,不会是任何问题。因为他远比我们更早意识到这一点,那时候他才十八岁刚上警校。

爸,你见过有几个男人,能够在那样的年纪,放弃祖辈的蒙阴,放弃从小熟悉的成长环境,选择一条他那样的人从没有过的人生道路?并且不是以叛逆、颓废、消极的方式,而是积极的、独立的、坚韧的。”

她眸中升起一丝柔色:“爸,他真的很好。从概率上来说,我这辈子也许就能碰到一个这样的人,我一定要把握住。”

爸,哥,他是灼灼珠玉在侧,即使在爱情里懵懂如我,也不舍得错过。

——

下午的时候,父亲和哥哥都走了。许诩收拾完屋子,给季白打电话。

季白正在小区里跟几个朋友打网球。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夕阳斜斜照在红胶运动场上,明亮又绚烂。季白听到手机响,招呼另一个朋友过来代替,径自走到场边。

“他们都走了?”季白含笑问。

“嗯。”许诩也忍不住笑。好像有了昨晚的亲密关系后,两人讲话的味道都不一样了——有一种只有彼此能体会的缱绻在里头。

“吃饭了吗?”季白问。

许诩答:“刚吃过,你呢?”

“也吃了。”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季白声音柔了几分:“……还痛不痛?”

许诩一怔,脸颊有些发热:“唔,还好。”

季白就轻轻笑了一声,也不讲话。

这让许诩更加默默的发窘,嘴里却淡淡的转移话题:“你在忙什么?”

季白抬眸望着身后的球场:“许诩,要不要过来陪我打球?”

——

季白在这个小区住了好几年,跟一些邻居也挺熟了。每到周末,大家会组织一些活动,有时候也会叫上他。今天倒没有特别活动,只有几个年轻人,在小区体育场里打球。

许诩到的时候,季白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一阵,牵着她的手领到众人面前:“我女朋友,许诩。”

大伙儿都笑,有人说:“万年光棍终于交女朋友了,咱们小区最后一个钻石王老五被攻陷了。”

也有人对许诩说:“季白人特好,许小姐,你好福气。”

许诩跟在季白身后,频频点头。季白将她肩膀一搂:“是我福气好。”

大伙都笑他有了女朋友果然不同了,这不还宠得跟什么似的啊。许诩脸颊微红,季白淡笑不语。

这时有人提议:“来来来,新出炉的夫妻档,上场来一局。”季白递了支球拍给许诩:“试试?”

许诩看着他:“你确定?这种运动我不擅长。”

季白微笑:“有我在,你跟着我随便配合几下就可以了。”

季白这么说还真不是吹牛,迄今为止他是打遍整个小区无敌手。只是这是个高档时尚小区,年龄相近的夫妇很多,大家总喜欢搞什么双打、混双、夫妻档,虽 然每次他随便搭个人,也能大杀四方。但看着人家对面一对夫妻,输了女的嗔怪、男的边哄边认错,最后亲亲密密牵着手坐在场边给彼此擦汗、喝水。而他当然是跟 个浑身大汗的大老爷们儿,互相随便击击掌庆祝胜利了事。

这种原本很激烈的竞技体育活动,如果输的人不郁闷,赢的人也不兴奋,次数多了,当真是有点索然无味。

现在有许诩就不同了。她不擅长?没关系,他足够强,带着她打,这种胜利的感觉一定很让人满足。

然而季白没想到,许诩竟然能“不擅长”到这个地步。

虽然她反应挺快,跑位也准。但是她个子太小手脚太短,手臂的力量也实在太小了。且不说经常赶不上球的轨迹,就算赶上了,一拍子往往直接扑网上。

对方当然也很快发现了这个劣势,几乎球球都往许诩跟前招呼。纵然季白全力救援,也是回天无力。

他输了,其他人可兴奋了,连说以后一定要经常带许小姐来打球,培养感情;还有人说,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常胜将军季白居然兵败如山,应该写进小区大事记……

季白虽然略有些沮丧,但也不太在意。大伙一起坐在场边休息,他望着许诩红扑扑的挂着汗水的小脸,问:“累不累?多喝点水。”

许诩自输球后一直沉默着,这时抬起头,微笑看着其他人:“一会儿打累了,要不要玩点别的?我提议打扑克。”

有人刚要点头,季白已经失笑握住她的手:“都这么晚了,还打什么牌?改天吧。”低声凑到她耳边说:“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赢回来。”

小家伙好胜心还挺强嘛。不过长夜漫漫,他只想跟她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让其他人耽搁时间?

——

夜色渐深,整个房间笼罩在暖融融的灯光里。季白去洗澡了,许诩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看窗外幽静的星光夜色。

身后脚步声响起,床铺微微一沉,温热的气息从背后环住了她。

“看看喜欢吗?”季白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许诩低头一看,他手里拿着个通透翠绿的镯子。

她又抬头看着他:“定情信物?”

季白微笑:“嗯。”拿起她的手腕,把镯子套进去。好在镯子也秀气,勉强不会掉下来。白皙如雪的手,跟绿盈盈的玉,倒是很相称。

“我爷爷给的。回头你戴这个去见他。”

许诩一怔,这么说的话,镯子应该是为他将来媳妇准备的。

“这个太贵重了,现在给我是否不太合适?”

季白明白她在想什么。两人关系刚开始不到几个月,如果把这个作为给季家媳妇的见面礼,的确是太早了。

但是一方面,今天见过她的父亲,他觉得很有必要对她也有点表示。另一方面……

不管将来如何,也不管将来能否如愿相伴一生,他都希望,这个陪他等待了近乎三十年的镯子,属于眼前这个女人。

更何况,两人执手偕老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大的,应该说他几乎想不到任何不可能的因素。

于是他淡笑答:“都什么时代了,别想那么多。你也说了,就是定情信物,好好收着。”

他这么说,许诩也就不推辞了。只是看着珠圆玉润的手镯,想:她送他个什么定情信物呢?什么才能恰如其分的表达她对他的感情呢?伤脑筋啊。

——

周一晚上,是局里安排的庆功宴,专程表彰季白和许诩在缅甸行动中的贡献。

华灯初上,宽敞的宴会厅里热热闹闹,数百号人分成几十桌,欢声笑语。许诩跟季白,与省厅、市局领导坐在首桌,大多数时候是季白代二人回答领导的问题,挡住其他桌同事的敬酒。

刘厅今天也来了,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故意打趣:“季白,你是应该自罚三杯。当初我要调许诩走,谁火急火燎跑回去拦?原来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领导们都笑,季白甘愿自罚,笑答:“还要多谢刘厅给我们牵线搭桥。”刘厅哭笑不得,连连摇头说:“得了!你看上的人,谁也抢不走。许诩多好一姑娘,你就知足吧你。”

季白坦坦然然,许诩何曾被平日严肃老成的领导们调侃过,微窘的只能默默吃菜。过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刚走到外头走廊拐角处,就见一个熟悉的娉婷身影,立在窗边,正是姚檬。

许诩默了一会儿,走上前,隔着几步,站在她边上。

姚檬转头看到她,微微一笑,也没出声。背后时不时有人来人往,尤其是别的科室的同事,看到许诩都笑着打招呼。但对姚檬,大家都只略略点头,或者直接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许诩问:“听说你明天就走了,新工作怎么样?”

姚檬看着窗外夜色,嘴角浮现笑意,不答反问:“许诩,很多人背地里说我傍大款,你为什么还过来问我的事?”

许诩默了片刻,答:“你的性格不会傍大款,他们误会了。”

姚檬一怔,转头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交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

“那你应该是真心喜欢他。”许诩淡淡的说。

这下姚檬没做声了,看着许诩,眼中浮现有些复杂的笑意:“许诩,谢谢你。”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许诩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姚檬一怔,听许诩说:“消极怠工。这样大家会误会你。”

姚檬静静望着她。

她说的没错,是没必要。只是曾经立志要奉献一生的事业,如今决定放弃,她居然有点不想面对昔日并肩作战的同事。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呢?她分析不透。是被季白拒绝后的自卑?是噜哥案的自责?还是在更好的发展机会、更大的名利诱惑前,不能再坚守昔日理想的羞愧?

可是许诩似乎是懂她的。

夜色幽深依旧,姚檬看着眼前苍茫的天空、灯火璀璨的大地,轻声说:“许诩,对不起。”

许诩点头:“我接受。”

姚檬忍不住笑了,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

这天姚檬还是早早离席了,在酒楼服务生恭敬的目光里,在路人侧目中,坐进男友的豪车里。

男友林清岩三十余岁,穿精良的黑西装,高大清瘦,相貌清俊,是某上市企业的高管。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顺利吗?”

姚檬有些感慨,但心情因为许诩变得很好,点头:“很顺利。”

林清岩微微一笑,沉吟片刻,说:“虽然离职,以后也要跟以前同事多来往。你年纪还轻,刚毕业的第一份工作,交下的朋友,往往是一辈子的。非常值得重视。”

两人虽然交往不到两个月,但他年长她十来岁,见事成熟而平和,对她来说,既是男朋友,又像是她人生路上的导师。这也是姚檬为他深深动心的地方。她偏头靠在他怀里:“嗯,我听你的。谢谢你清岩。”

林清岩看着怀中女孩桃花般饱满美丽的容颜,心头升起柔情,轻轻拥住她,低头吻下来。

——

这周末,季白小区的邻居们,组织了自驾去郊区游玩的活动。季白自然也带着许诩参加。

周五晚上抵达郊区已经是深夜。山谷间月色清稀,潭水深深,偶有鱼儿惊起水浪,清净又宜人。

有人在钓鱼,有人在划船,有人在篝火旁烧烤唱歌。季白喜欢钓鱼,跟许诩一人一支鱼竿,坐在水潭旁,不多时便扯起几尾大鱼,惹得众人惊喜连连。

这时便有人喊:“季白,跟你老婆过来吃烤串。”

季白拉着许诩的手走过去,淡笑答:“我老婆喜欢吃辣,多放点。”

许诩听到这个称呼,脸颊微烫,只不吭声。

当晚大家搭帐篷睡在山腰里,第二天一早爬山看日出。快三点的时候,就有人把大伙儿叫醒,沿着黑黢黢的山道往上走。虽然月黑风高,但在场多是有情人,一对对执手低语,倒也不会无趣。

快到山顶时,有人提议:“咱们跑吧!看谁最先到山顶。输的人请赢的人吃早饭。”

大伙儿都说好,这时季白却淡笑插了一句:“光跑有什么意思?干脆背老婆跑,谁第一个到算谁赢。”

大家都觉得这样更有意思,纷纷赞同。

季白就在许诩面前蹲下:“上来。”许诩爬上去,却听他低声说:“我没食言吧。今天就替你赢回来。”

许诩一怔,反应过来——上次打球输了,他说会有机会赢回来。居然今天还记得。这时有人一声令下,男人们已经背着老婆,全都往山道上冲去。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季白太坏了!他老婆最轻!”

许诩趴在季白肩头,忍俊不禁。

果然,他们是第一个冲到山顶的。把其他人远远丢在后头。只是还未到日出,山顶只有灰蒙蒙的光,四野群山匍匐,一片寂静。

到山顶的人越来越多,都静谧的等待着。季白等得无聊,扣住许诩的腰,刚想亲下去,却见她从怀中掏出个东西,脸颊还有点红,拍拍他的手掌:“张开手。”

季白依言摊开手。

光线不好,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

季白拿着这块石头,听许诩一板一眼的解释:“这是一块化石。我爸以前科考的时候留下的。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但是难能可贵的是,里面有一朵很小的花,还有一片树叶。一会儿你对着光仔细看……”

见季白不做声,她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这是定情信物。喜欢吗?”

季白倏地失笑,抬臂将她拥入怀里。

你用沧海桑田定情,我当然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彼时山顶薄云浮动,一轮红日缓缓从远方地平线,破空而出。霞光如碎金,慢慢照亮大地。许多人高声欢呼。许诩亦心情极好的看着眼前磅礴华丽的美景,而季白从背后环住她,在天地间辉煌的光影里,朝她微红的小脸,深深吻下去。

第52章

四个月后。

夏去秋来,霖市时常笼罩在薄薄的雾气里,整个城市清凉宜人,绿意葱葱。

是夜,月色明朗,秋意正浓。许诩穿着件宽大的T恤,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手边一杯浓香咖啡,耳朵上照例挂着副耳塞,连身后有人推门进来,都没听到。

季白被省厅抽调到外地出差,已经两周了,今天才连夜赶回来。以为会看到小家伙香甜沉睡,没想到他不在家,她倒是自得其乐。

将手中行李放下,缓步走上前。她穿着他的T恤,一件衣服几乎可以将整个人罩住,只露出纤细雪白的两条小腿……季白弯腰,将她从凳子里抱了起来:“老婆……”

许诩正全神贯注看着电脑,先是吓得全身一抖,感觉到他的气息体温,旋即笑了。

他身上还带着夜色的清冷,微凉的唇重重压住她的。一阵炽热的纠缠后,他的气息也有点不稳,抱着她就往卧室走。

“等等!”许诩推开他的胸膛,扫一眼他的外套,“你先去洗澡。”说完从他怀里跳下来,又坐回椅子里。

季白怀里空空如也,瞥一眼她纤细的身影,俯身过去将她再次环住:“忙什么?”

许诩咬着笔头,盯着屏幕答:“给姚檬的杂志写专栏文章。她的杂志聚焦女性生活,心理健康也是一方面。”

季白扫了眼电脑屏幕:“你怎么有兴趣干这个?”

许诩拉开抽屉,抽出两张精美的门票递给他:“我又没要她钱。她给的酬劳是两张音乐会VIP票――你不是喜欢这个乐团吗?无功不受禄,我才帮她写的。”

季白接过门票,看了几眼,放在桌上,低头深深吻住她。

他去洗澡了,许诩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屏幕上,刚敲了几下键盘,忽然听到他在浴室喊道:“老婆,我没拿浴巾。”

许诩起身,拿了条浴巾走过去。门开了条缝,传出淅沥的水声。许诩一抬眸――咦,浴巾不就在里头架子上吗?还没回过神,眼前伸过来条结实的麦色手臂,将她一下子拉了进去。

许诩失笑,推他:“我工作还没做完!”

季白哪里肯干,将她连人带衣服抱到花洒下,反手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一室痴缠。

等两人相拥静静躺在床上,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季白这几天连轴转,刚刚又要得有点狠,现在是心满意足筋疲力尽。可许诩闭着眼躺了会儿,却睡不着――咖啡喝多了,干脆坐起来:“你先睡,我把工作做完。”

季白扫一眼墙上的钟――两点了。见她还真的打开电脑,一副打算通宵的势头,不由得蹙眉:“过来睡觉。”

许诩:“你别管。”

季白起身过去,抬手就合上她的屏幕盖:“这都几点了?”

许诩正文思泉涌,忽的被他打断,不由得皱眉抬头看着他。季白也毫不避让的盯着她,黑眸沉沉,自然而然就露出平时严厉的神色。

许诩看他一眼,重新打开屏幕:“你忘了同居守则了?互不干涉。”

季白望着她淡然的神色,胸膛中有那么一点火气冒上来。

倒不是他非要干涉许诩,只是他在外辛苦操劳了大半个月,没一天好好睡过觉。案子一结束,都没肯在外地过夜,立刻马不停蹄赶回来。人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只希望温香软玉在怀,能跟她共枕而眠,她却不领情。

而且时间太晚,她不爱惜自己身体,他还舍不得呢!

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压下强行将她抱回床上的冲动。他拖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她边上:“行,不干涉。我自个儿坐这儿总行吧。”

许诩看他一眼,不讲话,继续敲键盘。季白则抄手静静盯着她,看着她白皙安静的小脸,心头的火气倒是消了――她就是这么直愣愣的性格,他有什么可气的呢?

许诩被他这么盯着,其实也有点工作不进去。想着他刚出差回来,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身体扛得住吗他?

过了一会儿,她决定妥协。一转头,却见他脑袋歪着,眼睛微阖着,呼吸均匀悠长――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许诩推开电脑,起身在他跟前蹲下。仔细看,才发觉他眼眶微微深陷,俊朗的眉宇间都是疲惫。

许诩登时扎扎实实心疼起来,伸手轻轻推他:“三哥,三哥……对不起,我不工作了,我们去床上睡吧。”

季白没睁眼,嘴角先扬起笑意。许诩一怔,反应过来――他装睡博同情!

季白已经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将她紧紧圈在怀中,身心愉悦:“三哥接受你的道歉,乖,睡觉。”

――

其实一开始,许诩并不想要同居。一是她本身我行我素惯了,并不习惯生活中突然多出个人;二是两人本就是同事,要是还同居,几乎就24小时在一起。

许诩相信适当的距离会加深爱情的美好,太过腻歪,也许适得其反。

但她的这些想法,在季白看来都不是问题――怎么会腻呢?工作这么忙,相处时间根本就太少。

他的目的就是快点同居,将小家伙彻底划入自己的生活中,牢固培养感情。许诩性子简单,而他目标坚定步步为营,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晚上饿了没人煮宵夜、白天工作疲惫周末想让她照顾自己、烟瘾又发了要她监督、突然开车到她家楼下接她过去……诸如此类的借口,许诩的衣物被他一点点往家里搬,有时候一周接连几天都住在他家,到最后在自己家里反而不如季白家方便……不知不觉很快就同居了。

后来许诩也意识到他的心思,但已经舍不得拒绝。

令许诩庆幸的是,同居第三个月,两人几乎没吵过架。即使有矛盾,也是刚刚这种小摩擦。总是很快和好。

偶尔有点大摩擦,季白都会让着她一点,不管谁对谁错,总是他先不紧不慢的来哄她,对这一点,许诩是非常非常窝心的。有时候跟许隽提起,连他都说:“季白人看着挺傲,心倒是大,够男人。”

音乐会是周六晚上,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剧场。季白和许诩到的时候,人已经快坐满了,偌大的剧场里灯火辉煌、人人衣冠楚楚。

他们的座位在剧场靠前的正中间,是非常好的位置。一落座,就见姚檬挽着林清岩的胳膊,坐在前排,转头朝他们微笑。周围还坐着些年轻男女,见状也看过来,应该是姚檬公司的同事。

比起几个月前,姚檬看起来更成熟漂亮。绸缎般的长发,精致大方的晚礼长裙,妆容淡淡眉眼璀璨,坐在人群中,愈发显得清艳动人。仿佛一块璞玉,终于褪去蒙尘,彻底绽放出光彩。而林清岩高大挺拔、清秀儒雅,两人坐在一起,十分的登对。

虽然交往不多,但季白和许诩对林清岩印象都很好。两个男人微笑打了招呼,林清岩客气的恭维:“许诩今天很漂亮。”

季白看着身侧的女人――米色V领毛衣,短呢裙子,虽不像其他女人艳光逼人,却清新可爱得像柔软的小动物,的确是他眼里最漂亮的。

许诩却笑着对林清岩说:“最漂亮的在你身边呢。”

四人都笑,林清岩看着身旁如珠如玉的姚檬,灯光暗下来时,侧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而季白也执起许诩的手,送到唇边一吻。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天下有情人,概莫如是。

音乐会结束时,夜色正好,剧场外池水灯光掩映,花香树绿。出口处正是人流高峰,季白没有马上带许诩回家,而是走进绿荫中,慢慢踱步。

刚走了几步,电话响了。他一看,微微一笑接起:“妈。”

季白平时跟家里联络不多,许诩也没跟他父母有过正面接触。此时便静静站在他身旁陪着。

季母听到儿子爽朗的声音,笑着说:“快十一了,又是中秋,你回不回家?”

季白看一眼许诩:“回啊。我带许诩一起回来。”

电话那头,母亲静了一瞬,答:“定好机票告诉我们,我派司机去接。”

“行啊。”季白淡笑。

――

这天回家后,许诩去洗澡了,季白一个人到阳台,对着夜色嚼枣片。

烟在老婆的监督下,已经完全戒掉了。只是偶尔有瘾上来,许诩总是塞块枣片给他,说当替代品还能美容养颜补血补气等等……虽然一个**当众嚼美容补血的红枣片有点怪异,但一说是老婆的指令,周围人就都成了羡慕。

此刻,季白就嚼着枣片想:这次带许诩回京,母亲有点难办。

之前他已经跟家里提起过几次许诩的事,其他人都还好,唯独母亲,像是刻意回避,每次都不答这个话茬。

从他选择职业开始,**间就一直有矛盾,互不妥协。只是拗不过他,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

现在他又没按她的意图,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而是找了个外地姑娘,还是个**,母亲当然不乐意。

不过,也不会有多难办。

季白掏出手机,开始挨个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最疼爱他的爷爷。

“爷爷,我下周回北京。给您个惊喜――对,带孙媳妇来见您。您派车来接吧,她说想先见您……见完您再去见我爸妈……”

第二个电话,打给大哥。

“哥,我下周带许诩回来。家里吃饭那天,你得回来。”

然后打给舒航。

“我下周带你**子回来……嗯,你爱传就传,光明正大,就说季三要结婚了。我妈的态度?舒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你妈她们去劝劝我妈……”

那头的舒航乐了:“不如我去找我妈哭诉――说你找了个身家清白又聪明可爱的姑娘,大伙儿都羡慕嫉妒恨?发誓也要找个差不多的。”

季白淡笑答:“成。”

――

返京前夜,许诩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家。

季白打开一看:精致如滴水的翡翠耳环――许诩解释:“你说过,你母亲喜欢翡翠,这个是我让我哥托人买的。”

手感很好的丝绸短衫――“送给爷爷的,老人家穿着贴身舒服。这是全手工的。”

一样样展开,不见得多贵重,但看的出全花了心思。

季白抬眸看着她:“这些我会叫人准备,你不必费神。”

许诩却说:“谁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心意不同。”

季白静默片刻,说:“老婆,我妈一直对我当**的事有芥蒂,这次回京,她可能会因为我,连带对你也有一点误会。但你不必在意,她影响不了大局。”

许诩微微一怔。

她母亲过世得早,并没有太多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她能做出判断――以季白的老练,也没能完全令其母亲支持他,可见他的母亲,性格应当比较固执,也许不太好相处。

毕竟是讨论长辈,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许诩问:“介不介意我问个问题?”

“说。”

“你们家谁最有话语权?”

季白微微一笑:“我爷爷,其次是我大哥。”

许诩点头,神色淡定的沉思了一会儿,抬头:“你争取他们的支持了吗?我们应该避重就轻,控制大局。”

季白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沉声失笑。

小家伙只要上了心,比谁都有心机。北京之行,季家上下,对她来说,只怕也是兵来将挡,一马平川!

第53章

秋日的北京,天空澄碧高远,阳光干燥温暖,是一年中难得的舒适宜人的季节。

季白和许诩下飞机时,停机坪上已经有几辆车等着:家里、爷爷家,还有舒航和几个发小笑嘻嘻的站在车旁。

这架势令许诩看季白一眼——他一向低调,今天却兴师动众,自然是有意为之。

她听他安排。

季白今天穿着件她买的黑色风衣,利落的剪裁,干净的颜色,越发衬得他挺拔修长、整个人透出股英俊又清爽的味道。像是能察觉到许诩的心思,他无声的将她的小手握紧,淡笑走向众人。

舒航几个跟季白拥抱后,看到许诩,全故意做出一副点头哈腰谄媚样:“嫂子!您来啦!帝都蓬荜生辉啊!”“来了就别回去了,大家可都挂念着你呢!”

许诩跟这些油嘴滑舌可相处不来,只腼腆的笑。季白搂着她的腰,敲敲舒航的车盖:“我们先去爷爷家,过两天再找你们聚。”

“成呐。嫂子,您想吃啥玩啥,列个单子,哥儿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天上的星星也给您摘下来……”

许诩忍俊不禁,季白也失笑:“给她摘星星还轮不到你,走吧!”

——

轿车在公路上奔驰,很快就到了爷爷家。

这是城中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内梧桐掩映,回廊静深。季白拎着礼物,牵着许诩的手径直往里走。警卫和保姆都是用了多年的熟人,看到他都笑:“季白回来啦?这是女朋友吧?”

季白微笑点头,让许诩挨个叫人,然后问:“爷爷呢?”

“司令午睡醒了就在后院晒太阳,等你们半天了。”

许诩跟季白踏入后院,就见一位老人坐在树下的椅子里,阳光笼罩住他全身,他穿非常普通的蓝色衬衣、宽松的棉裤子,看起来安静又慈祥。

季白走过去,俯身下去,柔声说:“爷爷,我带许诩回来看你了。”

老人看到他非常高兴:“回来就好……”缓缓抬头看向许诩。

许诩也看着他。老人已有八十余岁,身材却跟季白一样高大健硕。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可见与季白相似的俊朗轮廓。这令许诩心中生出温暖的亲切感,默默的想:要是季白老了也是这模样,也挺有魅力的。

季白转头看着许诩:“叫爷爷。”

许诩:“爷爷好。”

爷爷非常温和的点头,问了许诩的年纪、学业、家里情况,听说她父亲是教授,就对季白说:“书香门第,回头让你大哥去一趟霖市,代替我登门拜访,礼数一定不能丢。”见爷爷态度如此,季白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含笑连连点头。许诩的心情也渐渐洋溢起来。

过了一会儿爷爷又微笑问:“小姑娘,你看中我们家三小子什么了?”

许诩略一思索,答:“全部。”

一旁的季白笑了,爷爷一怔,也笑了。

许诩说的本就是心里话,见他俩笑,就进一步解释:“我最喜欢他意志坚定、豁达沉稳,不因世俗眼光改变理想,在任何事面前都能保持一颗本心。君子坦荡,品性高华。他在我心中,是非常合适的人生伴侣。”

——

从爷爷家出来时,季白心情一直很好。揽着许诩的肩膀,看暮色下苍茫的北京城,亦觉静好惬意。

许诩第一次见家长,虽然心中差不多有底,还是忍不住问:“你爷爷……对我印象挺好?”

季白望着她,脑海中浮现刚刚跟爷爷单独交谈的一幕。

爷孙俩多日没见,也有些体己话要说。许诩自然也懂,过了一会儿,就告辞去前厅休息。

爷孙俩说了一阵话,又聊到许诩。爷爷目光慈爱的说:“许诩是个好孩子,你带她回来,我很高兴,很放心。”

而他蹲下来,握住爷爷的手,轻声说:“爷爷,我想跟她结婚,想跟她过一辈子。以后,再给你生几个聪明又可爱的曾孙子,你一定非常喜欢。”

……

想到这里,季白低头就吻住她。前排还有司机和警卫,许诩微微一僵,不好意思发出太大动静,只能默默缩在他怀里,任他反复蹂躏红唇。

季白将她吻得满脸通红,这才淡笑说:“印象好不好,你掂掂他给的红包分量不就知道了?”

——

季白的父亲从商,故家并未安在军区大院,而是住在西郊的香山别墅。季白和许诩抵达时,天色已经全黑,远山朦胧而寂静,绿林环绕中的别墅灯光璀璨。

季白和许诩走进客厅时,就见沙发里坐满了人。听到动静都抬头看着他们,还有几个人起身迎接。

许诩看过季家人的照片,一眼就把所有人认清了。

最先站起来的是季二夫妇,两人一脸亲切笑容,身边还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颇为好奇的看着许诩;

慢慢起身的是大哥,他的相貌比季白还要硬朗几分,神色疏淡,但目光透着温和。身旁的大嫂也随他站起来,客气的朝许诩笑笑。

坐在最中间的,自然是季白父母。季父身材高大、儒雅含笑,朝许诩点点头。季母穿一身深蓝套裙,戴钻石项链和耳环,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淡妆精致。目光静静掠过许诩,笑意淡淡的。

季白心情也很好,牵着许诩的手,一一介绍,打过招呼,众人落座吃饭。

这顿饭吃得基本顺利。

父子四人有些日子没聚在一起了,倒上酒,连内敛的大哥话都多起来。大家时不时问起许诩的情况,她一一作答,沉稳温和,进退有度,气氛很是不错。

唯独话少的是季母,只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笑笑,亦没问过许诩任何问题。

转眼就吃到了快十点,男人们酒兴谈兴未减。大嫂二嫂笑着说扛不住了,先去客房睡了。季白闻言也放下酒杯,握住许诩的手:“我们还得喝一会儿,你先去睡?”

许诩点头,季白看向母亲:“妈,许诩房间安排好了吗?”

母亲淡答:“安排好了。”叫来佣人:“你带她去。房间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佣人答是。

许诩站起来,视线正好跟季母撞上,她感激的笑笑,季母则平静的将目光移开。

——

这晚喝完酒已经十二点,季白和大哥将父亲扶回房间,正好看到母亲开门走出来。母子俩目光在空中交错,季白微笑:“妈,爸喝多了,你们早点休息。”

季母点点头,没讲话。

安置好父亲,两兄弟走出来,大哥淡笑拍拍季白肩膀,回自己房间了。

季白也笑笑。

母亲虽未直接表态,该做的待客礼节,一样也不少。但她不欢迎许诩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这让季白不那么舒服,尤其是想到许诩刚才朝母亲善意微笑的模样,更让他有点心疼。

但他暂时不打算跟母亲谈。

母亲有多固执他很清楚,为个警校的事,到现在还有心结,他怎么开导沟通都没用。现在母亲看起来对许诩很不满意,一时半会儿想要说服是不可能的,反而可能挑明、激化矛盾,最后连面子上的礼节都没了,让许诩难堪。

如今的季白,很明白不是所有矛盾,都必须一朝一夕正面解决。这次带许诩见完亲戚、把名分定下来,目的已经达到。他打算临走前夜,自己去跟母亲沟通,万一谈崩了,反正马上就走,牵扯不到许诩。

至于将来,他慢慢磨呗,等两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母亲自然而然会接受。

季白又去佣人那里拿了客房钥匙。

许诩房间一片漆黑,她蜷在被子里,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已经睡着了。季白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身出房间。

——

第二天,大哥二哥夫妇一早就走了,家里只剩季白许诩跟父母。

早餐准备的是豆腐脑、馒头和豆浆。许诩一向不喜欢北方早点,豆腐脑有点油还有点咸,馒头吃起来又没味道,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只拿了瓶豆浆喝。

季白看在眼里,匆匆吃了点,就拉着她站起来:“我带许诩出去转转。”

季白开车带许诩到粤菜馆子吃早点。看她安安静静喝粥,季白摸摸她的头发:“委屈你了。”

许诩侧眸看着他:“还好。所以我们怎么解决这件事?”

季白静了片刻答:“我妈这边,我来处理。你完全不用管,也不必在意,基本礼节做到位就可以了。”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许诩跟着季白,见了一圈亲戚朋友,跟舒航他们出去玩,每天过得舒心畅意。这么下来,跟季母的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多,而且基本季白都陪着。但是季母的态度也非常明确——款待到位,淡漠无视。

很快就到了临行前一天。这天季白没安排任何事,跟许诩在家陪陪父母,收拾行李。

下午的时候,季白正跟父亲下棋,手机响了。

“季先生,您预订的钻戒已经运抵北京。”

季白旋即笑了,看一眼房间里正收拾行李的许诩,拿着手机走到无人的角落。

对方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派专人送到您府上。”

季白淡笑答:“我现在开车过来取。”

——

季白只说舒航找他有点急事,就出了门。许诩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想着季白八成没收拾,就上楼去他的房间。

一走进去,就见季母坐在床边,正一件件往他箱子里叠衣服。听到脚步声,季母转头,淡淡瞥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来了就收拾吧。”

她起身要走,许诩踌躇开口:“阿姨,谢谢你和叔叔这些天的款待,非常感谢。明天就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季白来看你们。你们保重身体,要是有机会去霖市,到时候我尽地主之谊,带你们二位好好转转。”

这番话是说得恭顺而客气的,亦不会太亲昵殷勤。但季母静静看着她,眸中似有似无闪过一丝讥讽:“谢谢。不过我不会去霖市。”

这冷漠的态度令许诩心头一凛,眼看她往门边走去,许诩静默片刻,开口:“阿姨,我们能不能谈谈?”

季母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

如果此刻换成其他人,许诩是没有什么耐心去争取对方的认可,合则来不合则去。

但现在这个人,是季白的母亲。

虽然季白说让她什么都不要管,一切交给他。但这几天下来,季母什么态度,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在乎是假的,心里会有些难受委屈。

而且如果得不到她的认可,季白其实也会遗憾和难受吧?她希望力所能及的替他分担。

许诩没有什么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在她这里,任何复杂问题,最终的解决方法都是简洁高效的。

她决定直接跟季母沟通。

沉吟片刻,她温和开口:“阿姨,季白经常跟我提起你和叔叔。在他心里,你们不仅是父母,也是他非常尊敬的人,他说你们在各自的人生和事业领域,都取得非常大的成就。这次能见到你们,还有他其他家人,我真的很高兴。”

季母看着她不说话。

许诩继续说:“我知道季白当警察的事,您一直有点遗憾。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因为这种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去当警察意味着会吃很多以前没经历过的苦,您是关心他爱惜他。

不过这些年,季白一直很努力。您人在北京,可能也没看到,季白也不会跟您提,他工作起来,非常非常拼命,有时候连续好多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吃不了一顿饱饭。常常破了案,人也累垮了。刑警的辛苦,特别是他作为刑警队长的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季母脸色微变。

许诩柔声说:“现在,他也在公安系统干得非常出色,谁提起季家,首先想到的是季白。对于这一点,我也是非常尊敬他的。我说这个,不是其他意思,而是 因为跟他朝夕相处,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他这么拼命,一方面是正直尽责,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向你和叔叔证明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尽管性格固执,但内 心里,还是想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没错。”

季母:“他是自找的!”话虽这么说,目光却有些变化了。

许诩话锋一转:“无论在哪一方面——工作、爱情、生活、理想,他都很希望得到您的认可和支持。其实这样,他跟您的关系也能比以前更亲近。我想这也是他为人子女渴望的。

阿姨,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季白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一直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关心着。他离家在外很辛苦,我虽然年纪轻,但是会好好照顾他。而且我们是警局同事,有什么事都能互相照应。所以,我个人也很希望,能得到阿姨您的认可,因为您对季白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说完这些,她就抬眸看着季母。

许诩觉得自己以诚相待的这番话,多多少少能有点打动季母。即使一时无法让季母接受,也让她看到自己友善的态度。

她预备观察季母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说。

然而她对季母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身为**,季母从小接受最正统严厉的教育,她才是许诩父亲说的,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虽然季白的父亲从商,但也是典型的“红色企业”,跟她熟悉的权力结构脱不开。在她心中,深深为自己的阶层自豪着,那种天生的优越感,从小就烙入她的骨子里。

她不一定要求季白的对象,一定要是门当户对。但必须也是非常拔尖的女孩,才足以站在季白身边。

而相貌稚嫩、性格单纯的许诩,单从外在条件来说,实在跟她理想儿媳差距太大了。

更深层影响更大的一个原因——季白当年忤逆她的意思,执意去当刑警,已经在母子间埋下了多年难以抹平的沟壑。现在许诩又是个刑警,她简直无法接受。

季母看着她,眼中浮现疏离的笑意:“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认可你?”

许诩一怔,听她淡淡说:“许诩,本来我不想跟你谈,但是你也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既然这样,我们就说开——也许你算是个条件优秀的女孩。但以我的标 准,你不漂亮,学历也普通,家境也普通,事业上也不能给季白任何帮助。而且你还是个警察,工作危险忙碌,将来你怎么照顾家庭?作为一个母亲,我就是觉得你 哪一点都配不上我儿子。另外,我对你这个人,也喜欢不起来。季白要跟你在一起,我拦不住。但是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不接受你。”

第54章

在与母亲相处的问题上,季白已经百炼成钢。他首先想到的是策略,想到的是将许诩呵护在自己的身后。

但许诩不同。

她说过“避重就轻”,但是针对“获得季家人认可”这件事的整体策略而言,对事不对人。

现在大局已定,对于季母,她想的是尽力沟通争取一次。如果成功,季白就不必为难,大家也能更舒心畅意;如果失败,也没什么实质损失。

但她唯一没考虑过的是,这件事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所以当季母说出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时,许诩愣住了。

道理不通,可以明辩;误会隔阂,可以冰释。但如果一个人就是瞧不上你,不喜欢你,怎么办?

许诩是愿意跟她沟通改善,但绝不可能去做什么事,向她证明“自己配得上季白”、“值得她喜欢”——因为她的判断标准在许诩看来,就是不对的。

所以在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后,许诩的反应只是沉默。她也不会去反驳——反驳也没有意义。

看到许诩不太好看的脸色,季母眼中讥讽更盛,也不想跟她多谈,转身就走。

——

季白怀里还揣着精心挑选的钻戒,一进屋门,就见母亲铁青着脸,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抬眸看自己一眼,径直回房。

他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却见许诩也走了出来,脸色有点不太对。

季白一把拉住她,盯着她低声问:“怎么了?”

许诩:“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不是大事,不要担心。”

两人同居以来,早有默契。许诩说要一个人呆的时候,季白往往会给她空间去自我调节。

此时,季白静默片刻,还是松开了她。许诩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母亲的房门也紧闭着,佣人低头在客厅拖地。季白坐了一会儿,看几眼佣人的神情,把她叫到屋子外头。

佣人一开始当然是什么都不肯说——季白只是临时回家,这个家还是季母做主。但如何抵得过刑警队长的盘问,三言两语又套又逼,很快把刚才发生的事,问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夜色正好,一轮明月湛湛悬挂在头顶。季白站在屋外池塘边,心里有点烦,下意识伸手去口袋摸烟,却摸到了红枣片。微微一笑,三两下将红枣片吃了,转身进屋。

他先到了母亲门外:“妈,我进来了。”

“嗯。”

屋内开着盏柔和的灯,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的看电视。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含笑盯着她的脸:“我明天就走了,你就不跟我念叨几句?”

母亲原以为他此刻来,必然是兴师问罪,替许诩出头,故心头也有股冷冷的气。没料到他若无其事言笑晏晏,一怔之后,笑笑:“我没什么要念叨的。”

季白起身给母亲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儿子身在外地,您和爸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多让大哥二哥去办,再不济通知我,我让舒航几个跑腿。别让儿子担心。”

母亲嘴角浮现笑意:“天高皇帝远,你说得比谁都好听。”

季白就笑。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母亲眉宇间的不悦倒是烟消云散。

这时佣人来敲门,送进来碗炖好的燕窝,季白问:“许诩的呢?”佣人答:“马上就送。”

季白点点头,扫一眼母亲沉静的脸色,亲手帮她把燕窝端过来,又用勺轻轻搅拌降温。母亲脸上挂着笑,在边上看着他体贴的动作。

季白一边搅拌,一边开口了:“这次回霖市,我打算向许诩求婚。”

季母脸色就有点紧绷了。

却听他继续说:“妈,咱们说开了吧——我就这一个喜欢的姑娘。您反对也好,同意也好,这事儿板上钉钉,她我是娶定了。

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这次回来,面子上的事,您该做的都做到了。这一点儿子感激您。将心比心,以后媳妇该做的事,我也会让许诩做到位。

至于将来您什么时候能接受她,接受我们的婚姻,儿子都会一直等着,我也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

季母沉默不语,却见季白抬眸望着自己,目光沉而深,语气也有些淡:“不过妈,她是真心喜欢儿子,才肯跟儿子回来。儿子也要对得住她,得让所有人都尊重她,不能让她在我家里还受气。

刚才回来时,你们讲话我都听到了。她条件好不好,配不配的上我这种话,您不该说,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

——

季白推开许诩房门,就见她坐在窗前椅子里,一只手还搭在窗台上轻轻的敲,白皙的小脸很平静。

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环进怀里,一起看着窗外的星光夜色,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许诩闷闷的说:“我跟你妈谈了谈,但是效果不太好。”

季白捏捏她挺秀的小鼻子,微笑道:“委屈老婆了——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而且你讲的话,她不一定没听进去,给她点消化时间。”

许诩一听,明白季白已经知道这件事,点点头:“我懂的。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次过来前,许隽还专门跟她叮嘱,说你未来婆婆估计是个狠角色,你可当心了。季白对你再好,也是个孝子,是男人都得为这事儿烦。你有点心理准备。

父亲则说,即使有矛盾有委屈,只要不触及原则,许诩身为晚辈,应该适度谦让、主动维护跟季白父母的关系。

结合父兄的话,再根据她对婆媳关系的粗浅了解,如果季白希望她再做点什么努力,她也愿意。

季白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仅没生气,还想着补救,直愣愣的实诚性格,当真叫人心头发软。

他沉默片刻,将她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俊脸挂着淡淡的笑,黑眸紧盯着她:“很简单。”

“……简单?”

“你就跟现在一样,对长辈该做的都做到,已经足够。

我妈这边,有任何矛盾任何问题,你不要管,不必出面,全部交给我解决。从今往后,在我这里,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你解决,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困扰。

等将来,你们的关系会有改善的一天,顺其自然。”

第二天两人是中午的飞机,走的时候,季父季母都出来送了。季母神色依旧不豫,但也没说什么。

飞机在云层穿行,客舱里灯光昏暗,安安静静,很多人都在睡觉。许诩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季白。

他的头仰靠在椅背上,微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俊朗又安静。想到他昨天的话,许诩心头一软。

按他的说法,今后她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处理——因为他会全部转化为“母子关系”。他这么说了之后,她的确觉得轻松不少。

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他这么干脆的处理难缠的婆媳关系,中国的家庭关系应该会和谐很多。

虽然还有些遗憾,但世事也不可能尽如人意。就是……辛苦他了。

许诩闭上眼,轻轻靠在他肩头。

过了一会儿,空姐来送餐。许诩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停筷。季白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吃不下就不吃,晚上我订了地方吃好的。”

——

抵达霖市是下午,两人回到家,先把屋子打扫一番。望着光线明朗、干净整洁的家,两人心头都生出暖意。

自家的家最舒服,真是永恒的真理。

打扫完许诩去洗澡,季白等她洗了一半开门进去,出来时直接就抱上了床。

在北京为着照顾许诩声誉,两人只能分房而睡。难得的假期却不能跟她亲近,季白的确有点压抑。无论亲吻抚摸,都比平时要重几分。看着雪白娇躯很快遍布 吻痕,心头的火被浇得更旺,伐挞也比平时狂野几分。脸上却噙着淡然自若的笑,时不时捉起许诩的手和脚亲咬。许诩被他调得又难耐又好笑,一张脸通红窘迫。窗帘紧拉,整间屋子里沉默又暧昧,只有彼此知道其中的甜蜜、兴奋和温柔缠绵。

不过许诩发现,性的确是个好东西。身体彻底释放之后,因为北京之行的那点低落也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云开月明。

季白要了两次,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平时这么久许诩已经喊累。到底爱惜她的身体,刚要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却被她伸手拉住胳膊:“你还可以继续吗?再来一次?不行没关系。”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额头上还有汗水。

季白倏地笑了,这简直是他听到过的最美好的邀约了,低头就热烈的吻住她:“行!怎么会不行?”

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许诩拖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挪去洗澡。季白一直含笑目送她走进浴室,这才看一眼墙上的钟,扬声说:“大胡找我有点事,我去他那里一趟,一会儿直接去餐厅等你。”

“哦。”许诩没太在意。

——

暮色笼罩秀美干净的城市,车子在清凉夜风中穿行。季白单手握住方向盘,从怀里掏出戒指盒,眸中笑意浅浅。

他定的是近郊的一家非常安静优美的餐厅。虽然没有准备俗气的小提琴和红玫瑰,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包场。但是会有翡翠绿的丝绒沙发和雪白的羊毛地毯,餐桌正对开阔匍匐的远山。泉水从透明的屋顶流泻而下,将整个房间点缀得波光盈盈。而星光月色会映在窗外蜿蜒寂静的溪流中。

小家伙,会不会答应他?

正想得出神,手机却响了,是大胡。

“头儿,回霖市了吗?”

“回了。”季白想起今晚有球赛,大胡找他多半是看球,含笑道,“今晚我没空,要陪许诩。”

大胡滞了一瞬,沉声答:“头儿,山区发现了一具女尸。”顿了顿说,“一具非常奇怪的女尸。你跟许诩赶紧过来吧。”

挂了电话,季白凝视手中戒指一眼,收进怀里,打给许诩:“饭我们下次再来吃。有案子,我马上来接你。”

——

案发地点在距市区相当远的某县山区里,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山老林”,虽然有国道和山路贯通,但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县,地广人稀,附近几座山都没什么居民。如果不是有农民恰好上山采草药经过,尸体根本不会发现。

季白等人开车到了山脚,再沿小路攀爬上山。后来就没了路,众人必须小心翼翼在大片荆棘野草里穿行。地形险要,季白一直让许诩紧跟自己。遇到难走的路,就直接背着她过去。许诩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望着他在夜色里安静的轮廓,因案件而紧绷的心,也随之踏实镇静无比。

等刑警队众人抵达尸体附近时,天际已经露出微白。

这是半山腰上,一片地势低洼的草地,已经用警戒线封起来。背后紧靠着巍峨悬崖,周围有几棵零落而繁茂的大树。

看到尸体第一眼,许诩心头就升起非常奇异的感觉——这具尸体传递的情感,太强烈了。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着鹅黄色的薄毛衣,□是一条黑色修身长裤,侧身蜷缩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黑色长发,堪称柔美的散落肩头。鹅蛋脸上眉目修长,轮廓秀美。

她皮肤很白皙,脸颊、双手、脚踝……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都晶莹如玉,与身下的暗绿的枯叶草地,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而她的脸颊甚至还有些红润颜色,嘴唇也涂着粉嫩的蜜色唇膏,似乎还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一个鲜活美丽的女人,安静乖巧的睡在他们面前。

 

第55章

太阳从远山背后升起,整片山岭笼罩在金黄明亮的光芒中。草地愈发翠绿,衬得尸体像一幅生动、静美而渗人的画。

季白、许诩跟几个资深刑警站在外围,法医检查完之后,起身走过来:“死亡时间是前天凌晨,初步怀疑死因是氰化钾中毒,这也是尸体脸色红润的原因。此外,手腕脚腕有铁链束缚过的伤痕,阴~道有红肿和撕裂性伤口。没有其他明显伤痕。具体结论要解剖后确定。”

众人都是一静——这么看来,这桩案子更像是他杀,而且是奸~杀。

季白面色沉肃的问:“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赵寒答:“还在核查。”

法医正小心翼翼的移走尸体,许诩走过去,盯着她白皙柔美的侧脸,静默不语。

刑警们四散勘测现场,许诩在尸体前站了一会儿,就走到季白身边。他正站在陈尸点背后的那片岩壁下,凝神沉思。

“这个弃尸点的选择,费了一番心思。”他指着岩壁下方的泥土痕迹说,“这里有陈年泥石流冲刷痕迹,也就是说,到了雨季,尸体很快被掩埋。”

许诩接口:“凶手并不想尸体被发现。”

季白点头,又说:“这片山区只有狭窄的山路,数公里内都没有监控,如果罪犯有车也拍不到。山上树草繁密,只怕也很难找到罪犯脚印。”话刚说完,抬眸望去,发觉许诩的脸色有点发白。

看看左右无人,季白走到她身旁:“怎么了,不舒服?”

许诩:“没事,有点累。”

季白这一路心思都在案子上,完全没管过她。此刻才想起她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又连夜赶到这里,也难怪累了。轻声说:“一会儿下山我还背你。出了山区找点吃的。”

许诩心头一暖,但随行的还有县里的刑警,答:“不用背了,影响不好,我没事。”

季白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什么不好,男同事照顾女同事天经地义。但我也不能让其他男人背你不是?”

许诩也笑了,两人不再讲话,继续各自勘探尸体旁的草地。

结果果然如季白所料,刑警们搜索了整个山岭,一无所获,罪犯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毛发和其他物证。

——

大伙儿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法医的详细鉴定报告很快出来了,证实了早上的结论。此外,还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残余的药物,经鉴定是日本产INVERMA原液,这是一种女性强效催情素,网上就能买到。轻量服用会使人的精神和肌体都处于亢奋中,并产生强烈的性幻觉。

许诩回警局后,先窝在季白办公室的沙发上补眠,补充精力。醒来时天色已黑,大伙儿都外出查案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沉思片刻,她起身去停尸间。

她已经毕业,现在是正式刑警。按照季白的想法,局长也同意,她可以独立自主的安排工作,专注于犯罪心理研究,只在集体行动时,听从季白调遣。

——

停尸间宽敞明亮,空气清冷。工作人员在外间办公桌前低头写报告,只有尸体孤零零躺在一个金属平台上。

许诩戴上手套,掀开表面覆盖的白布,一寸寸仔细检查。她闻到尸体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强生牛奶沐浴液的味道。正出神,忽听身后一个熟悉低沉的嗓音道:“有什么发现?”

是季白。他刚从外面回来,俊脸沉肃、黑眸寂静,高大身躯仿佛还沾染着外间夜色的清冷气息。

许诩头也不抬的说:“死者咽喉红肿,这是为什么?”

季白略一思索答:“按照尸检报告,她服用了性兴奋剂,身体也有频繁性~交的迹象。”

许诩明白过来——应当是药物作用,令死者在性~交过程中歇斯底里的大喊,才会造成咽部红肿。

她继续查看尸体,季白站在她身旁翻看尸检报告。过了一会儿,许诩又问:“下~体耻~毛全部被修剪干净,为什么?这样让她看起来更干净性~感?会让男人更兴奋?”

“应该是。”

许诩蹙眉,转头看着季白:“我不太了解——这个癖好对于男人来说算独特吗?”

季白沉思片刻答:“不算独特,很多男人喜欢这样。”

许诩点头:“不过结合尸体其他方面状况,我感觉凶手对这一点,比其他男人更迷恋。”

时法医来了,季白走到一旁,跟他低声交谈。许诩也查看得差不多了,将尸体覆盖好,拖了把椅子,正对着尸体坐下,盯着她的脸。

许多零散的线索在心中快速串联,许诩脑海中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幅幅画面——

那应该是个灯光柔和的房间,很安静。女人手脚都被锁链束缚,只能任由男人摆布。他先将她浑身洗得干干净净,也许他还会低头闻一闻她身上沐浴液的清香。然后他会一点点仔细剃去她最隐秘处的毛发,满意的看着她白皙饱满的身躯,宛如初生婴儿般干净纯洁,躺在自己面前。

他会给她穿上暖色柔软舒适的衣物,这让她看起来清新、漂亮又温顺。然后他会给她喂食性兴奋药物,看着她为情~欲主宰的痴迷而妩媚的模样。

他会将她禁锢在身下,一遍遍反复征服占有。而她精神恍惚,在极度的亢奋和感官刺激中,始终尖叫连连,直至喉咙肿痛失声……

后来,或许是厌倦,或许是她激怒了他,或许是其他原因,他把她带到深山之中,以最美最乖巧的姿态,躺在这世上只有他知晓的角落,安静的死去……

再次想起发现尸体时近乎优美的画面,许诩忽然觉得阵阵恶心。猛的回神,按着胸口平复。再抬头望去,季白还在跟法医讲话,并没有看这边。

——

这天深夜,刑警队全体人员回到警局,再次碰头。

窗外夜色静深,树影摇曳,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大伙儿脸上都有些倦色,但个个神色冷肃,极为专注。

老吴说:“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叫白安安,23岁,霖市人。霖大毕业刚一年,目前是某外资会计师事务所职员。她从国庆前一个星期就没去上班,当天一位同事收到她的短信,说要回老家,让代为请假。所以公司那边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引起注意。”

赵寒补充:“我们询问过白安安的同事、朋友、家人,她的性格非常开朗、积极,工作表现和人际关系都很好,不存在自杀动机。另外,她是单身没有男朋友。”

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出现几张白安安的照片。比起死时的安静模样,她的生活照显得更加笑容洋溢、光鲜靓丽。

大胡说:“这么算起来,她失踪了整整两个星期。”

想到尸体的种种迹象,众人都有点恻然。这两个星期,对这位漂亮、优秀的白领女孩来说,是否就像沉沦于地狱?

这时有人问:“头儿,你怎么看?”

这案子感觉十分棘手,大伙儿不由自主都把目光投向季白,希望他能找到突破口。

季白沉静的目光环顾一周,答:“除了尸体,罪犯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目前要做进一步推断比较困难。

但是,凶手也留给我们几个非常明确的侦破反向。”

大伙一听,都是精神一振。只听季白继续说:

“一、氰化钾是管制药物,任何人购买都需经过严格审批、登记在案。小赵,你立刻去核查审批记录;

二、存在情杀的可能。老吴,你带队调查死者白安安的日常人际关系,重点调查与她有情感纠葛的人:过去的男友、追求者,每一个都必须详细盘问;

三、凶手将尸体运送到深山中,他必然有一辆车,且有一处较为独立的房屋,才能对受害人进行诱拐、囚禁,不被人察觉。这一点你们筛查时务必留意;

四、大胡,你负责调查本省所有强~奸犯资料,看近期是否有人刑满出狱,是否有作案嫌疑。

今天起所有人暂停休假。另外,这起案件的资料,对外必须严格保密。”

大伙儿纷纷点头,记录下他说的内容,几组人各自进行具体分工。这时季白见坐在桌子末端的许诩咬着笔头,兀自出神,于是扬声问:“许诩,你有什么意见?”

许诩的犯罪心理研究,目前定位为警队传统侦查手段的补充方法。而这起案子又有点说不出的不同寻常,所以大伙儿都好奇的望过去。

许诩点点头,答:“我也没有具体结论。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凶手对死者倾注了比较浓厚的感情。”

大伙儿都是一怔。

为了让他们理解罪犯的心态,许诩说:“我先解释一下关于强~奸的一些成熟理论。

男人为什么要强~奸女人?表面看是因为约束不了性~欲。但为什么会约束不了性~欲?说到底还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按照国外研究结论,有的男人是通过控制女人,满足内心权力欲望;有的完全是为了发泄内心愤怒;

还有的人,如果生活中和男女关系都比较失败,强~奸能带给他们获胜的感觉。这一点也反映在犯罪数据上——在我国的强~奸犯里,在任何国家,低收入低学历者都会占较大的比例。

青少年强~奸,主要是因为对性的好奇。”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

许诩话锋一转:“但还有一种人,渴望通过强~奸,与受害人建立亲密关系(*)。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种心态的成因,但我认为本案凶手就是这一种类型。

他认为他与受害人的关系是私密的、纯洁的、热烈的,并且由他控制主导。他没有对死者施加任何其他的身体虐待,甚至连死亡方式,选择的都是会带给他一定风险、但是不会带给死者任何痛苦的氰化钾。

我初步判断,这个男人应该在20-40岁间,经济状况良好,外表整洁、为人细致耐心,没有暴力倾向。他是一位心理变~态者。鉴于他对亲密关系和性~ 欲的强烈渴求,应该是单身。他过去很可能追求、骚扰、跟踪过受害者,但是不成功。所以,我很同意季队的观点--重点核查与死者有情感纠葛的人。”

——

工作繁重如山,许诩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季白还留在警局,主持大局。

直到夜里十点多,季白才回来。他进屋的时候,许诩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拿着凶案现场照片发呆。

季白一身疲惫,坐下搂着她的腰,微阖双眼靠在沙发上。

许诩转头看着他:“还是没有进展?”

季白点点头。大伙儿实在扛不住了,他给大家放一晚上假,明早继续紧张的工作。

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她。从紧绷的工作中暂时脱离出来,与她肌肤相亲就像怀抱着一汪温暖的清泉,软化他已经麻木僵硬的躯体。

“还在看照片?”他从背后环住她,唇舌在她细滑白皙的脖子上流连,低声问。

许诩点头,蹙眉:“嗯。我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画面。”

季白一怔。

可许诩想了想,还是没头绪,许是疲劳过度,脑袋也有点疼,索性放下照片,转头亲亲他:“快去洗澡吧。”

——

浴室传来淅沥水声,许诩盯着浴室门发了一会儿呆,走回卧室,关上门,从包里翻出个验孕棒。

这是下班回家时,在楼下药店买的。她读了一遍说明,拿着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几分钟后,许诩举着两条杠的验孕棒,仰面倒在床上。

按照百度结果,避孕套质量不好中途破裂、避孕药受潮、前期没带套时男方零星分泌物、过程中男方用力过猛或者角度力度原因使得套套滑落……都可能造成意外怀孕。

许诩盯着看了一会儿,把它揣进裤兜里。

——

回家不代表没工作,季白洗完澡,泡了杯咖啡,拿着叠资料进了卧室。

许诩正双手枕在脑后,靠坐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睛还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小脸红扑扑的气色似乎不错。季白微微一笑,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从资料中抽出一小叠递给她:“白安安的朋友资料,你看这部分?”

两人配合一向默契,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效率很高。

许诩接过资料,再看一眼墙上的钟,11点了。也许是心理原因,她居然觉得肚子有点涨涨的,就像有人在提醒她不许再熬夜加班。

沉默片刻,她说:“我今天不想干了,我要睡觉。”

平时有工作她都是二话不说比他还有劲头,今天的反应叫季白有点意外,伸手摸摸她的头:“累了?”

“嗯。”

季白亲亲她的额头,将资料拿回来:“给我,你先睡。”

——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季白坐在桌前,屋子里只有他在台灯下翻动资料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下意识抬头一看,许诩蜷在被子里,小脸净白如玉,已经睡熟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季白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感觉到怀中空荡荡的,倏地醒过来,发觉许诩不在床上。

转头望去,却见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床尾,正低头看着地面。窗外暗蓝的晨空、微黄的路灯,在她背后交织成静谧的光影,小家伙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有心事?

季白刚睡下没几个小时,脑袋还有点迷糊。但他还是立刻坐起来,探身过去,拉住她的一只小手:“怎么了?”

许诩转头看着他,神色挺沉着,但脸色似乎有些异样的红晕。她抬手就从口袋里摸出个棒状物丢到他怀里:“有了。”

季白的困意一下子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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