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王妃 by 赤冰

来源: 寂寞一城 2009-04-09 13:31:56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04077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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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70 琴韵扰人心 (二)]


  玄夜轻轻开口:“就这么不想见我?”言罢,迈步走进屋子。

  红豆苦着脸只好跟在他的后面。

  小巧、彩衣连忙上前请安,玄夜轻轻挥手:“你们先出去。”

  小巧、彩衣意外地看着他,然后又望向红豆。

  红豆不禁急道:“你---为什么要她们出去?”

  玄夜望着她:“因为我有话和你说。”

  小巧、彩衣心里正在迟疑,玄夜冷冽开口:“没听明白我的话?”小巧和彩衣可不敢再停留,向红豆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玄夜见红豆远远的站在一角,轻笑一声:“离我这么远,你当我是老虎?”

  红豆站在那没说话,暗暗嘀咕,你虽不是老虎,但绝对也好不到哪里去。

  玄夜笑了笑:“你过来。”

  红豆一脸防备地看着他,要她过去做什么?总该不会---这里无论怎样也是九王府,他总不至于在这里‘杀人灭口’吧?更何况现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晚了?

  玄夜见红豆仍站在原处,轻轻地摇了摇头向她走了过去。

  玄夜一点一点地逼近,红豆心里面越来越紧张,有那么一瞬几乎想掉头跑掉,但转念一想这样做似乎毫无用处,只好强挺着站在那。

  玄夜走到红豆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最后红豆实在忍不住抬起头道:“不知六王爷想和红豆说什么?”

  玄夜专注地看着她,过了一会道:“说也奇怪,明明刚才有很多的话要问你,现在偏偏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红豆干笑两声:“既然如此---不如我出去为六王爷准备一壶好茶?”

  玄夜凝视着她:“你是在躲我么,你为什么要怕我?”

  红豆忙摆手:“我哪有?”

  玄夜点头道:“没有就好,害怕我的人很多,但我却不希望连你也怕我。”

  红豆努力挤出一丝笑:“六王爷---人---蛮好的,我为什么要害怕?”

  玄夜扬起头:“是么?我却不知道我好在哪里,你说给我听听?”

  红豆本是为了避免麻烦窘迫随口说的恭维话,却没想到玄夜居然会认认真真的这么问,立时不知怎样回答。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想着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性格乖张诡谲---这好像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话,手段阴毒狠辣,不动声色间就将人的手臂折断---这好像更不是什么善行,对待红颜知己冷薄无情,这更加谈不上什么好。

  不多时,红豆的汗就急了下来。

  玄夜冷笑一声:“原来你是在敷衍我。”

  红豆见他变了脸色,心中一急道:“六王爷---琴弹的很好。”

  玄夜微微一怔,说道:“琴弹的好,人就好么?”

  红豆小心地回道:“琴音就是心声,六王爷的琴韵清灵出尘,所以王爷的为人必定是脱俗之人。”

  闻言,玄夜向四处望了望,一眼看到屋角横案上的古琴‘一池波’,于是缓缓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一池波’送给你么?”

  红豆眼波微转,摇了摇头。

  玄夜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不妨告诉你,我之所以将‘一池波’送给你,就是因为你能听明白我的琴语,换句话说你是我的知音人,所以我自不会为难你,如果我有心对你不利,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红豆静静地看着他,心道:他在给我吃定心丸么?

  玄夜见她不语,低声问道:“昨天,想必你已经将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九王爷?”红豆无心瞒他,索性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正文:71 琴韵扰人心 (三)]


  玄夜摇头笑道:“你倒是很坦白。”

  红豆道:“说了也就说了,我没有必要在六王爷的面前扯谎,再说关于那名叫香儿的女子,即便我不告诉九王爷,六王爷早晚也会让九王爷知道的。”

  玄夜微笑着道:“话是如此,这早与晚的差距可就大了,我本来是想给九弟一个惊喜,可万没想道我的用心良苦被你这个小妮子无意间给破坏了,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红豆不自主地退后一步,“六王爷---要罚我什么?”

  沉吟片刻,玄夜道:“罚你再为我弹奏一次‘兰心曲’。”

  红豆松了一口气,走到横案前坐了下来,心想着,如果这是他的惩罚,也算是轻罚,更何况他如真能领悟这曲中的真谛,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于是欣然拨指。

  玄夜一边聆听美妙音律,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轻抚瑶琴的红豆,黑色的眼眸越来越深暗,等到曲消音止,他低声问道:“这‘兰心曲’的乐谱从何而来?”

  红豆回答道:“这是我父亲生前谱写的。”

  玄夜悠悠长叹一声:“原来这是老师写的曲子。”

  红豆吃惊地抬起头。

  玄夜笑了笑:“意外我也知道这件事?其实不久之前,我已经见过了右兵部侍郎御风行,关于你的身世,我自是略知一二,只是不知道你对以前的事情了解多少,老师他---可曾告诉你---他为什么隐居于山林?”

  红豆摇头道:“父亲从未告诉我以前的事情,就是他曾是几位王爷的老师的事情----也是九王爷告诉我的。”

  玄夜点头道:“老师是我们三兄弟的受业恩师,教诲之情永不敢忘,我们三兄弟无论哪一个都会好好的对待你,这也许就是九弟将你留在宣远王府的原因,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于情于理,你已然是我们的小师妹,九弟为什么还要认你做妹妹?这番心思我可就猜不透了。”

  红豆低下头道:“六王爷也知道这件事情?”

  玄夜道:“宣远王府多了一位郡主,九王爷有了一个小妹,这可是一件大事情,我怎会不知道?”

  过了一会,红豆微微笑道:“六王爷对弟弟是极好的,所以什么事情,有关于他的都会多留意一些。”

  玄夜望着她:“兄弟之间还说什么?不知九弟能不能明白这一点?”红豆道:“九王爷是个聪明的人,又怎会不明白六王爷的苦心?”

  玄夜眼眸中异光微闪,随即笑着道:“他想必是明白我的用心,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明白不明白---我对你的用心。”

  红豆闻言一愣,不明白他话中的含意。

  玄夜笑而不语,来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优雅的弹起了‘一池波’。随着他指尖轻拨捻转,缠绵悱恻的音韵如山泉细水涓涓而出,琴声宛转悠扬充满思慕之情。

  红豆听了此曲,心中大惊,他弹奏的分明是古曲‘凤求凰’,这---是什么意思?

  红豆惊疑交加的时候,门外有人朗朗笑道:“六哥好雅兴,只是这曲子有些不对景。”话音刚落,玄麟、玄凤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玄夜眉峰上挑,十指压住琴弦止了琴音,清冷地问道:“十二弟,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这曲子怎么不应景了?”

  玄麟朗声道:“因为人不对,所以景也就不对了。”

  玄夜轻笑一声:“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

  玄麟接着道:“六哥,单名一个夜,所以我说人不对,如果换了九哥,九哥单名一个凤,岂不正应了这曲子?”他话一出口,玄凤、玄夜、红豆脸上的神色都有了改变。
[正文:72 琴韵扰人心 (四)]


  玄夜将目光移到玄凤的身上,冷然笑道:“九弟也这么认为?”

  玄凤看了一眼玄麟,笑道:“九弟对古曲音律知之甚少,不过依九弟看来,曲子只不过就是曲子,又能说明什么?只是古人静听松风,我们却扰了松风,六哥不要见怪才好,再有,九弟不知六哥今日造访,实是多有怠慢。”

  玄夜垂目笑道:“想是我来的太突兀了,九弟从外面回来,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的赶到这里来,害怕我会欺负她?”

  玄凤扫了一眼红豆,微微一笑:“原是以为六哥会给这丫头出点难题,却没想到六哥过府只是为她弹曲,想是这丫头虽然事事顽劣,却也是极讨人喜欢的。”

  玄夜笑道:“这话说得有趣,”转过头望向红豆:“刚才那曲子好不好,旁的人说什么都不作数,我只想问问你,你觉得怎样?”

  红豆站在那,听着这三个人一大段的唇刀舌剑,脑袋早就大了一圈,心里正盘算如果溜出去,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没想到玄夜的一句话就将矛头直接指向自己。心里叹口气,红豆随后露出憨憨的笑容:“六王爷刚才的曲子是极好听的,只是红豆以前从未听过,实是听不出其中的奥妙,想是几位王爷深知曲意,不如为红豆讲解一番,也让红豆学习学习,如何?以后倘若遇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弹给人家听,这也算红豆长了本事。”

  玄麟嗤地笑出声。

  玄夜脸上阴晴不定,沉默地看着红豆。

  玄凤暗中瞥着红豆,微微笑道:“六哥,你这一番----看来是对牛弹琴了。”

  红豆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刚才就是夹枪带棒,什么讨人喜欢,这会子又说什么牛不牛的。

  忽然,玄夜的脸上又露出笑容:“她对我来说可不是一只----只会吃草的小牛犊,她对我而言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相思豆,我时常在想,这一颗相思豆会在哪里生根,在哪里发芽,在哪里花开花落,是不是只知道惹人相思,不知道慰人相思。”

  这一番话听得红豆目瞪口呆,她无措地望向玄凤,却被玄凤冷冷地瞪了一眼。红豆立时气结,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他一眼。

  玄麟看了看玄凤,又望了望玄夜,笑着走到红豆的身边,低声问道:“这又是什么情况?”

  红豆赌气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玄麟笑道:“我对你是极好的,难道你不知道么,怎么连我也恼了?难道你这颗豆子真的不懂人家的心思,只知道惹人相思,不知道慰人相思。”

  红豆愣了愣,随后气恼地指着玄麟的脑袋:“你也来凑热闹?”

  玄麟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我的样子像是凑热闹吗?”

  回首望了望错愕的玄凤、玄夜,又道:“我可是认真的。”

  红豆见玄凤云淡风轻的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么,立即恼羞成怒,小脾气惹了上来,冷笑道:“真真是亲兄弟,说什么话,办什么事都是莫名其妙,如同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凡是提到相思这两个字,都能说出一大串,红豆还小,不明白相思是什么意思?几位王爷若是对这两个字感兴趣,不妨找那些应景的人说去,犯不着在这里说给我听。”说话间,红豆来到玄凤的面前,用眼瞄着玄麟、玄夜又道:“九王爷既然认了我作妹妹,怎么任人拿我开玩笑?还有,既然九王爷是我的兄长,那两位想必也是我的兄长,哪有兄长在妹妹面前说什么相思不相思的,这个道理我可就不懂了。”说罢,狠狠地瞪了玄凤一眼,迈步走出房门。

  玄凤错综复杂地望着红豆的背影,心思千回百转。

  玄麟笑了笑,说道:“这小丫头面皮紧,我和六哥只是和她开玩笑,没想到她就恼了。”

  玄夜冷冷地望着玄凤,没有答话。

   

  
[正文:73 宝匕赠佳人 (一)]


  玄麟走进书房,将身后的一缕金色阳光带了进来,一眼看见玄凤手中的画卷,摇头道:“已经九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份痛楚也该轻了,你又何苦念念不忘?”

  玄凤黯然一叹:“你叫我如何能忘?如此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叫我如何释怀?”

  玄麟摇头问道:“那你要怎样?”

  玄凤沉声道:“我要一个答案。”将画卷展开,望着被划的一团糟糕之处,玄凤说道:“这么多年了,即便她不在乎我的感受,她又岂会不在乎她父母双亲的感受,他们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如果一切安好,她一定会设法通知慕容二老,让他们安心。”

  玄麟又摇了摇头:“你怎知她没有偷偷的与家里联系?虽然你在这方面一直留意,却也难保没有疏漏。”

  玄凤苦笑一声:“以前我也是这么想,可是现在我可以断定慕容二老和我一样,并不知道她的下落。”

  玄麟问道:“九哥何以这么确定?”

  玄凤道:“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去看望慕容二老,不管怎样,以前总还是有一段翁婿之情,前几日是慕容夫人的五十大寿,她老人家非但无半点喜庆颜色,却比往年更加憔悴不堪,看见年轻的女子就想起晴儿,如果他们知道晴儿的下落,又怎会是这一番光景?晴儿是极孝心的,即使心中怕我,忌讳我,防备我,她也绝对不会让父母如此的忧心。”

  玄麟道:“九哥的意思她有可能发生不测?”

  玄凤道:“我一直认为晴儿必和那男子寻一出隐密所在,快活的在一起,可是这毁画的人却提醒了我,也许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再加上慕容二老现如今的状况,我不能不疑心?还有,毁画的人将晴儿的脸划的成这个样子,这其中必是有缘由的,我越看这画越心惊,所以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

  玄麟点头道:“我赞同你将她找出来,但有件事我要问你,如果她活的好好的,也许这几年孩子都生下两三个,你待怎样?”

  玄凤轻喟一声:“我心里有个结,不见到她就解不开,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我就告诉她---不用再躲了。”

  玄麟由衷笑道:“你若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

  玄凤又道:“依红豆所言,毁这画的是一名女子,能在宣远王府内出入且又神出鬼没的能有几个?”

  玄麟道:“是没有几个人,只是为什么?九哥的这几位夫人都是后来的事情,若是因为嫉恨,却是不见得,她们甚至都未必认识慕容晴。”

  玄凤摇头道:“有一个是认得的。”

  玄麟恍然大悟:“你怀疑她?”

  玄凤道:“要不然能有谁?”

  玄麟点了点头,忽然笑道:“红豆是第一个发现这画被毁坏的,那段时间你总是为难她,说不定她一生气----就将慕容晴画一个大花脸。”

  玄凤皱眉道:“红豆怎会做这样的事情!”玄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玄凤见他脸上的神情,默默地转过身。

  玄麟坐了下来:“说起这丫头脾气,我这回可领教了,都半个多月了,无论拿什么东西哄,她就是爱搭不理的,刚才我到她那看看有没有转机,偏偏这丫头又不在,不知跑到哪去了?”

  玄凤无奈笑道,“这个时辰她应该和越女剑封雪莹在一起。”

  玄麟惊讶地问:“红豆怎会和她在一起?”

  玄凤道:“越女剑是我为红豆找来的武师。”

  玄麟一脸的好奇:“你让红豆习武?为什么忽然间动了这个念头?”

  玄凤道:“这丫头天生好动,如果不给她找点事情,不一定会起什么心思,别的引不出她的好奇心,唯有这一件,这样她还可以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里面,再者,封雪莹明是武师,暗中却是我为红豆精挑细选的贴身护卫,如今王府里面危机重重,我不想她有任何差池。”

  玄麟暗叹玄凤这份苦心,随即抬头笑道:“有意思,红豆习武会是什么样子,我们过去看一看。”

  玄凤走到书案前,低声道:“你自己过去吧,她们在落云山上。”

  玄麟道:“我自己过去?这丫头肯定又来一个不理会,还是我们一起吧。”

  玄凤心中苦笑,他过去也不会好到哪里?这段时日,他避着红豆,红豆也避着他,想想也有十几日没打过照面了,他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柜橱内取出一个檀香木的盒子,“你过去把这个给她,她必定会开心。”

  玄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一尺来长金玉为鞘镶着七彩宝珠的匕首。

  玄凤道:“这把匕首名为‘碧水痕’,削金断铁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玄麟轻轻按了一下匕柄处弹簧,将匕首拔出观看,见此匕寒光闪闪,剑气如虹,啧啧赞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宝刃,俗话说‘宝剑赠壮士,红粉送佳人’,你怎想起送红豆这个?”

  玄凤低头笑了笑:“封雪莹现在教红豆的是一些应急的灵巧剑式,王府内的宝剑过长过重,都不适合她使用,我让人做了一把木头剑让她先用着,这丫头好像一直不满意,你现在过去将这‘碧水痕’交给她,她必定会欢喜。”

  玄麟微微摇头:“你的东西,你自己送过去,为什么假手他人?”说着一手拉住玄凤的手臂。
[正文:74 宝匕赠佳人 (二)]


  落云山上,红豆望着手中的木头剑不住的唉声叹气。

  封雪莹笑着问道:“小郡主好像不开心?”

  红豆又唉了一声:“莹姐姐,把你的剑借给我好不好,这木头剑用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

  封雪莹还未答话,有人窃笑道:“红豆姐姐,你即使用了真剑也不见得舞出气势,我看你还是将就那把木头剑吧!”

  小石头和左翼从一块山石后面闪了出来。

  红豆撇了撇嘴道:“你这小东西懂得什么?”

  小石头几步就跳到她的面前:“我现在懂的可多了,红豆姐姐你若是掌握了越女剑的要领精髓,莫说使用一把木头剑,就是一根树枝都能舞出来气势磅礴。”红豆斜睨着他:“你这小孩恐怕只会说不会练,我倒想看一看,你怎样将左护卫教你的拳法打出来一个气势磅礴?”

  封雪莹将手中的青铜宝剑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笑吟吟说道:“前几日我看见小石头练拳,真的很不错,想是左大哥平日里教导有方的缘故。”

  左翼腼腆地笑了笑:“哪里,这孩子还算是用功。”

  小石头见两个人夸奖他,不好意思的用手搔了搔头,说道:“其实我的拳也不过就是有模有样,有规有矩。”

  红豆笑盈盈地望着他:“难道我舞的剑就不成规矩?”

  小石头笑嘻嘻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红豆见他脸上的笑容分明就是那是当然的意思,脸上红了红,娇嗔道:“你这小东西敢小瞧我,”走到石桌旁,拿起封雪莹的青铜宝剑:“莹姐姐你的剑借我,我要舞给这小东西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封雪莹忙道:“小郡主,不可。”

  红豆笑着央求道:“莹姐姐不碍事,我只借用一小会。”封雪莹只好作罢。

  红豆来到小石头的面前:“你这小孩看好了,这是越女剑的第一式‘云开雾散’。”

  红豆第一次使用真的宝剑不免有些吃力,但还是一招一招的认真演习给小石头看。

  小石头见一把青铜剑拿在她的手中好似一个大铁锥,明明是笨拙、胡乱的毫无章法,偏偏舞剑的人自我感觉尚好,一脸的洋洋得意,真是说不出来的好笑。

  红豆又道:“越女剑第二式‘柳暗花明’。”

  待到红豆舞完第二式,小石头实在憋不住笑道:“红豆姐姐你这两式的名字应改一改,第一式应该叫做‘云未开雾未散’,第二式应该叫做‘柳也暗来花也暗。’这才对景。”

  红豆知道自己的剑法实是不敢恭维,但见小石头笑得开心,心里面便说不出的高兴,所以越发来了兴头。

  不远处的玄麟连连摇头:“九哥,我可真是同情封雪莹,这样的徒弟她以后可要怎么教,我真有点怀疑,封雪莹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你,所以你才给她一个天大的难题。”

  看着红豆,玄凤也不由莞尔,这丫头在这方面的确是一点天分也没有。

  红豆笑着对小石头道:“怎样佩服吧。”

  小石头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红豆眼波流转,回眸对封雪莹、左翼笑道:“莹姐姐,左大哥,我舞的不错吧,你们说我以后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封雪莹、左翼含笑连连点头。

  玄麟又摇头又叹气:“这丫头当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玄凤嘴角漾出温柔似水的笑意。

  红豆又道:“小石头看好了,越女剑第三式‘燕子回头’。”

  红豆右手挥剑上扬,一个转身向前递去,这么一转身,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正前方的玄凤,红豆见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注视自己,霎时间,忘记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以及周遭的一切,眼眸里只能看到那两潭幽深,以及那似有还无的温暖笑意,脸儿一热,刚才的耍宝---莫不是都叫他看去了?

  忽然间,玄凤敛去脸上的笑容,红豆心里正在纳闷,耳边就听到小石头的惊呼:“红豆姐姐,小心!”
[正文:75 宝匕赠佳人 (三)]


  为时已晚,红豆不防备的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摔去。更糟糕的是手中的剑过重,一时间又没有撤回也没有递出,红豆只觉得自己的脸冲着那剑刃撞了过去,好在只感觉到那么一丁点的疼痛,自己就被人拎起揽在怀中。

  看到红豆额头渐渐渗出的一粒血珠,玄凤皱起眉头。红豆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脚似无根的偎在他怀里,脸上一红,怯怯地将玄凤推开,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轻轻的盖住自己的额头。

  玄凤轻叹一声,低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只这一句话,红豆这几日对他的怨忿之气顿时烟消云散,这才意识到,原来十几日不见,心中对他实是甚是想念,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小声道:“还不是你害的。”

  玄凤怔怔地凝视着她,刹时间,心中似喜还忧,痴痴地说不出一句话。

  玄麟、封雪莹、小石头、左翼一起围了上来,小石头紧张地拉住红豆的手:“伤到脸了么?快让我看一看。”

  红豆忙道:“没关系的,只破了一点点。”

  小石头道:“若是留下疤怎么好?”

  红豆笑道:“不会的,不会的。”

  封雪莹不安地说道:“王爷,都怪属下不好,不应该让小郡主用那把剑。”

  红豆看了玄凤一眼,说道:“这不关莹姐姐的事。”

  玄凤见众人的眼睛一个劲的在自己与红豆的身上打转,不自然的转过身对玄麟淡淡的说道:“我们回书房吧。”

  玄麟笑道:“这就走了,不是说将这‘碧水痕’送给红豆么?”

  红豆好奇的向玄麟的手上望去,见是一把嵌着宝珠的金玉匕首,立时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接,却不料被玄凤抢先一步拿在手中。

  玄凤望着红豆额头上的那抹嫣红,慢慢说道:“这东西不能给你。”

  红豆情急地问:“为什么?”

  玄凤道:“我已经改变主意了。”说着转身要走,却被红豆扯住衣袖:“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就改变主意了?”

  玄凤转眸望着她,缓缓说道:“这东西削铁如泥,今日给了你,说不定明*****就会笨手笨脚的把自己的手指头削下来。”

  红豆噘起嘴,慢吞吞的说道:“人家---哪有----那么笨?”

  玄凤静静地望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要转身离去,却又看见牵着自己袖口的纤纤素手,一时间多种神色交织变幻于他的脸上,倍感无力。

  红豆见他一双眸子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手,于是浅浅一笑。

  映入眼帘的笑容使玄凤胸中一窒,不禁紧握住手中的‘碧水痕’,硬了硬心肠,一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红豆扯着他的袖子跟了两步,玄凤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看着他那刀削般刚硬的侧脸,红豆心似有所悟,不由黯然地松开了手。

  玄凤身子一僵,只停顿了一会,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红豆无可奈何的对着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向玄麟望去。

  玄麟摇头笑道:“看我是没有用的,东西是他的,想要就自己向他讨去。”

  红豆无精打采地晃头道:“他都说不给了。”

  玄麟笑道:“你若是真心想要,他就一定会给的。”

  红豆闪眸问:“此话当真?”

  玄麟笑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略略思忖,红豆嫣然笑道:“这话有道理。”
[正文:76 宝匕赠佳人 (四)]


  红豆到膳房准备了几样精美的糕点,又沏了一壶好茶来到了书房,见书房的门半掩着就轻轻地走了进去。

  玄凤、玄麟坐在书案前不知在研讨什么,红豆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四处看了看,见那把‘碧水痕’被放置在红木雕花的橱架上,不禁喜上眉梢。

  玄麟见是她,摇头笑道:“我说你怎么才过来,原来是准备这些东西去了。”

  红豆盈盈一笑:“我准备了一些玉兰酥,芙蓉糕,还有龙须饼。”

  玄麟望了望茶几上的糕点说道:“搞这么多的花样,一看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所图谋。”

  红豆嘴角上扬:“我就是图谋人家的东西,所以才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偷偷瞟了一眼玄凤,见他的一双眼睛仍停留在案卷上,并不理会她,便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玄麟不由轻笑出声。

  红豆喜孜孜地走到橱架前,拿起‘碧水痕’正要仔细地观看,一眼看到放在一角的那幅她并不陌生的画卷,愣了愣,将手中的匕首放下,将画卷展开。

  红豆看着看着就出了神,脑子里一下子闪现出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那一连串缠绵悱恻断人心肠的相思蚀骨,瞬间所有的喜悦心情被一种莫名的凄然情绪所替代。

  玄麟见红豆突然变了神色,脸上的哀凉他从来未见过,轻声问道:“怎么了?”

  半晌,红豆望向玄凤幽幽说道:“期望---九王爷能够早一点找到她。”

  玄凤猛然抬起头,见红豆拿着慕容晴的画像看着自己,立时心思纠结,脸上的线条越绷越紧,手中的笔也几乎要被他拗断。

  玄麟见二人的神态不由暗暗叹气:“你也希望九哥能找到她?”

  红豆缓缓说道:“只有找到她,才能拨得云开见月明。”

  玄凤躲开红豆的眼,脸上的神色映着透过窗棂的日光,忽暗忽明。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红豆笑了笑,清声道:“二位兄长,这是小妹精心准备的点心,你们尝一尝,看看喜欢不喜欢?”

  玄麟意外地看着她,玄凤则是身子一震,讶异地抬起头。自从他认这个妹妹以来,还从未听到红豆如此一本正经的唤他为兄长,唤一声兄长原是极为普通的事情,却把他心中的百种滋味一并都唤了出来。

  红豆轻轻转过身,随手拿起书橱上的‘碧水痕’,淡淡笑道:“想是兄长对小妹是极爱护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可我又怎会那般不小心?这个东西是兄长的,兄长给了我,我就会好好的收着,兄长不给我,我也自不会要它,就像兄长一心要我作妹妹,那我就是兄长的妹妹,所以世间的事本来就是简单的很。”

  玄凤、玄麟默不作声,心中各自回味她话中的意思。

  红豆静静站了一会推开门走了出去。

  玄麟愣愣地看着玄凤,问道:“这丫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玄凤坐在那不语,忽然站起身,拿起‘碧水痕’追了出去。

  红豆没走出几步就觉人影一闪,有人拦在面前,不是别人正是玄凤。她咬着嘴唇,低下头也不说话,也不去看他。

  玄凤拉起她的一只手掌,轻轻摊开,将‘碧水痕’放在她的手中,低声说道:“只要我能够做到,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可知道?”

  红豆身子轻颤,心头一阵发酸,才抬起头,当看见那双幽静映着自己的黑眸时,心中立即释然,此时此刻,那一双眼眸,没有晴空,没有浮云,没有万物,只有两个小小的自己闪烁跳跃,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正文:77 暗处是杀机 (一)]


  鹅毛雪,悄然而至,悄然而止。一夜间,视野尽处俱是白茫茫的一片,明亮的刺人眼。

  玄凤几乎没有注意到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迈大步急匆匆的向前走着,人还没到‘栖凤居’,对面迎来一人。

  玄凤微微皱了皱眉,面带不豫:“你不在小郡主那里,在这做什么?”

  封雪莹见他脸色深沉,眉目间有几丝疲倦几丝不快,踯蹰了一下,仍走到近前:“事情紧急,本来应立即回王爷,只是昨夜王爷一直都在宫中,所以才等到这个时候。”

  玄凤见她神色肃重,慢下脚步:“什么事?”

  封雪莹四处望了望,除了玄凤身后的左翼和右翼没有别人,便开口道:“属下按照王爷的吩咐,每日里注意小郡主的饮食起居,昨夜晚膳按照惯例试食,发现有一碗燕窝羹被人下了毒。”

  玄凤脸色一变,骤然止住脚步:“有这样的事,你可确定?”

  封雪莹点头道:“属下一试银针乌黑,二试见血封喉。”

  玄凤脸色越来越暗,沉吟片刻问道:“小郡主知不知道?”

  封雪莹摇头道:“属下一是怕惊了小郡主,二是认为事关重大应先回明王爷,所以小郡主还不知道这件事。”

  玄凤点头问道:“这丫头在哪里?”

  封雪莹道:“郡主应该还在她的房中,小巧和彩衣陪着她。”

  玄凤低下头,喃喃自语:“这丫头平时就没有什么防备之心,我若是不叮嘱她几句始终不放心---。”懵然,玄凤觉察周围的三个人都看着他,便止住了话,转身对左翼和右翼说道:“你们去膳房暗中查问,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来报。”顿了顿,他目光微寒:“虽说不见得是府里的下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且细细调查每个人的来历根源,凡是无根可查,来历不清的都撵出府去。”左翼、右翼领了命,退了下去。

  回首,玄凤向红豆的房间走去,封雪莹则跟在他的身后。

  走进入室暖阁,只见彩衣一个人坐在软榻上绣着花样,四处环望,不见红豆,玄凤的脸就变了颜色:“小郡主在哪?”

  彩衣见他一脸愠色,吓得跪倒在地:“小郡主和小巧出去了。”

  玄凤心中忽生不安,脸色更坏,“去哪了?”

  彩衣颤声道:“她们去落云山了,小郡主说---”

  玄凤阴着脸打断她的话:“她说什么?这大雪的天跑到山上做什么?平日里叫你们做什么的,有什么事情劝一些,提点着,怎么什么事都由着她?”

  彩衣一边磕头说着:“奴婢该死。”一边心里奇怪,王爷今天这是怎么了,无端的发这么大的脾气?彩衣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玄凤冷哼了一声,紧接着身边一道劲风就没有了动静,抬头一看,玄凤人已经出去了。

  封雪莹摇了摇头,紧跟着也走了出去。

  红豆停下脚步。这里,雪白映着梅红,说不出的幽静美丽。

  红豆将手中的小香炉放到覆盖着厚厚一层雪的山石上,轻轻地点燃了三柱香。身后的小巧问道:“就在这里?”

  红豆点头道:“这里好,有雪有梅,是个清灵脱俗之地。”说罢,双手合什盈盈拜倒在雪地中。

  小巧见了一惊:“小郡主不可,小心寒了腿。”

  红豆向她摆了摆手。小巧见她神色凝重便不再作声。

  浓云遮挡,所以日光微暗,红豆仰首天际,幽幽开口:“飞逝流年,寒来暑往,父母已远去多年,今日女儿红豆,在这红梅树下,雪霏之间,向上苍诚心祈求,愿父母双亲,天上人间永远执手相偕相伴,快乐无忧。”

  小巧见她语音凄楚,上前几步正要劝慰,红豆却露出浅浅笑颜:“也望父母---不要为儿挂怀,红豆自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也会---快乐无忧。”言罢,红豆依旧跪在原处,良久也未起身,低着头好似在沉思什么?

  小巧正犹豫是否将红豆扶起来的时候就听她低声道:“世间任什么人都逃不过一个缘,有聚的缘也有散的缘,不管怎样,能够相识相知,这就难得,又何必在意那么许多?七日之后是他的寿辰,红豆在此为他祈福,一愿,愿他---增寿平安,二愿,愿他---福泽绵长,三愿,愿他---事事如意。”

  
[正文:78 暗处是杀机 (二)]


  一开始,小巧不知红豆的那些话从何而来,后来总算听明白了,忍不住上前将她拉了起来:“你若是在雪中跪出了病,王爷才不会管你什么心愿,肯定会给你极难看的脸色,我也会白白的受牵连。”

  红豆脸上一扫刚才的凝重之色,扬眉浅笑,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冷笑,声音好似女子,尖锐刺耳,说不出的怪异。

  红豆与小巧吃了一惊,向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二人正在奇怪就听那人出言讥讽:“你这丫头倒是蛮有心!”

  红豆察觉声音来自对面山石之后,拉着小巧向后退了一步:“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从山石后面缓缓地走了出来。

  红豆看清来人时心中大骇,那人披散着长发,一身宽大的白袍,白的如同地上的雪,也许袍子过于肥大,使那人看起来十分的纤细,好似风吹过来人就会倒,也不知是如何走路,就觉得飘荡着就到了面前,如同暗夜里的幽魂厉鬼。

  让红豆最为心惊胆寒的是那人脸上的面具,对于这面具红豆再熟悉不过,面前的人,芳香阁里遇到的黑衣人,他们都戴着同样的面具。

  小巧还没有意识到她们身处险境,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敢在王府里面装神弄鬼!”

  红豆心生警觉,拉着小巧的手慢慢向后退着,脑子飞快的转动,想着对策。

  那人并没有理会小巧的问话,好像这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么一个人,只是死死地盯着红豆:“那天你就应该死!”声调怪的奇特,但确确实实是女子的声音,红豆只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的恶狠与怨毒。

  红豆直视那女子的眼睛,虽然她只能看见黑色的眼珠看不见眼的轮廓,“为什么我那天就应该死,姐姐说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女子冷冰冰地注视着她:“那天梧桐树下,若不是有人护你,我早就取了你性命。”

  红豆脸色一变:“梧桐树下?原来你就是那日出现在若惜楼的女子,是你毁了慕容晴的画像?”女子嘿嘿冷笑却不答话。

  红豆眼睛转了转,问道:“你是因为她的容貌生的美嫉妒她,还是她与你又仇?”女子仍是不说话。

  红豆暗暗的将手按在腰间‘碧水痕’的弹簧上,不动声色的又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那女子的声音轻的似有似无:“你问那么多也没用,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你今朝注定要做一个糊涂鬼。”

  小巧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刚要说话就被红豆扯到身后:“她是冲我来的,你快走!”

  小巧情急道:“这怎么行!”

  女子轻狂地笑一声:“还想走?你们谁也走不了,老天爷也算成全你们,黄泉路上有个做伴的。”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把亮晃晃的短刀。

  红豆手心沁满冷汗,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

  当手握紧那把‘碧水痕’时,红豆胸中忽地来了勇气,她是个女子,我也是个女子,为什么要怕她?这时见小巧还站在自己的身后,跺脚道:“糊涂的丫头还不走?”

  小巧摇头道:“我怎能丢下你,你若是有了什么闪失,我也不活了。”

  红豆轻叹一声:“傻丫头,你留在这里也是没用的,你若离开,找一些人过来,岂不是会救了我们俩,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一咬牙,用力的往小巧的身上一推。

  小巧不防备,一下子坐在地上。

  二人原站在一处高坡,因地上处处是雪,小巧顺着坡形滑出一段距离。

  女子冷笑着执刀向红豆的颈刺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好在红豆早有准备,立即向身旁的山石躲去,即便如此还是慢了一点点,鬓角的头发被那女子的短刀削去少去,满头乌发立即散落下来。

  红豆惊魂未定,那女子如影随行又绕到她的面前,挥刀刺向她的胸口。

  红豆大惊失色,这一刀若是被她刺中那还了得?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拔出‘碧水痕’迎着那短刀挥去。只听‘嚓’的一声,火星四射,女子手中的短刀竟被‘碧水痕’硬生生削断,被削去的那部分利刃倏地没入雪中。
[正文:79 暗处是杀机 (三)]


  那女子一下愣住,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半截兵刃。

  红豆也没有讨得半点便宜,‘碧水痕’险些脱手,她的一条手臂被那女子的刚才的力道震的整个臂膀酸痛无力,手指更是难以抑制的抖个不停。

  红豆咬紧牙关,将‘碧水痕’从左手移到右手,注视那女子,观察她的动静。

  那女子扔掉手中的半截兵刃,阴狠地盯着她,一步一步逼近。

  不知为什么,红豆突然觉得好笑,望着那女子道:“没想到你东西这么不中用,一碰就折了。”

  那女子冷笑道:“你的东西中用,只可惜人不中用。”

  红豆向后退去,这时就听有人喊:“小郡主小心。”

  红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小巧,坐在不远的雪地上,于是向她喊道:“你还不走?”

  小巧带着哭腔:“我的脚---好软。”

  此刻不容红豆分神,那女子的手向她的胸前袭来,红豆慌乱之下随手一招‘柳暗花明’,没想到乱中乱使出的剑招竟然帮了大忙。

  那女子见她手中的匕首指向她的手腕,心中惊骇,连忙将手一偏,躲开锋芒,曲指为爪,向红豆的肩头抓去,立时将她身上的绛色大氅连着身上的锦袍撕去一大块,红豆一个站立不稳,向坡下滚去,正正好好的撞到不远处的小巧。

  那女子鬼魅一般,向她二人飞掠了过来。

  红豆心中一急将‘碧水痕’入鞘,抱着小巧如同滚雪球似的向山下滚去。

  那女子正要再追,却发现前面山角出现两条人影,极快的向这边赶来,暗暗咒骂一声,不敢有半点迟疑向相反的方向掠去,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玄凤与封雪莹找遍望波亭等地方,不见红豆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焦急。

  二人向后山寻来,远远看见山上的情景,玄凤的魂魄惊得飞上了天,恨不得一时间自己能够插上双翅。当他抱住一身狼狈的红豆,他的身子竟瑟瑟地抖动起来,直到确信红豆除了被削落的头发,身上没有半点血迹伤痕时,心中的恐惧才渐渐散去。

  事情转变得太快,红豆没有觉察到玄凤这些变化,只知道危机解除,不禁喜形于色,一眼瞥见浑身是雪的小巧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俩都成了雪人了。”

  小巧蹙着眉:“主子还笑,刚才险些把我的魂吓掉。”

  红豆正要说话,却看见玄凤那张阴沉的脸,于是笑着拉住他的手臂道:“别担心,都过去了。”

  看着红豆脸上的笑容,玄凤竟十分的恼怒,冷冷地瞪着她,用力甩开了手,转身走去。

  红豆不解他为何突然发怒,向封雪莹望去,封雪莹却向她摆了摆手。

  红豆与小巧对视一眼,只好默默地跟在他二人的身后。

  
[正文:80 暗处是杀机 (四)]


  栖凤居内左翼、右翼、谢铁都有话回,但看见玄凤脸上的表情,谁都不敢冒然的先开口。

  碰到左翼和右翼探求的目光,封雪莹略略摇了摇头。

  站在一角的小巧看见玄凤目光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心里隐隐约约感觉不妙。

  玄凤冷冷开口:“还不跪下!”

  小巧身子一颤,慌忙跪到地上,磕头道:“奴婢知错,王爷息怒。”

  红豆愣了愣,“这是做什么?”

  玄凤毫无表情,好似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安排你和彩衣伴着小郡主,不是叫你们助她任意妄为、胡行乱作的!”

  一旁的彩衣听了这番话,腿一软也跪倒在地上。

  玄凤森然开口:“今日的祸事全部缘于你们平日里的懈怠,不将本王的话放在心上,这样的天气竟敢怂恿主子在僻静之处一味的疯玩,本王若不严加惩戒,你们这两个奴才就永远不知道轻重。”

  小巧面色如土,颤抖着说道:“王爷容禀,小郡主和奴婢并不是---”她还没说完就被玄凤冷笑着打断:“还敢狡辩,来人把她拖出去,杖责二十。”玄凤话音刚落,门口处就过来两个人来拖小巧。

  红豆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立即白了一张脸:“慢着!”那两个侍从对望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后退去。

  红豆来到玄凤的身边,小声道:“又没出什么大事情,你何必这么认真?”

  玄凤听了这话越发的气,深邃的眼眸中好似隐隐藏着簌簌的火:“没出什么大事,难道要死了人,才是大事情?”

  红豆继续央求道:“你就饶了我们这一回,下一回我们注意还不行。”

  玄凤听她说什么下一回,脸色越发难看,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红豆见他如此不讲情面,顿足道:“你---怎么这样不讲理!”

  玄凤转眸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讲理?殊不知她今日挨了板子并不是什么坏事,总好过他日被什么人累得丢掉了性命!”向厅门口的侍从喝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还站在那作什么?”

  侍从慌忙上前要拖小巧,却又被红豆拦住,她见好说好商量不行,情急之下,一古脑地说道:“任意妄为的是我,胡行乱作的也是我,你为什么要打她,你心里恼我,为什么要拿她出气?”

  霎时,玄凤脸色铁青,见四周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和红豆,更加怒不可遏:“我今天就是拿她出气,要怪就怪她跟了一个不懂事的主子!”

  跪在地上的小巧咬着嘴唇道:“小郡主你不要顶撞王爷,奴婢甘心领罚。”

  红豆的小脸也变了颜色:“好,你甘心,那我也甘心,王爷要打那就两个一起打,光打一个有什么意---!”

  最后一字还未出口就听‘砰’的一声,玄凤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你以为---我---”玄凤又急又气,脸上一会青一会白,话到了嘴边险些出口,转眸间觉察到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立时俊颜因突来的窘迫涨得通红,瞪着红豆嘴唇直哆嗦。

  红豆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也是十分难受,双膝一曲就跪在他的面前。

  玄凤见她如此,心中一痛,不自觉伸手要扶,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手在半空中立刻僵住,“你----”话未出口,脸色骤变,猛地一抬手将身边桌案上的茶具玉器,全部扫落到地上。

  刹那间,千百个碎片四溅,地上一片狼藉。

  所有的人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有些机灵一些的丫环、侍从回过神之后,‘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上。

  左翼、右翼大惑不解,以王爷也曾发怒,但何曾如此的失常,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二人不知如何劝解,连连向封雪莹递眼色。

  封雪莹摇头暗道:这两个人斗嘴可怎么劝?而且王爷今日的举止,岂是她能劝得了的?
[正文:81 暗处是杀机 (五)]


  整厅内一片肃静,四夫人谢羽裳、五夫人李馨儿听到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

  谢羽裳走到近前,微微蹙眉:“王爷,红豆妹妹年纪轻,什么事情作兄长的好好劝导,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这要是气坏身子可怎么好?”又来到红豆的面前,轻声细语道:“红豆妹妹,快给王爷赔个不是,这件事也就算了。”

  红豆低着头默默不语,心想:自己何曾想故意惹他生气,分明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好端端地发这么大的脾气。

  谢羽裳见红豆抿着唇不说话,微微笑道:“红豆妹妹别耍小孩子脾气,王爷既然说要罚那丫头,那么岂有不罚的道理?”说着扫了小巧一眼,那两名缚着小巧的侍从立即将她拖了出去。

  红豆脸色变了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馨儿轻轻笑道:“红豆妹妹,一个丫头打几个板子也就打了,你何必放在心上?莫说主子打她,就是要她死,她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红豆听了这话,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我也不过是王爷一时心血来潮认的妹妹,细一想原本也就是丫头,既然犯了错,也没什么打不得的。”说着向外走去。

  红豆刚走了两步就听一声怒喝:“你给我站住!”玄凤急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颤声道:“你明知道---好---好---”玄凤眼睛里泛着血丝,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最终竟什么也没说出口。

  谢羽裳迎了上来道:“红豆妹妹别说什么气话,王爷怎舍得打你!”她话音未落,玄凤就变了脸,松开手:“谁说我---你给我住嘴---”来到红豆面前:“你若是真要如此---我就成全你。”

  封雪莹已看出端倪,忙跪倒在地上:“王爷,小郡主无心冒犯王爷,你就饶小郡主吧。”

  刚才的话一出口,玄凤想到红豆的脾气就已后悔,此时心里只能盼着红豆说一些软话,便望向她,却没料到红豆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谢王爷成全。”

  玄凤立时恼羞成怒,咬着牙:“谁也不许求情!”

  红豆出了栖凤居的大厅,玄凤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颓唐的坐在凳子上,不再发一言。

  谢羽裳、李馨儿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轻轻道:“王爷---”两字刚出口,玄凤声色俱厉地喝道:“谁让你们过来多事的,还不回到你们自己的地方去。”

  谢羽裳眼睛中隐隐现了泪光,最后咬了嘴唇与李馨儿双双离去。

  玄凤在厅内坐立不安,踱来踱去地看得人眼花缭乱,等到外面传来红豆与小巧忍不住痛的呻吟声,玄凤的一张脸更是苍白如纸。

  左翼和右翼对视一眼上前正要再劝,一角有人哇地哭了出来。

  彩衣抽抽噎噎地道:“王爷,奴婢也不敢求情,只是---小郡主今天并不是贪玩,今天是小郡主父亲的周年,她上山是为了拜祭父母---王爷就看着小郡主父亲的面上----就息了雷霆之怒吧。”

  左翼和右翼看着地上彩衣暗暗叹气,这话为什么不早说?

  玄凤身子晃了晃,本来就心疼的要命,这一会又听了这番话,人好像失了魂似的,于是无力的向封雪莹望去。

  封雪莹轻叹一声,这又是何苦?不等他开口就自作主张地走了出去。

  封雪莹一边为红豆敷药,一边柔声道:“郡主挨了打,王爷心里也不好受,今天的事,郡主若是多求几句也就好了,王爷是什么人?一向是言出必行,偏偏郡主就是没耐住性子和他硬碰硬,郡主你是不懂以柔克刚,他那里又钻了牛角尖,这倒好,你们两个弄个两败俱伤。”红豆低头不语。

  封雪莹又道:“左翼告诉我,王爷昨夜在宫内一整夜都未合眼,他还说出了大事情,云南王在那边反了,今天王爷才从宫里赶回来,偏又碰见小郡主遇刺,你说他如何不忧心?”

  红豆将脸埋在枕头里,好半晌,声若蚊蝇地道:“莹姐姐,你去告诉他,其实一点都不疼----他若不气我,我就不气他。”

  封雪莹轻轻地为红豆盖好被子,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彩衣道:“这个时候王爷怎会生小郡主的气,他悔的跟那什么似的,他若是知道小郡主在山上为他祈福,什么福泽绵长,什么增寿平安,心里恐怕就会更加舍不得。”

  红豆脸一热:“小巧这丫头,挨了板子还不老实,这一会又跟你多嘴多舌的。”

  封雪莹刚要开口就看见门口伫立的人,于是悄悄地和彩衣退了出去。

  红豆俯在那浑然不觉,轻叹一声:“今天的事也有我的不对,想是他见我在山上的情景就急了,所以才会那个样子,莹姐姐---你好好劝劝他,同共也只挨了几板子,轻轻的一点都不疼,他这个人别扭惯了,我这边没怎么样,他可别把自己气坏了,现在的事情这么多,偏我也不让他省心。”

  好一会,红豆不见有人应声,便转过头来,见玄凤坐在床沿上正专注的看着她,幽眸里好似有一泓春水轻轻荡漾,立刻羞了一个大红脸,连忙把脸儿转了过去,没好气的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跑来作什么?”

  听了红豆的这几番话,玄凤的心情早已激动澎湃,不能自已,缓缓倾下身从背后紧紧的拥住她,气息不稳的喃喃低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一声低似一声,一声长似一声,缠绵不绝。

  红豆这样被他拥在怀里,耳后颈项间俱是从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将她的整个身子烘的酥软,不禁羞不可抑,轻不可闻的娇嗔道:“哪有你这样陪不是的,你要把我压死了。”闻言,背后的玄凤轻笑一声,却没有放开她。

  
[正文:82 凤夜麟争锋 (一)]


  玄凤三十岁寿诞自与往年不同,整个王府里面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自清晨到暮色昏沉,前来贺寿的京城贵族名流、各地的大小官员络绎不绝。

  玄凤性子偏冷,一向不喜繁节俗礼,只不过因为这段时期极为特殊,有的边远官员必须加以笼络,不能像以往那般能免则免,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逐礼的应酬。到了这个时分,玄凤已经说不出的不耐,捡了一个空档就和玄麟信步走出花厅,将嘈杂喧闹远远地抛到脑后。“十二弟,这几日云南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玄麟道:“前不久抓住一个从云南偷偷潜过来的,最后却自己封了口,一点线索也没留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过来的?既然没有头绪,只好先放一放,目前最紧要的是兵权,京城里面绝对不能乱。”

  玄凤缓下脚步说道:“京城里的兵力调度都已安排妥当,只有一个人我叫不准。”

  玄麟问道:“什么人?”玄凤道:“右兵部侍郎御风行。”玄麟皱眉道:“红豆的叔父?”

  玄凤点了点头道:“线人来报,老六在这个月与他来往的甚密,御风行这个人,做人看似谦卑实是为了掩其锋芒,为人处事干净利索滴水不漏,是个厉害角色,这个人如为我所用,还则罢了,若是为敌所用,却实是个大祸害。我已经安排了人,密切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即就削了他的兵权,取而代之。”

  玄麟赞同道:“他这个位置非常关键,不能有半点的疏漏,只是对于他却有些不好办,若是真有什么,他毕竟是红豆的叔父,御南星的堂弟。”

  玄凤摇头道:“这一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红豆是明事理的,不会过问这些事情,再说我对御风行一直都有想法,红豆这丫头对以往在御府里的生活从不提及,这必是有原因的,像御风行这样的人若有心保护红豆,他的家人又怎能会对她任意的欺凌,逼得她离家出走,分明是大有文章,这件事我现在没有时间追究,以后再作道理。”

  玄麟停下脚步问道:“你怀疑他是老六的人?”

  玄凤摇了摇头:“说他是老六的人却是无根无据,只不过我心里一直有个疑团,当年我和四哥一直寻找善制火药的黑沙云,而这个人在七年间踪迹全无,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而七年前老师正是拜托这个人将红豆带到御府,也就是说他最后接触的极有可能就是红豆与御风行,而在这之后就毫无音讯,这不能不说是个巧合。当我向御风行问起黑沙云时,他言语闪烁,如果是我想的那样,事情就非同小可了,你说除了我们,当今世上还会有谁对黑沙云感兴趣?”

  玄麟挑起眉:“你说的该不是云南王吧?”

  玄凤点头道:“正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这个人不能不防。”

  兄弟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前行,却发现不远的灯火阑珊处有三个女子正在细细低语,不是别人正是红豆、封雪莹、谢羽裳。

  玄凤、玄麟暗自奇怪谢羽裳怎会和红豆她们在一起,她们之间又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就停下脚步。

  谢羽裳笑着道:“原来红豆妹妹今年十七了,想想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红豆刚才见她有意和自己攀谈就有些意外,现在听她这么说就更加的感到奇怪,便轻轻笑了笑没有作声。

  封雪莹微笑着道:“小郡主还小,这会嫁出去,王爷恐怕会舍不得。”

  谢羽裳摇头笑道:“十七已经不小了,更何况如果红豆妹妹有了意中人,王爷即便舍不得恐怕也要舍。”

  红豆心中一动,静静地望着她仍是不语。

  谢羽裳垂眸浅笑:“前段时间见妹妹与十二王爷蛮投缘的,不知道妹妹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们两个真的情投意合,妹妹不要害羞,告诉姐姐我,我请王爷为你们做主。”

  不远处的玄麟有些吃惊,随即低眉一笑,回头对玄凤轻声道:“你的这位四夫人还挺惦记我的。”玄凤望着红豆,看她如何回答。

  红豆将身子倚在白玉栏杆前,眸光似水:“我和十二王爷是很投缘,却不是四夫人说的那一种。”

  谢羽裳神色变了变,幽幽长叹了一声:“这就可惜了,妹妹喜欢的---难道另有他人?”

  红豆见她的话问的突兀,蹙了蹙眉头,盈盈笑道:“四夫人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

  谢羽裳道:“我以为妹妹和十二王爷早已两情相悦,所以为妹妹感到高兴,妹妹年纪小,情一字涉及的还浅,有些事情还不知道,像你和十二王爷模样儿相当,你对他好,他对你好,实是难得,如若不然就会---苦不堪言。”

  红豆微微笑道:“四夫人何出此言?”

  谢羽裳淡淡一笑:“妹妹是个聪明人,怎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心里只爱着其他女人的男子,无论你怎样努力,你始终都是个影子,无法取代男子心中的那个人,到最后---你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凄凄凉凉、惨惨淡淡地过一生,这就是我说的苦不堪言。”

  
[正文:83 凤夜麟争锋 (二)]


  红豆思忖了一会道:“于情而言,最难能可贵就是两情相悦,可世间的事不见的全部的遂了你的心愿,机缘不巧,你喜欢的人,他未必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又未必喜欢他,所以这其中就有个抉择,而这个抉择是自己选的。”

  谢羽裳凝睇红豆,幽幽问道:“不知道妹妹会怎样选择?”

  红豆笑了笑:“我自然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如果他心中也有我,那么其他的事便不放在我的眼中,任世事变幻无常,我始终都会不离不弃,永远守在他的身边,但如果---他心中没有我,我会衷心希望他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希望他喜欢的人也一样的喜欢他,这样他开心,我就会更开心。”

  封雪莹望了望这个,看了看那个,始终插不上一句话。

  谢羽裳冷淡地笑了一下:“你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你就不会开心,你会因嫉妒而伤心。”

  红豆一怔,然后嫣然一笑:“伤心在所难免,可是与其他伤心----就莫不如我伤心,如果用我的伤心换来他的开心,那么我就会觉得---不很伤心了。”听着红豆的这番话,看着她脸上动人的笑容,谢羽裳和封雪莹都愣住了。

  忽然,隐隐绰绰的树影后有人说道:“这么说来红豆姑娘喜欢的人,岂不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

  “六王爷!”见到玄夜,红豆想起了一件事情,不自觉地睁大双眼。

  玄夜缓缓走了过来,微微一侧头:“这个表情?是不是许久不见,有些想念?”红豆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听到有人低唤自己的名字,余音萦绕,好似梦呓。这---是玄凤的声音。红豆缓缓转过身,见玄凤、玄麟从不远处楼台后闪了出来。

  玄麟轻轻笑道:“世间的男子,任谁---也舍不得让你伤心。”刹那间,红豆大窘,好似全身的血液涌到她的脸上,这三个人还真是亲兄弟,具有同样的劣根,都喜欢偷听人讲话!

  玄凤脸上沉静,内心却是一波一波地荡漾不停,走向红豆,默默地看着她,专注会神。深邃的眸子仿若铺天盖地的网,将眼前这小小的人儿一点不漏的裹在其中。

  羞怯迎面袭来,红豆暗自呻吟一声,无措地转过身,试图躲开那双幽深,却不知玄夜什么时候站到她的身后,脑袋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胸口。

  玄夜看着红豆绯红的脸颊,戏谑笑道:“被人听到心里话,不好意思了?”

  红豆又羞又窘,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玄夜垂眸轻笑:“我只不过说了句实话,你就不欢喜了,看样我是不受欢迎的。”

  红豆夹在玄凤、玄夜二人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禁又羞又恼:“我欢喜不欢喜有什么打紧,有人欢喜就好,六王爷过来是贺寿的,想必准备了什么可人心思的大礼,怎会不受欢迎?”

  玄夜怔了一下,定定地看着红豆:“没想到那件事你倒是一直都放在心上。”

  玄麟不明所以正要问,却见有平安从西角门跑了过来,躬身道:“宾客已经到齐了,主子什么时候过去?”

  玄凤道:“我们这就过去。”于是一行人向花厅走去。

  玄凤见红豆一个人慢吞吞地落在最后,便慢下脚步折了回去,“为什么闷闷不乐的?”

  红豆低着头道:“我哪有!”

  玄凤嘴角含笑:“今天我们是主,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岂不要怠慢了客人?”

  红豆停下脚步,眼波流转:“六王爷---他---”却又停住。

  玄凤怔仲了一下,想到她刚才的言语,立即猜道她的心思,微微笑道:“你放心。”

  红豆脸上一红:“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轻嗔浅颦,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玄凤心中一荡,悠悠说道:“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所以若是有什么不妥,还需你多多提点。”

  红豆脸上又是一片嫣红,垂着头不去看他。玄凤因她的羞涩而欢喜:“他的大礼我不放在心上,我想知道的是你的贺礼是什么?”

  红豆瞟了他一眼:“哪有硬管人要礼的?”

   
[正文:84 凤夜麟争锋 (三)]


  玄凤、红豆双双步入花厅,四周的恭贺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玄凤一改常态,脸上破天荒的带着一丝笑容,远远地看见御风行便略略点头。

  红豆走到御风行面前正要施以大礼,却被他拦住:“姑娘身份不同往日,这礼下官万万受不起。”

  红豆淡淡一笑:“叔父的养育之恩,红豆铭记于心,这礼叔父受不得,谁人又受得?”说着要再拜,却被玄凤、御风行同时拦住。

  玄凤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御大人上坐。”玄凤牵着红豆的手要向主位走过去,却听外面的下人大声通报:“皇上驾到。”玄凤脸上笑痕加深,拉着红豆转身向外迎去。

  玄昊大步走了进来。

  御前侍卫如风、若影跟在他的身后,其他的侍卫都留在外面。

  众人正要磕头请安,玄昊手一挥:“九王爷的千秋,那些束缚手脚的礼节全免,今日君臣同乐,不醉不休。”

  红豆见玄昊就是君见笑先是一愣,随即完全明了,心里暗道:原来如此。

  一旁的钱小曼、李馨儿都露出惊讶之色,只有谢羽裳面色不改神色自若,红豆不由有些奇怪,难道她以前就知道君见笑就是皇上么?正在红豆发愣的时候,玄昊来到她的面前,红豆错愕一下忙要下拜,却被玄昊一手拉住。

  打量了她一会,玄昊感慨万千地说道:“难怪以前看着如此的熟悉,你这双眼睛和老师生的一般无二。”

  提到父亲,红豆不禁有些难受,忽然有人握住自己的手,抬头一看,原来是玄凤,嘴唇微启,虽未出声,红豆却赫然清晰的读懂他的意思,刹那乍起的伤感消弥于无形。

  玄麟迎了过来,笑道:“四哥,今天可来晚了。”

  玄昊笑道:“一会朕自罚酒三杯。”

  玄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目光阴寒冰冷,眼里的凌利如出鞘的刀锋,他缓缓地走过去。当他站到玄昊的面前时,眼中的一切全部化为融融的春意。

  众人入座不久,十二名舞姬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位紫衣蒙面女子从外面款款而入。因那紫衣女子身姿尤为动人,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她的身上,红豆知道是那位名为香儿的女子出场了。

  曼妙的舞姿如同惊鸿仙子,轻柔的歌喉仿若天籁之音,让人如痴如醉如痴似狂。看着下面的人又惊又叹的目光,红豆轻叹一声,身边的玄凤此时也必定是目不转睛吧。

  曲消音止,那女子轻移莲步,娉娉婷婷地拜倒在玉石阶前,一面用纤纤玉指掀去脸上轻纱,一面轻启珠喉:“恭祝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轻纱下面掩藏的竟是绝世容颜,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望着那女子,红豆暗自猜想:这么一看钱小曼、李馨儿都成了庸姿俗粉,那一点点的相似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慕容晴---应该比这女子还要美三分,想到这不由叹了一口气。

  目光微转向谢羽裳望去,发现她的脸上一片茫然,眼底的凄凉让红豆暗自摇头,想那钱小曼、李馨儿的神情不过是惊羡嫉妒,可她却是如此的绝望,也许几人之中她对他用的情是最深的,唉---玄凤---他,红豆情丝纠结,自己也陷入混乱,所以无心再看,低着头一口又一口地品着手中的香茶。

  玄夜轻笑一声:“九弟,六哥的礼物你可喜欢?”

  玄昊望着那女子,这样的女子---这样酷似慕容晴的女子---玄凤如何拒绝?

  玄麟想到红豆,忙向她望过去,见红豆小脸上平静无波才将一颗心放下。

  玄凤波澜不惊,淡淡笑道:“谢六哥的美意。”

  玄夜微微笑道:“九弟喜欢就好,说起来六哥有一件心事也想请九弟成全。”

  玄凤不动声色地问道:“六哥不必客气。”

  玄夜转过身对玄昊言道:“也请四哥成全。”

  玄昊心中诧异,问道:“什么事情,六弟不妨直说。”

  玄夜站起身郑重说道:“这件事是六弟的心愿,如果四哥能够成就美事,那么弟弟会感激四哥一辈子。”

  玄昊见他如此,心中一凛:“如果哥哥能做到,一定帮六弟遂了心愿。”

  玄夜笑了笑,慢慢说道:“不久前六弟遇到一位姑娘,对她一见倾心,决心迎娶她为我正妃,于是弟弟送了定情信物,她也欣然受之,只是她的身份有些不妥,所以还请四哥成全。”

  玄昊轻轻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好事,哥哥替你做主就是,不知是谁家的女子让六弟如此的动心?”所有的人都竖起耳朵。

  玄夜露出极为优雅的笑容,目光中却隐隐藏着一丝诡异:“那女子---就是她。”说着一伸手,霎时全场鸦雀无声。

  
[正文:85 凤夜麟争锋 (四)]


  红豆好奇地抬起头,发现玄夜的手竟指着自己,惊骇之下被口中的茶水呛着,一时间无法抑制的剧咳了起来。

  小巧、彩衣见红豆咳得辛苦,忙上前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捶,试图让她顺过气来,但由于感觉到气氛不对,这两个丫头不禁手忙脚乱,红豆在她们的帮助下反倒咳岔了气。

  玄凤站起身,示意让小巧、彩衣退后,将一只手掌轻轻放到红豆的背后。

  红豆只感觉一股热气在背上由上至下蜿蜒而行,胸中的呛窒随着热力下行而渐渐消退,从而止住了咳。

  玄凤微微摇头道:“你这丫头有的时候可真糊涂,知不知道有些东西问明白了才可以要?不管你心里怎样想,人家却认定是信物,你说你----害不害人?”抬起头直视玄夜,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一字一字地道:“六哥应该是你误会了。”

  玄夜冷笑道:“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么?”将视线移到红豆身上:“泠泠七弦琴,静听松风寒。心爱一池波,赠与知音人。你收了我的东西,还想赖帐么?”

  红豆脑袋大了一圈,情急之下有些口吃:“你又没说是---我也没打算---我现在还给你成不成?”

  玄夜眼中流露出一丝狠绝:“我的东西既然要了就没有退回来的道理!你当我是什么人?还是我哪里配不上你?”下面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半点动静。

  过了一会,红豆轻叹一声:“六王爷,红豆虽然糊涂但也有自知之明,你这般的咄咄逼人---当真是为了红豆?”

  清澈似水的眼睛让玄夜心中一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缓缓开口:“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话一出口心里猛地一惊,连忙将眼睛移开,不再去看她。

  一直不作声的玄麟此时开口道:“六哥,今日是九哥的寿诞,谈这件事不是时候,依小弟看还是以后再说吧。”

  玄夜即刻反驳:“既然开了口,就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而且我认为正是好时候,这就是所谓的喜上加喜!”

  一转身对玄昊道:“如四哥让臣弟遂了心愿,以后任什么事都了听四哥安排,马首为瞻绝无异议。”言罢顿了顿,加重语气:“四哥应该明白臣弟的意思。”

  玄昊一直默默旁观,心中不知过了多少个念头,难道他真的对红豆动了真情,还是另有居心?如果他真的能言出必行,对当先的局势绝对是有利的,那么自己就可以不用内忧,可是他为什么单单在今天提出这件事,这分明是冲着玄凤来的。忽然想到刚才玄凤与红豆的情形,玄昊心中竦然一惊,觉察出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可是刚才已经答应了他,此时又怎能在众人面前出尔反尔?

  玄夜见玄昊不答话,又道:“请四哥将红豆许我为妃。”

  玄凤再也沉不住气,断然喝道:“四哥这件事,臣弟不允。”他这一开口,众人哗然,钱小曼、李馨儿、谢羽裳都变了脸色。

  环顾四周,玄夜嘴角勾出一丝讥讽:“九弟此话当真是不妥,四哥还没说不允,你就说不允了,你还真不把四哥放在眼里,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不允?”

  玄凤面沉似水:“我说不允就是不允,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一旁的红豆心中怦怦直跳,心里既喜又忧。

  玄夜冷笑道:“你不说,那我就猜一猜,难道---你对自己认的妹妹有了非分之想?这可就奇了,谁人不知九弟对那个失了踪迹的王妃一往情深,怎么今日里改了初衷?难道九弟打算废了那个失了妇德的慕容晴,让我们这个小师妹取而代之?”

  玄凤的神情一僵,下面坐的众官员被此情景惊得全部瞠目结舌。

  玄夜轻轻一笑,不依不饶的又道:“若不然,你就是打算让我们这个小师妹作你的六夫人,如果这样的话,我想别说我不同意,四哥不同意,就连九泉之下的恩师也不会同意。”

  这句话真正的触及到玄凤心中的痛处,眼睛里瞬间激起惊涛骇浪,站在那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玄夜看向玄昊:“四哥,他说不允你就不允么,我也是你的弟弟,难道四哥要厚此薄彼吗?”

  玄昊面无波澜,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这个时候他点头或不点头都十分的为难。

  玄麟看玄凤不说话,忽地站起身,朗朗笑道:“好,六哥说的不错,四哥的确不能厚此薄彼,臣弟---也喜欢红豆,也求四哥将她许我为妃。”

  红豆顿时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胸口一阵发闷,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气急攻心。玄昊脸色变了变:“十二弟你对红豆---”

  玄麟朗朗说道:“小镜湖边,青女素衣,水之灵,莲之蕊,一见难忘。”

  这一番话听的红豆心惊胆战,他难道曾经见到自己在小镜湖里戏水---还说出这一番话来?发现玄昊目光如电的向自己看过来,心中暗暗叫苦,他莫不是将自己当祸水看待了,心里一急道:“不关我的事。”

  玄昊沉声道:“不关你的事,那关谁的事?红豆啊红豆,好像我这三个弟弟都对你动了心,你可犯了一个大忌讳。”见红豆怯怯地望着自己,玄昊忽然笑道:“我看我也不用为难了,你在里面选一个吧。”他话音刚落,红豆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向身后的小巧。

  小巧立时惊呼:“小郡主晕过去了。”

  玄凤忙将红豆揽在怀中,抬眼瞪向玄昊。玄昊松了一口气,忙道:“宣太医。”玄凤抱紧红豆正要回内室,却被玄夜拦住,二人对峙了一会,玄凤忽地一笑:“不错,我就是对她有非分之想,而且只要她心里的人是我,她就注定是我的人。”

  
[正文:86 芳踪无觅处 (一)]


  张太医为红豆诊过脉后,恭恭敬敬地回道:“皇上、王爷,小郡主的脉络平稳清晰,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要稍作休息就会醒转过来。”

  玄昊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兄弟,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玄凤、玄夜、玄麟好似没听见一般,望着床榻上的红豆没有半点反应。

  玄昊挑了挑眉,语调中略带一丝嘲弄:“有什么话也要等她醒过来在再说---不过依我看,她即便醒了过来,看你们三个虎视眈眈站在这,恐怕又会晕过去。”

  玄凤、玄夜、玄麟略迟疑了一会,最终迈步与玄昊一起走出红豆的房间。屋里面只剩下彩衣、小巧、封雪莹,还有一直抓住红豆手不放的小石头。

  小石头仰头问道:“封姐姐,红豆姐姐为什么还不醒?”

  封雪莹轻抚他的头,说道:“你不用担心,太医都说没有问题了。”小石头点了点头,仍是抓着红豆的手不放。

  忽然间,小石头发现红豆也握紧了他的手,即刻兴奋地叫道:“红豆姐姐,你醒了么?”

  红豆一点一点地睁大眼睛,黑黑的眼珠儿转了转,猛地坐起来:“谢天谢地,终于都出去了,彩衣,快给我一杯茶----我要渴死了。”

  彩衣呆了一下,忙倒了一杯茶递到红豆的手中。

  红豆一口气饮干杯中的茶水,拭了拭嘴角,长吁了一口气。

  封雪莹、彩衣、小巧都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封雪莹才说道:“小郡主你该不是假装晕倒?”

  红豆扬了扬嘴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石头板着脸瞪着她:“你---你还笑,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

  红豆笑道:“我错了还不行,别生气了。”

  彩衣上前道:“你这一晕倒,外面都乱成一团糟,那情景真是无法形容。”

  红豆无奈地叹口气:“我若是没晕倒,外面的情形就会更糟糕,唉,我也没有办法,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小巧忍不住笑道:“这件事若是换了别的人欢喜都来不及,你怎就被吓晕过去了呢!”

  彩衣也凑了过来:“是呀,你争我夺的好热闹,虽然刚才看起来挺吓人的,不过现在想起来还蛮好笑。”

  封雪莹也打趣道:“依我看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红豆轻叹一声:“我可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你们以为我真的成了香饽饽了么?”

  小巧道:“难道不是?这么三个人这般对你,你还不高兴?”

  红豆摇了摇头,幽幽说道:“不是如你们想的那样---更何况,世间的男子一千个一万个喜欢我,我也未见的欢喜,只要那么一个就好,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彩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是时候?”

  红豆低头不语。封雪莹轻轻笑道:“你心里想要的是哪一个?”

  红豆脸上绯红,想起刚才玄凤说的话心里甜甜的一喜,但转瞬间又叹了一口气,咬着嘴唇仍是不答话。

  小巧笑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看来以后---我们不能叫你小郡主了。”

  红豆好似未闻,低声自言道:“事情真的不好办,怎样做才好?也许我---应该----”目光一下子落到小石头的身上,凝眉不语。
[正文:87 芳踪无觅处 (二)]


  门忽地被人推开,红豆一惊,正要作假寐的样子但晚了一步,脸上所有的神情一丝未漏地落入玄凤的眼中。

  红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封雪莹见此情景拉着小石头与彩衣、小巧悄然退了出去。

  红豆垂头低声道:“是我不好,搅了你的寿诞。”

  玄凤凝视着她:“那不要紧,你没事就好。”

  红豆浅浅一笑,从床上下来,到橱柜内取出一包东西,站到玄凤面前道:“你坐下。”

  望着她,玄凤脸上漾出一丝笑意,缓缓地坐到一旁的檀香椅上:“这是什么?”

  红豆轻轻笑道:“你的贺礼。”

  玄凤将包裹接过来,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双手工极为精致的香牛皮冬靴,式样质料色调浑然一体,靴帮、靴面以及几层牛皮纳成的厚底,缝制的极为结实耐用,衬里是用黄、绿、绯红、绛、蛋白、橙、紫,七色织成百鸟朝凤卷云行霞图案的柔软丝锦,可以看出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相当用心思的。

  玄凤眼底露出惊喜:“你做这么精致鞋子,叫我如何舍得穿?”

  红豆嫣然一笑:“你喜欢就好。”轻轻地蹲下身子。

  玄凤正不知她要作什么的时候,红豆已经轻轻脱下他一只脚上的鞋子,一只手掌托着他的脚心,一只手为他套上靴子。异样滋味从脚心直达到心里,说不出的酥痒难耐却又是难以描述的甘美,玄凤的身子不知不觉间酥麻了半边。

  红豆为他穿好靴子,盈盈浅笑:“你走一走,看一看舒不舒服。”

  玄凤定定地看着她,突如其来将她用力的拥在怀中,轻轻俯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道:“柔软暖心,正如同你那小小的手掌。”

  红豆被他困在怀里,半点都动不得,害羞说道:“你快放开我---一会彩衣她们----”

  玄凤却低头枕在她的肩头,将她拥的更紧:“不放,自私也好,或者其他的什么也好,今朝拥有就永远不放。”

  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玄凤猛地起身,将红豆抱起放在床榻上,薄唇徐徐逼近。红豆又羞又怯,用手抵住他的双肩,慌乱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玄凤的一双眸子越来越幽暗,声音暗哑:“你说我要做什么?”炙吻已落下。火热的唇一丝一丝的侵袭那如花的柔瓣,一丝一丝汲取内心深处的渴望。

  良久,玄凤克制住如火情潮,气息不稳的抬起头。

  红豆娇喘连连,脸颊上烟霞一片,如水的眸子凝着烟笼着雾,懵懵懂懂,痴痴迷迷。

  玄凤低嘎说道:“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我们来日方长。”玄凤就要起身却被红豆倏地揽住颈项。

  玄凤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你这个样子,我可就舍不得走了。”

  红豆想到自己心中的决定,越发依依不舍。

  玄凤倾下身道:“不要胡思乱想,天大的事有我。”

  红豆慢慢说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

  玄凤情动到极处,没有听出任何异样:“我会照顾你,有什么好担心?”

  红豆又道:“你也会照顾小石头么?”

  玄凤笑道:“这是自然。”说罢,忍不住又是缠绵一吻,方不舍离去。

  红潮退去,红豆轻轻地道:“我心里是舍不得的,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你莫要怪我。”

  
[正文:88 芳踪无觅处 (三)]


  平安一边为玄凤更衣,一边用眼睛暗暗地打量他,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玄凤哪儿与往常不同,看来看去才恍然发觉,原来是玄凤眼底的色彩有了改变,那淡淡的含着欣喜的笑意冲散了平日里的冷峻。

  想起彩衣与小巧私下里的话,平安不一由偷偷地笑了笑,却不妨被玄凤看个正着:“你笑什么?”

  平安连忙垂头道:“奴才见主子今天心情好,所以也跟着高兴。”

  玄凤用手指敲了一下平安的脑袋:“你这小滑头倒是越来越懂得察言观色了。”

  平安见他今日神态与往日大不相同,便大着胆子道:“谢主子夸奖。”

  玄凤笑意加深:“王爷我是在夸你么?”

  平安站在那搔着脑袋憨憨傻笑。玄凤穿戴整齐迈步向外走去,平安马上跟了出去:“主子这是去哪?主子还没告诉奴才在哪里用早膳呢!”

  玄凤头也不回地道:“先不急着用膳。”

  平安看玄凤去的方向,在后面笑道:“王爷这时候过去,小郡主还没起呢。”

  玄凤神态微窘,顿了一下:“用你这奴才多嘴。”平安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多言。

  玄凤绕过月亮门,穿过若干的水榭楼台,来到红豆住的院落。

  在门口止住脚步,略略沉吟了一会,微微一笑,自言道:“若是还没起床,那么就把她叫起来,”抬起手叫门,却听到里面有人哭泣:“这可怎么好,可怎么回王爷?”

  玄凤乍听心中起疑,大声喝道:“开门。”

  里面立即静悄悄的一片,过了一会,门颤巍巍的从里面打开,玄凤迈步走了进去就一下愣住。

  彩衣、小巧还有封雪莹三个人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玄凤皱起浓眉:“怎么回事?”

  小巧和彩衣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勇气先开口,最后封雪莹低头道:“属下失职---小郡主不见了。”

  玄凤眉拧得更紧:“不见了?什么意思?”

  彩衣忍不住抽噎起来:“小郡主走了---这是她留给王爷的信。”

  玄凤难以置信地接过彩衣手中那飘着淡淡兰花香的字笺,急不可待地打开,见上面只写了几个字:“今日去,寻因求果,勿思,勿忘。”有那么一瞬,玄凤脸上的所有表情全部冻结,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想到昨夜的缠绵,玄凤脸色骤变,原先眼睛里的脉脉温情眨眼间被冲天的怒气所替代,将手中的纸笺紧握成团,咬着牙关向外掠去,转眼之间就出了院落。

  玄凤一面急行,一面想着红豆她是怎么溜出府的?脑子里即可闪出她上次偷偷溜出府的途径,不禁恨得直咬牙,自己怎能把那个该死的墙洞给忘了?她昨天说什么让他照顾小石头,分明就动了要走的念头,自己怎会一点也没发觉?

  想到现在的时节,到处天寒地冻,玄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有可能去哪,九江--云萝山?她会不会向小石头露一些口风?想到这,一个转身换了方向。还没到左翼、右翼、小石头的寓所,就见左翼右翼急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玄凤,左翼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玄凤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两行字:“红豆姐姐让我把那红粉佳人的迷香偷拿出来,我想也未想就拿给她了,后来觉得不对劲,我过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左翼见玄凤脸上阴晴不定,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石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王爷是不是应该到小郡主那看一看,也不知道她要红粉佳人做什么?”

  玄凤冷冷地道:“不用了,这是今天早上我收到的第二封字笺。”

  栖凤居外传来嘈杂声:“六王爷---您怎能硬闯进来---还伤了好几名侍卫---”

  “没眼色的奴才,还不叫老九出来见我!”听到玄夜的声音,玄凤胸中的怒气更盛,冷笑一声向外走去。

  
[正文:89 芳踪无觅处 (四)]


  玄夜披散着一头黑发,身上随便地裹着一件黑色金地缎袍,半裸着胸膛,手里还抱着古琴‘一池波’,看见玄凤,冷厉的眼眸中寒意逼人:“是不是你的主意?”

  玄凤见到他怀中的古琴,心中了然,冷笑道:“我怎会有本事大清早的要六哥衣冠不整的跑出来!”

  玄夜瞪了他一会:“好,你把那丫头叫出来,我要问问她什么意思?”

  玄凤勾出一抹淡淡的笑:“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不想收下你所谓的定情信物。”

  玄夜眼中现出戾气:“我要当面问问她。”

  玄凤冷然笑道:“说来真巧,我也想当面问问她。”

  玄夜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凤脸上笼了一层薄霜:“六哥这样的人怎会不知道我说什么?”

  玄夜脸色一变:“她该不是---”玄凤道:“六哥猜的不错。”玄夜立刻没有了动静。

  玄凤望着那‘一池波’心中一动,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这把琴的?”

  玄夜道:“没多久,侍卫说是一个小男孩送过来的。”

  玄凤闻言掉头就走,不多时就见他驾驭奔宵,快若流星般一闪而过。

  玄夜随即也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

  二人策马一前一后刚刚出了宣远王府,有人在后面喊道:“九哥、六哥你们这是去哪?”玄凤、玄夜,充耳未闻,快马加鞭急驰而去。

  坐在马车里的玄麟疑惑不解地向骑马出府的左翼、右翼问道:“出了什么事?”

  左翼躬身回道:“小石头不见了,小郡主也不见了。”

  玄麟一怔:“你的意思是红豆私自离家了?”

  左翼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玄麟立即从马车上跳了出来,连连摇头:“这丫头的主意可真大,这不是存心要把九哥气死!”他来到左翼的坐骑前道:“你下来,我要借你的马。”

  玄麟一边策马扬鞭,一边自语道:“红豆啊红豆,你这样做分明就是急死人不偿命!”

  玄凤驾驭奔宵,风驰电掣的围着玄夜的府邸周围整整的转了一圈,心中越来越焦灼,脑子里翻来覆去总想着一个问题:她能去哪里?

  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过身见是玄夜,冷冷的对视了一会,便急转马头奔向离此地最近的西城门。

  玄夜紧追其后,玄麟的坐骑远远比不上玄凤的奔宵、玄夜的追风,所以远远的被落下一程。

  守城门的兵卫见两匹骠骑急速的冲了过来,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连忙拿起兵械出来拦截。

  玄凤人未到近前大喝道:“让开。”

  守城门的士兵中有几个人已经认出他,不敢迟疑忙向两边闪去。

  玄夜的马也奔到近前,见前面有人挡住去路,眉峰一挑,举起马鞭连挥两下,有两个动作稍慢的兵卫一时躲闪不及,重重的挨上两鞭子,立即大声的哀号起来。

  其他人过来搀扶低声道:“还敢叫,那是六王爷。”

  那两个兵士万分惊惧之下忍着剧痛闭上了嘴,心里连连自认倒楣。

  不一会,玄麟的马也到了城门口,见到受伤的兵士暗暗摇头,随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翠绿的盒子扔向他们道:“把这药敷到伤处。”那受伤的两名兵士还不及称谢,玄麟的马早已冲了出去,远远的只能看到高高卷起的尘土。

  
[正文:90 芳踪无觅处 (五)]


  玄凤一口气不知跑出来多少里,前面没有尽头的官道上哪有半点红豆的踪影?心中焦躁恼怒,猛地勒住缰绳,一掌击在路边挂雪裹霜的松树上,只听‘喀嚓’一声,那棵树应声断为两截.

  玄凤则如石雕一般坐立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玄夜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二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说话。

  不一会,玄麟赶了过来,见二人此时情景,皱着眉头道:“红豆即便是昨夜走的,可是短短的一夜间她又能走多远,你们两个的奔宵与追风都是千里名驹,红豆的脚程再快也赶不上它们,九哥你怎就乱了分寸!”

  玄凤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凝眉想了想,调转马头向回奔去。

  玄夜、玄麟紧随其后。

  守城门的士兵见这三个人去而复返,吓得‘呼啦啦’跪倒一片。

  玄凤沉声问道:“今日清晨,你们可见到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带着一个小男孩出了城门?”

  兵卫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开口。

  玄凤脸色一沉,喝道:“都聋了?”

  兵卫头领颤声道:“回九王爷---一大早就开了城门---来来往往也有不少的人,奴才实在不知---王爷口里说的姑娘----是怎样的相貌----奴才不敢确定。”

  还未等玄凤开口,玄夜冷笑一声:“没用的奴才,要你这样的人有何用处!”手举马鞭向那头领的头盖扫去,这一番他用了六七层的力气,若是被击中哪还有命在?

  那头领吓得魂飞魄散,他岂不要脑浆迸裂,死于当场?

  在千钧一发之际,玄凤出手如电,紧紧抓住玄夜甩出的鞭梢,冷喝一声:“还不滚!”

  那头领呆愣了一会方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得躲到后面。

  玄夜眯起眼睛:“九弟这是明摆着和我作对?”

  玄凤冷笑道:“是你和我作对,若不是你在寿宴上苦苦相逼,红豆又怎会离家?”

  玄夜哼了一声:“又怎知不是你的缘故,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目光冷寒,出其不意地向玄凤的胸口重重击出一掌。

  玄凤未躲,随手也向他一掌,力道也是不轻,二人就这样各自硬硬地吃了一掌。

  二人对峙一会,玄夜阴柔笑道:“你别让我找到她,我若是找到她,我就会把她藏到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今生今世,只要我在,凡是你想要的,你都得不到!”

  玄凤怒视着他:“我绝不会让你如愿,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

  玄夜狂笑了一声:“那我们就走着瞧!”说罢纵马离去。

  玄麟摇了摇头,驱马上前,关切地问道:“那一掌---”

  玄凤压抑住口中的腥咸气摇头道:“不碍事。”

  玄麟又道:“他这般发狠,事情可就难办了,我们务必先他一步找到红豆,你说红豆有可能去哪?”

  玄凤缓了一口气:“我猜想是恩师以前的故居,九江云萝山。”

  玄麟点头道:“那我们就多派人马把她找回来。”

  玄凤咬着牙说道:“不是找回来,是把她抓回来!”

  西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饭馆。

  二层楼的小窗前有个小脑袋忍不住探来探去,这一回刚要探出就被里面的人擒着衣领抓了回去。

  小石头叹口气,看着一口又一口喝着刚出锅的豆腐脑的红豆,拖着长声道:“红豆姐姐---你也真忍心。”

  红豆低着头轻轻说道:“再多嘴,你就回去。”

  闻言,小石头粗声粗气地道:“还敢和我说这个,若不是我偷偷地跟出来,你就丢下我不管了!”一时气不过,用两个手指头狠狠弹了一下桌下雪儿的脑袋:“你带着这个笨鸟也不带着我!”

  雪儿吃痛地叫了起来。

  红豆吓了一大跳,连忙用手合住雪儿的嘴巴,压低声音对小石头道:“这要是被下面的人听到它的动静,那还了得!”

  小石头别过脸不理她。

  红豆见他红了眼圈,只好哄道:“我也是为你好,你跟着我风餐露宿的有什么好,更何况以后一路奔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你若是在王府里面,还有左右护卫---还有他护着你,总比跟着我在外面吃苦来得好。”

  小石头噘着嘴:“他们再好也不是你,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红豆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妥协道:“好,就让你跟着我,不过你以后可要听我的话。”

  小石头这才笑逐颜开:“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

  红豆笑了笑道:“这豆腐快凉了,还不趁热吃。”

  小石头又向外望了一眼,慢吞吞说道:“红豆姐姐,你让九王爷、十二王爷这么出来进去的----这般着急----你还在这吃东西----你说你是不是有点那个?”

  红豆望着外面的玄凤,叹了一声:“有些事情你不懂。”

  小石头道:“你不和我说,我怎会懂?”

  顿了一会,红豆故作轻松地笑道:“与其让我自己如坐针毡---那就不如让他们----”剩下的话还未出口,小石头翻了翻眼珠子道:“难怪书上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唉---我可为九王爷他们抱不平!”

  良久,不见红豆答话,小石头又问道:“那我们去哪?”红豆微微一笑,悠悠地道:“既然决定跟着我,那么天涯海角,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又何必问?”

  
[正文:91 疑是故人来 (一)]


  嫩枝吐绿,草长莺飞,小桥流水人家的古朴小镇,处处皆是旖旎般的诗情画意。

  红豆身着一件妃色春衫,提着细藤条编成的篮子,矗立在桥头四处遥望,终于发现老街一角的小石头,扬声唤道:“小石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石头在桥下应声道:“我这就来。”

  不多时,小石头跑上桥头,向红豆的篮子中望了望:“东西都买全了?”

  红豆点头道:“我刚刚买到新摘下的杨梅,这可是慕容老夫人最喜欢吃的。”

  小石头牵住红豆的手:“这段时间老夫人的气色越来越好,想是红豆姐姐精心照顾的缘故,可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老夫人对你的依赖越来越重,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了,她要怎么办?我们也总不能永远的留在慕容府。”

  红豆停下脚步:“再等一段时间再说。”

  小石头又道:“还要等,几个月的光景都过去了,既然没有什么线索,我们就走吧。”

  红豆低头不语,事实上,这几个月并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从慕容夫人的口中以及府里家仆的言谈中,红豆得知慕容晴以往的闺中旧事,只是目前所了解到的并不是她最迫切想知道的而已。

  小石头见她不语,说道:“再过一段时间,红豆姐姐就更加的走不了了,那老夫人几乎把你错认为她那走失的女儿了。”

  红豆轻叹一声,是啊,随着与慕容夫人的接触,她对这个因为女儿至今下落不明而忧思过度、抑郁成疾的母亲产生了一种极微妙的心思,想找到有关慕容晴当年离奇失踪的蛛丝马迹是真,想暗暗舒解这位可怜母亲的忧伤更是真,可是那个让许多人忧心挂怀的慕容晴究竟在哪里?

  想到那个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红豆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慕容晴当年有了自己倾心爱恋的情人,那么她又为什么成为玄凤的王妃,难道是玄凤他依仗自己的倾天权势而强取豪夺?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立即又被她否决。

  想到玄凤,红豆又陷入了另外的一种缠绵心思。有的人许久不见后也许就会淡忘,但有的人却是恰恰相反,愈是不见愈是思念。

  当得知玄凤被奉命为平南大将军,亲自征讨云南叛乱的那一天起,红豆的一颗心就开始起伏不定,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忽然的愣住,不受控制的在想,他现在怎样?他在做什么?他会不会有危险?

  那么多的可能,让红豆日夜牵肠挂肚、辗转无眠,若不是老夫人的状态时好时坏、精神恍惚的可怜以及这段时间对自己的依赖性日益加重,让她不忍心离去,红豆恐怕早就带着小石头跑到云南战事的前沿。

  这段时间不论在日里梦里,红豆总会情不自禁地想着自己再一次遇到玄凤的情景,他会不会了解自己的苦衷,他会不会对当日自己的离去释怀,他会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想到这里红豆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笑,这个别扭的家伙她是再了解不过,再一次见面后,自己说不定要吃一些苦头,也不知道要哄多长的时间才能让他消了心中的怨气。

  红豆陷入自己的思绪,直到听到街道上有人恶声怒骂,她才惊醒过来。

  老街一角的字画店前围了一群人,有个身材臃肿身着亮朱色衣衫的男子高声骂道:“你这乡巴佬,这物件大爷看中了,哪有你多嘴份,再不闪开,别怪我不客气。”

  红豆蹙眉摇头,这个美丽的小镇有一个这么样的人物真是有煞风景,不自觉地向那人的对面望去。

  一个灰衣、灰巾遮面的男子,端坐在一个木制双轮的小车上,全身上下连着双手包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空隙,在这样时节这样的装扮不能不说有些奇怪,这时,听他缓缓开口道:“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来的,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朱色锦袍男子狰狞冷笑:“真是不知好歹,让你瞧瞧大爷的厉害。”突然伸手抓住灰衣男子的左肩头用力一拽,随着人们的一声惊呼,那灰衣男子竟被他从车上扯了下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朱衣男子冷笑一声:“原来是一个废人!”
[正文:92 疑是故人来 (二)]


  字画店的老板看了有些于心不忍,走上前说道:“这位大爷,地上的公子身有不便,您就得饶人处且饶人,老朽将这幅画卖给你就是。”

  朱衣男子不依不饶地道:“你看他打扮的古里古怪,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弯腰猛地掀去灰衣男子脸上的面巾。

  随着那面巾的脱落,周围的人惊恐万状地叫了起来,朱衣男子也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好半晌才说道:“真晦气---今天竟遇上个妖怪。”说罢,连连啐了好几声,也顾不得看中的字画,心有余悸惊魂未定地离去。

  红豆向那灰衣男子望过去,不禁大惊失色,那哪还是一张脸?没有眉毛,没有鼻子,依稀从直接暴露于表面的牙齿,才分辨出他的嘴巴在哪里,一双眼睛,一只显然是瞎了,成了一个可怖的黑洞,另一只也失去了原来的形状。红豆睁大眼睛,这个人出了什么可怕的意外?

  灰衣男子一点点向那木制的小车爬过去,试图用双臂的支撑力量坐回去,但费尽气力,试了几次之后都以失败告终,跌回到地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红豆实在看不下去,分开人群,顾不得男女之间的避讳,上前扶住那男子的一只手臂:“这位大哥,莫急,让我帮你。”

  那男子甚是意外,望了红豆了一会,点了点头。

  红豆抬头向小石头望去:“你过来。”

  小石头看了那灰衣人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见红豆唤他,脸上不禁露出惊惧之色,踯蹰着不敢上前。

  红豆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小石头这才怯怯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

  姐弟二人终于帮助那灰衣人回到木制小车上。

  灰衣人看着额头上沁满汗珠的小石头,独目中露出一丝温和:“小兄弟,真是对不住,我的这副尊容吓到你了。”

  小石头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哪有--哪有----你别这么说。”

  人群外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绿衣女子,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见红豆大声道:“好妹妹终于找到你了,老夫人醒了,见你不在身边正闹呢!你快和我回去。”

  红豆见是慕容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名为倩雪的,便笑道:“是,姐姐,我这就和你回去。”

  倩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灰衣人,立即失声尖叫起来,直到红豆的手捂住她的嘴才停了下来。

  灰衣人难堪到了极点,躲开倩雪的视线,用最快的速度将脸遮盖住,动作惊惶仓促的近乎于手忙脚乱。

  红豆心中不忍,尴尬地笑了笑:“这位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不是有意的。”

  灰衣男子的独目中一片死灰,双手紧握成拳,全身上下瑟瑟颤动不停。

  红豆看在眼里有些难受,开口要再劝。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三个壮年男子,两个在后一个在前,前面的男子躬身对那灰衣男子言道:“主子,怎么自己出来了,若是有什么意外,属下如何担当个起?”轻轻作了一个手势,后面的一个人便上前推动起那木制的小车。

  红豆觉得好生奇怪,这说话的人自称属下为何言语间流露出几许的轻忽怠慢?

  灰衣人神情呆若木塑,好像失去对一切的反应,直到木制小车与红豆擦身而过时才淡淡地投了一瞥:“谢谢你,好心的姑娘。”
[正文:93 疑是故人来 (三)]


  回到慕容府,红豆没作半点停留直接来到老夫人的寝室。

  慕容夫人苍白憔悴的容颜说不出慌乱不安,枯槁的双手紧握着身边的丫头不断地追问:“她去哪了,是不是找不到了,是不是又不回来了?”

  在那丫头束手无策的时候,红豆和倩雪走了进来。

  那丫头眼睛一亮:“老夫人瞧你急的,你看人不是回来了吗?”

  慕容夫人看到红豆这才展颜,语气中几分宠溺几分埋怨:“出去这么长久,你知道我有多惦记?”

  红豆握住她的手,微笑着道:“别生气,我在集市上买了您最喜欢的杨梅。”

  慕容夫人喜孜孜地接过红豆手中的篮子,递给身边的丫头:“你快去洗干净拿过来,我和---”转过头,看着红豆眼睛中露出一片迷茫:“晴儿----红儿---”

  红豆笑着接道:“老夫人我的名字是红儿啊。”

  慕容夫人神志恍惚地摇头:“你是红儿,那谁又是晴儿?”

  红豆不知如何回答,为难地看着一旁的倩雪。倩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慕容夫人忽地一笑:“瞧我老糊涂了,其实红儿就是晴儿,晴儿就是红儿。”

  见她的模样,红豆不忍道破,含笑坐在床沿:“老夫人今天肩头还痛吗,我为你揉揉?”

  慕容夫人笑道:“好啊,今天起来的时候有些酸痛。”

  红豆轻重有度的为她按摩起双肩。

  慕容夫人倚在被褥上闭着双眼,喃喃说道:“好舒服,你以前就是这样---好孩子----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夫人又睁开双眼:“晴儿,听娘一句话----你既然作了九王妃就不要再有什么心思,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了---墨白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怎耐你们有缘无份,九王爷那般的对你,你可不要犯糊涂啊。”

  听了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红豆心中一动,顾不得身边的倩雪,小心翼翼地问道:“墨白是谁?”

  慕容夫人摇头笑了笑:“你怎会不知道墨白?你跟娘说实话----这一番回来是不是为了见他?你若是为他回来,娘可就不依了-----西疆战乱九王爷在那边忙的很---所以不能回来陪你,你要多体谅---至于墨白,你还是慢慢疏远才好。”

  红豆见慕容夫人微微起了鼾声,便拉着倩雪的手走到庭院:“倩雪姐姐,你知道墨白这个人么?”

  倩雪脸上带有几许的忧伤,犹豫了一会说道:“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和你说说也无妨----墨白大哥是个孤儿,自小在慕容府里长大,老爷夫人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

  红豆见她停住不语,问道:“他是怎样的人?”

  倩雪眼中流露出几许依恋与爱慕:“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温柔的男子,那么文雅俊秀,都说潘安是个美男子,若是与墨白大哥站在一块,恐怕也要逊色几分。”

  红豆试探地问道:“他是不是喜欢上了晴儿小姐----或者说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了感情?”

  倩雪叹气道:“小姐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墨白大哥的心思我也明白,小姐是因为羞涩不知如何开口,墨白大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苦苦压抑,直到那个耀若天上的星辰九王爷出现,一切就都太迟了---那样的男子,有谁能拒绝?他的痴心爱恋几乎是所有女子的梦幻,一个进一个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顺理成章。”

  红豆问道:“后来呢?”

  倩雪神色凄楚,指着远处的池塘道:“小姐出阁的那天,墨白大哥就在那里跪了一整夜,哭的声音都哑了。”

  红豆望着她心想,这样的事她怎会知道?随后立即明了,是了,是了,想是当年她对那位墨白大哥也动了情愫,所以难免事事关心留意。

  倩雪又道:“那一年小姐曾回来住了大半月,沉默寡言,无论什么都是欲言又止,后来她回到宣远王府的一月后,江南的家中就听到她失踪的事情,墨白大哥也是那时不见的。这么多年---我只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确定他和小姐一切都安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倩雪渐渐远去的身影,红豆叹气又叹气,又一个为情伤心的人。‘情’一字当真害人非浅,难道世间上的事真是不如意十之八九,求一个完全就这么难?红豆倏地站起身,自言道:“红豆啊红豆,这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事情再离奇古怪---也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凝望着庭院的一角窗棂上雕刻着梅兰竹菊花样的房间,红豆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正文:94 疑是故人来 (四)]


  将手中的蜡烛固定在桌子的一角,红豆向屋子周围望了望,自言自语地道:“这样的行为好像有点不妥---明知举止不妥还去做的人好像也有点问题---不过,事出有因,晴儿小姐你千万莫怪---唉,希望不要被人发现,这要是让人抓个正着,我可就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慕容晴旧时的闺房布置的极为素雅,每个角落还算是干干静静,想是平日里有人打扫的缘故。

  红豆轻手轻脚地打开这看看,打开那看看,希望能够发现一些线索,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是一无所获。

  红豆一头倒在床榻喃喃说道:“当年---也就是你决定离开的一月前---或许并不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时候你回到这里,如同现在一般的深夜,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这张床上辗转无眠?”从怀中掏出在若惜里找到的泛黄书签,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了又看,“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什么让你这般烦恼?”

  红豆已经很疲倦了,躺在床铺上几乎不想起来,翻来覆去地想找一个最舒适的卧位,但怎样挪动,后背的感觉始终不对。

  红豆做起身,摸了摸床铺,其他的地方均是很柔软,只有一处却不是,“难道这下面放了什么东西?”

  红豆跳下床,翻开被褥验证,竟在下面找到一本书。“奇怪,这本书为何放在床铺的下面?”红豆捧着那书,坐在一角的桌子旁,仔细观看,原来是一本手抄本的‘断肠集’。

  红豆一页一页地翻看,原来她也喜欢看这个,不但看,还逐字逐句的撰写,还附上与诗词相应的画。

  红豆叹口气,念道:“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展转衾裯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唉,字字情真意切,幽怨感伤华丽凄美,只是不能太入心,除非是---真的想做一个断肠的人,诗词也好,或者其他的什么也好,不会只有凄美才能动人。”

  红豆正想将这‘断肠集’放回原处,却无意地翻到了最后两页,立时愣住,左边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右边也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两个名字分别是:墨白和玄凤。

  从慕容晴房间出来,红豆已无半点睡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倩雪所说的池塘旁。

  望着池塘中间的几朵粉莲,红豆蹙眉低声道:“墨白的名字你写了九十九个,玄凤的名字你也写了九十九个,墨迹深浅色调一样,应该是你同时写的,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让你断肠了么?或者你的心里同时装了他们两个,所以---你才烦恼?”红豆的目光定在随风起舞的莲瓣上,失了神。

  不知站在那有多长的时间,忽然惊觉背后有微微的鼻息声,红豆吓了一大跳,猛然转过身,还没看到身后人,自己的脑袋就被一块黑布罩住。

  那人说道:“我家主人想见你。”

  突来的变故让红豆惊慌失措:“你家主人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那人道:“你见了便知。”说罢,将红豆如同麻袋一般提了起来,几个起伏就出了慕容府的宅邸。

  红豆的身子悬在半空,更加地慌乱:“你快将我放下,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那人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

  过了一会,不见红豆答话,那人又道:“你为何不叫?”

  红豆赌气道:“没用我还叫什么,还不如省些力气。”

  额头冒出汗,红豆的眼睛转来转去,他的主人是谁?难道是玄凤找上门来了?不,不会是玄凤,如果是他,他会自己来,也不会用这个黑袋子罩着自己---那还有谁,玄夜?想到这个人,红豆冷汗涔涔而下,如果是他,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时,那人说道:“你这丫头大半夜不睡觉,从这个屋子摸到那个屋子,害的大爷找你找了半天,你在干什么?”

  红豆这个晚上不但去了慕容晴的房间,还去了墨白原来的房间,摸黑来摸黑去的就怕被人碰见,可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偏还是让人看见了,还是一个这么来历不明的。红豆红着脸,低声嘀咕道:“原来真的不能做‘亏心事’。”

  
[正文:95 波上舟巧遇 (一)]


  月色似水,自暗光幽远的天幕清清淡淡地倾洒下来。

  坐在纱帐后的人因笼罩着飘忽不定的烛光,看上去时隐时现,如同似有似无的灰色影子。“惊扰姑娘了,深夜将姑娘请过来---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温和的话语让红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话的人背对着她,但看到那个木制小车,红豆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原来是你。”

  那人转过小车,正是白天遇到的灰衣人。

  灰衣人见红豆盯着他看,没有半点的慌乱半点的惧怕,神情微微放松,用手指着桌台上徐徐冒着热气的茶壶,轻柔说道:“你想不想先喝一杯茶?”

  红豆正觉得有些口渴,便斟了一杯,浅尝了一口,缓缓说道:“你找我过来,不是请我喝茶吧?”

  灰衣人长叹一声:“找姑娘过来是---有要事相求。”

  红豆略略沉吟,随即一笑:“相求就不敢当了,不过,我不明白,我能帮你什么?”

  灰衣人沉默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到桌面上,轻轻地推到红豆的面前。那是一只以珊瑚玛瑙为瓣蕊,翡翠为嫩叶的玫瑰花形的累丝金手环。

  红豆疑惑不解地抬起头。

  灰衣人只是无语地看着她,良久,冒出一句话:“慕容大人和夫人,他们两位老人家---可好?”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居然抖得发颤。

  红豆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说道:“大人还好,夫人的身体差了一些。”

  灰衣人的独目中隐隐现出泪光:“在下请求姑娘将这玫瑰金手环交给慕容大人。”

  红豆凝视着他:“你自己交给他岂不是更好?”

  灰衣人深吸了一口气,无限凄凉地道:“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面目全非,如何能见得人?

  红豆心弦骤然绷紧,陪着万分的小心,轻声问道:“你是谁?”

  灰衣人低下头,舒缓语气说道:“姑娘将这金手环交给慕容大人,他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红豆眸光闪了闪:“这手环应该不是你的?”

  灰衣人眼眸中现出一丝柔和:“这是我心爱女子的饰物。”

  红豆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咬了咬嘴唇问道:“为什么是我?”

  灰衣人轻声道:“没有比姑娘更合适的人了,慕容大人和夫人信任你,更关键的我也是。”

  红豆望着他:“你只见我一面---就信任我?”

  灰衣人点头承认。

  红豆心中暗道:如果你是那个人的话,知道我的底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扬起头,红豆又道:“我还是不明白,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灰衣人回答道:“在下这么做一则可确保慕容二老的安全,二则可确保我自己性命无忧。”

  红豆蹙起眉头,心想:如果你是那个人,玄凤也许会为难你,可是他又怎会为难慕容二老?还有性命无忧是怎么回事?你是害怕玄凤伤你的性命?想了想,红豆问道:“难道有人要害你?”

  灰衣人的独目中已是纯粹的冰冷:“平生我没恨过什么人,只此一人,我恨之入骨,我今天的模样就是他一手造成---当年他断了我一双腿,又将我置身与熊熊大火之中---幸亏苍天可怜,我才保住一条性命,苟延残喘到今日就是要找回公道,小姑娘,你说这般残忍狠毒之人我怎能不防?”

  红豆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有人将你害成这个模样?是什么人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灰衣人冷笑一声:“这个人位高权重,说说什么文治武功天下第一,国之栋梁;说什么豁达不凡,盖世的英雄---其实是个心胸狭窄,心狠手辣的阴险恶人!”

  红豆越听越紧张,结巴地问:“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灰衣人见红豆一脸的惊惧,缓了缓语气,说道:“我吓到你了?”

  红豆急切地摇了摇头,连声问道:“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灰衣人一连串苦笑:“也许是我们错了,宽恕的话我也求了千遍万遍,他要怎样对我,我毫无怨言,可是他连她也要害---甚至还伤及那无辜的----”说到这,声音恨恨地变了调,以至于说不下去。

  虽然灰衣人一直未说出仇家的名字,红豆心里已有了感觉,一定是哪里不对了?他说的人是玄凤吗,玄凤怎会做这样的事?

  灰衣人渐渐地恢复平静:“也许这么多年积怨太深,所以今夜才会说这么多,小姑娘,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本来我不应该将你牵扯到里面,只是我别无它法,原来府里的人---唉---我现在一个也不敢信,你若是能帮我这个忙,对我而言就是大恩了。”
[正文:96 波上舟巧遇 (二)]


  红豆将那金手环握在掌中:“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交给慕容大人,只是如果他老人家想要见你,又待如何?是要把他领到这里来么?”

  灰衣人忙道:“万万不可,这里不安全。”说话间,取了一个纸笺,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红豆:“一个月后在下会在这里与二老会面。”

  红豆接过纸笺上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九江永安’,立时脸色剧变,“你说的是可是九江下游的永安村?”灰衣人道:“正是。”

  红豆的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那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不想再回去的小山村。七年前那个痛扯心肺的夜晚,那个父亲永远不让她探听来历的神秘男子,那一碗让她束手无策的人间剧毒‘九日断肠’,一一重现在眼前。

  红豆咬着泛白的嘴唇道:“为什么要在那里相见?”

  灰衣人道:“那个小山村极为隐密,我的仇家绝对不会找到那里,而且一月后在下要在那里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红豆盯着他,等待着下文,灰衣人却停住不再往下说。虽然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但红豆深知不可错失良机,于是简单而直接地问道:“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灰衣人一怔。

  红豆将手中的金环高高举起:“我说的是它的主人。”

  灰衣人身子一颤:“你知道她?”

  红豆清晰有力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她,每日里夫人为了她不知掉了多少的眼泪,白了多少根黑发,我问的就是她,慕容大人与夫人朝思夜想的掌上明珠,失散的女儿,慕容晴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灰衣人呆愣了一会,不禁想到伤心处,眼泪竟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红豆蹲下身轻声问:“你就是墨白对不对?”

  灰衣人身子一震,吃惊地看着她:“你---”

  红豆轻叹一声:“白天到市集来找我的姐姐,你可识得她是谁?”

  灰衣人慢慢地有了反应:“你问的是---倩雪?”此话一出,红豆已不需再问,千真万确,面前的人就是墨白。

  墨白的声音低沉无助:“我自然是识得她,尽管她已认不出我。”

  红豆轻声问:“夫人和倩雪姐姐曾经和我提到你,你和晴儿小姐之间的事情我略知一二,我还知道夫人为她思念成狂,所以墨白大哥,她在哪里?”

  墨白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恨恨地道:“她---落在那恶人的手中。”

  红豆瞪大眼睛,小心问道:“你说的恶人是谁----难道是你的仇家?”

  墨白点头道:“就是他。”

  红豆一个失神,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乱得不能再乱,事情怎会如此的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正像红豆想的那样,慕容大人一见到那金手环就一刻也等不及,立刻安排人打点行囊,找了一艘船在溪水口顺流而下,如果估计无误,他们在四天后就可顺利到达九江永。这样离约定的时间,他们提前了很多。

  九江两岸风景如画,可惜在这夜静时分,只能借着昏暗的灯火看个依稀模样,不过红豆却认为这样恰到好处,只是再美丽的景致也驱不散心中的伤痛,她又要回到那个地方。

  背后传来沉重的咳嗽声,红豆转过身,见是鬓发花白的慕容泓:“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也不歇息?”慕容泓遥望远处的滔滔江水,沉默不语。

  红豆上前劝慰道:“大人宽心,晴儿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良久,慕容泓问道:“他的脸真的毁掉了?”红豆知道他问的是墨白,点了点头。

  慕容泓悲怆地仰首问道:“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红豆不知如何相劝,她也不知道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泓步履艰难的向舱内走去,红豆上前要扶,慕容泓却摆了摆手,红豆只好停住。

  站了一会,船的一角有人叹息,红豆望过去,原来是小石头。红豆见他穿的单薄,摇头道:“夜凉风大,你也不多穿一些,若是吹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小石头叹气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睡不着,看到慕容大人这个样子,我也跟着难受。”

  红豆道:“所以我们要帮他把女儿找出来。”小石头道:“可是怎么找?”

  红豆道:“这件事急不得,不过既然找到了墨白,那么我们就一定会找到慕容晴。”

  小石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找到她以后---要怎么办?”

  红豆一下愣住,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

  小石头又道:“更何况这件事透着古怪。”

  红豆何尝不明白这一点,玄凤九年来一直认为慕容情和墨白在一起,而墨白却说---这其中有多大的隐情和误会啊!

  红豆注视一浪逐着一浪的江水一言不发。

  小石头指着不远处:“红豆姐姐,这江面上不只我们这一艘船,那还有一个---好大,好漂亮!”

  红豆抬眼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艘大船疾驶过来,高高的桅杆,宽宽的白帆,船体构造庄丽华伟气派非凡。船的上下三层因灯火通明而通体闪亮辉煌,衬着墨黑的天幽深的江煞是好看。

  不多时,那船乘风破浪与红豆所乘坐的这艘呈并驾齐驱之态,但只一会,它就超出半个船身。

  船上的人清晰可见,着装整齐的好像是军营里将士,个个肃然而立目不斜视。

  小石头忽然拉住红豆的衣襟,惊呼道:“红豆姐姐你看那匹马!”

  红豆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一匹神骏非凡全体通黑的马傲立在那船的二层甲板之上。红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它怎会在那船上?

  小石头挥起手,大声呼喊道:“奔宵!奔宵!”那马见到熟人竟兴奋地高举前蹄,长声嘶鸣回应起来。小石头越发欢喜地叫道:“奔宵!奔宵!”
[正文:97 波上舟巧遇 (三)]


  红豆的眼睛定在奔宵的身上有那么一会,它在那船上,玄凤会不会也在?这种时候她怎好见他?猛然回过神,一把拉住手舞足蹈的小石头,将他的嘴捂住拉入船尾的货舱内。

  小石头瞪圆眼睛,挣扎着想说话,红豆忙向他摆手。

  过了一会,没什么动静,红豆刚要松一口气却听见外面有人惊喊:“这船为何拦在我们的前面---快停下!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是江上的强盗?”

  有人冷喝道:“滚开!”

  红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踌躇了好一会,红豆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透过货舱里的小暗窗,悄悄向外张望,只那么一眼就再也离不开。

  玄凤长身玉立,俊美依旧丰仪不变,但整个人却清瘦了许多,眉宇间那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憔悴让红豆的心肺倏地揪紧,从里到外地泛着疼。

  红豆柔肠百转寸寸成结的时候,玄凤犀利的眼神突地扫了过来。

  红豆一惊闪到暗处,小石头张了张嘴,红豆连忙握紧他的手,示意不让他出声。

  玄凤的脸冷如冰雕向船尾慢步踱过来。

  左翼、右翼、还有一身紫衣的封雪莹跟在他的身后。

  红豆心跳如鼓敲,这架势---他是发现自己了,心里开始犯难,是自己乖乖地走出去好,还是等他把自己揪出去好?

  内舱里的慕容泓听到动静出来看个究竟,乍见玄凤立时呆住,“九王爷---你---”

  玄凤见到他也极为意外:“老大人---你在这船上,你这是去哪里?”

  慕容泓太过震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种种思绪在脑子里闪来闪去,颤巍巍地站在那:“老夫---。”勉勉强强地吐了两个字竟紧张地闷咳起来。过了一会,慕容泓强作镇静:“王爷不是一直在云南前沿督战,为何来到九江?”

  玄凤道:“说来话长,云南王派人偷偷地潜到后方意图不轨,于是本王将军中大事交给刘大将军,也跟着来到后方,根据密探回报,那些人流窜到这里,所以本王在这江上日夜巡查,还有就是顺便再办一件私事。”

  慕容泓看着甲板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嗫嚅道:“王爷这是---”

  玄凤缓缓说道:“本王刚才看到一个熟人,情急之下失礼了,老大人不知这船上可有一个叫红豆的女子。”

  慕容泓摇了摇头:“王爷,我这里只有一个叫红儿的姑娘。”

  货舱里的小石头瞟了一眼红豆,嘟囔道:“红儿就是红豆。”

  玄凤沉吟片刻:“这位红儿姑娘身边是否有个小男孩。”

  小石头抬起头,看着一脸苦难的红豆,小声嘀咕:“他问到我了。”

  慕容泓满腹狐疑:“是有一个,名字叫小十五。”玄凤脸色一变,眼睛向船尾的货舱扫过来,大声喝道:“红豆,你还不出来么?”

  红豆和小石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动静。

  过了一会,小石头忍不住问道:“怎么办?”

  红豆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小石头委屈地说道:“我见到奔宵太高兴了,所以才把别的事给忘了。”

  慕容泓不解地问:“王爷这里并没有叫红豆的姑娘。”

  内舱里不知何处传来一连串怪怪的声音:“红豆---红豆---”一声一声此起彼伏叫个不停。

  玄凤咬了咬牙,他对这声音可不陌生。

  倩雪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鸟架,八哥雪儿俏生生地立在上面,嘴里不停地叫着:“红豆!红豆!”

  倩雪对慕容泓说道:“红儿妹妹不知去哪里了?她的这只八哥突然叫个不停,我怕把老夫人叫醒所以---”一眼看到玄凤,吃惊地闭上了嘴。

  玄凤身子一闪,将雪儿牢牢的抓在掌心,耐性到了极处:“还不出来?”

  红豆脑袋垂到胸口,长叹了一声,牵着小石头的手一步一挪地从货舱里蹭了出来。

  慕容泓看了看玄凤又看了看红豆,百思不解疑窦丛生,脑子里一会清晰,一会糊涂。

  玄凤锐利的眼神几乎能在红豆的胸口穿个洞,异常冷厉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你离家的原因?这就是你所谓的寻因求果?”

  好一会,红豆低头道:“我只是想找到她,确定她是否安好,我只是想---帮你。”

  霎时,玄凤眼睛中的痛楚炙热如火,又冷又涩地说道:“帮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谁都可以插手,只有你不可以!”

  红豆抬眼怯怯地问:“为---什么?”

  玄凤咬着牙关:“还敢问我为什么?”盛怒下,手上不知不觉用上力,雪儿立即尖锐短促地叫了起来。

  红豆急声道:“你做什么?还不快松手,你若是伤了它---我就----”

  玄凤接道:“你就怎样?”手上又握紧了一分。这会儿,雪儿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红豆急得直跺脚:“你若是真的伤了它,我就---一辈子----”脸儿憋得通红,下面的话无法说出口。

  玄凤的眼睛激出一丝血红,瞪着红豆,怒火、焦躁、气恼、还有那刺眼的伤心,顷刻间绞成了一团。良久,良久,玄凤忽然一甩手将雪儿抛到半空中,眼神已凝结成了冰。

  雪儿重获自由后‘扑楞’翅膀,立即躲到离玄凤远远的地方。

  玄凤盯着红豆,嘶声说道:“一辈子怎样,永远不见我?摆脱我?”随后惨笑一声:“从今以后,天涯海角,你要走多远就走多远,我以后不会再过问,也不会再去找。”说罢,黑眸最后那么一瞥纵身离去。

  
[正文:98 冷面试真心 (一)]


  一大一小的两艘船极为默契地泊在江心,也不知是哪一个有心的人在两船之间架起了一层甲板。

  红豆愁眉不展地坐在角落不住叹气。

  封雪莹看在眼里不禁好笑,柔声道:“小郡主,左翼和右翼他们两个让我求你呢!”

  红豆有气无力地道:“我有什么好求的?”

  封雪莹笑了笑:“王爷和你闹别扭已经殃及池鱼了,所以他们想求小郡主服一些软。”

  红豆撇着嘴,发起牢骚:“我还不服软?不停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不就是为了能够和他好好地说说话?可他就是不理不睬,昨儿刚照面就给人家一个大黑脸,堂堂的九王爷怎能这样?他平日里和你们也这么来着?”

  封雪莹忍不住笑道:“平日里对我们还好些,也许小郡主不同吧,王爷只是太在意了。”

  红豆忿忿地道:“让人家低头陪不是,不是不可以,可是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一个大男人怎可以这么小气?”抱住封雪莹手臂,红豆又道:“我现在才不好受,慕容大人那我也不知如何开口,他老人家八成把我当成小奸细了。”

  封雪莹抿嘴一笑,“不会的,昨天我还听到慕容大人夸你呢,说多亏你的乖巧贴心,慕容夫人的病情才一日好似一日。”

  红豆低声道:“其实---我心里最盼望的是他能够体谅,他为什么不懂人家的心事?”

  封雪莹笑道:“或许不懂,或许懂得太多,即便不懂,小郡主也可以说给他听。”

  红豆将脸儿埋入双臂间,喃喃低语道:“我是想和他说个明白,可又怕说不明白,总之我心里很乱。”

  封雪莹凝视着她,娓娓说道:“小郡主有所不知,自郡主离家之后,九王爷四处寻找小郡主的下落,在几个月间就三次来到云萝山,那段时日一边处理云南叛乱的事情一遍想着小郡主,他可以说是不眠不休,日子久了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我们多次地劝他,他就是不听,最后竟大病了一场。”红豆吃惊地看着封雪莹。

  封雪莹又道:“听左翼、右翼说,九王爷从来没有像那般的病过,病势凶猛把他们都吓了一跳。那时我们在云萝山上,有很多不便之处,太医力劝回京修养,九王爷却不同意,那时云萝山上大雪封山,最冷的时节,王爷的病稍稍的见了起色,就同下面的人继续在山里寻找小郡主。有一天兵士回报,在一个山谷里发现了一个女孩子的尸体,当时把我们吓了一跳,这件事我们原是想瞒着王爷先看个究竟的,可还是让他知道了---后面的事情我不说,小郡主心里也会清楚,我只是永远也忘不了,王爷---他看到那可怜女孩子时脸上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红豆忽然站起身,封雪莹拉住她的手问道:“小郡主这是去哪里?”

  红豆笑了笑:“还能做什么?继续软磨硬泡,直到他理睬我为止,这一回不达目的绝不甘休。”

  封雪莹笑道:“红豆姑娘---你要知道柔可以克钢。”红豆见她变了称谓,脸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正文:99 冷面试真心 (二)]


  玄凤站在第三层的甲板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江面。

  红豆陪着小心凑了过去,轻声道:“都已经好几天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玄凤恍若未闻。

  红豆噘起嘴,轻轻扯住他的衣袖:“你倒是说说看---打算气到什么时候?”

  玄凤冷着脸默不作声。

  红豆仰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又凑近了一些:“不过可说好了,不能气的太久,气大伤身,到时候若是真的气坏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玄凤的眼神冷冷横过来,红豆吓得退后一步,乖乖地闭上嘴。

  片刻后,玄凤冷漠又疏远地开口:“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红豆暗中悄悄地吁了一口气,肯说话就好!于是柔柔笑道:“你不想见我,可是人家想见你,”用眼睛瞄着玄凤,红豆又道:“而且从今以后---想天天见到你。”

  玄凤脸上无波,心儿却‘怦怦’直跳,气恼地瞪了红豆一会,猛地攫住她的一只手臂,质问道:“若是这样,你又怎会离开我,离开的那么容易?”说着将她逼到角落。

  红豆勉强地笑着:“不容易,一点都不容易,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办到。”

  玄凤浓眉挑起,两只手掌一点一点袭上红豆的脸颊:“你还敢笑?”

  红豆连忙敛去笑意:“那我不笑就是了。”

  玄凤的双手慢慢上移:“我和你说过什么,天大的事情有我,你却是怎么做的?告诉我,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嗯?”

  随着玄凤两掌之间渐渐用力,红豆咧了咧嘴:“我这可是脑袋---九王爷难道当它是核桃。”

  玄凤本是一腔怒火充塞胸臆,听了这话一个愣神立时气结无语。

  红豆的手轻轻覆上玄凤宽大的手掌,将它们缓缓拉下,也不说话,只是用两个手指在玄凤的掌心无声地画着圈。

  气恼手心酥痒的异样感觉,气恼因此而僵硬的手臂,玄凤克制住自己渴望拥她入怀的冲动,猛地甩开手,转过身去,“你当我在和你说笑?”

  红豆眼波流转,转了一圈绕到他的面前:“对嘛,说话就要有说有笑,不能总是板着脸。”

  玄凤浓眉拧的紧紧的,怒视着她,而红豆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与他对视。最终,玄凤错开身子躲开她,深沉略带一丝苍凉地说道:“想你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说过什么话---想必均是玩笑,都是无心的,我怎能当真?”

  红豆心儿一沉,急道:“你一定要当真,必需要当真,因为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玄凤望着她:“那晚情意缱绻---你还是能够狠下心离开,可见你年纪虽小,心思是捉摸不定的,所以我看不到你的真心在哪里,又怎能相信你的话?”

  忧伤疑虑的眼神让红豆心头一颤,情急之下从背后环抱住玄凤的腰身:“你一定要相信,无论什么时候,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出自肺腑,以前说的今天说的,以后说的都是。”

  玄凤从未试过这样的被人从后背抱住,还是这么一个让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系的人儿,喜悦、温馨瞬间自心底弥漫全身,脸上的苦心设防几尽全部崩溃,转过身,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定红豆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化,“当真?”

  红豆忙点头。

  玄凤又缓缓问道:“任何时候说的话?包括你酒醉时候?”

  红豆心中焦急,情不自禁地又点了点头。

  玄凤眼底异彩乍现:“可还记得你那日说过什么?”

  红豆懵懂之间未及细想连连点头,等到幡然醒悟,发现玄凤眼底那一层难以掩藏的笑意时就已经太晚了,无措地道:“你--都知道----我---”

  玄凤故作不解地问道:“我都知道什么?”

  觉察玄凤洞悉自己那日的心思,红豆大羞,扭过身:“你明知故问,我---不理你了。”

  玄凤轻轻地摇了摇头:“是哪一个刚才说要天天见到我的?”

  红豆的脸上晕出美若明霞般的滟红:“刚才说的话---全部收回----不作数。”

  玄凤欺身上前:“我不许。”

  感觉到玄凤身上迫人却又熟悉向往的气息,红豆眼波微漾,低语道:“那你也不许再说那样话,以后再生气也不可以说那样绝情的话---什么永远不再找不再过问的话。”

  玄凤固执没有余地说道:“以后你再敢偷偷地离开,我真的不会去找。”

  红豆不满地看着他:“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现在可就要离开了,你可别跟着!”

  玄凤淡淡地笑道:“没人会跟着你,不过要走,恐怕也要等到上岸以后,在这江心之中,你能走到哪里去?”
[正文:100 冷面试真心 (三)]


  红豆嫣然笑道:“若是九王爷到了江水之中,也许挨不了一时三刻就沉了底,可是对红豆来说,这么宽的江还难不倒我。”

  玄凤盯盯地看着她,突地将她拦腰抱到怀中。

  红豆低头抵住他的胸膛:“你做什么?”想到自己在第三层甲板之上,不经意地向周围一瞥,意外地发现有好多人在窥视。左翼、右翼、封雪莹,居然还有小石头。

  红豆脸上又红又热:“你快把我放下,他们都看着呢!”

  玄凤的脸上勾出淡淡的一抹笑,在她耳边低语:“这是你说的,可不要后悔。”

  觉察出他的意图,红豆心中警钟大作,可是没有时间反应,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她被玄凤以极优雅的弧线抛入江水之中。

  看着碧波上激起的漂亮水花,玄凤爆出朗朗地笑。

  红豆浮出水面,又是羞又是恼,蹙眉瞪眼道:“你---太过分了!”

  玄凤俯身望着她:“红豆姑娘,我倒是想看一看你能游多远?”

  红豆咬了咬嘴唇,赌气道:“好,那我就在水里不出来了。”说着潜入水中。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船上的人均露出担忧之色,玄凤亦然,只有小石头神情轻松,小声嘟囔着:“怎么都象小孩似的?”

  正在玄凤耐不住性子准备跃入水中的时候,红豆如一支出水莲花破出水面,随手向玄凤掷来一物。玄凤用手一接,原来是一只湿淋淋的绣花鞋。

  看到被自己的湿鞋子弄得一脸是水的玄凤,红豆开心地大笑起来。

  被她的笑容所感染,玄凤黑眸越来越亮:“你还有一只,要不要一起扔上来?”

  看着玄凤把玩自己的鞋子,红豆的脸色更是艳若春花,娇嗔道:“你还不把我弄上去?”

  玄凤嘴角上扬,露出一笑,这笑足可魅惑众生。

  红豆痴痴呆望着他的时候,玄凤跃入水中紧紧地抱住她。两个人鼻对鼻,眼对眼,气息相闻。红豆双拳轻捶玄凤的胸膛,羞道:“还不上去?他们都在偷看!”

  左翼和右翼等人相视一笑,转过身大声道:“没有关系,我们不看就是。”

  小石头探着小脑袋低声道:“这怎可以错过?”玄凤扫一眼众人,微微一笑,抱着红豆跃出水面,一转眼闪入内舱。

  春衫湿透,紧贴的粘在肌肤上,姣好美丽曲线毕露无遗,青丝如云,肌肤似雪。红豆害羞地抱着双臂,挡在胸前:“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玄凤一动不动地揽着她的腰身,眼底闪烁着异样光彩,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将她拥得更紧。

  红豆手足无措,红晕过耳:“你听到没听到?”见玄凤的眼睛定在她的胸口,红豆羞道:“不许看---你听到没有!”

  玄凤的视线没有半点的移动,耳语一般:“听到了。”

  红豆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半天却不见他有半点的动静,便一点点地抬起眼帘,“你怎么还---”下面的话未出口,玄凤俯首以吻封缄。

  火热的吻坚定执着的印在红豆的唇上,夹杂着这几个月日夜的思念与担忧,那种失而复得的强烈情绪激起玄凤前所未有的炙情,欲罢不能无法停止,一而再再而三的辗转停留,探索和汲取。

  红豆软软地倚在他怀里,如火如荼汹涌而来的情潮,燃烧她所有的感官。

  不知过了多久,红豆呓语般:“等一等,我要先问你---是不是---不生气了?”玄凤抬起头,氤氲的黑眸中瞬间多了几分严肃认真,声音暗哑却极为清晰地威胁道:“气,怎么不气?我要被你气死了!你若是再敢那样做,我绝不饶你!”说罢,吻又一次落下,惩罚似的掠夺得更加凶狠,铁一般的臂膀越箍越紧。

  红豆在他怀中喘息、低喃:“你也真过分---我不管---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把我扔到水中---我还气呢---现在我们扯平了,谁也不许再生气。”

  玄凤手臂又缩紧一分,强硬地说道:“不许和我讲条件。”

  红豆暗中瞪了他一眼,然后娇羞无限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怎会知道----那日我并没有完全醉倒?”
[正文:101 冷面试真心 (四)]


  玄凤眸子中现出揶揄笑意:“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后来小巧和彩衣给你更衣时,你突然醒转,让她们把我请出去的时候,我才觉察到。”

  红豆吃吃笑道:“原来你这么鬼,现在才说给我听。”

  玄凤微微笑了笑,唇落到红豆的耳后:“早说给你听?我还怕你不好意思,你这丫头才是个小鬼头,我险些让你骗过去,那夜---吻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红豆扭过脸,笑着否认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玄凤轻笑一声,吻又一次落下,不同于刚才的重吻,薄唇贴在红豆嫣红的唇瓣上轻轻地摩挲:“那你现在知不知道?”

  红豆大羞,阖上水眸不语。

  想着那夜的情景,又看了看红豆现在的情形,玄凤胸口一窒,抱着红豆顺势倒在床榻上,高大的身躯无隙地覆上她的。

  红豆惊讶地睁开眼睛,剪水双瞳清澈的望入那一双幽深,那里面激荡着熟悉还陌生的火热情愫,她又羞又慌:“你---做什么?”

  玄凤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话,热吻骤然落在她的红唇、脸颊、额头、耳后颈间。当玄凤那略有些粗糙的大掌直接探入春衫,感受细致如脂的玉肌时,红豆混乱的思维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清醒:“你---住手。”

  玄凤不禁笑一声:“我偏不住手。”低头继续大面积肆虐。

  红豆浑身酥软仍试图躲避他的侵袭:“你停下来---我有话说。”

  眼前的美景使玄凤的眼神愈加的晦暗幽深,低笑一声:“我停不下来---也不想停---有什么话---一会再说。”

  红豆想挡住他的手掌,可是费尽心机力气也毫无用处,最后有点委屈地道:“你---欺负我!”

  玄凤笑了笑,抬起头:“我怎么欺负你了?”

  红豆瞪着他:“这还用我说,你刚才欺负我---现在也在欺负我。”

  玄凤又是一笑,唇移至红豆的耳边,低喃道:“我承认是在欺负你---那又怎样?你真的不愿意么?”

  过了一会,玄凤见红豆不语,身子一僵,抬起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红豆涨红了脸:“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有话说。”

  玄凤展颜笑道:“你愿意就好。”

  红豆紧握住他的手:“我真有话说。”

  玄凤坐直了身,宠溺地望着她,摇头笑道:“那好,你想和我说什么?”

  想着那玫瑰花形的金手环,想着墨白说的话,红豆犹豫着是否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那慕容晴的下落?一抬头,看见玄凤一瞬不瞬地注视自己,满目的柔情与欢喜。忽然间,红豆打消了念头,这件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说,现在她不想说。

  玄凤见红豆怔怔出神地望着自己,满是爱恋的水眸中隐隐透出不舍,便道:“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红豆摇了摇头:“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玄凤笑着用手指轻点她的鼻尖:“小丫头学会找借口搪塞人了。”

  一阵江风自窗口吹过,红豆微微地发起抖,玄凤忙将她揽入怀中:“冷了么?”

  红豆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点头:“我若是病了就是你害的,都是你太小气,把我扔到江中。”

  玄凤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你大病了一场,所以也要你为我病一场---不要太重,太重我会舍不得,也不能太轻,这样你就会没记性,不为了别的,我只是要你记住,永远---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红豆眼睛湿润,紧紧地拥住他,不语。

  玄凤又道:“有的事情可以原谅,有的事情不可以原谅,有的人离开可以,有的人离开就不可以,如今的我只想守住你,如果你再轻易的离开,我将永不原谅。”

  红豆轻声低语:“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一定要去找,因为一定不是我愿意的,一定是有什么意外。”
[正文:102 藏身鸡鹅篓 (一)]


  船舱非常的静,静的里面的两个人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玄凤紧紧地攥着那玫瑰花形的金手环问道:“老大人为什么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老大人就没想过---”

  注视玄凤的眼睛,慕容泓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沉稳:“不敢隐瞒王爷,老夫疑虑过,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王爷,再说就是想瞒王爷也是瞒不住的,红豆姑娘---也许早就说给王爷听了。”

  玄凤脸色微变:“这件事她也知道?”

  慕容泓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王爷不知道?红豆姑娘没说?默白就是通过她将这金手环交给我的。”

  玄凤眉峰微耸没有作声。“王爷,老夫---”说话间,慕容泓弯腰就要跪下,玄凤连忙用手拦住:“老大人有话请讲,何须如此?”

  慕容泓艰涩说道:“老夫厚颜---请求王爷---”情知自己的要求过分,却不能不说,可话到嘴边又没法开口,最后躲过玄凤的手臂执意地跪倒在地上。

  玄凤见此情景,心中已完全明白:“老大人不需如此,不论你的要求是什么,本王答应你就是。”听到玄凤的许诺,慕容泓抑制不住热泪盈眶:“老夫谢王爷的恩典。”

  玄凤弯腰将他扶起,有些苦涩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心企盼她平安,至于其它的---远远没有这个来的重要。”慕容泓含泪点了点头。

  舱门口传来脚步声,红豆和倩雪扶着慕容夫人走了进来。

  看见玄凤,慕容夫人苍白的脸上现出许久未见的红润,微笑着道:“原来真是王爷,若不是听别人说起,我都不知道,”看了红豆一眼:“这丫头只顾着自己高兴,都不说给我听。”

  玄凤愣了愣,忙迎了上去:“夫人身体不适,凤本应前去拜望,劳驾夫人实属不该。”

  慕容夫人欣慰笑着:“没关系我的病早好了,只要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恩恩爱爱,我就比什么都开心。”语音哽咽,一时忍不住,欢喜地掉下泪来。

  玄凤完全怔住,红豆暗中向他摆了摆手。

  慕容泓见状忙道:“夫人,王爷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有什么话不如改天再说。”

  慕容夫人却出人意料地摇头道:“我只说两句话,王爷再忙也要听我把话说完。”

  玄凤凝望着她:“老夫人有什么话,请讲?”

  慕容夫人拉住红豆的手,对玄凤道:“我只问王爷这次过来是不是特意接这丫头的?”玄凤错愕之下,点了点头。

  慕容夫人笑得越发的开心:“这就好,年轻夫妻本应该经常的在一起,总是分开那怎么行?这会儿我就放心了,王爷,我把晴儿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说着,将红豆的手放到玄凤的掌中。

  那一瞬间,玄凤的手不禁僵了僵,红豆的脸儿也几乎白的透明,紧咬着下唇低下了头。慕容泓见状,对着一旁的倩雪道:“夫人的身子还很弱,还不快扶着夫人回房休息。”

  慕容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我是有些乏了,你们扶我回去吧。”走了几步,对红豆笑道:“你留下,陪王爷说说话,别惦记我,你们也是许久没见了。”

  红豆一脸尴尬地站在那,看着慕容泓、夫人、倩雪逐一的走出去。

  好一会,玄凤问道:“她经常把你当作---”

  红豆低头道:“有的时候好一些,有的时候就会这样。”

  玄凤摊开手掌,露出那金手环问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红豆一愣,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低声道:“我是想说给你听,可是---”脸儿红了红,说道:“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她走近几步问道:“慕容大人给你的么?”见玄凤不说话,红豆又道:“我只告诉他默白大哥约他一个月后在永安村见面,还有他如今的样貌,至于其它的并没有和他说,我怕他会有什么误会---可是即使我不说,我想他老人家心里也会有疑虑---如今他既然把这手环交给你,说明他还是信赖你的。”

  玄凤不解地皱眉问道:“他会有什么误会?”

  红豆一边留意着玄凤的神色,一边说道:“默白大哥被人废了一双腿,还毁掉了容貌,从他话中的语气听来,好像认定是你做的,晴儿小姐现在并没有和他在一起,好像很久以前就分开了---晴儿小姐被人掳走了,他也认定是你做的。”

  玄凤难以置信地望着红豆,半晌,确定似的:“他和你这么说的?”红豆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玄凤无力地坐到藤椅上,隔了良久,抬眸说道:“不是我。”

  红豆点头道:“我知道。”

  玄凤望着她,低声问道:“很相信我?”

  红豆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比相信我自己还要相信你。”

  玄凤轻轻喟叹一声,伸出一只手:“过来。”

  红豆看着玄凤,直直向他走过去。

  玄凤牵住她的手,用力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拥住,好一会,在红豆耳边轻声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处境一定堪忧,如果生?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会在哪里?如果死?想是与我难逃干系,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还在,倾我一生必保她周全---你可知道?”

  红豆拥着他点了点头。

  之后,玄凤屏息问道:“你---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话要算话?”感觉到玄凤紧绷的全身,红豆心头一酸,最终点了点头。

  玄凤微微放松了一些,缓缓说道:“我和十二弟约好了,在下一个镇见面,然后我们就一同去永安村。”

  
[正文:103 藏身鸡鹅篓 (二)]


  清晨时分,两艘船在同水镇靠了岸,红豆梳妆整齐之后去见玄凤,却不料玄凤与左翼和右翼早早就上了岸,封雪莹告诉她,他们是到约定的地点与玄麟会面去了,提到玄麟,红豆想到玄凤寿诞那日发生的事情。

  封雪莹见红豆轻蹙眉头,问道:“小郡主在想什么?”

  红豆凝视着碧色澄清的江面,轻轻说道:“听说有一种奇人,能够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不知是真是假?”

  封雪莹不知红豆为何有此一问,说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红豆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如果是真的,我想请他告诉我,以后十年会发生什么?世事是否能够全部遂了人的心愿?”

  封雪莹沉吟了片刻,说道:“以后发生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红豆转眸凝望着她,定定地有那么一会,忽地似春花盛开般璨然一笑:“是啊,重要的是现在,十年以后的事情想它作什么?”

  顷刻间,想明白久久耿耿于怀的心事,红豆水眸中乍现耀人的流光异彩:“人们常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以前,我以为自己看的是极透的,却没想到也绕到这个圈子里来成了庸人。”

  原本封雪莹并不完全洞悉红豆的心事,直到现在方才恍然醒悟,笑道:“这只不过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有些事情莫说是年纪尚轻的你,就是多长你几岁的人,一样的牵涉其中,也是看不明白。”

  二人谈话间,倩雪从舱内走了过来:“夫人的药用完了,红豆你对那些药最熟,能不能陪我上岸买一些来。”

  红豆点头道:“好啊。”

  封雪莹忙拉住她:“王爷临行前可交待了,没有他陪伴,小郡主不可以离开这艘船。”

  倩雪为难地看着红豆。

  红豆道:“夫人的药耽误不得,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如这样,我们快去快回,不让他知道就是。”

  封雪莹摇头:“可是万一---”

  红豆笑道:“有莹姐姐陪着哪有什么万一?再说他一会说不可以这样,一会又说不可以那样,那我究竟可以做什么?”

  封雪莹莞尔笑道:“王爷他也是为小郡主好。”

  红豆低头一笑:“这个我知道,他---是太紧张了,没事的,我们买了药就马上回来。”

  封雪莹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同意。

  三个人向船下走去,小石头从角落出来:“红豆姐姐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

  同水镇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很是热闹,闹市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远远的看见一家药铺在对面街的拐角处,几个人走了过去,眼看就要到了药铺,忽听倩雪一声惊呼,红豆和封雪莹连忙回头。

  倩雪指着不远处急走的男子大声道:“那人将我的钱袋偷走了。”

  封雪莹秀眉微扬:“小郡主你们到药铺里等我,我去把钱袋拿回来。”于是追去。

  那男子见有人追,向前急跑起来,小石头见了也追了过去:“我去助封姐姐一臂之力。”

  红豆想拉住他,却晚了一步,连连摇头:“这孩子真是的,跑的还挺快。”

  红豆和倩雪相视一眼,携手来到药铺。

  红豆抓好了药还不见封雪莹和小石头回来,于是走到外面张望,重重叠叠的人群中根本就看不到他二人的影子,正要转回身,人群中走过来一个女子,容貌极为美丽,只是眉目之间透出那一股子的冷,让人见了从里往外的透着寒意。

  那女子盯盯地看着红豆,径直地向她走了过来。

  红豆暗自奇怪,为何自己看这女子如此的似曾相识,忽然间悚然一惊,这女子不就是在紫荆山崖遇到的那一位吗?那个在自己的胸口上刺了一剑的女子,看到了她,红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玄夜,当下暗叫不好躲进药铺。

  倩雪正和掌柜说着话,没有留意到红豆这边的情况,红豆要唤她,但一眼看到那女子已到药铺门前。

  红豆见旁边有一个侧门,来不及支会倩雪就闪了出去。
[正文:104 藏身鸡鹅篓 (三)]


  那侧门直接通到外面的街口,红豆急走了几步,在一处的拐角处将身子隐在暗处,偷偷向外观望。

  不多时,那女子也跟了出来,四处望了望便向红豆的藏身之处寻了过来。红豆不敢迟疑连忙向后面躲去,走了几步就到了街的尽头。

  街的一角有一家极大的客栈,客栈的两边有几个村民卖着鸡、鹅等家禽。

  红豆害怕让那女子发现自己的行踪,不敢迟疑地闪身进了客栈。红豆原以为可以摆脱那女子,正暗自庆幸,却发现那女子在客栈的门口徘徊了一会竟也走了进来。

  红豆大惊失色,慌忙转身上了客栈的楼梯,顺着回廊向里面躲去。

  回廊的尽头是窗口,已无处可逃。眼见那女子也跟着上了楼梯,红豆惊慌之下见一间房门虚掩,即刻轻手轻脚地闪了进去。红豆紧贴着墙壁,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走越近,红豆几乎忘记了呼吸。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便没有了动静,红豆心中焦急,不知道那女子是否发现了自己?然而在这时就听外面的女子说道:“主人,我们的人已经按着主人的要求安排好了,随时候命,还有一件事,刚才属下好像看到了主人要找的人,可是到了街角就失去了行踪。”

  红豆瞪大眼睛,原来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忽地,一颗心陡然悬起,她的主人在哪里?出乎意料的异常诡谲的,屋子里面有人开口说话:“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去找。”

  门外的女子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

  清冷如冰的声音,红豆一点也不陌生,有那么一瞬她的脑子几乎是空白,缓缓地转过身。里面屏风半掩,有一男子背对着她正在沐浴,依稀能够闻到巨大的沐浴桶水中玫瑰花瓣的馨香。

  在静谧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红豆除了‘惊、怕、慌’三字以外又蹦出了另外的一个字,那就是‘逃’。红豆小心地移动着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马上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的人冷喝一声:“什么人?”

  红豆立即‘啊’地一声惊呼出声。

  沐浴桶内的人身子一震,随即转过了身,夜一般的眸子黑暗无边,眼神冰冷而阴鸷,不是玄夜是谁?见到红豆,玄夜意外地愣住,半晌冷冷一笑:“有意思,找你找了大半年,始终都找不到,没想到今天你自己跑到我的面前,还是这一种状况,你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着缓缓地要站起来。

  红豆的脸‘腾’的通红,退了几步,异常紧张地说道:“你---别起来---你还没有穿衣服。”

  玄夜面无表情地问道:“那又怎样?”

  红豆又怕又窘,立刻转过身向门口奔去。见一旁的紫檀衣架上挂着男子里外的服饰,红豆没有半点犹豫把那些衣服抱在怀中,暗道:六王爷总不能光着身子出房门吧,然后向外冲去。

  玄夜匆忙间赶到同水镇,为了隐密行事他将手下的人都支的远远的,身边只留了几个人,而这几个人今天也让他打发出去,其中的一个就是去买他替换的衣服。玄夜从未像现在这般懊恼,身边哪怕留一个人,也不会是这般情形,一抬眼见红豆将他仅有的一套衣儿服抱了出去,立时怒喝:“你给我站住!”随手撩起一掌心的水向红豆甩去,出手那么一瞬,还是犹豫一下偏了方向,水珠儿在红木雕花门上四溅开。

  红豆吓了一大跳,更是没命地向楼下冲去。

  玄夜情急之下飞身要追出去,一只脚刚踏出房门,又缩了回去。
[正文:105 藏身鸡鹅篓 (四)]


  出了客栈,红豆一下停住,无论哪个方向都会让玄夜轻易地抓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红豆发现客栈的一角有一个大大的空竹篓,想是门口那几个村民卖光了一篓鸡、鹅空余出来的,她忽地有了主意,忙跑了过去将那竹篓倒转,蹲下身子将自己罩住,然后便一动也不敢不动的跪在那里。

  竹篓内徐徐散发着难闻的鸡、鹅身上的气味,红豆掩住口鼻,自竹篓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形。

  比红豆想的要快,玄夜在红豆将自己藏妥当的瞬间,赤脚裹着一块床上的绣幕从客栈里飞掠出来。门口和街上的人见他衣冠不整,好奇地望向他。玄夜嗜血的眼神向周围冷冷的一扫,所有的人立即噤若寒蝉,当下不敢再看第二眼。

  红豆见玄夜如此的情形,有一种恶作剧的开怀,嘴角不禁向上翘了翘,这时看见玄夜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红豆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屏住呼吸,静静不动。

  玄夜目光阴冷,神色极为恼怒,左右巡视不见红豆的身影,脸上几乎扭了形,却不知红豆藏身于自己的脚下。

  红豆见他在离自己不足三尺远的地方站立不动,心里焦急万分,时间久了,他早晚都会发现自己。

  不远处,有人轻声笑道:“这不是六哥吗?为何穿成这般模样?”

  红豆听出来人不由大喜。

  玄夜见到玄麟、玄凤以及他们身后的左翼和右翼,脸色更加晦暗难看:“真是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你们。”

  玄凤浓眉微耸:“六哥此时应该在京中,为何来到这九江的同水镇?”

  玄夜阴凉一笑:“你们能来得我就来不得吗?”

  玄麟望了他许久,轻轻摇了摇:“六哥,十二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夜冷冰冰地看着他,没有半点的反应。

  玄麟敛去笑容,上前一步正色道:“弟弟想求六哥,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管怎样,兄弟就是兄弟,什么时候都血浓于水。”

  玄夜阴柔笑道:“十二弟,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玄麟目光清澈,直接把话挑明:“云南王的人来到了这一带,六哥也来到这一带,难道是巧合?”

  玄夜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他暗自勾结?你有什么证据?”

  玄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要六哥说没有,弟弟就相信。”

  玄夜又是一声冷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可就成笑话了。”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客栈内走去。

  玄凤浓眉挑起,纵身拦在他面前:“六哥真的要一意孤行吗?”

  玄夜冷哼一声:“自十三岁起,我就一直‘孤行’,当初你不计较,为何现在才想起计较,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玄凤黑眸中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郁色:“当初兄弟们想亲近你,你是怎么做的?现在又说我不计较。”

  玄夜听了这话,淡淡一笑:“好,你想叙兄弟情,只要你应了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随即冷酷一笑,徐徐说道:“你把红豆给我,我们就是兄弟。”

  玄凤一下变了脸色。

  玄夜挑畔地又道:“这么一件小事你都办不到?”

  玄凤眸光骤寒,冷意迫人:“不错,办不到。”

  玄夜眼神冰冷如刀:“那好,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说罢,纵身离去。

  玄麟长叹了一声,来到红豆藏身的竹篓前,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丫头,现在可以出来了。”

  红豆愣了愣神,从竹篓里面爬了出来。

  玄麟细细的上下左右打量她好一会,摇头笑道:“你这丫头,跑了大半年,不知道大家有多惦记,今天头一番见你,却从这篓子里爬了出来。”

  红豆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十二王爷你怎知道我在这里面?”

  玄麟笑着将她发髻上的一簇鸡毛轻轻取下,“大老远就看见了,所以我和九哥才过到这里,”然后又一笑:“你就没看到我们?”

  红豆看着那竹篓,苦笑道:“我若是看到你们就用不着躲到那里面去了。”

  玄凤一脸怒容来到红豆面前:“你不好好在船上待着,跑到岸上来做什么?”

  红豆见他凶巴巴的,连忙躲到玄麟身后,“我有正经事才上岸的。”只一会,她就被玄凤揪到胸前:“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正经事?”还没等红豆回话,玄凤忽地看见她怀里的男子内外的服饰,愕然地愣了愣,然后怒声质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红豆没有办法,红着脸将事情的经过说给玄凤、玄麟听。玄凤听罢脸色更加的难看,眉毛倒立着怒视着她。

  玄麟摇头笑道:“我刚才就奇怪,六哥怎会那般模样就来到大街上,原来是你这丫头做的怪。”

  红豆尴尬地笑了笑:“谁知道会那么巧?不过幸亏遇到你们,要不然就糟糕了。”

  玄凤夺过红豆怀里的衣服,重重地掷在地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会糟糕,你---哪里是什么相思豆,整个一个乌龙豆!”

  红豆苦着脸:“我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他在那房间里面,还是在沐浴?”

  玄凤扭头就走,红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玄麟在后面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会,又阳光般漾起,然后走上前,笑着调侃道:“九哥在气你把别的男人看光光。”

  玄凤脸上一热,回身就给玄麟一拳。

  玄麟咧了咧嘴:“只不过是玩笑话,你就下这么重的手。”

  红豆偷偷地睨着玄凤,见他脸上果然是一股子的酸气,红着脸小声道:“除了前胸、后背什么也没看到,真的。”

  玄凤眼睛一横:“你还想看到什么?”

  红豆退后一步,小声嘀咕道:“你若是心里不舒服,那---哪一天你沐浴的时候---我也去看一看---成不成?”言罢,自己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玄凤一怔,过了一会,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红豆的脸瞬间红透,不敢再看他,一溜烟向前跑去。
[正文:106 旧痛伤有痕 (一)]


  玄凤望着红豆那几分欣喜几分羞涩的回眸浅笑久久地挪不开眼。懵然间,发觉红豆并没有留意前面的路,刚要出言叮咛,却不料身旁的玄麟早一步轻快出声:“丫头看着点,小心摔跤。”

  红豆笑意嫣然地停下脚步:“十二王爷,我又不是小孩子,走路还会摔跤?”

  玄麟笑道:“小孩子也比你走的稳些,刚才若不是我提醒,你十有八九会摔上一大跤。”

  一转眸,望见玄麟眼中那一抹显而易见的温柔,玄凤怦然心跳。

  封雪莹、小石头、倩雪从街的一角急急地寻了过来,见到红豆、玄凤等人连忙迎了上来。玄凤脸色沉了沉,语气极为清淡对封雪莹道:“不知道什么叫作形影不离?”

  封雪莹知道自己一时疏忽犯了大忌,忙俯首认错:“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红豆见此情景,忙把玄凤拉到一边:“你别吓莹姐姐好不好,还有你干脆找根绳子,把我绑身上,这样我和你形影不离岂不省事?”

  玄凤觉得有趣,似笑非笑的:“这主意听起来倒也不错。”红豆眨了眨眼睛,笑了一声:“那我还是和莹姐姐形影不离吧。”

  小石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玄凤,又瞟了瞟红豆,嘴角不禁偷偷含笑。

  红豆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瞠了一眼问道:“那个偷儿抓到没有?”

  小石头笑嘻嘻的:“我和封姐姐一起怎会抓不住那偷儿。”说着洋洋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钱袋。

  倩雪走到近前:“红豆妹妹你去哪了?”

  红豆不想让她担忧,于是道:“我见莹姐姐还有小石头没回来就去找,凑巧遇到九王爷和十二王爷。倩雪、莹姐姐不好意思害你们为我担心了。”玄凤、玄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众人取了慕容夫人的药向江岸走去,江面上水波粼粼煞是好看,一行人缓缓前行。

  望见玄麟和红豆彼此相映的笑脸,瞬息间,玄凤不禁浮躁起来。

  发觉玄凤神色有异,玄麟停下脚步唤道:“九哥。”

  “十二弟你是不是---。”玄凤话到唇边却无法出口。

  玄麟见他欲言有止,眸底的色彩几度变幻,心中诧异正要问,红豆来到他二人面前,指着不远处的江口:“你们看,那里发生了什么?”

  江口处聚了大约有七八十人,不知为什么将某处围的水泄不通,隐隐约约听到人群里传来谩骂声和一个女子凄厉的求饶哭泣声。

  封雪莹看了看,对红豆说道:“刚才我和小石头路过那里,好像是什么人做错了事,同水镇村民正在做一种惩罚仪式,我本来想看看究竟,但心里惦记着小郡主,所以就急急地赶了回来。”

  红豆摇头道:“这样不就成了私刑,为什么没有人管?”

  封雪莹道:“看那架势应该是宗族里的规矩,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事即便官府也要忌讳三分不便插手,何况这里天高皇帝远,更不会有人管这样的事情,而且受罚的人多半也是有缘由的。”

  红豆低声道:“话是如此,只是私刑终究是残忍不妥,今天皇帝虽离的远,但皇帝的弟弟却离的不远。”言罢,回眸一笑:“二位王爷,我说的对是不对?”

  玄麟微笑着看着玄凤:“看这丫头意思,这件事是不能袖手旁观了。”

  望着红豆的笑颜,玄凤暂时抛却心中的烦恼,淡淡一笑:“那就过去看看吧。”

  江口的人越聚越多,人群里的咒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难听。“不要脸,还有脸哭,镇长绝对不能饶了这对奸夫淫妇!”

  “平日里看起来规规矩矩,背地里却干这种勾当,把陈家的老脸丢尽了。”

  “把这对奸夫淫妇丢到江里喂王八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江岸边跪着一男一女,男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奸夫’,女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木牌,写着‘淫妇’,二人的身后还背着一块很大的石头。

  男子低垂着头,脸色苍白而倍显无助,依稀可见面貌颇为俊秀。

  女子容貌也算姣好,只是此时此刻异常的憔悴不堪,在咒骂中泣不成声。

  不须多加询问,再笨的人也能猜出是怎样一回事。

  一个身材略有些肥胖的女人来到那跪地女子身前,狠狠地啐了一口之后,又重重地甩了一巴掌,“还有脸哭!”跪地女子的脸立即出现了清晰的五指凸起手印。

  跪地男子嘶声喊道:“你们不要难为她,事情与她毫不相干,是我--狼子野心,是我强迫利诱,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求求你们放过她吧!”

  
[正文:107 旧痛伤有痕 (二)]


  离那二人不远处站立一个青衫男子,面如死灰,听见那男子的话浑身颤栗不止,痛楚与嫉恨使他如同发了狂,豁然冲到那男子的面前,疯了一般对那男子拳打脚踢。

  女子见状,跪着爬到那青衫男子身前,哭着哀求道:“你别打他,都是我不好,是我天生淫荡,是我耐不住寂寞,是我勾引的他。”

  青衫男子好似雷震了一般,抬起一脚,将那女子踢到在地,嘶声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恨他。”

  红豆不忍刚要上前,被玄凤一手拉住:“这件事轮不到你管。”

  红豆摇着玄凤的手臂道:“那你倒是拿个主意?”

  玄凤向身边的左翼和右翼示意一眼。左翼和右翼飞身挡在青衫男子面前,左翼抓住青衫男子的一只手臂:“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

  青衫男子怒极攻心,神志颠狂混乱,见有人拦阻,不分青红皂白当面就是一拳。

  左翼随手一带,青衫男子一个踉跄向前摔去。

  众村民惊呼出声,二十几个年轻气盛地围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左翼和右翼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为难,若是动起手来,下手重了对方是无辜的村民,下手轻了自己难免要吃亏,于是向玄凤望过去。

  人群中有一个六旬老者高声喝道:“大家退后。”

  那二十几个壮年汉子一声不响地退到后面。

  老者打量了一眼左翼和右翼,便稳步来到玄凤、玄麟的面前,深深一揖,然后挺直腰杆说道:“看二位公子打扮举止应该是外地人,老丈有一句话不得不说。”

  玄凤微微一笑:“老丈有话请讲当面。”

  老者道:“我们镇里的规矩,做了丑事的人就该受罚,二位公子是体面人实不该管这等闲事,老丈斗胆请二位公子绕道而行。”

  玄凤静静地踱了几步,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女,问道:“不知他们要受怎样的惩罚?”

  老者冷冷地吐出六个字:“鞭挞一百,沉江。”

  玄麟摇头道:“虽然事出有因但不能没有王法?”

  老者不卑不亢地道:“我们当然知道王法,但我们更知道族规,这二人做了天大的错事,只有这滔滔的九江水才能洗刷掉他们的羞耻。”

  跪地男子嘶声道:“你若是说我们错了,我无言辩白,可是我真心待她,她真心待我,难道这也可耻?”

  老者冷笑一声:“她是有夫之妇,与你暗渡陈仓难道还不可耻?”

  玄凤眉心微蹙,走到一块江石旁淡淡说道:“即便如此,这件事被我遇到了,他们就不会死。”手掌一用力,那块石头即刻四分五裂。

  周围的村民你看着我看着你,顷刻间没有了动静。

  老者沉吟了一会,问道:“为什么,难道公子识得他们?”

  玄凤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红豆,垂眸道:“我并不识得他们,但我却想救他们。”说到最后一个字,玄凤人影一闪将地上那一对男女身上的木板与石块除去,动作一气呵成快的不可思议,对左翼和右翼道:“带他们走。”

  周围的村民哪里肯依,呼地又围上来二三十壮年汉子。左翼和右翼挥手间就撂倒了一排,尽管如此下手已经很留情面了。

  玄凤脸一沉冷喝道:“还不退后,我们岂是你们能拦的住的?”

  带头的老丈在这同水镇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早已看出玄凤、玄麟等人不是寻常人物,看着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一群人,最后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村民见此情景停了手上的动作,但每个人都是怒目而视。

  全场寂静无声的时候,有一人忽然间仰头惨笑。玄凤见是那青衫男子,不由皱起了眉。

  那青衫男子虽是笑,但看在他人眼中却比哭还难受,笑得悲愤痴狂声嘶力竭,笑得眼泪止不住的流出。他步履蹒跚地来到玄凤的面前,嘎哑着声音道:“这位公子定是个贵人,是在下怎样都得罪不起的厉害人物,公子要救人,别说在下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寒士拦不住,就是这里所有的人全都加在一块也是拦不住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伸手指着那女子说道:“我只要问她一句话。”

  玄凤被他悲愤欲绝的眼神所动,于是微微颔首。

  红豆见此情景也跟着难受起来,刚才她十分同情那一对男女,现在又觉得这青衫男子万分的可怜。

  青衫男子步步艰难地来到那女子的面前,连声惨笑,含泪问道:“你---可对得起我?”女子经他这么一问,浑身打颤,说不出一句话。

  身旁的男子迈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

  青衫男子恨恨地斜了一眼,将他用力推开,又逼近一步问那女子:“你说话啊,你可对得起我?”女子早已泪流满面。

  青衫男子颤声道:“你知道在外面的日子有多难熬吗?有多少餐风露宿,有多少雨打霜欺,你可知道?我在外面辛辛苦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看一看你是如何对我的?我在外面日日夜夜思念你,你却在家把我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到这时分,女子的一张脸已苍白如雪。

  
[正文:108 旧痛伤有痕 (三)]


  旁边的男子忍不住道:“你别怪她,都是我的错。”青衫男子眼里血红,嘶声吼道:“我不是在和你讲话,你给我闭嘴!”

  女子长吁了一口气,哽噎着声音道:“我知道做错了,我知道对不起你,要打要骂要杀都随你,你只要放过他。”

  青衫男子怔怔地瞪着她,良久又问:“你我夫妻三载,虽然聚少离多,但也有好时候,如今到了今天这一步,你真的不后悔?”

  女子拭去脸上的泪,硬着心肠道:“无论别人怎么看,到了今天,至死不悔。”

  听了女子的话,青衫男子整个人都呆住了,好一会转过身,再也不看那女子。他缓缓地走到玄凤和红豆的面前,望着玄凤徐徐说道:“这位公子是好心肠的人,见人鞭挞沉江于心不忍,是啊,这样做真的很残忍,可是公子知不知道真正残忍的不是这样,不是一个死,真正残忍的是如我这般,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看着她---对那个人的情比金坚。”闻言,玄凤的脸色骤变。

  青衫男子失魂落魄地又道:“我是一个无用的人,公子不是我,所以公子不知我的感受,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心里那种---椎心泣血的痛。”

  玄凤一颗心被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话语长长地豁出一条口子,好似回到九年前那个痛彻心扉的夜晚,那夜的疯狂与伤心不正如同今时今日这青衫男子?心倏地揪紧,黑眸深处掀起了狂风骤雨。

  青衫男子忽地惨笑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一块江石撞去。

  听到众人的惊呼声,玄凤恍然惊觉,纵身跃起,在最后关头拉住青衫男子。虽然玄凤这么一拉,撤去不少的冲力,那青衫男子还是碰一个头破血流。

  周围的人一下子骚乱起来,那女子见此情景,脚一软晕了过去。

  左翼和右翼连忙上前为青衫男子止血疗伤。

  人群中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老妇人,抱着那青衫男子嚎啕大哭:“傻孩子,你为了一个那样的女人不值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可怎么办?”

  玄凤缓缓地站起身,那四溅的血触目惊心,青衫男子若不是被他拉住,现如今早已成了地府的亡魂。看见玄凤询问的目光,左翼回道:“伤势不轻,但无性命之忧。”玄凤紧紧地抿起唇,一句未言转身就走。

  玄麟知道玄凤此时此刻的心情,沉默不语地拉着红豆走出人群。左翼、右翼,封雪莹、小石头、倩雪神色各异紧随其后。

  红豆望了望前面疾行的玄凤,又回首望了望那对被愤怒的人们重新包围的那一对男女,胸臆中万种情绪炸开了一般汹涌激荡。

  玄麟紧握着她的手不容置疑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红豆良久不语,最终甩开玄麟的手,拦在玄凤的面前。对视了一会,玄凤黑眸郁瀚似海:“这件事我无法再管。”

  红豆眼波凝注执着:“为什么?”

  玄凤压抑着眸底深处的痛楚艰涩开口:“你真的不清楚?”

  红豆怎会不明白玄凤的感受,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你告诉我。”玄凤瞪着她,脸色暗了又明明了又暗,最后一字一字的:“椎心泣血,那人的痛我感同身受。”

  红豆心头酸涩凄楚难言:“真的很痛,痛到永远都不能忘记?”轻轻的一句话,将玄凤逼到情感极限的角落边缘,无处可逃,手渐渐地紧握成拳,沉声道:“是的,你满意了?”

  玄凤一路上不言不语,玄麟也暗叹气,这样的静静的不知走了多久,玄麟懵然回首惊问:“红豆哪里去了?”玄凤心弦骤紧,回首向后望去。

  左翼和右翼刚才的所有心思都放在玄凤一人身上,两个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玄凤没有看见封雪莹和小石头便向一旁的倩雪望去,倩雪怯怯地向后指了指:“红豆、莹姑娘还有小石头他们好像又回去了。”立时,玄凤胸中惆怅伤痛被油然而生的无可奈何所取代,自己当真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闭了闭眼睛,玄凤深吸了一口气,再一睁眼人已在数丈之外。
[正文:109 旧痛伤有痕 (四)]


  玄凤来到江口,只见到两个能够站立而且完完全全清醒的人,封雪莹和小石头。红豆和周围所有的村民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昏睡不省。

  玄凤大骇,连忙为她搭了搭脉息,知道无碍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封雪莹惴惴不安地道:“没想到小郡主她---她并不知道如何使用‘红粉佳人’所以--”

  一旁的小石头偷偷打量着玄凤:“红豆姐姐用了一瓶子的‘红粉佳人’,自己却忘了闭气,所以也被迷晕过去了。”

  随后赶过来的玄麟听到小石头的话,再看了看江岸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人不禁哭笑不得,指着地上的人对玄凤道:“这丫头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害人倒也没什么,为何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险些被沉江的那对男女首先清醒过来,望了望周围,不由呆住。玄凤斜斜地瞥了他二人一眼,对左翼和右翼道:“你们将他二人送出同水镇。”

  那对男女对视了一眼,跪在地上:“谢恩公救命之恩。”

  玄凤眸光淡淡无波无痕:“若不是因为这丫头,我今日也无心救你们,你们以后好自为之。”

  那女子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衫男子,流了两行清泪,便和身边的男子跟随左翼和右翼一同离去,没有再回头。

  江岸的村民陆陆续续的醒转过来。

  玄凤来到那带头老丈的面前,取出身上所有的银票,看着地上的青衫男子道:“用这些为他找最好的郎中,好好劝他,以后不要再做傻事,那两个人被沉了江又能怎样?如果他们就这样的死了,他只能会更加的难受。”最后玄凤抱起红豆,暗暗叹气,其他的人都醒了,唯独她还睡得昏昏沉沉。

  红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船上,见玄凤守在自己的身边,忙问:“那两个人救下没有?”

  玄凤道:“你放心,他们此时应该在数十里之外。”红豆听完这话低下头。

  玄凤不由苦笑,轻轻挑起她的下颌:“你今天冒冒失失的回去,若是没有那‘红粉佳人’你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红豆低声道:“有没有‘红粉佳人’我都会回去。”她悄悄地看了玄凤一眼,喃喃地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是就是那两个人死了,也于事无补,不该发生的事也已发生。”留意一下玄凤的神色,红豆又说道:“我知道你会气,可是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玄凤顿感无力:“你叫准了我舍不得?”

  红豆伸出九个手指头,小声道:“也不是完全叫准,只有九成把握。”

  玄凤轻叹一声将她带入怀中:“以后你可以有十成把握。”

  红豆窝在他的怀里,有那么一会,倏地张嘴,一口咬在玄凤的胸口。

  玄凤静静地望着她,一动未动。

  过了一会,红豆抬眸问道:“痛不痛?”玄凤摇头道:“不痛。”红豆秀眉微蹙,又是一口咬下,然后又问:“这回痛不痛?”

  玄凤怔怔地望着她:“若是心中不舒服,你尽管再咬,直到气消为止。”

  红豆听了这话,黑白分明的眸子氤氲起淡淡的水雾,紧咬着下唇眩然欲泣。

  玄凤见她几乎将自己的唇啮出了血,皱起眉,用手指硬硬地撬开她的齿,“你这是做什么?”

  红豆瞪着玄凤,心里有些委屈,挥起拳捶在他的胸口,执拗地道:“我要听你说痛,痛得厉害。”

  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顺着红豆的脸颊滚落,玄凤一惊忙用手拭:“告诉我,你是怎么了?”红豆将头倚在他胸口:“因为痛,你才无法忘记,我也要你永远都记住我。”

  玄凤明白红豆为什么有这样反常举止,胸口一窒,紧紧拥住她。

  红豆心中苦涩,明媚的眸子黯失光彩,在玄凤怀中幽幽说道:“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痛到椎心泣血,痛到蚀骨,痛到终此一生忘不了?”

  红豆有气无力的话好似炸雷一般,在玄凤耳中轰轰作响,那一瞬,眼前竟出现云萝山上,皑皑白雪中那可怜女孩子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脸,刹那,玄凤白了一张脸,用力抓住红豆的双肩,心慌意乱的几乎语不成调:“你---说什么?”

  红豆整个人因玄凤战栗的手臂而颤动不停,一抬眼被玄凤心痛不安又异常阴森冷厉的脸色惊骇住。

  玄凤额头青筋暴起,声音抖到发颤:“你怎可以---你永远都不可以,你知不知道!你听到没有!”激烈似狂的眼神,让红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你别急!”揽住玄凤的颈项,她慌慌地说道:“刚才那话不是有心的,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玄凤脸色越发的阴厉,“你明知道我---你也知道我是如何对你,你却说这样的话,你存心的是不是?”说罢猛地推开红豆。

  红豆恐他就此离去也急了,忙上前去拉他手臂。

  玄凤心神乱极,盛怒之下,手用力一挥,红豆身子一歪向床下摔去,未及触地,一转眼又被玄凤展臂揽入怀中,“你---”玄凤如硬物梗喉噤音难语,只是打着颤。

  红豆投入玄凤怀中,半晌,手指轻抚留在他胸口处的浅浅齿痕,低语道:“原来我也会嫉妒,所以想要你痛到记住,可是永远也做不到,我舍不得啊。”一句话软软自红豆口中溢出,玄凤骨子里的凌厉与冰冷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心颤如丝,双臂骤然缩紧将她箍入怀中。
[正文:110 入夜探敌营 (一)]


  金色的阳光细细地穿过半空中烟气朦胧的水雾,似一袭轻纱笼罩着小小美丽的永安村。凝望远处,原木垒成的木屋零星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为这个古朴的小山村添了几笔出尘的雅致。

  山村是平静的,红豆的心却一波一澜起伏不停。一眼看到锁着眉头走回内舱的玄凤,红豆暗自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玄麟轻声问道:“那个墨白什么时候会来?”

  红豆低声道:“按照他说的日子,还要等几天。”

  玄麟目光微凝:“当年九哥远在西疆平乱,这个墨白和慕容晴暗中往来,最后双双私逃,所以即便他们现在处境堪怜,在我眼中也是一对不可原谅的人。”

  事实上红豆知道玄麟这话已经说的极为含蓄婉转,但她仍回过头说道:“话是如此,十二王爷没有看到墨白大哥如今的状况,任什么人见了心里都会难受。”

  玄麟沉默未语。

  遥望脉脉青山,红豆又道:“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是对和错能够说清楚的。”

  玄麟微微一怔,侧目望了望红豆,摇头笑了笑:“有的时候觉得你像一个孩子,毕竟你年纪尚轻,可是又有的时候,年纪尚轻的你,说起话来却费人思量。”

  红豆微笑不语,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中的篮子。

  篮子是藤枝编就,小巧玲珑精美别致,从独有的花案上不难看出编篮子的人下了一番心思。

  玄麟暗暗思忖,心灵手巧,因为心灵所以才手巧,心中一动,望了过去,见红豆一身淡紫衣衫迎风而立,袂带飘飘宛若空谷幽兰,怔怔的竟看出了神。

  红豆见玄麟突然间不说话,嫣然一笑:“十二王爷,你在看什么?”

  玄麟微微一窘,瞿然一省,随即如常笑道:“我在看这篮子,很好看,对了你拿着篮子做什么?”

  红豆笑道:“昨夜刚飘过细雨,正是山菇生长的好时候,一会我和莹姐姐去那边的山上采些回来,我们晚上就可以加道菜,这里的山菇可是极为美味可口的。”

  玄麟笑问:“真的很好吃?”

  红豆扬起头:“那是当然,天下美味皆出于自然,保管十二王爷吃过一次就会忘不了。”

  玄麟见她笑靥如花,心情大好,点头道:“坐了几天的船,在巴掌的地方晃来晃去,我也想下船走走,你们带我一起去吧,也算多了一个帮手。”说着向船下走去。

  红豆一怔,跟在他身后:“十二王爷的意思,你也去采山菇?”

  玄麟笑道:“这有何不可?我也想有劳有获,而且这样的话,吃起来滋味自会不同。”

  红豆眨了眨眼睛,王爷采蘑菇不知是什么样子?

  山间无一不是曲径通幽,缥渺的淡雾在山巅林间缭绕。

  很快玄麟、红豆、封雪莹采满了两篮子的山菇,玄麟将最后一株掷到红豆的篮子里笑道:“我们快一点回去,这样的香味让我等不急了。”

  红豆笑道:“十二王爷现在就饿了么?”

  玄麟点头道:“是啊,我已经饥肠辘辘。”

  红豆笑着向前指去:“从那边的小径穿过去,会比来时走的路近一些。”

  封雪莹在后面好奇问道:“永安村很美,小郡主对这里很熟,以前来过这里?”

  红豆脸上瞬息暗了下去,是啊,很久以前她曾经来过这里,这里很美,仿若世外桃源隔绝尘寰,可是她却非常的不喜欢,甚至是---

  玄麟见红豆忽然间黯然神伤,站立在山头沉默不语,开口正要询问,红豆却望着远处山坳间升起几处袅袅炊烟,诧异地道:“永安村的人以耕田打鱼为生所以都住在山前,为什么会有人住在山坳里?那里应该杳无人迹才对。”

  封雪莹向下观望,也觉得奇怪:“炊烟有好几处,下面应该有很多的人。”

  玄麟遥望了一会,疑窦丛生:“我们下去看一看。”

  向山下走了一段时间就听见人声,三个人隐身于有几人腰粗的大树后,望了过去。
[正文:111 入夜探敌营 (二)]


  山坳里竟有十几处的营寨,布置井然有序,如同最严谨的军营,玄麟见了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封雪莹低声道:“十二王爷每一个帐篷大约可容纳三四十人,这山坳里应该会有三四百的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他们又都是什么人?应该不是这里的村民。”

  红豆蹙眉望着一处山坡,那里的树木花草均被砍伐的一干二净,有很多人在那里劳作,山坡的一侧已被这些人挖出巨大深邃的洞。

  玄麟皱着眉,不解地喃喃自语:“他们在挖什么?”

  山坳里最大的帐篷中出来三个人,有两个人蒙面,其中的一个坐着木制的小车。

  红豆乍见之下一脸的惊讶,玄麟觉察到她的变化:“你认识那个人?”

  红豆道:“车上的人就是墨白大哥,原来他早已经到了。”

  玄麟眯起眼睛,盯盯地看了一会,低语道:“你的这位墨白大哥,如今看起来背景不小啊。”

  红豆不明地望向他,玄麟指着墨白左边脸色黝黑的人道:“那个人名为郑柏,云南王驾前的一员猛将,我自前沿追踪他到九江,后来就失了踪迹,原来他到了这里,你的这位墨白大哥居然和他在一起,你说惊奇不惊奇?”

  这是红豆万万想不到的。

  玄麟又道:“另外一个更加奇怪,也和墨白一样蒙面,难道他也被毁了相貌,如若不然就是不想人看到他的面貌,他在自己人面前都如此的谨慎小心其中必有文章。”

  三个人低语间,看见有十几个人从那山洞内走出来,后面的一个人手里拿着皮鞭,嘴里还不停地咒骂:“说一个月就可以找到,都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半点的影子,这家伙肯定是在骗我们。”说着手一挥,鞭子狠狠地甩在他身前一个人的背上。

  其他的人闪到了一边,玄麟、红豆、封雪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被鞭打的人。那人衣衫褴褛,披散着头发,手足皆被上着粗粗镣铐,挨了鞭子哼也没哼一声,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似这一双眸子能够洞悉所有的尘世浮华,只见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如果是容易找到的东西,你家主子就不会求了七年还是求不到。”

  手举皮鞭的人见他语气傲慢,张口骂道:“我家主子岂是你提及的?不知死活!”于是又高高地举起皮鞭,还未来得及落下,眼前人影一闪,脸上已重重的吃了一掌:“你才是不知死活的奴才。”

  看清来人,那人连忙将手中的皮鞭扔到一旁,跪到地上胆怯的唤了一声:“郑大人。”

  郑柏阴沉着脸,厉声道:“你好大的狗胆,敢对黑兄无礼,如若再有一次,绝不轻饶,还不滚!”

  那人吓的连滚带爬地闪到一边。

  郑柏躬身,对那被他唤为黑兄的人说道:“都怪小弟对下属疏于管教,让黑兄受委屈了,小弟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黑兄不屑一笑,眼睛中尽是明了:“我只不过是阶下之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郑大人又何必惺惺作态?”

  郑柏脸上现出不悦,但转瞬即逝笑道:“黑兄何出此言?只要黑兄愿意就是我等上宾。”

  玄麟心中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位黑兄不知是什么人?”

  红豆眼睛越睁越大,扯住玄麟的衣袖急声道:“他就是黑沙云叔叔啊!”

  玄麟吃惊道:“那个善于制造火药的黑沙云?”

  红豆点头:“虽然十年沧桑,黑叔叔他有了一些变化,但我绝对不会认错,原来他落到这些人手中,难怪没有按约来看我。”

  玄麟扫了一眼周围情况,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需和九哥商量一下,我们先回去。”

  红豆一脸难掩的担忧,玄麟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和九哥会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正文:112 入夜探敌营 (三)]


  静夜无声,万里苍穹不见半点星光。三个青衣人似轻风淡影飘入树林深处。

  四周树影遮蔽,玄凤隐身暗处,犀利的眸子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压低嗓音问身边的玄麟:“就是这里?”

  玄麟点头道:“是的,他们在那里挖了一个很深的洞,好像是在找什么?”

  玄凤微微沉吟:“这一切应该和黑沙云有关,我们先找到他,找到他一问便知。”

  一旁的左翼说道:“不知他们将黑沙云藏在哪里?王爷,是不是每一处都要找?”玄凤浓眉微扬摇了摇头。

  玄麟向前一指:“那边最大的应该是主帐,今天郑柏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玄凤看了一会道:“这里所有的帐篷,包括主帐都有两个人把守,西南角的那一个却前后左右共有八个人,如果我没有猜错---黑沙云会在那里。”

  玄麟望了过去,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玄凤又道:“十二弟一会你和左翼想办法制住左右两边的四个人,然后再对付后面的那两个,我直接从正面进去。”玄麟应了一声弓起起身,却被玄凤一手拉住:“越不露行迹越好,点他们昏睡穴即可,不需伤他们性命。”

  帐帘被人在外轻轻挑起,夜风徐徐吹进,那一丝清凉之意惊醒了本已昏昏入睡的黑沙云。

  黑沙云坐直了身,目不转睛的看着玄凤,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年轻人,全身上下透着震摄人的气势,却没有一点的张扬,沉稳而又内敛。黑沙云眼眸深邃如渊出奇的镇静:“你是什么人?”

  玄凤逐步走近:“救你的人。”

  黑沙云眸光微转,淡淡笑道:“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救我?”

  玄凤黑眸一瞬:“因为一个人,红豆,御红豆。”

  黑沙云豁然站起身,眼中已不是平静无波,波澜振荡之下包含一丝戒备。

  玄凤见他不语,缓缓说道:“如果顺利的话,今夜将你救出,明*****就能见到红豆。”

  黑沙云脸色一变:“红豆又回到了永安村?她本应该在---”话陡然停住,黑沙云锐利的目光射向玄凤。

  玄凤瞳色深炯垂眸说道:“不错红豆原来寄宿在她叔父御风行那里,不过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

  黑沙云双眼激出厉色:“如今红豆落到你的手中?”

  玄凤摇了摇头,加深语气:“她不是落在我的手中,而是和我在一起。”

  黑沙云上下打量玄凤一会,语气有了一丝舒缓:“你是什么人?”

  玄凤注视着他:“宣远王爷玄凤。”黑沙云脸上露出一丝惊诧。

  玄凤缓缓走近:“你心中的疑惑我清楚,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话音刚落,玄麟挑帐帘走了进来,看到黑沙云,明朗一笑:“红豆这丫头自白天看到你就开始忧心,我和九哥再三保证会将你救出去,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黑沙云脸色一变,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你说红豆她---今天见到我了?”

  玄麟点头道:“正是,我们打算到前面的山头采山菇,所以发现这里,发现了你。”

  黑沙云有些激动,目光忽然迷离变幻,喃喃说道:“是啊,红豆小的时候最喜欢去那个山头---她又回到这里,这个可怜的孩子。”说到最后一句话,黑沙云的声音里渗透着难言的悲凉酸楚。

  玄凤再一次听到那个‘又’字,心没有来由的一痛,顿时有所悟,脸色骤变:“红豆又回到这里,难道老师---他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黑沙云似乎有些意外,怔怔地点了点头:“南星是你的老师?”

  刹那间,玄凤百感交集---因为将要和墨白在这里见面,所以永安村对他来说是个不堪的地方,心中所有的情绪围着这件事转来转去,却忽略了红豆,她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心里会怎样的难受?

  玄麟想起红豆在山头的样子,轻叹:原来如此。
[正文:113 入夜探敌营 (四)]


  玄凤收敛心神:“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黑沙云却意外的摇头:“谢二位王爷的好意,我非常渴望见到红豆,只是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玄麟忙问:“为什么?”

  黑沙云长喟一声:“二位王爷有所不知,除了这一处的营寨,另一座山头还有两处,也就是说这里足足有一千人左右,那个郑柏对我和永安村的渊源了如指掌,我若是这么离开,难免会连累这里的人,想当年南星兄弟为了永安村的安宁情愿舍身求仁,我又怎能为了自己安危而连累他们?”

  玄凤冷肃了一张脸,船上带过来的兵士全部加上也不过二百来人。

  黑沙云又道:“我虽然很想见红豆一面,可是我若是离开这里见到她,只怕她会心。”

  玄凤不解地望着他:“这又从何说起?”

  黑沙云淡淡一笑:“云南王将我囚禁七年是为了研制更加威猛的黑火药,而我偏就不让他称心如意,于是他叫人每三日在我身上试毒,然后再解毒,试毒痛七分,解毒痛九分,妄想我在痛不欲生的时候,告诉他增强黑火药威力的物质与配方---殊不知我早已看透了生死,又怎会在意那一点点的痛,时到今日,这身子已是不中用了,一旦停止了试毒,我的时日也就不多了,我虽不怕死,可是南星兄弟如此,我若也如此,红豆她怎会不伤心?更何况,我若是这么一走,永安村将永无宁日。”

  这件事当真是棘手,玄凤攒紧眉心,半晌开口:“如果先生执意如此,那么容一些时日,我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黑沙云点头道:“还望王爷宽红豆的心,不要让她为我挂怀。”

  玄凤思绪翻涌,脑子里某种影像飘来飘去扑朔迷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眉梢一挑忽地问道:“先生什么时候落入云南王的手中?”

  黑沙云道:“七年前我将红豆送到她叔父那,返回永安村的路上被云南王的人抓到云南。”

  玄凤又问:“那他们为何又将你带回永安村?”

  黑沙云笑了笑:“战事前沿,宣远王爷让云南王的军队连连败北,云南王是强弩之末,想做最后的挣扎,于是对我日夜折磨,逼迫我研制出威力无比的火药好与王爷抗衡,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想死在自己的故土,所以设计骗他们将我带回来。虽然这里的确有一种物质能够增强黑火药的威力,但是我到死也不会告诉他们。”

  玄麟一笑:“那也就是说,他们在那里挖了一个那么深的洞,根本就是无用功?”

  黑沙云笑道:“我落在他们手中七年,吃尽了苦头,哼,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自然不会便宜了他们。”

  思忖一会,玄凤又问:“当日线报只有二十几人潜过边境,这里却有这么多的人,难道他们在云南王兵变前就潜到后方?”

  黑沙云点头道:“王爷猜测的不错,过境的时候只有二十几人,来到永安村只三日就聚了一千来人,想是早就过来的。”

  玄凤眯起眼睛,渐渐耸起眉头,再一瞬双眸湛亮如寒星。

  迟疑着,玄凤还是开口问道:“向先生打听一个人,不知先生知不知道,一个叫墨白的,被人毁了相貌,所以一直以灰巾蒙面。”

  黑沙云皱眉问:“王爷怎会知道这个人?”

  玄凤心中苦笑,沉默片刻:“以前的故人。”

  黑沙云愣了愣,说道:“刚才在下曾经和王爷说过有人在我身上用毒,这个人因精通用毒之术被云南王所重用,他不是别人,正是王爷提及的墨白。”

  玄凤变了脸色,心中暗道:为何会这般的巧?

  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那边的人去哪了?”

  外面的左翼低声唤道:“王爷其他帐篷的守卫过来了。”

  黑沙云急声道:“两位王爷还请速速离去。”

  玄凤见黑沙云一身血迹斑斑,紧蹙眉头没有说话。

  黑沙云顺着他的目光猜到他的心意:“我这一点的伤没有大碍,王爷不必放在心上,那些人还不会让我死,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外面已传来打斗之声,玄凤只好道:“先生保重,你我来日再会。”

  黑沙云点头:“两位王爷小心。”

  帐外十几人将左翼围在中间,玄麟道:“若是郑柏也出来就认出我们,其他的事情就不好安排了。”玄凤点头:“速战速决。”便与玄麟飞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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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之间,围攻左翼的十几个人非死即伤,等到各个帐篷里的人出来看个究竟的时候,玄凤等人已出了山坳。
[正文:114 入夜探敌营 (五)]


  回到船停泊的地方,玄凤停下脚步,暗暗思忖,过了一会,从怀中取出自己专属令牌递给左翼:“你带几个人连夜出发,到江西府郡调三千兵马过来,记着走水路,这样一个昼夜即可返回。”

  左翼见玄凤神色郑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接过令牌:“属下这就启程。”说吧,转身离去。

  玄麟问道:“九哥为什么如此的急?”

  玄凤紧皱眉头:“虽然今夜没被那郑柏碰到,但这个人生性狡诈,未必猜不出是你我,要知道你带人追踪他那么久,他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若是被他发觉,情况就会很棘手,他在这里埋伏了千人,我们船上不过二百的兵士,还有就是六哥那里,他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一带,六哥的心思现在还摸不透,若是有个万一,敌重我寡,所以我不得不早做准备。”

  二人上了第二层甲板,玄麟伸手一指:“你看那是谁?”

  玄凤望过去,红豆坐在他房间门前的甲板上打着磕睡。

  玄麟摇头道:“这丫头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夜里凉也不知道多穿一些衣服,”向前迈了三步又停住,回头笑道:“你叫那丫头早些回去休息,我有些乏了就先回房了。”

  玄凤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神,迈步向红豆走过去。

  柔和的月光下,红豆背倚着门,眼眸轻合,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小嘴微微上扬。

  玄凤轻抚她的脸颊低语道:“丫头这里是睡觉的地方吗?”

  红豆头一点,一下醒了过来:“你回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好久,黑叔叔他救出来没有?”

  玄凤握住红豆的手,将她轻轻拉起:“还没有,要再等一段时间。”

  红豆蹙起眉心:“为什么?”

  玄凤一时不知该如何的告诉她,于是道:“情况有些特殊,我要妥善安排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红豆感觉不对,想继续追问,一抬头,看到玄凤胸前有几处血迹,立时惊慌起来:“你受伤了?快让我看一看,哪里伤到了?”

  玄凤见红豆一脸的紧张,心中泛起层层暖意,握住她的手:“别碰,脏。”

  红豆焦急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哪有工夫忌讳这个。”

  玄凤轻声笑道:“我真的没有受伤,这血不是我的。”

  红豆急道:“不行,我看过才放心。”说着解开玄凤的衣衫仔细查看。

  玄凤笑在眼里,静静地站在那,事实上他爱极了那双纤纤素手轻抚胸口的感觉。

  直到确定玄凤处处完好无伤,红豆才松了一口气。

  玄凤专注的看着她,想到老师,想到永安村,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心中对她倍加怜爱,但又不想提及往事害她伤心,笑道:“你是第一个。”

  红豆困惑地问:“什么第一个?”

  玄凤唇畔噙笑:“第一个人,在这夜深人静时分,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脱掉我身上的衣服。”

  红豆手指倏地离开,嗔道:“你别胡说!”随即撇唇笑道:“九王爷向来秀色可餐,我又怎会是第一个?”
[正文:115 入夜探敌营 (六)]


  玄凤嘴角一扬,将红豆拦腰抱起:“小丫头的胆量不小,敢打趣我,看我如何罚你!”然后迈步进入房中。

  红豆有了一丝怯意:“我再不敢了,你快放下我。”

  玄凤笑着摇头。

  红豆的脸泛起爱煞人的红晕:“时间不早了,我该回房了。”

  玄凤微微一笑,将红豆放在床榻上:“你早就该回去,到了这个时候也就也不差这一会。”说话间,玄凤将自己带有血迹的外衫和内衫一并除去。

  红豆见他赤裸上身,伟岸身材健硕胸膛一览无遗,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瞄了几眼,却被玄凤看个正着。

  玄凤幽眸漾起涟漪,虽不说话,但那笑容足叫人脸红耳热。

  红豆心头乱跳:“你该休息了,我---”刚站起身,红豆就被玄凤按回到床上:“以后等我,不要坐在门外面。”

  玄凤贴近她,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粉颊,嗓音里带了一丝蛊惑一丝戏谑:“你可以在这床上等我。”

  红豆红着脸:“又胡说。”

  玄凤敛起笑容,吻羽毛似的落在红豆的脸颊上,半晌:“你对我真好。”

  片刻后,红豆轻声呢喃:“你对我也很好啊!”

  玄凤拥住她缓缓地道:“你可知道有的人也会对你很好,像十二弟,也许六哥也会。”

  红豆只一会就明白他口中这‘好’字的含意,抿嘴道:“会比你对我还要好?”

  玄凤深深地注视着她:“不会,”停顿了一会,即便脸上微热,心中的话还是说出了口,“而且,我不能没有你。”

  这句话字字入心,红豆的颊如雪映红梅,笑意浅浅却是沁髓沁骨的妩媚动人,向玄凤的怀里偎近一分,声音虽轻但异常清晰:“所以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玄凤心头惴颤,唇移至红豆耳边,深情低语:“这是我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

  红豆揽住他,脸蛋儿贴着他的脸颊:“你喜欢听,那我以后就常说给你听。”

  玄凤的吻落在红豆嫣红的唇瓣上:“我不能没有你,就是最好的兄弟我也不能让。”冰雪点透,红豆含笑点头。

  依偎了一会,玄凤想到红豆在同水镇说的话,黑眸中异彩流飞:“现在太晚了,不是沐浴的时候,所以你不需侍浴,不过你可以侍寝。”旋身,玄凤抱着红豆倒在床榻上,眸底掠过一丝促狭:“我是认真的,你考虑考虑。”

  红豆又羞又怯,却又无力推开他。

  玄凤眉梢挑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甚:“你慌什么?”

  红豆道:“谁慌了,你压住我了,先让我起来。”

  玄凤洞悉红豆的心思,但还是错开身。红豆的拳捶在他的背上:“你想得美。”跳下床还未来得及落跑,红豆又被玄凤拉回到怀中,唇痒痒的贴在她耳边:“再陪我一会,就一会。”

  
[正文:116 江边伏暗兵 (一)]
晨曦初露,霞光透过窗棂,好似一抹胭脂淡淡地涂在红豆的脸颊上。

  轻微的舒展了一下手臂,红豆缓缓地睁开眼睛,向四周望了望,错愕了一会,才明白自己身在哪里,昨夜竟然合衣睡在玄凤的房中。

  她坐起了身,见一双白袜整齐的叠放在床尾,不由得晕生双颊,可不曾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脱去了鞋袜?想到唯一的可能,心中泛起了丝丝甜意,不自觉的伸出手指轻触身边的被褥,上面余温尚存,低头思忖,莫不是两人整夜依偎而眠?

  想到昨夜的种种亲昵倍感温馨,傻傻地坐了一会,红豆欣快地穿好鞋袜走出了内室。

  刚踏进外厅就听到玄凤与玄麟、右翼等人的谈话声,红豆一下停住脚步,连忙退了回去,这个时候从玄凤的睡房走出去,大家见了岂不是要误会?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冒失,偷偷一笑,她又回到了内室。

  红豆重新坐在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人轻声道:“有什么高兴的事,一直笑个不停。”

  红豆抬头见是玄凤,脸上一热,羞涩笑道:“你这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么?”

  玄凤坐到她身边:“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入了神,进来人都不知道。”

  红豆低头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为什么不叫我?”

  玄凤微笑道:“想让你多睡一会,昨夜睡的可好?”

  红豆点了点头,随后眼波一转,娇羞无限:“昨夜我,你---”脸涨的通红,红豆憋在那里问不出口。

  猜到红豆的心思,玄凤轻笑一声:“昨夜你睡的象个小猪,即便我做了什么,你也是不知道的?”

  红豆盯着自己的脚尖,脸上如火烧一般:“谁说的,我什么都知道?”

  玄凤笑出声,侧目问道:“你---就这么确定?”

  红豆这一回耳根都红了,不敢再接口---昨晚睡的很香很甜也很沉,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玄凤非常爱看她害羞的模样:“怎么不说话了?”

  红豆嗔道:“你不许再说了。”

  玄凤笑了笑,转开话题:“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出去?”

  红豆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我是要出去,但见十二王爷他们在外面---所以又回来了。”

  玄凤开始不解,随后明白是为什么,不由笑了起来:“你怕什么?”

  红豆红着脸:“你说怕什么?”

  玄凤揽着红豆的腰肢,手指轻点她的鼻头:“你在我的床上睡了一整晚,还想赖掉么?”

  红豆红着脸,轻声笑道:“我又不是有意的,一不留心就睡着了。”说着站起身,却被玄凤拉住手臂:“很多人还在外面,你这工夫出去,整个一船子的人都会知道昨天你是在哪里过的夜。”

  红豆信以为真,又急又窘:“这怎么好?都怪你!”

  玄凤开怀大笑:“骗你呢,我已经把所有的人都支开了,你悄悄的出去,没人会知道。”

  红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呀,就是坏!”便向外走,走了几步却在雕花沉香木门前停住,回眸望了玄凤一会,又转了回来,上前抱住了他,然后一点一点的偎在他怀里。

  玄凤揽着她问:“怎么了?”

  红豆没有说话,刚才就在要走出房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生忐忑不安,那种感觉让她心慌意乱。腻在玄凤怀里良久,红豆小声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再抱你一会。”

  玄凤的唇勾出一抹窝心的笑,轻吻着她的脸颊:“你愿意抱多久都可以。”

  红豆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大清早的你和十二王爷他们在商量什么?”

  玄凤微笑着,避重就轻地道:“没什么,只是云南王的人潜伏在这里,也许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动起手来,所以有些事情要早做打算。”

  红豆点头道:“是啊,那山谷里面有好多的人,算起来应该比我们的人多出了好几倍,而且黑沙云叔叔还在他们手中。”说到这,红豆烦恼地蹙起眉头。

  玄凤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云南王的人暂时不会为难他,我会尽快的将他救出来。”

  红豆又想起一人,那就是墨白,玄凤见到他将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还有就是慕容晴,想到她,红豆的心也乱了,于是更加不舍玄凤温暖的怀抱。

  感觉到红豆纤细的手臂渐缩渐紧,玄凤拥紧她:“别担心,一切都有我。”
[正文:117 江边伏暗兵 (二)]


  天空飘起细雨,倩雪提着一篮子的水果,和几个小厮自岸上走上了船,一脸诧异的神情。

  红豆走上前:“你这么早去哪里了?”

  倩雪道:“我到村子里面去买些新鲜水果,你猜我遇到谁了?”

  红豆摇头问:“遇到谁了这么意外?”

  倩雪放下手中的篮子:“那天在市集里面遇到的人,容貌被毁掉的那一个。”

  红豆眨了眨眼睛,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慌忙问:“他也见到你了?”

  倩雪点头道:“我远远的看见他,想到他的样子心里还是很害怕,本想走开,没想到他和他的那些随从却迎面走过来,他见是我就问是不是你也来了,是不是大人和夫人也来了,我心里疑惑就问他,你怎知道?他说是你们约好的。”顿了顿,倩雪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红豆,难道大人来到这同水镇就是为了见他,为什么没听到大人提起,还有,他又是什么人?我家大人又怎会识得他?”

  倩雪对此行目的一无所知,更不知她口中被毁掉容貌的人就是她思念已久的墨白大哥,而红豆听了她的话以后,脑子里已转了七八个圈,已没有时间向她解释,急问道:“他还问你什么了?”

  倩雪道:“他还问我,我们现在哪里?”

  红豆紧张地问:“你告诉他了?”

  倩雪点了点头:“我告诉他我们就在江边。”红豆暗叫糟糕。

  看见红豆焦急的神情,倩雪心中隐隐泛起不安:“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还是他是什么歹人?你们到底有没有约好?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红豆愁眉不展的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倩雪见红豆不答话,怯声问道:“即便那个人有什么不妥---我们现在和九王爷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红豆暗叹一口气,墨白和玄凤见面,没事才怪?更何况墨白又和云南王的人在一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红豆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身后有人问道:“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倩雪见到玄凤、玄麟、封雪莹等人,更加不安:“那个人说---过一会就来拜见大人和夫人。”

  玄凤紧皱起眉头,眸色若不见底的幽潭。

  玄麟随意一望,即挑起眉:“九哥你看。”

  玄凤顺着他手指方向抬眼看过去,见远处的山石后影影绰绰的藏着几个人,正向他们窥望。

  玄凤暗道:不好,这个时机太不好。沉吟片刻,他对封雪莹道:“准备一间舒适房间,将慕容老夫人请到大船,老人家若是问起缘由,就说那雇用的船出了问题不能正常行驶,”看了看倩雪说道:“小船上的人,包括其他慕容府里的随从、还有船夫在内,给足银两一并遣散,告诉他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倩雪纵然心里面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明白,但看到玄凤的脸色却是半句话也不敢问,唯有按他说的去做。

  沉吟片刻,玄凤对右翼道:“选出身手最好的三十个人,寸步不离的保护慕容老夫人。”右翼领命匆匆离去。

  红豆见玄凤一脸肃容,不免有些担忧:“事情真的很严重?”

  玄凤缓了缓神色:“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转身对玄麟道:“我们过到小船,有些事情我要和慕容大人商量。”

  红豆扯住玄凤的衣袖道:“我也去,”见玄凤不答话,红豆又道:“墨白大哥过来,慕容大人见到他一定会方寸大乱,有我在身边照顾,会好一些。”

  玄凤摇头:“慕容大人不会有事,我和十二弟会在他身边。”

  红豆蹙眉道:“这样更加的不好,墨白大哥对你的误会,你若是在场,误会恐怕会更深,事情越发的不好解释。”

  玄凤思绪万千,声音冷了又冷:“我岂会怕他误会?误会又能怎样?”

  红豆用眼瞄着他,轻声道:“不论事情是怎样的,他见到你不会心平气和,你见到他---亦然,这样又怎能问出我们想知道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晴儿小姐找出来,而墨白大哥是找到她的唯一线索,所以即便为了晴儿小姐---也不能让他继续误会你,你说是不是?”

  玄麟暗叹红豆此时还有这一番的心思,点头说道:“红豆说的对,我们最好暂不露面,让慕容大人见那个墨白,看他怎么说,我们见机行事。”

  玄凤注视着红豆,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哽住,最后沉淀到心底。

  
[正文:118 江边伏暗兵 (三)]


  天渐渐的昏暗下来,站立船头的红豆和慕容泓终于看到久久等候的人。

  墨白依然灰巾遮面,他身后面跟着十几个人,其中的一个就是山谷里见到的郑柏。

  红豆暗暗地打量过去,发现郑柏正打量两艘船上的情形。红豆蹙了蹙眉,看来玄凤猜测的不错,不知一会将发生什么?

  发现红豆看过来的目光,郑柏不露痕迹地垂下了眼眸。

  此时的慕容泓,眼中只能看到一人,那就是墨白,求证似的望向红豆:“他---他---”红豆轻轻地点了点头。

  慕容泓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全身上下罩着灰布的人就是当年丰神如玉的---墨白?向前急走了几步,颤声问:“你---你---真的是墨白?”

  墨白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泪雾瞬间模糊了视线,最后身子向前猛的一扑,跌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匍匐在慕容泓的膝下:“老大人---我是墨白啊!”

  慕容泓一把将他扶起,上上下下看了好长的时间,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巾掀去,不堪容颜无遗的暴露在众人眼前。那一瞬,慕容泓仿若苍老了十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红豆连忙将他扶住。

  墨白浑身颤抖的跪卧在地上,掩面如绝望的兽低嚎出声。

  慕容泓眼泪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墨白,不停推搡:“你的脸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晴丫头在哪里?”

  墨白泪如雨下:“墨白该死---墨白对不起您和夫人啊!”

  慕容泓悲愤至极:“原来你还清楚这一点?我和夫人把你当作亲生的儿子一般看待,你却这般的回报我们?墨白呀墨白,你可知道我和夫人为了你们早生了多少华发,更可怜的是夫人,为了你们这两个不孝之人,一日病重似一日,你说你---有何颜面回来见我们?”

  墨白低泣道:“我是没有脸回来见二老,只是事关重大,为了晴儿,我非回来不可---当年,纵有千般不是,但我对晴儿是真心的!”

  慕容泓连声冷笑:“你对她是---真心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墨白颤声道:“其实,在很早以前我们就彼此喜欢。”

  慕容泓厉声问道:“很早以前,有多早?早在九王爷迎娶之前?你回答我!”

  在慕容泓锐利的目光下,墨白颤抖着唇,点了点头。

  慕容泓老泪纵横,凄然惨笑:“那你们早干什么了,当初晴未嫁之时,你干什么了,我怎没见你当面提亲,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出来?是不是,你把我和夫人当作嫌贫爱富贪慕荣华的势利小人?所以不敢开口?你回答我!”

  墨白被慕容泓这一段声色俱厉的话语问得不知所措。

  慕容泓含泪又道:“晴儿那丫头,她既然喜欢的是你,那她为什么答应嫁给九王爷,是哪一个逼她了?还是哪一个强迫她上的花轿?那个孽障在哪里?”

  墨白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开口道:“晴儿九年前就落入---宣远王爷玄凤的手中。”

  慕容泓瞪着墨白:“你说什么?九王爷这几年间一直在追寻晴儿的下落,是何等的忧心,晴儿怎会在他手中?晴儿若是在他手中,他又为什么辛辛苦苦的去找?”

  墨白凄厉的冷笑一声:“这正说明他心思歹毒,表里不一,他是故意做戏给你们看,给世人看。”

  听到这里,红豆暗叹了一声,向隐在内舱的淡淡身影投去一瞥。

  慕容泓摇头,厉声道:“这不可能!我一生为官,参政朝堂,深知九王爷的为人性情,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墨白伤心欲绝,嘶声道:“老大人,我是你从小看到大的,难道你就不了解我吗?难道我会扯这弥天大谎?晴儿---她现在生死不明啊!”

  慕容泓被他最后一句话惊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墨白凄然苦笑,说起往事:“老大人责问的对,当年我干什么了?我和晴儿青梅竹马,却为何错失良机?我也恨自己太过懦弱,为什么不敢开口,不敢告诉她我的心意?我是怕你们二老嫌弃,我是害怕她心中没有我,若是一旦开口,日后就无颜再看不到她---直到我真正的失去她,我才知道原来是如此的痛彻心扉---有一天,倩雪告诉我,晴儿心里是有我的,心里面恼我不声不响,心里面恼我的怯懦---那时候,我终于知道---我不能没有她,失去她,我此生将毫无意义,所以我就去找她。”说到这里,墨白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脸上竟现出几许柔情蜜意。

  红豆暗叹一声,想必这一去称了他的心愿。

  墨白又道:“九年前,晴儿终于下决心与我一同离开宣原王府,我们十天十夜马不停蹄,希望逃到一个没有人识得的地方,为了没有踪迹可查,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辆马车,事事计划周详,可是---最后还是被他追上了。事实上,自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我们就知道犯了天大的忌讳,也对不住他,所以我们苦苦的哀求,希望他能够原谅我们---可是他不但不能谅解---最后还伤了晴儿---晴儿那天受尽了屈辱,至于如何对我---手段我不用说,老大人只要看到我现如今的样子,也就清楚明白了。也许是老天可怜,我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老大人---你看我是在说谎吗?”

  慕容泓连连摇头,落泪道:“我自是知道你不会作假,可是我也相信九王爷,他说没有做过就是没有!你们---叫我相信谁?”

  墨白含泪道:“老大人自然要信我的话,我的话句句是真!”

  慕容泓摇头道:“当年错在你们,他就是取了你们二人的性命,我也没有半句话好讲,他没有必要费这样的周折!”

  墨白拭了拭眼泪道:“因为他恨我们,他要我们生不如死---当年晴儿---有了我们的骨肉。”

  慕容泓整个人被他最后的一句话惊呆住,摇摇欲坠的跌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墨白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如根根细针刺入玄凤耳中,纵身从舱内冲了出来,一手攫住墨白,手臂上的肌肉剧烈震颤,恨声道:“你说什么?”

  墨白惊愕地望着玄凤,半天问了一句:“你是谁?”

  
[正文:119 江边伏暗兵 (四)]


  萦绕不解的事情,心间有了痕迹是一回事,真真切切听在耳中又是一回事。玄凤急怒攻心:“你口口声声说我心思歹毒,却不知我是谁,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墨白怔了一会,身子剧颤,眼睛里除了恐惧俱是恨意:“你就是---那天你一直坐在软轿之中,所以我一时没有认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罢,墨白不安的向慕容泓望过去。

  慕容泓心思全乱,眼睛定在自己颤抖的手指上,谁也不去看。

  盛怒下,玄凤手上不断的用力,那个时候他远在西疆---如果---如果---有那么一瞬,杀机顿起。

  红豆大惊失色,慌忙走过去,紧握住他的手连连摇头。

  看着红豆焦急神情,玄凤心中猛然一凛,最后,勉强压抑住胸中翻涌而来的怒气、伤心、难堪,倏地松手。

  红豆扶起墨白,轻声问道:“墨白大哥,听你刚才言语---你以前可识得九王爷?如果识得,你刚才为什么没有认出他?还有,你既然说当年害你和晴儿小姐的人一直坐在软轿之中,你怎知道那人就是九王爷?那天你可亲眼看到他?”

  此时再看红豆,墨白的心中难免产生猜忌,红豆与玄凤之间的亲昵与默契让他心中陡然一惊,暗怪自己那日太过轻信---可是墨白大哥四字自红豆口中唤出,他又感觉久违的亲切,而且红豆字字轻柔,心思百转后,说道:“晴儿大婚那天,曾经远远的见过他---”墨白脸上露出茫然之色,“而那日---他一直坐在软轿之中,隔着隐隐纱帘---”忽然间惊觉,当日自己并没有清晰见到玄凤的面貌,而且昔日短短一瞥,只记得那刺眼的喜红,其他的一切淡到只留下轮廓,如果刚才玄凤不说出那一番话,自己也不会知道他是谁?心中一急:“软轿上有宣远王府的标志,所有的侍卫都佩有宣远王府的令牌,每个人都呼他为九王爷---这还能有错?”

  红豆已明白了八九分,蹙眉道:“也就是说,墨白大哥当日并没有清晰看到轿中人的相貌,那么你怎可以说他就是九王爷?”

  墨白一愣,呐呐道:“我这一生与世无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对别人,也没做过什么---错事,除了他---不是他,谁会这般的对待我和晴儿?”

  注视墨白,玄凤的目光冰冷锋锐,“你那天没有看到轿中之人,那么晴儿应该也没有看到,她若是看到怎会认不出我?你说当日晴儿受尽屈辱---难道她也认为是我做的?”

  想着当日情景,墨白喃喃说道:“那日被你追上,你的手下对我们一辱再辱,晴儿又惊又怕,又觉得对不起你,最后跪在轿外苦苦哀求,你却在轿子中连声冷笑,后来你手下的侍卫一掌击昏了她,然后---你就叫人来对付我,我现在的模样都是拜你所赐!”

  听了墨白这一番说词,玄凤心中即苦又涩,胸臆间又涌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愤怒---可是此时此刻,这满腔怒气却无从发泄,缓缓的,一字一字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莫说你现在这般模样,我就是要将你错骨扬灰千刀万寡,也没有人能拦得住,或有谁敢说一个不字,我若是做了就一定会认,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墨白身子一颤,抬眸看向他,一个自己怕了九年也恨了九年的人,这个人的眼神冷厉坚定,让自己不能逼视,不禁开始怀疑,难道真的弄错了?可是---

  
[正文:120 江边伏暗兵 (五)]


  玄麟从舱内踱到近前,无声地看了墨白一会,徐徐问道:“当年你们在哪一天遭拦截的,在什么地方?”

  墨白怔仲片刻,说道:“九年前的八月十五,河南清溪口。”

  玄麟摇头道:“当年我和九哥在西疆平乱,那一年的八月十五,我们兄弟二人在军营里度过---九哥知道你和慕容晴的事情,是在那一个月之后,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话,西疆战营之中有千万名将士,你随便问哪一个都可以。”

  玄麟的一双眸子恍若晴空明镜,坦坦荡荡,看不到一点机心暗藏,而且话语笃定,让人自然而然的去信服,墨白胸口宛若被什么东西重击,一下跌坐在地上。

  身后响起一声冷笑,墨白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擎起,转瞬间,坐回自己的木制小车。郑柏放开了手,淡淡说道:“墨白公子,不要听他们的巧言善变,九王爷的手段谁人不晓?你不要被他骗了。”

  玄凤脸上一寒,目光冷湛:“既然知道本王的手段,仍然如此的行事,可见郑将军的胆量不小。”

  坐在竹椅上的慕容泓恍过神,站起身,颤声问道:“墨白,你怎会和云南王的人在一起?”

  还未等墨白答话,郑柏开口道:“当年若不是我家主上,墨白公子早就被人害的尸骨无存,我家主上对墨白公子有救命再造之恩。”

  慕容泓注视着墨白:“他说的都是真的?”

  墨白点头道:“不错,云南王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若不是他,我早已葬身火海,而且也多亏他这几年礼遇有加,我才能活到今天,见到老大人。”

  慕容泓死死的盯着他,深深地喘着重气:“他对你礼遇有加?他怎会平白无故的对你礼遇有加?墨白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他---制毒?”

  墨白身子一震,低声说道:“墨白身无长物,只有这一点可以报答云南王爷的救命之恩。”

  慕容泓喘得更加厉害,眼泪又一次迸出:“你这孩子好糊涂啊!你叫我说你什么才好?”

  墨白见慕容泓如此,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惊慌:“老大人你不要这样,我做错了什么?”

  慕容泓潸然泪下:“枉我教诲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大善大恶,什么大是大非?”

  墨白无措地道:“老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啊!”

  慕容泓异常心痛:“助纣为虐你懂不懂?为虎作伥你懂不懂?你既然在云南王身边待了一些时日,你难道就不知道云南王的为人?他为了一己之私枉死了多少人的性命?涂炭了多少生灵?老百姓的命在他眼里不如蝼蚁,你要怎样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你告诉我?杀人、放火?还是用你那一技之长?”

  墨白脸色惨白,身子不停的哆嗦。慕容泓这一段声泪俱下的话犹如当头一棒,颤着唇,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柏阴然冷笑:“慕容泓你是老糊涂了不成?”转首对墨白道:“公子不要伤心,慕容大人想必是一时的误会,等郑某为你报了大仇,你再细细解释不迟。”

  墨白惊诧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郑柏长啸一声,随后就见江边树林中山石后站起重重叠叠的人,每个人竹笠蓑衣,手持各式兵刃,只等着一声令下。

  玄凤淡定从容地扫了一眼:“郑将军果然早有了准备。”

  郑柏冷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想必昨夜是九王爷到山下走了一遭,我一直想不透在这永安村谁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幸好清早遇到那位倩雪姑娘,这才让我找到原因。”

  墨白环望四周,异常慌乱的拉住郑柏:“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绝对不许谁伤害慕容大人和夫人一分一毫。”

  郑柏阴恻一笑,甩开他的手:“公子放心,慕容大人和夫人也是我等的贵客,郑某怎敢有半点马虎,”手一挥,向身后的人高声喝道:“来人保护墨白公子!”

  立时过来两个人,挟着墨白向后掠去。

  郑柏再一喝,岸上潜伏的人如潮涌下。

  玄凤向玄麟望了一眼,玄麟点了点头将红豆和慕容泓护在身后。

  右翼、封雪莹等众兵卫自大船跃到小船,玄凤低声对玄麟道:“弃小船,大船起航,走。”封雪莹领命牵住红豆的手臂。

  红豆知道此刻生死攸关,整个一颗心都在玄凤身上,于是频频回首。

  玄凤转眸看向她:“听话,在大船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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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21 江边伏暗兵 (六)]


  周围杀声震天,玄凤充耳未闻,眼眸紧紧锁着红豆,见她安全上了大船二层甲板,这才转过头,只一瞬,黑眸中的脉脉柔情已化为利剑。

  郑柏心知这次人多势众,是千载难逢能够除去玄凤的良机,向岸上高喊一声:“兄弟们听仔细,取下九王爷的项上人头,赏黄金十万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玄凤被人团团围住。

  望着面前一圈又一圈的人,玄凤唇边勾出一抹笑,笑容未尽宝剑已出鞘,须臾间,围上来的人倒下十之七八,玄凤踏过前面的一排尸首,向前徐徐逼近:“本王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你们谁有本事谁就来拿。”

  围过来的人见玄凤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取了十几个人的性命,不由得心惊胆寒,左右相顾,频频后退。

  郑柏阴沉地注视着眼前一切,双眸半阖,精光乍现,猛喝一声:“传主上令,得九王一只手臂者,赏黄金十万两,得一足者,赏黄金十万两,世代为爵!”

  听到这个口令,郑柏的手下心中虽惧怕玄凤勇猛,但也都红了眼,这无疑是天大的诱惑!众人心中俱想:取头颅不易,但人多势众,手足却是有机会的,刹那间,再一次将玄凤包围。

  玄凤面沉如铁,凛然喝道:“赏金不错,但挡我者死。”当即雷霆万钧一般杀入人潮,掌风所至摧筋断骨,剑光所及腥雨血雾。众人只看得魂飞魄散,黄金爵位想要,那也要先留下性命。

  郑柏看情形不好,大喝道:“谁也不许退,违领者斩。”说罢,手起刀落,砍了一个腿软退缩之人。其他的人见此情景,心一横,又蜂拥而上。

  红豆在大船上焦急万分:“十二王爷这可怎么好?”

  玄麟眉头深深地打了一个结,望着红豆,想着玄凤清晨间叮嘱他的话:“一旦有事情发生,红豆就交给你了,我不能守在她身边,因为到那时我在的地方,也就是最凶险的地方,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样的情况,都要保她毫发无伤。”沉吟片刻,玄麟道:“即便在千军万马之中,九哥也视若等闲,他真正挂心的是你,只要你安全,他才能安心,”然后,高声喝道:“众侍卫听令,船上除了保护慕容夫人的三十人,剩下的全部支援九王爷。”

  众侍卫得令后,一一跃下船去。

  小石头也要跟着跳下去,被玄麟一把揪了回来:“你做什么?”小石头道:“我去帮忙,誓死保护九王爷!”

  玄麟哑然失笑:“需要你保护的人在这里,”将红豆推到他面前:“你的任务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红豆姐姐。”

  小石头立即握住红豆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封雪莹惊呼一声,指着江岸边的一条狭小山路:“十二王爷,你看。”

  玄麟抬眼望过去,见那边的山路又闪出三队人马,黑压压的一片,所有的人黑衣黑甲,中间为首的人身材瘦削黑巾蒙面。玄麟皱起眉,暗叫糟糕:“这又是什么人?”

  玄凤发觉身边多出不少侍卫支援,脸立时沉了下来:“谁让你们下来的?还不给我回去?”

  别说身边的侍卫心里不愿离去,就是那些不敢违命的如今被情势所迫也无法返回,因为那黑巾蒙面者手轻轻一挥,他身后的一队人马便如狼似虎的冲了下来,将后路层层阻截,唯一可行的就是杀出一条血路。

  玄凤抬眸见大船仍停留在岸边,连斩数人后,对船头站立的玄麟吼道:“还不走!”

  情势迫在眉睫,玄麟咬了咬牙,下令道:“启航。”

  黑巾蒙面者见玄凤势若猛虎下山,所到之处有若破竹无不披靡,眉头一皱向逐渐离岸的大船望去,手一指,冷喝道:“将那船上的少女为本座擒将过来。”他身后的人听到之后即向大船冲去。

  玄麟留在船上的侍卫屈指可数,这一番变故之后,情况十分危急。

  玄凤见红豆在玄麟身后左躲右闪,安危只是一线之隔,一腔热血猛地涌至胸口。

  郑柏看出端倪,迈步挡住玄凤的去路:“九王爷自身难保,还要再惦记他人?”玄凤一言未发,提剑就刺。
[正文:122 江边伏暗兵 (七)]


  一照面,郑柏就吸了一口凉气,当即不敢有一丝轻忽,全力应对。

  黑衣蒙面者见郑柏与玄凤战在一处不久就露出败相,眉头一皱。

  玄麟、封雪莹将红豆、小石头极为严实的护住,但还是有一个人寻得空隙。

  红豆见有人挥刀冲到面前,连忙向后奔逃,直到那人再一次挡到面前,这才顾不得害怕拔出‘碧水痕’出其不意的连连使出‘燕子回头’‘柳暗花明’‘云开雾散’。

  ‘碧水痕’玄凤所赠,红豆爱不释手,每日里不知要摆弄多少遍,不做别的就是用‘碧水痕’练习这三式剑招,当然她也不会其它的招式。唯一的好处是,她私下里练习这三招不下千百遍,早已领悟其中的要领,所以一连串的动作敏捷快速,再加上手中宝刃寒光闪闪眩人眼目,自是有一番声势。

  追红豆的那人认定她是不会武的,一心想尽快的将她手到擒来邀功领赏,却没想到她出乎意料的使出这些剑招,一时间眼花缭乱,委实被唬住,手忙脚乱之下险些被红豆划伤手臂。

  红豆见自己占了上风,心中一喜,又是一遍‘燕子回头’‘柳暗花明’‘云开雾散’。

  那人见红豆翻来覆去的使出相同的剑招,愣了愣,然后阴笑道:“原来你就会这两招。”

  红豆脸一红,高声道:“不是两招是三招!”

  那人‘嗤’了一声:“管你两招还是三招。”便欺身上前要夺红豆手中的匕首,红豆一转身躲到附近栏杆之后。

  小石头见了冲了过来,一拳击在那人的腰眼上,那人腰间吃痛,转头狞笑道:“你这臭小子,老子要把你扔到江里喂王八。”说着,伸手抓住小石头的手臂。

  红豆惊喊道:“放开他!”

  玄麟听到红豆的声音,不敢迟疑,解决了周围的人,飞身掠过来,一掌击中那人的肩。那人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小石头趁机挣脱了身。

  玄麟刚将红豆、小石头挡在身后,其他的黑衣人又涌了过来。

  玄凤留意到船上的情形,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连下杀手想尽快解决了郑柏,但郑柏毕竟身经百战,云南王帐前之虎将,并不是虚得之名,而且又有数不清的人做帮手,要想瞬息间取他的性命谈何容易?

  不远处的黑巾蒙面者,目光冷寒,手一伸向身边的随从道:“拿来。”身后的人高举手臂,递上弓与箭。

  黑巾蒙面者拉弓搭箭一气呵成,箭矢快若闪电,射向船上的红豆。

  箭矢飞到近前,红豆惊呼一声完全被吓呆住。

  玄麟惊白了脸,不顾一切的狠命将红豆向后扯去,紧要关头抱着红豆一同摔倒在地上。

  玄凤听到红豆的喊声,远远望过去,双眸立时殷红如血。

  黑巾蒙面者阴冷一笑,第二箭矢射出,这一箭矢骤然换了方向,对着玄凤的胸口破风而来。郑柏掌中的刀与此同时袭向玄凤的背后。

  黑巾蒙面者冷冷地注视着玄凤,照理玄凤如能躲过他这一箭,就应该躲不过郑柏的刀,躲过刀就躲不过箭。然而,什么事情似乎都有一个例外。电石闪过之间,玄凤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神鬼莫测的伸手接住射过来的箭矢,然后脚步轻旋,身姿翩跹矫若游龙,在郑柏的刀未到之前竟然转到他的身后,黑巾蒙面者看在眼中又惊又惧。

  那一刻的感觉奇诡绝伦,郑柏只觉得脊背冰凉颈项生寒,心中大骇,正要纵身跃开,但为时已晚,肩头一阵裂骨般的剧痛,他的一只手臂硬生生被玄凤手中的利剑斩了下来。

  玄凤扬眉冷笑:“不知道郑将军的手臂值不值黄金十万两?”

  郑柏险些痛晕过去,哪里还能回答,紧咬着牙关,但还是呻吟出声。

  身后的人连忙上前扶住他,惊惶失措的连连后退。黑巾蒙面者见郑柏危急,一挥手,身后两队所有人马向玄凤包围过去。

  
[正文:123 江边伏暗兵 (八)]


  黑巾蒙面者看了看左右的战势,目光微凝,忽地冷笑一声,纵身向大船上掠去。几个起伏,黑巾蒙面者落在大船的二层甲板上,森冷的眼眸紧紧地盯住红豆,然后逐步逼近。

  封雪莹大惊失色,忙上前拦阻,却没想到那黑巾蒙面者的武功深不可测,只三个回合就被他击倒在地上。

  红豆见黑巾蒙面者直直的向自己走过来,心忽地提起,紧张得怦怦直跳---那人的眼神非常诡异,却有几分熟悉。

  玄麟摆脱身边的敌人,纵身挡在红豆身前,目光锋锐:“你是什么人?”

  黑巾蒙面者闭口不答,出其不意就是一掌。

  玄麟以掌去接,竟被那人强劲的力道震退了好几步。

  黑巾蒙面者仍是沉默不言,挥掌又击。红豆趁这机会扶起封雪莹。

  封雪莹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小郡主,那人的目标是你---你快些躲起来!”说到这里,封雪莹脸色一变,二十几个黑衣人围住玄麟。

  黑巾蒙面者摆脱玄麟,大步向她们走过来。

  封雪莹忙道:“小郡主快走。”便向前冲了过去。

  红豆咬着嘴唇,心里清楚,在这船上她能走到哪里去?于是手握‘碧水痕’也跟了过去:“莹姐姐,我不走---我们并肩作战。”小石头从角落跳了过来,大声喊道:“还有我!”

  黑巾蒙面者冷‘哼’一声就到了近前。

  红豆手持‘碧水痕’去拦挡,一个照面,手中的宝刃就被黑巾蒙面者夺了过去,随手一甩,‘碧水痕’就斜斜地插在高高的栏杆之上。

  红豆没有办法,硬着头皮用匕鞘当作武器,再一次挥去,但转眼之间,黑巾蒙面者将那匕鞘也夺了过去,重重地扔到甲板上。

  封雪莹咬紧牙关,挺身又起,却被黑巾蒙面一拳击在胸口,立时腥咸上涌,喷了一口血,跌倒在一旁。

  黑巾蒙面者举步上前,伸手成爪,抓住红豆的肩头。

  小石头情急之下扑过去,抓住黑巾蒙面者的手臂张嘴就咬。

  黑巾蒙面者目露杀机,另一只手掌高高举起。

  红豆脸色惨白,高喊一声:“不要,求你,他只是一个孩子。”

  “红豆,红豆。”雪儿从内舱展翅飞了过来,尖喙向黑巾蒙面者的手腕啄去。黑巾蒙面者愣了愣,眸光一寒,向雪儿抓去。

  红豆一急,扑上前将雪儿护在怀中。

  黑巾蒙面者目光暗沉,盯着红豆,手掌轻轻拂上小石头的颈项。这一瞬,红豆大骇,颤声道:“别伤他,求你放过他---你想怎样?”

  注视红豆,黑巾蒙面者眸底闪出的内容错综复杂,片刻后,缓缓地向红豆伸出手。

  此时此刻,红豆没有办法,只好咬着嘴唇将手递了过去。

  攫住红豆的手臂,黑巾蒙面者身形一起,捷如飞鸟,挟持她跳上马,绝尘而去。

  玄麟看在眼里,方寸大乱,连施杀手,逼退周围纠缠的人,猛地一顿足,跃上在岸边左右嘶鸣的奔霄,向远处黑点追去。

  玄凤远远地望见船上的情形,又惊又急,眼神凝成冰结成了霜,血雾弥漫之间,玄凤杀戮之气暴涨,不知有多少人又送了性命成了他剑下游魂!

  郑柏有些部下看见两位主将,一个离去,一个断臂,起了退缩之心,再一看,玄凤仿佛勾魂使者一般,委实骇人胆魄,立时吓得干嚎一声,掉头就跑。

  
[正文:124 江边伏暗兵 (九)]


  江上风一般驶过来一艘楔形快船,逐风破浪,眨眼间就到了近前。

  从船上跳下几百名皇家侍卫装束的人,直奔岸上。

  为首之人身手矫健,见玄凤战在前方,连施重手,如猛虎出林直冲到玄凤身边,躬身施礼:“若影见过九王爷。”

  玄凤看到他,颇为意外:“你怎会来这里?”

  若影回道:“臣奉皇命到江西办差,拂晓时分遇到赶往江西府郡的左翼,知道这里的情形后就先赶了过来,后日左翼也会调兵回来。”

  右翼大喜:“若影贤弟来的正是时候。”言罢,与若影一左一右撕杀在玄凤的两侧。

  郑柏在后方观看战势,脸色苍白如纸,几多盘算,知道自己重伤在身,此时不走,过一会恐怕就吉凶难测。向玄凤望过去,郑柏心中更是一凛,玄凤若是执意要自己的性命,身边即使有再多的人也是没有用处,莫不如先保存自己的实力,于是向身边人做了一个手势。

  那人心领神会,高声喝道:“将军令,退。”

  右翼见敌方护着郑柏全部退入山谷,站立在玄凤身侧,示问:“王爷要不要追过去?”

  玄凤一眼扫过去,岸边船上满目残红,自己人亦是伤亡惨重,皱着眉头道:“随他们去,追过去也是讨不到便宜,自己人要紧。”

  看见玄凤回到船上,小石头捧着‘碧水痕’的匕鞘放声大哭:“王爷,红豆姐姐被人抓去了,现在去找她好不好?”

  玄凤黑眸深沉,点了点头,纵身跃起,将插在栏杆上的‘碧水痕’归鞘。握着匕首想着红豆,玄凤的心好似被利刃剜出,整个胸膛空空荡荡。见慕容泓从内舱走出来,玄凤勉强笑问:“老大人安好?”

  慕容泓心力交瘁,点头之后落下泪来。

  玄凤走到近前:“晴儿和---,他们的事情,我自会尽心,那个人此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慕容泓泪流满面,再一次点头。

  玄凤转身对若影道:“用你的船,将慕容大人及夫人还有受伤的兵士送回江西府郡,记住确保他们安全。”若影躬身道:“王爷放心,若影这就去准备。”玄凤摆手拦住他:“还有,你即刻修书一封,将这里的情形告知皇上。”若影应了一声离去。

  玄凤沉吟片刻,对封雪莹道:“找几个人留意郑柏在山坳里的动静,其余的人留在船上不可擅动。”封雪莹点头称是。

  玄凤眼眸转向右翼:“安排一下,我现在就去找红豆。”

  右翼略有些迟疑:“属下知道王爷的心情,可是刚刚一场恶战---王爷自己保重才能救回小郡主啊!而且十二王爷---”

  玄凤摇头打断他的话:“那人的武功高不可测,身分不明行事狠绝,红豆落入他的手中,凶险至极,十二追过去亦然,这个时候,我---心如焚,一刻也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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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25 六王爷的网 (一)]


  疏星如萤,冷月如霜,时不时的听到啾啾鸟鸣。

  黑巾蒙面者一路上纵马扬鞭,未作片刻停留,直到这时,穿过身后的树林才将红豆放下马。雪儿可怜兮兮窝在红豆的怀中,和它的主人一样,身子微微的颤栗着。

  虽然心中害怕,红豆仍然向四处环望,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青山绵连,在月色的勾勒下形成了起伏的波影,红豆眨了眨眼睛,这里她是识得的,刚刚路过的地方就是九江云萝山。

  黑巾蒙面者背对着她,一直不语。

  红豆静静地看着那背影,熟悉感再次袭上心头,然后就是彻骨的寒意,“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黑巾蒙面者回过头,看着她不语。

  红豆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不回答?”

  黑巾蒙面者的眸光闪烁,时有一丝冷情绝然,时有一丝怜惜不忍,这一切映入红豆的眼帘,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突然间,黑巾蒙面者眸中的怜惜盖住了阴霾,蓦地,抓住红豆的手臂重新跃上马背。

  红豆不知他想做什么,惊慌地问:“你带我去哪里?”

  黑巾蒙面者压低嗓音,沉声道:“闭嘴!”

  他这一开口,红豆脑子里有那么一瞬几乎是空白,呆呆地讲不出一句话,心一点点向下沉,好似坠入冰谷。

  黑巾蒙面者手举马鞭刚要挥下,树林中有人说道:“你这是去哪里?难道忘了你我的约定?”

  黑巾蒙面者浑身一震,随即恢复常态,翻身下马,恭谨说道:“属下久候不至,所以想看一看周围的情况。”

  树林中闪出两个人,前面的是一名容貌颇秀丽的少女,后面的那个,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衫子,因为纤细身材使长衫尤为空荡,头上戴着墨色斗笠,斗笠上挂着黑纱,黑纱后是一张惨白的面具。

  红豆看到这个面具,周身的血液冻结,惊慌地看着那黑巾蒙面者。

  戴面具女子声音尖锐刺耳:“我是按时辰到的,你为什么就等不及了?还是你心里起了什么心思?”

  黑巾蒙面者的身子微微一僵,俯首道:“属下不敢。”

  戴面具女子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也不敢!而且,我想你也不会忘记多年所积累的怨恨?”

  黑巾蒙面者听了她的话,扫了一眼红豆,目光再次阴沉。

  戴面具女子刺耳笑道:“没想到你真的把她给抓来了,真想看一看他的脸色,应该会十分的有趣。”见红豆瞪着眼睛看她,戴面具女子又道:“你是记起我来了么?上一次落云山上是你命大,但这一次你却是万难逃脱。”

  红豆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我过不去?我哪里得罪你了?非要置我于死地?”

  戴面具女子轻声道:“你这丫头原本是极好的,可是事到如今却无论如何也容不得,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红豆听出微妙之处,眼珠儿转了转:“你对我很熟么?要不然怎知我是极好的?”

  戴面具女子愣了一下,冷幽幽笑道:“你这丫头有几分聪明,只是太可惜了,聪明的人往往都短命。”

  红豆知道自己如今落到这女子手里凶多吉少,索性大着胆子笑问:“很奇怪,你为何终日里都挂着个面具,难道容貌真的丑得见不了人?”

  戴面具女子冷冷地注视红豆,忽地向身后斥道:“你耳朵聋了,还要我亲自动手?”她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少女就飞身到红豆的面前,扬起手重重的在红豆的脸上掴了两掌。红豆的脸即刻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溜殷红的血。

  戴面具女子见黑巾蒙面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轻轻一笑:“你事情做的很好,可以走了。”黑巾蒙面者站在原处未动,那女子不悦地道:“没有听到我的话?”

  静立了一会,黑巾蒙面者低头道:“属下听到了。”

  戴面具女子眸色一暗,分外阴寒:“今日的事情,我希望不会再有人知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黑巾蒙面者躬身道:“属下清楚。”淡漠的最后看了红豆一眼,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正文:126 六王爷的网 (二)]


  红豆见他离去,心头涌上难言的伤心,眼眸湿润,甚至不敢眨眼睛,只怕那么一眨,泪就会掉下来,站直身,高声道:“那一箭,在船上的那一箭,那个时候---你就想我死,对不对?”

  黑巾蒙面者身子一顿,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红豆无限忧伤:“我不明白,你告诉我为什么?”

  黑巾蒙面者转过身,森冷问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

  红豆退了一步,凄然摇头:“不,我不知道。”

  戴面具女子在一旁嘿嘿冷笑:“若是想知道他是谁,在你死之前,我可以告诉你。”

  红豆猛地摇头,对那黑巾蒙面者大声道:“你走吧,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永远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黑巾蒙面者眼中闪出的一丝波澜稍纵即逝,又恢复到原来的冷漠无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停留,翻身上马,离去。

  那一刻,红豆难过地掉下眼泪。

  戴面具女子围着红豆转了一圈:“你很伤心,莫非你真的知道他是谁?”

  红豆伤心难言,瞪着她,想着那刚刚离去的人,最终忍不住低泣出声。

  戴面具女子长叹一声,喃喃说道:“看到你这付模样,我几乎都有些不忍心,只是我也是个伤心的人,只怕比你还要伤心。”

  见红豆并不应声,她又道:“我本是不俗之人,然而在这凡尘俗世之中,谁又能真正的免俗---痴情最终皆成伤,多情自古空余恨---软红万丈,唯情一字,看不透堪不破,若不然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纠结束缚。”

  红豆怔怔地听着她那阴冷刺耳,却又似乎隐隐藏着绵绵情意的话语,心中一惊。

  戴面具女子望着她,好似有些困惑般的摇了摇头:“为什么会是你?”说到这里,刺耳的声音被另外一种语调所代替,哀怨凄凉。

  红豆眉尖一点一点地蹙起,探问道:“你因为情而伤心,那么,因为什么而为难我?”

  戴面具女子凝眸注视她良久,缓缓开口:“你这丫头娇俏可人,且又冰雪聪明,难怪---”话猝然停住,眸光骤然冷寒,射出深深的怨毒,一字一字地:“所以留你不得。”

  红豆的心一下揪紧,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戴面具女子却向她一步步逼近,边走边说:“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要你在这个世上消失,不会让你太痛苦,要知道我待你---其实是很好的。”

  红豆连连后退,当触觉怀中一团温暖时,才记起雪儿,忙扬手:“雪儿快飞。”

  雪儿在空中展翅飞了一圈,最后仍是恋恋不舍地落在红豆的肩头。

  红豆见它不肯离去,心中一急,眼泪又一次落下。

  戴面具女子笑了一声:“你这傻丫头,它要陪你岂不更好,我也怕你路上太寂寞,你说我待你有多好?”

  红豆气愤不过,说道:“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要我谢谢你不成?”

  戴面具女子一怔:“你要是知道我对其他人的手段,你就会从心里面感激我的。”话音一落,手为利爪袭向红豆的咽喉。

  在红豆万念俱灰的时候,纤腰突然被鞭子之类的绳状之物从身后圈系住,速度快得没有时间去反应,她整个一个人半空悬起向后卷了过去,最后,落入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阴柔一笑:“她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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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27 六王爷的网 (三)]


  玄夜的胸膛是温热的,可他的怀抱并没有给红豆带来一丝半点的暖意,相反的竟是无尽的冰冷。适才脱离险境,红豆心头刚冒出那一点庆幸,因听到玄夜的声音马上消失殆尽。想到这一天接二连三的连惊带怕,红豆不由叹气再叹气,厄运还没有终结。

  玄夜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眸子湛出迫人的寒意,“谁打的?”

  红豆哪有心思回答他这种问题?玄夜见她不语,抬起头来扫视面前的三个人。那名掌掴红豆的少女接触到他阴冷的目光,身子不由哆嗦起来。

  玄夜眉一挑,轻描淡写地道:“哪一只手打的,把哪一只手废掉。”

  少女战战兢兢地看着戴面具女子,一脸的哀求。

  戴面具女子沉默了一会:“六王爷当真要因为这丫头和我过不去?”

  玄夜嘴角噙着冷笑:“那又怎样?”

  红豆暗暗吃惊,他们竟然认识!

  戴面具女子声音异常尖锐:“六王爷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身边的红颜知己更是无数,难道真的对这丫头动了心思?”

  玄夜神色未变:“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该问。”

  戴面具女子倏地一笑:“六王爷就不怕因小失大?”

  玄夜眸光骤冷,笑里带寒:“你在要胁我?”

  戴面具女子声音微微一顿:“小女子岂敢?六王爷多心了。”

  玄夜冷魅笑道:“不是就好,”然后斜斜一瞥,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又一次开口:“还等什么,要我亲自动手?”

  掌掴红豆的少女身子颤抖的好似筛糠,一张脸惨白如纸。

  红豆知道玄夜绝不是在说笑,虽然那少女掴的两掌很疼,她却不希望因为自己就要毁掉她两只手臂,轻声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不用你管---”谁料到,红豆话未说完,那少女凄厉地惨叫一声,颈部鲜血四射,倒在地上。

  戴面具女子手持短刀,亲手割断了她的喉咙。

  红豆惊骇得说不出话,心头怦怦猛跳,惊恐地瞪着那戴面具女子,好似看到恶鬼一般。

  戴面具女子动作优雅,轻柔地吹了吹短刀上的血珠儿,低声问:“六王爷,你可满意?”

  玄夜眸中冷厉的光刹那而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你可以走了。”

  戴面具女子一动未动,恶毒地瞪着红豆。

  玄夜对她的眼神厌恶至极,迈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戴面具的女子微微一笑:“把她交给你可以,不过六王爷要答应我一件事,六王爷若是答应了,我就将她拱手相让。”

  玄夜勾唇道:“你要怎样?”

  戴面具女子笑了笑:“六王爷好像对这丫头有几分的欢心,那就让她成为六王爷的人吧。”

  玄夜瞥着红豆,阴柔轻笑:“这话正和我的心思,就如你所愿。”

  戴面具的女子虽心有不甘,但此时此刻只能无奈离去。
[正文:128 六王爷的网 (四)]


  红豆踉跄向前,地上死去的少女,双目未合,死死地盯着她,惊惧恐怖的脸,鲜红刺眼的血,让她五脏六腑搅作一团,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玄夜皱了皱眉:“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看?”

  红豆激动地抬起头,怒视着他:“因为你的一句话,她才没有了性命,你---你们都是疯子!”然后猛地转过身,向前没命的奔逃。

  玄夜声音好似最阴冷的风,跟着红豆如影随行:“你觉得这样有用吗?你又能跑多远?”

  红豆心惊胆颤,足底一滑,摔倒在地上。雪儿展翅飞了出去。

  红豆挣扎起身,月光下,一张银色的网铺天盖地的将她罩住。

  玄夜毫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双手左绕右绕,锁紧了网口:“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就是你这双腿,你还想逃到哪里去?自那天你从客栈内逃脱以后,我就用天蚕丝做了这个网,它不同于一般的网,柔却坚韧,你越挣它,它就会越紧。”

  红豆死命挣扎几下,那网果然邪门似的越缩越紧,当即心中大骇,不敢轻举妄动。

  玄夜大笑:“看来还挺管用,不枉我下了一番工夫,”展臂将红豆横抱在怀中:“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红豆惊慌失措,颤声:“你要带我去哪里?”玄夜目视前方,柔声道:“一个地方,虽然不见天日,但我会时常地陪着你。”

  红豆吓得面无血色,在他怀中用力挣扎:“我不去。”

  玄夜笑的格外轻柔,但手臂却用力缩紧:“傻丫头,这由不得你,再说君子重诺,我岂能言而无信?”

  红豆冰寒入骨:“你是---什么意思?”

  玄夜邪中带魅地笑着:“非要我说出来,那就听好了,”轻轻地俯下身,贴在红豆耳边,逐字说道:“我要你成为我的人。”这无疑是红豆有生以来听到最恐怖的话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玄夜又是一笑,宛若恶魔转世:“丫头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一池波’退还给我,千不该万不该---弄什么佳人杳无踪的玄虚。”

  红豆几乎被他吓哭,想了想,颤声道:“那我若是把‘一池波’再要回来,有没有商量?”

  玄夜轻笑了一声,低头道:“你这丫头真有趣,只可惜太晚了,你更加不该的是喜欢上老九。”似乎非常满意红豆的表情,玄夜又道:“对你我势在必得,一个慕容情让他痛苦了九年,一个红豆不知会是什么样,我拭目以待,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红豆打了一个颤:“你为什么这样做,你们是亲兄弟啊!”

  玄夜冷笑道:“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是了,兄弟早已反目。”

  红豆瞪着他,脑子里闪过种种可能:“莫非慕容情在你的手中?”

  玄夜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种女人我要她做什么?”

  红豆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蹙眉呐呐地道:“那还会有谁?”

  玄夜嘴角含了一丝讥讽:“那个笨女人,只有傻子才把她当作宝。”

  红豆一脸苦笑,他说的是玄凤吗?

  玄夜大掌抚上红豆的脸颊,双眸凝视她良久,薄唇微微一抿,口中吐纳出鬼魅般的声音,“不像你,我想永远珍藏。”

  红豆指尖一阵颤栗,瞬息心惊胆颤。

  玄夜的声音异常诡谲,异常温柔:“我要你喜欢的人是我,我要你永远地守在我身边,我要你不论世事无常还是风云变幻,始终都不离不弃。”

  红豆心里的弦越绷越紧,最后惊怕到极点,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玄夜一怔,轻拍了红豆脸颊几下,弄明白她是晕厥过去之后,嘲弄言道:“即便是我有心的,你这丫头也不该如此,可真是赏脸啊!”

  静静地看了红豆一会,玄夜的眼睛便定在红豆的唇瓣上,心念一起,缓缓地俯下头,意图一亲芳泽,眼看就要印上菱唇,身后听到微不可辨的声音,眉尖一挑,开口斥道:“谁让你们过来的?”

  林间树后跪倒了几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跪在前面的女子,低不可闻地说:“主子要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后面。”

  玄夜脸色稍稍缓和,抱着红豆向后走去。

  挑起车帘,玄夜向里面望去,似乎很满意,挑起一个笑容:“今夜在此休息,你们在百步之外守着。”

  
[正文:129 六王爷的网 (五)]


  车内珠帘隐隐香雾沉沉,七彩的毡毯华丽眩目,柔和的烛火光晕下,红豆的小脸莹莹如玉。

  玄夜的手指向她的领口探去,然而又停顿住,喃喃自语:“若是这样的,你将来会不会恨我?”

  停在那好一会,玄夜收回了手,自己都难以置信地轻叹一声:“不怕天下人恨我,为什么怕你这小丫头,难道真的是对你动了心?”摇了摇头,又道:“我怎会犯如此的大忌?”目光回到红豆的脸上,若有所思的:“为什么对你狠不下心来?”

  良久,玄夜自言自语的又道:“‘一池波’是我心爱之物,岂是随便送人的?若是别的女子得到它,不知要怎样的欢喜,偏你这丫头不领情,更不知去珍惜,最后竟然因为它是定情信物而退还给我,你说你这丫头恨不恨人?”

  玄夜的声音轻的似有似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酷似慕容晴的女子,偏被你这丫头给破坏了,调教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吗?那样的一个好棋子就浪费了,你知道你毁了我多大的心血?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堂堂正正的送礼,原以为会起到那么一星半点的作用,却没想到却是大失所望,最后他还把人给我送了回来---最可恶的是,红袖阁内那么大的地方,你哪里不好去,却去了那个房间,哪里不好躲,偏偏躲到那个秘室---什么都被你窥视无疑,你说你恨不恨人?”

  红豆微蹙眉心,十分不适地动了动,玄夜闭上嘴,看了她一会,不见她醒过来,用手指触了触天蚕丝网,继续说道:“这一回你可老实了?这个样子你还能跑到哪里去?我就不信,连你这个小丫头我都对付不了?”

  好似有些倦乏,玄夜慵懒地躺了下来:“六王爷岂是随便给人弹曲子,更何况是一曲‘凤求凰’,不管我意图何在,是真是假?你这丫头都不该给我装糊涂!寿宴上争婚,成或不成都会对我成就大事有利,成了最好,那就是一箭双雕,可是偏你这丫头最坏事,竟然跑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六王爷寿宴求婚,所有的人都知道六王爷把人给吓跑了,六王爷的面子因为你这丫头一落千丈,丢人丢到前所未有---在那同水镇的客栈里,明明是你自己冒出来,可见到我如同见到了鬼,掉头就逃,还抱走了我的衣服,害得我在房间里团团转,牙根恨得痒痒的却束手无策,怎会有这样的事?六王爷居然也有蹩脚的时候,你说你恨不恨人?现如今你落入我的手中,你说我要怎样做,才能把往日积累的怒气给消了?”

  夜似乎特别的长,玄夜辗转无眠,直到曙光渐明才昏昏欲睡,这时,身边的人有了动静。

  红豆睁开眼睛就看见玄夜那张放大的脸,吓得向后弹去,一下撞到后面的马车壁上,痛得直咧嘴,却不敢哼一声,眼珠儿四处转了转,最后瞪着被玄夜锁紧的网口发起愁来,最后灵机一动,小心地将那网口转到口边,张嘴就咬,希望能够咬开它。可是苦苦奋斗了半个时辰,她满口的牙劳累的几乎颗颗都酸痛无力,那网口处锁紧的绳索仍不见半点松解。

  红豆苦着脸暗想:这样子就是自己的牙全都掉了也不见得解开这张网?一会若是玄夜醒了,自己更是插翅难飞!主意打定,小心谨慎地向外挪去,用脑袋顶开马车的门帘子向外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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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30 六王爷的网 (六)]


  外面除了四匹高头大马分别拴在一棵树上以外空无一人,红豆不由大喜。她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不敢有一丝半点的疏忽大意,一点一点的向前轻挪着脚步。这样动作太慢,好一会过去了,红豆只挪出了一小段。

  自红豆从马车出来就惊动了守在四周的人,很多人齐刷刷地蹦了出来,看了红豆好长的时间,看她多久就呆呆地愣了多久。所有的人都奇怪,这丫头搞什么鬼?像她这么折腾,马车里的主子怎会不知道?

  站在前面的正是红豆在紫荆山遇到的女子,当她看到红豆双脚一蹦一蹦向前跳时,柳眉挑了挑便要向前掠去,身形刚起被一人拦住,衣袂飘飘,正是玄夜。

  玄夜哼了一声,轻不可闻地道:“慢着,我倒是想看一看她能蹦多远?”

  红豆对后面的人浑然不觉,继续努力中,忽地一个平衡没有掌握好,一头向前摔去。这一下委实不轻,红豆险些痛呼出声,勉强挣扎站起身,正要再跳,便听到身后传来玄夜肆无忌惮的笑声:“不错,厉害,别的人在这网中寸步难行,你这丫头竟然能够蹦出这么老远,真是不可小觑,了不起。”

  红豆被玄夜突然而来的笑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下更是痛得她白了脸。

  玄夜见此情景,笑得更加猖狂,他身后的人也觉得滑稽可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红豆羞恼的涨红了脸,转头瞪着玄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从马车里出来?你是不是一直在后面看着?”

  玄夜笑声未绝:“这样的好戏岂能错过?”笑过之后,玄夜声音骤冷:“你这个丫头,这个样子还能逃,非要我想个办法永远的让你走不了路,你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

  红豆一张脸立时雪白。

  玄夜缓步走了过来,冷森森地道:“要你走不了路,那就是废了你这一双腿,可是你这丫头太淘气,即使我废了你的双腿,你也会用两只手臂爬着逃出去,那么我就再废了你一双手臂,那个时候别说要爬,就是动一动都会很困难。”

  红豆胆战心惊地向后挪着,眼里有了泪光:“你在吓我---是不是?”

  玄夜阴柔冷笑:“你当我在陪你玩吗?一会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吓你!”

  看到玄夜眼中的坚决、冷酷,红豆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涌出的泪珠儿在眼圈内转了两圈掉了出来。

  玄夜一愣,随即一笑:“小红豆害怕了?我可以考虑不这样做,除非你答应我,永远都不离开我。”

  红豆不争气用手抹地着眼泪,哭道:“这永远都不可能!我才不要待在你身边,你是天下最---坏的人!”

  听了红豆的话,玄夜的脸黑了一半:“那就怪不得我了。”一步一步向她逼了过去。

  树影后突然有人喝道:“六哥你太过份了!”眨眼间,一人一马冲到近前,马上的人如燕子一般探出身子,将地上的红豆捞上坐骑。

  红豆看见奔霄惊喜万状,看见玄麟更是破涕为笑。

  看到红豆的情形,玄麟眉头一皱,手中宝剑一挥,将罩着红豆的天蚕丝网划了一个大口子,随手将网掷在地上,眼中露出严厉之色:“六哥你怎可以这样对待红豆?是你蒙面把她掳到这里来的?”

  玄夜没有说话,拾起那被划为两半的网,眉心越蹙越高。

  红豆扯了扯玄麟的衣袖,小声道:“不是他。”

  玄麟垂眸低声问:“那你如何遇到的他?”

  红豆脸上的泪痕未干:“说起来一言难尽,我一会再告诉你,十二王爷---你怎知道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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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31 六王爷的网 (七)]


  玄麟微笑着向前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红豆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八哥雪儿俏立在奔霄的马头上。红豆大喜,将它抱在怀中:“我都把这小家伙忘了。”

  玄麟笑道:“跟着它就找到了你。”拭了拭红豆脸上的泪珠儿,玄麟又道:“九哥那不知怎样了?他知道你不见了一定会很急,我现在就带你回去。”红豆听罢连连点头。

  而这时,玄夜挡在玄麟的马前:“十二弟,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玄麟皱起眉头:“六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十二弟不明白。”

  玄夜淡淡地道:“这你都不懂?自然是想留住你的意思。”

  玄麟注视着他:“我若是不留呢?”

  玄夜冷笑道:“你非留不可。”向后一挥手,玄麟和红豆被人团团围住。

  玄麟摇头说道:“我和九哥在永安村遭人伏击,现在九哥那里安危系于一线,六哥你---”

  玄夜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他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玄麟心一急,跳下马:“六哥这么无情的话你也说出来了,你真的为那些飘渺浮华来毁坏一切,六哥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血浓于水,我们是手足兄弟啊,你难道忘记当年父皇的教诲!”

  玄夜眸中骇人的阴寒:“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我最恨的就是这血脉相连!记住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他是你们的父皇,不是我的。”

  望着一脸狰狞的玄夜,玄麟心中更痛,叹口气道:“六哥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忘记那些难道不好?”

  “忘记?”玄夜咬牙切齿地吼道:“你叫我如何忘记?”轻轻指着自己的头:“那一幕已经烙印在这里,就是到死那一天也不会忘!”连声冷笑后,玄夜凄厉说道:“一杯毒酒赐卿前,了断了多年恩情,母亲不从,他就叫众内侍硬生生的将毒酒灌了下去,血从她的嘴里不停地流,不停地流,而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一直看到她咽下最后的一口气,你知道那时我有多恨,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玄麟无声地望着他,当年他还小,有很多事情恩怨他都不知道,所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玄夜布满阴霾的眼眸中燃起炽烈的焰:“母亲死后,我有若活于地狱深渊,我算什么皇子?你们才是!真正的龙麟凤角天之骄子!那段日子我是怎样过的?就连下三等的奴才都敢来欺负我!”

  玄麟悚然动容:“是谁?告诉我是谁?我去替你出气!”

  玄夜一笑,慑人的诡异:“他们早就去了该去的地方,那些人我岂容他们活到今天?”

  玄麟愣了愣,上前一步恳切地道:“当年的事不论因果如何,赵贵妃和父皇都归于地下,逝者已逝,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该随他们离去,仇恨不应该延续到我们弟兄身上!”

  玄夜立时吼道:“我不明白,我唯一明白的是当年害我母亲的人都要死!”神态说不出的激狂:“当年如不是那贱人挑拨,母亲就不会死的那么惨,我要她和她的儿子都下地狱,所有有关的人一一除去一个不留---我要他们失去尊荣富贵,我要看到他们失去至亲至爱的人痛不欲生的样子---我要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却残忍杀妻的人好好地看一看,他最钟爱儿子们的不堪下场。”眼眸里忽地混乱起来,唯一清晰可见的就是那切齿的恨意。

  红豆见到玄夜脸上的神色,与那日在竹林间一般无二,暗道不好,大叫:“十二王爷小心!”

  果不其然,玄夜骤然出手,掌风凌厉刚猛,向玄麟心脉处击去。玄麟大惊,向一旁闪去。
[正文:132 六王爷的网 (八)]


  玄夜一击不中更加狂乱,霍然抬头看向红豆,眼神森冷如鹰隼:“你还敢提醒他?”手腕一抖,一条软鞭如毒蛇吐信向红豆甩了过去。

  玄麟冷喝了一声,拔剑向那软鞭挑去。

  玄夜手腕一转纵身绕开了他,第二鞭好似疾风又卷了过去。

  红豆惊呆在那,哪里知道躲,即便她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望入那双清澈似水的眸子,玄夜陡地心中一凛,手腕猛地下沉,强硬的将使出的力道撤了回来,用力过大,鞭梢竟扫到自己的手背,他的手立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看也未看自己,玄夜只是瞅着红豆。

  红豆万万没料到玄夜会如此,心里乱成一团,手轻轻一指,怯声道:“你受伤了。”玄夜神色变了又变,未语。

  红豆求救地望向玄麟,玄麟轻声唤了一声:“六哥?”

  玄夜冷漠地看着他手中的剑,清冷说道:“你我已兵刃相见,还叫什么六哥?”扬眉冷喝:“把人拿下。”

  玄麟知道这一番若是落入玄夜手中,事态将大大的不好,不敢迟疑,击退了几个人之后飞身上马:“六哥有什么得罪之处,我们兄弟他日再叙,十二弟今日非走不可。”

  玄麟一手护住红豆,一手急转马头,刚要策马离去,有人冷笑:“六王爷千万不能放过他,今日若是取了他的性命,那个人就如同失去左膀右臂,对我们成就大事可是有利的很。”

  红豆见到来人,身子打了一个颤,她---竟然去而复返,而且还带了十几个人,黑衣短襟,每个人都骑着高头骏马。

  感觉到红豆的异样,玄麟望着戴面具的女子,低声问:“你认得她?”

  红豆点了点头:“她一直戴着面具,不知是谁?总之不是好人,十二王爷我们骑着奔霄快走。”

  戴面具的女子冷笑一声,劲风一起,两点寒芒从袖中飞出,直接指向奔霄的头与颈。

  玄麟手起剑落,击飞那两点寒芒,然而就在这时,戴面具的女子又射出两株袖箭,目标是红豆,玄麟大惊失色反手击落一支袖箭,另外一支他却没有时间抵挡,情急之下,一转身抱住红豆,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那株袖箭穿骨而入打在他的肩胛上。

  玄麟闷哼一声,不敢再做迟疑,双腿一用力,喝道:“奔霄走!”

  奔霄四蹄飞扬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戴面具女子纵马要带人追去,玄夜却神情莫测地挡在她马前,弯下腰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血,森然开口:“你的袖箭上淬了毒?”

  戴面具的女子淡淡说道:“不错,中毒者应该熬不过九日,六王爷应该感谢我,我也算为你除去了心头大患。”

  玄夜怒喝道:“你那袖箭是射向她的!”

  戴面具女子不动声色说道:“我算准了老十二会护着她,所以才会这么做。”玄夜脸色阴沉无比,毫无预警之下,身形一起,重重的一掌掴在戴面具女子的脸上。面具歪了半边脸,但是在晦暗的阴影下仍看不清女子的容颜。

  戴面具女子没有说什么,她身后的人均露出怒色,欺身上前。戴面具的女子一挥手道:“大事要紧,退后!”

  玄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会,腾起身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坐骑,一马当先,带领手下向玄麟、红豆远去的身影追去。

  戴面具女子身后的其中一人按捺不住,上前问道:“他可打伤了你?”

  戴面具女子没有作声,拭去嘴角蜿蜒而下的血丝,缓缓说道:“这一掌我不会让他白打,总有一天我要他十倍奉还。”声音一转,异常冷厉:“你们还站在这里,还不去追,无论是谁,见到那丫头,杀!”

  
[正文:133 山中遇老虎 (一)]


  夜空的云如乌墨一般当头压下,没有星只有淡白的月,四周昏暗一片,辨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影。

  红豆坐在奔霄的背上好似穿云过雾,大声问玄麟:“十二王爷你的伤要不要紧,是不是很疼?”

  玄麟暗自苦笑,若是知道疼就好了,可怕的是感觉不到一丝一点的痛,伤口处麻痹的毫无知觉,尽管他已封住周围的穴道护住心脉,但左肩胛以及半个背部都已僵硬难动,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能不忧心忡忡,玄夜追上他们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红豆见他不答话,转过头:“先把伤口处理一下我们再走。”

  玄麟勉强笑了笑:“不碍事,这个时候不能停。”

  二人来到山路的分岔口,右边不远处就是云萝山。

  此时,玄麟不得不停了下来,毒气在身体内翻涌,如冰的寒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侵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眼前突地昏暗,身子一晃,玄麟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红豆惊呼一声,这才看到他后背的伤,还有那紫黑的血,脸色大变,从马上跳了下来:“十二王爷那是毒箭啊!”

  玄麟挣扎地站起身,想再一次上马却力不从心,又跌了下来。

  红豆忙扶住他。

  玄麟变了脸色,咬了咬牙道:“红豆你骑着奔霄立刻离开这里,我想办法拦住他们。”

  红豆急声道:“你这个样子如何能拦住他们,要走我们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

  玄麟凝望着她:“傻丫头你若是不走,我们两个加上奔霄,还有这小八哥雪儿都会落到他们的手中,那时候可就脱不了身了,奔霄驮着我们两个会被六哥的追日撵上,你放心,即使我落入他们手中也不会怎么样。”

  红豆摇头道,“那个女人分明说要取你的性命---”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还有六王爷他刚才分明是下了杀手,你还因为救我中了毒,我绝不会自己走。”

  玄麟柔声道:“你先走,把九哥找过来救我不就行了么?”

  沉思了一会,红豆用力咬破中指。

  玄麟惊问:“丫头你做什么?”

  红豆上前几步,以血代墨,在奔霄颈上写了‘云萝山’三个字,低声道:“不知他那里情况如何,相信他一定会没事---奔霄你快快的跑,若是见到他,就把他带到这里来。”用力在奔霄的身上一拍。

  奔霄依依不舍的围着红豆和玄麟转了一圈,扬蹄而起,向前奔去。

  红豆对玄麟道:“奔霄这一去,后面的人就会顺着马蹄印追去,奔霄是不会被他们追上的,六王爷的追日虽与奔霄有的比,但它驮着一人,所以奔霄在脚程上定胜它一筹,而我们就到前面的云萝山里避一避,这样我们就此逃过一劫。”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玄麟只有点头同意。

  玄夜顺着马蹄印一路追来,越追越不对劲,黑漆漆的夜色之中,看不见马也看不见人,眉峰一耸,勒住追日。

  身后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停了下来,一同看向他。

  玄夜目光锐利如鹰,前前后后梭巡。

  戴面具女子驱马上前:“六王爷为何停下了?”

  玄夜冷冷开口:“我们追错了方向。”

  戴面具女子不解地看了他一会,忽地意识到什么,“我的袖箭打中了十二的肩头,这丈余之内却不见半点血迹,难道他不在那马上,那丫头自己跑了。”

  玄夜摇头道:“那个笨丫头一定会和他在一起。”言罢,掉转马头,向来的方向急驰而去。

  戴面具女子及众人在后面紧紧跟随,直到玄夜再一次的勒住缰绳。

  望着黑幽幽的山林,玄夜眉头纠成一个结,暗暗咒骂了一句,声音太轻,没有人听清他骂的是什么。

  戴面具的女子轻狂地笑出声:“万籁俱静,在这山林之间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他们却进了山,十二没有受伤也就罢了,寻常走兽自不在他眼中,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中了毒,过一会只怕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六王爷,看样我们应该加把劲先找到他们,若不然十二的血腥气引来了好东西,我们可就找不到他们了。”

  玄夜一句未言,驱马入林。

  
[正文:134 山中遇老虎 (二)]


  山路蜿蜒曲折,也许是雨季的缘故,地上尤为泥泞。

  红豆扶着玄麟艰难的向前行走:“再向上走一段就到了仙人洞,在那里,我们可以歇一歇,”回头向玄麟的肩头望了一眼,惊白了脸:“十二王爷不能再走了,你流了好多的血。”

  玄麟脚下不稳,跌倒在一棵树下。

  红豆慌忙扶起他,小心翼翼地扯开玄麟背后的衣衫,一见之下眼泪掉了下来,玄麟伤口处的一大片背肌变成了黝黑色。

  红豆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玄麟脸色泛青,嘴唇也变成了青紫色,强笑道:“傻丫头别怕,你先将那箭帮我拔下来。”

  红豆颤声道:“好,你忍一下。”一咬牙,用力将袖箭拔出。

  玄麟微微一笑:“你做的很好,一点都不疼。”

  红豆自然知道他不疼的缘故,哽咽着道:“我帮你把毒血允出来。”于是低下头。

  玄麟连忙躲开:“万万不可,这毒歹毒的很,不能连你也倒下了,你帮我包扎上就好。”红豆扯下裙摆的一角,一边为玄麟包扎,一边流着泪。

  玄麟伸手抹去红豆脸上的泪,柔声道:“瞧你哭的像个泪人儿,这怎么行,你哭的手软脚软---一会叫我指望谁?”红豆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

  红豆怀中的雪儿突然惊躁不安,连连扇动翅膀。

  玄麟与此同时脸色大变,暗暗叫苦。

  四周不知何时悄然聚集了漫野的血腥之气。

  玄麟好不容易恢复了镇静:“红豆,带着雪儿马上走。”

  红豆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呆住,疏光暗影之下,四条斑斓吊睛白额猛虎在不远处徘徊盘踞。

  好一会,红豆找回自己的声音,将雪儿塞入玄麟手中:“十二王爷你快走。”泪花儿闪了闪,站起了身。

  玄麟急的一把抓住她:“你要做什么?”

  红豆嘴一瘪,险些又哭出声来:“我不但连累你中了毒,现在还要连累你被老虎---吃。”说到最后一个字,泪珠儿又一次滚了下来。

  玄麟紧紧握着红豆的手:“所以你想把它们引开,好让我有机会逃生?”

  红豆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玄麟笑了笑,柔声道:“傻丫头,我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如何逃?莫不如你走。”

  红豆用力地摇头,“我不走。”

  玄麟叹口气:“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还犯倔?”

  红豆挨着玄麟坐了下来:“十二王爷,既然你走不了,那我也不走。”

  玄麟心中感动,但如何忍心红豆葬身虎腹?张口想再劝,红豆却先开口道:“十二王爷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心意已决。”

  玄麟湛清的眸子俱是柔情,抹去红豆脸上的泪,强颜笑道:“这可便宜那些黄毛畜牲了。”

  红豆吸了吸鼻子,笑道:“即便我跑开了,它们也会追上,我哪有它们跑的快,它们都是四条腿,而我只有两条。”

  玄麟被她的话逗笑了,但随即想到他二人过一会的遭遇,不由一阵恻然,心中一急,毒气上涌,立时头晕目眩。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这是麒麟中毒被虎欺。

  良久,四条猛虎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

  红豆有些奇怪,小声地问:“它们为什么不过来,在想什么呢,还是不饿?”

  玄麟笑道:“也许在想我们两个哪个好吃。”

  红豆点了点头:“应该我比你可口一些。”

  玄麟笑道:“这也未必,不尝过如何知道,也许它们的口味不同。”

  红豆摇头道:“它们若是聪明的老虎就不要招惹你,你可是中毒了。”

  玄麟失声笑道:“它们大概不会在乎这个,它们在乎的是谁的块头大。”

  红豆秀眉微挑:“十二王爷,也许它们真的不饿,也许我们可以试着离开。”

  玄麟点头道:“你扶我起来。”

  谁知二人的身形刚动,那四只庞然大物立即有了反应,其中的一只耐不住性子,啸了一声,迅猛向前一扑,树边草丛立时卷起腥风。其它三虎齐声长啸,声音高亢绵绵不绝,玄麟心中一紧,将红豆揽至胸前。

  
[正文:135 山中遇老虎 (三)]


  不知何处传来另一声虎啸,震耳欲聋摄人胆魄,瞬间,宿鸟惊飞山林震动。

  玄麟叫苦不已,原来还有一条。

  白影一闪如风似电,一只罕见白虎飞跃至高高悬起的嶙峋岩石。

  啸声未绝,百兽惊魂,其它四虎见到这白虎即俯首称臣。

  玄麟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由惊叹:好威猛的神物!

  红豆望了过去,当她发现那白虎一对蓝眸之间的月牙形斑纹时,眼睛一亮,欢喜高呼,“月牙儿!月牙儿!”轻轻挣脱开玄麟的怀抱就向白虎跑去。

  玄麟想拉住她却没拉住,脸一下雪白。

  白虎的一对蓝眸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定定地看了一会,咆哮一声,跃下岩石。

  玄麟看见白虎将红豆扑倒在地,顿时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那一瞬心痛的无法呼吸,几乎不敢去看,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听到红豆清灵悦耳的笑声:“月牙儿,好痒。”

  玄麟忽然想起,红豆曾经和他提起的那只三岁被放生于山林的白虎,难道这就是那只月牙儿?玄麟见白虎与红豆嬉闹在一处,亲热如同儿时的夥伴,又是好笑又担心,好笑的是红豆摇晃白虎的头就好像摆弄一只猫,担心的是那太过热情的虎吻,让人看了惊心动魄。

  红豆吃吃笑道:“你的脑袋太沉了,快挪开。”

  白虎不依,仍然用脑袋摩挲红豆的颈项。

  红豆最后没有办法用力揪住白虎两只耳朵:“我看你起来不起来!”

  玄麟忍不住笑出声。

  白虎留意到有人旁观,不满地低吼了一声。

  玄麟倒是没有被它吓到,其它的四只老虎却乖乖地挟着尾巴离开了。

  红豆喜出望外坐起身,“十二王爷,我们的危机解除了,月牙儿再饿也不会吃我们的。”

  玄麟无奈地笑了笑,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乍忧乍喜之间,玄麟眼前又是一片昏暗,险些跌倒。

  红豆慌忙跑了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玄麟摇头道:“不碍事。”

  红豆蹙眉看了他一会,“我们现到仙人洞暂避,然后再想办法。”

  红豆扶着玄麟向山上行去,月牙儿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地瞪着玄麟,虎目中满是挑剔。

  玄麟暗自苦笑,自己也不想辛苦红豆,怎奈自己的双腿几乎没有了知觉!

  黑沉沉的天空毫无预警地划过一道闪电,明晃的让人睁不开眼,将暗沉的夜空分为两半,轰隆隆的雷声随后而至,仿若暗藏着的千军万马。

  红豆惊讶地抬起头,“不好,山里要有暴雨,我们要快些走。”

  玄麟僵硬的双腿几乎不能弯曲,紧咬牙关与红豆疾行几步就一个支持不住向前摔去。红豆也被连带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生作痛,红豆扶玄麟起来,费了好半天工夫,二人才重新站了起来。

  月牙儿一个窜跳,来到红豆的身边,用头轻轻地蹭了蹭红豆的腿。

  红豆见了大喜:“我怎就没有想起来,十二王爷,月牙儿要驮你呢,你快坐到它的背上。”

  玄麟别无选择只好坐到虎背上,还没等坐稳,月牙儿身子一晃险些将玄麟晃了下去,转过虎头斜斜地瞥了一眼,才站稳了身。

  玄麟勉强笑道:“你这家伙想必是心不甘情不愿,我欠了你这份情就是。”

  
[正文:136 山中遇老虎 (四)]


  二人一八哥一白虎赶到仙人洞时,全身上下都已湿透,洞内阴凉,但大大好于外面的暴雨滂沱。

  玄麟脸色暗青,无力地依靠在石壁上。

  红豆看在眼中,急得团团转。

  玄麟见她眼圈儿泛红,一副要哭的样子,无力笑道:“丫头,过来坐在我身边,你再转下去,我的头都要被你转晕了。”

  红豆坐到玄麟面前,心情焦灼,连连说道:“怎样才能解你身上的毒,怎样才能---”忽地,她眼睛一亮,乍现无限光彩,“我想到了,这是云萝山啊,龙首崖上有‘七叶黄连’,它虽不一定完全解你身上的毒,但却能够抑制毒气上行入心,当年父亲若是有一株‘七叶黄连’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只是那个时候---今时不同当日,现在正是它生长的季节,我去帮你采一些回来。”

  玄麟一把将红豆拉住,“不行,这个时候你不能出去,更不能上龙首崖。”

  红豆急道:“我一定要出去,你身上的毒耽误不得。”

  玄麟没有半点余地的坚决说道:“不行,龙首崖边绝壑深水,外面又是狂风骤雨,而且不一定还会碰上什么凶险走兽,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心,还没被毒---毒死,就会为你担心死。”

  红豆忙道:“十二王爷放心,龙首崖我熟悉的很,外面那一点风雨也没有什么,我加几分小心就是,至于走兽什么的,这种天气早就躲到洞穴,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就让我去吧!”

  玄麟紧紧握住红豆的手,放柔声音:“别让我为你着急,你陪在我身边,什么事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红豆没有办法,只好先坐了下来:“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玄麟缓缓地闭上眼睛,“我很好,红豆,不许离开。”

  黑暗中,静静地坐了好久,玄麟的手始终都没有放松过。

  红豆感觉他的手越来越冰,不由轻声问道:“十二王爷,你冷么?”

  玄麟喃喃说道:“红豆,我---冷。”

  红豆向不远处的月牙儿挥了挥手,这样两个人和白虎背靠背地依偎在一起。

  毒气上行,玄麟周身冷若冰雪,渐渐的欲昏欲沉,意识远离,喃喃地都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红豆---我答应九哥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

  红豆心头难过,点头道:“十二王爷我很好,你将我照顾的很好,是我对不住你连累了你。”

  过了好一会,玄麟又道:“小镜湖边,青女素衣---水之灵,莲之蕊,一见难忘。”

  红豆听了这话,身子一颤,惊慌地看着他。

  玄麟迷迷糊糊地又道:“那天晚上和九哥议事情,所以留宿宣远王府---那天晚上,月明如镜,你在湖内,如莲之蕊---后来问了刘妈妈,才知道你叫红豆,那天我一口叫出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很惊讶?没想到九哥会喜欢上你,你也喜欢上了他,六哥也来凑热闹---其实,我---”

  红豆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玄麟忽然身子一震,又道:“我不喜欢你,我会如兄长一般的对你,以后遂了你的心愿---和九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我就最高兴了。”

  听着玄麟反反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红豆眼睛酸了又酸,“十二王爷,红豆感谢你这一份心意。”

  玄麟又喃喃地道:“以后,是不是还要叫你九嫂,这样的话岂不是便宜---你这个小丫头?”

  红豆含泪说道:“你愿意叫什么就是什么,小丫头---笨丫头。”

  
[正文:137 山中遇老虎 (五)]


  不知过了多久,玄麟停止了呓语,红豆轻轻地探了探他的脉息,大骇。

  玄麟的脉似有似无,轻的微不可辨,红豆连连摇头,用手摇着玄麟,低泣出声,“十二王爷,你别吓红豆,你说话呀。”

  玄麟却无知无觉。

  红豆泪珠儿一串串地滚落,忽然间没了主意,然而只那么一会,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一定会找到‘七叶黄连’。”站起身,红豆向洞外走去。

  月牙儿本来半眯着双眼,这时却蓝眸炯炯,一跃而起,拦住了红豆。

  红豆皱着眉,推着月牙儿来到玄麟身边,“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哪里也不许去,十二王爷冷,你趴在这里为他取暖。”

  红豆转过身,还没等迈步就被月牙儿咬住裙摆,佯怒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分别了几年,你就不听话了么?”

  月牙儿毫不示弱的连连低吼。

  红豆像小时候一般揪住月牙儿头顶的毛,“现在还和我吼?”

  但无论怎样,月牙儿就是不松口。

  红豆情急之下撕裂了衣衫,向洞口跑去,却没想到洞口又被月牙儿挡住。她往左,月牙儿就挡左,她往右,月牙儿就挡右,死活就是不让她出洞口。

  几番折腾,红豆哪里是月牙儿的对手,最后索性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一番月牙儿可就傻了眼,讨好似的用自己的头摩挲红豆的脸颊。

  红豆赌气的将它推在一边:“你长大了,有力气了,又知道父亲去了,你就欺负我。”

  八哥雪儿晃了晃湿漉漉的身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扇了扇翅膀飞了起来,在月牙儿的脑袋上重重地啄了一下。

  月牙儿虎目圆睁,恼怒地用前爪拍去。

  雪儿惊叫连声:“红豆,红豆!”

  红豆连忙将雪儿抱在怀中,瞪眼道:“不许欺负它!”

  月牙儿无奈地喘了几口粗气,俯下了身。

  红豆抽噎着,以商量的口吻:“十二王爷是最好的人,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又道:“他若是真有什么意外,我会伤心一辈子的。”

  看月牙儿没有什么反应,红豆悄悄地站起了身,向外走了几步。

  月牙儿虽未拦她,但也立直了身,红豆向前走几步,它就在后面跟几步,红豆马上明白了它的心思,折了回来,“你不能跟出去,你必需守在洞中。”

  月牙儿不满地低吼了几声。

  红豆蹲下身轻抚虎头,柔声道:“你在这里我才放心,不要担心我,我快去快回就是。”

  一旁的玄麟忽地叫道:“红豆,你在哪?”

  红豆惊喜地跑了过去,见玄麟紧闭着双眼,神情十分的焦急,一只手掌在胸前左右摸索。

  红豆连忙握住他的手,“我在这里。”玄麟这才安静了下来。

  半晌,红豆拉过月牙儿的一只前爪,将玄麟的手放在上面,柔声对月牙儿道:“我把他交给你了。”月牙儿看了看自己的爪,又望向红豆。

  红豆摇头:“不许动,你还要照顾雪儿!”月牙儿斜睨了过去,蓝眸危险地半眯着,雪儿吓得垂下了小脑袋。

  洞外,风更猛雨更狂。



第 41 章 誓情越生死

前面是千尺深潭,红豆好似没有看见,事实上除了玄凤被浊浪卷走那一幕,她什么也看不见。红豆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至足,到膝,及腰,没顶。月牙儿看出情形不妙,正要有所行动,却看到一人先它一步潜入水中。或是良久,或是须臾,当窒息达到极限,呼吸忽然畅通,红豆依稀间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熟悉。红豆心中说道:“你别急,我很快就来找你,你等我。” 那声音是那么清晰,甚至可以听到显而易见的怒气。红豆艰涩地道:“你还生气?我才是真的生气,你说话不算话,你怎可以把我抛开,我一定要找你理论,不过,不管在哪里,只要能够找到你,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不生气了。” 红豆感觉突然的被人箍在怀中,力量是那样的大,双臂是那样的紧,几乎紧的让她无法呼吸,紧的纤腰几乎被那人折断。红豆想睁开双眼看是谁,可是她不敢,她害怕一旦睁开眼睛,所有的幻觉就会随之消失,她害怕,她舍不得,她太留恋那怀抱。软绵绵的身子翻来转去,红豆嘤咛一声,吐出几口水,红唇骤然被人占据,那人的唇火热热切,以至于红豆寒冷的血液为之沸腾。轻喟一声,红豆紧紧揽住对方的颈项,她无法描述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吻,于是热烈地回应着,沉溺于唇齿间喜悦缠绵。
 
  耳边声音再次响起,包含着迫切,“丫头,你现在还没醒么?” 红豆的迷茫地睁开双眼,玄凤的脸在她眼前飘过来飘过去,红豆不敢相信的用手轻触他的脸颊,没有焦距的眸渐渐清明,不禁喜极而泣,伸臂去抱他,哽咽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玄凤用力将红豆纳入怀中,心突突直跳。只一会,玄凤蓦地将红豆推开,黑眸深处的焦虑担忧渐渐转化为难以遏制的愠怒,脸阴沉的可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红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情形,嗫嚅道:“那一会心里难受的紧,所以一时糊涂---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玄凤瞪了红豆一会,先前的恐惧紧张使他气恼地甩开她的手。红豆咬了咬嘴唇,轻拉他的手臂,“我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你就别发脾气了!”玄凤眸中的怒气更盛,“发脾气?我在泥石之中将你救下,是为了让你自己寻死?” 红豆抽噎了一下,小声道:“我没有。”玄凤怒声道:“还敢说没有?” 红豆不敢看他,带着哭腔,“还不是为了你,所以才一时想不开。” 玄凤倏地擒住红豆的手臂,一个翻转将她按在膝上,手掌高高举起,一掌落在她臀上,“为什么不知道珍惜自己?为什么这么糊涂?”红豆哎呦一声,“你打我?” 玄凤又落下一掌,“这是替老师打的,老师怎会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女儿?”红豆瘪嘴道:“父亲才舍不得打我---你住手。”
  玄凤冷着脸,加了几分力气又落下一掌,“这是替我自己打的,你竟然如此的不爱惜自己---我---”想到刚才的情景,心突突又跳,玄凤的手掌又高高举起。红豆连忙讨饶,“你别打了,很疼的---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你怎能打我的---” 玄凤的手掌落下红豆的臀上,“你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红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有可能十分委屈的缘故,这一番哭的可以说是惊天动地。泪如滂沱,不一会,红豆的小脸上湿漉漉的一片。玄凤心下一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红豆抽抽噎噎悲悲切切地攀上玄凤的肩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哭泣不停,浅浅的鼻息,翕动的唇瓣将玄凤颈处的肌肤弄的又痒又麻。玄凤想挪开她,可红豆抱紧了他就是不松手,玄凤暗叹一声,这丫头是在和他撒娇,于是轻声道:“把你打疼了?” 红豆偷偷地觑了他一眼,呜咽着连连点头。玄凤唇畔勾起温柔的笑,“哪里就那么疼,我根本就没有用力气。” 红豆吸吸鼻子,抬起头,眸子里含了一汪水,“你的手硬的像石头,怎不疼?” 玄凤笑了笑,“那我给你揉揉。” 说着,手就探了过去。红豆红着脸,躲开他的手,“不许你碰。” 守在潭边的月牙儿看到这里,晃了晃脑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密林深处走去。

  玄凤见红豆一脸娇羞,唇角勾起一个弧线。红豆眉尖微蹙,一头偎入他的怀里,“见到你---我有多高兴,你知道我有多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想到刚才的绝望、伤心,红豆又忍不住掉下泪来。玄凤黑眸幽暗,铁臂将她环紧,声音有些微颤,“我也是。” 红豆的拳头软软地砸在玄凤的胸口,再一次流下眼泪,“你怎可以把我抛开?你说话不算话,你怎可以把我抛开?” 拳头落在玄凤的身上,玄凤倒未觉得怎样,红豆却疼得直甩手。玄凤眉心攒起,“让我看看。” 红豆将手藏到身后,“不碍事。”玄凤将红豆的手拉到胸前,眉头攒得更紧,红豆的纤纤十指血迹斑斑,甚至有些尖锐的石砾深深地嵌入指腹之内。玄凤皱眉道:“只一会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红豆低声道:“不痛。” 轻柔地除去红豆指上的异物,玄凤凝望着她,“十指连心,怎会不痛?你这十指连着我的心。” 红豆心头又酸又暖,紧紧地揽住他,一刻也不愿离开。静夜流香,佳人在怀,即便是铮铮铁骨也难免有百转柔情,想到日间山河变色生死攸关,玄凤抱紧红豆,自己在泥石之中死里逃生是何其的侥幸?那一瞬足可让相亲相爱的两个人生死相隔!这一刻不免感谢上苍的眷顾!
  
  皓月悬空,繁星璀璨,涓涓细水绕翠长流。红豆背对着玄凤,问道:“你洗好没有?” 身后传来撩水声:“还没,你别偷看。” 红豆嗔道:“谁稀罕看你!” 嘴上这么说,红豆却咬着唇,偷偷地侧过头。后面哪有玄凤的身影,红豆心中一紧,转过身唤道:“你在哪里?快出来,别让我急。”身子忽地悬起,整个人被玄凤抱在怀里,“还否认没有偷看?”点着红豆的鼻头,玄凤脸上满是揶揄,“急什么?早晚有你看的一天。” 说着,迈步向前走去。 红豆脸上羞得通红,低声道:“你放我下来,你身上有伤,让我自己走。” 玄凤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轻声道:“即便有伤,抱你的力气总还有,我就是不想放,我想抱着你---这样一直走下去。” 红豆手指轻抚上玄凤的脸颊,“可是我怕累到你。” 玄凤微微笑道:“你这身重量还不至于累‘倒’我,你闭上眼睛睡一会。” 红豆歪了歪头,“我不想睡,我想这样看着你,这样和你说话。” 玄凤黑眸内异彩流动,“或许你可以和我说一些好听的话。” 红豆秋波一转,宛若流萤,“宣远王爷也喜欢听好听的话?” 玄凤悠然一笑,“我说的好听的话,不是奉承话,而是你的情话。”红霞漫过脸颊,没有说话,红豆只是羞涩的笑着。玄凤睨着她,笑问:“说不出口?”

  红豆抬起头,痴痴望着玄凤脸上那抹笑意,慢慢地凑了过去,菱唇印上玄凤的下颌,含羞问:“这样说可不可以?”玄凤眸光幽暗,笑意渐深,“你再说更好听一点的。” 红豆脸色更红,娇嗔的话还未出口,玄凤霸道的唇已狂狷地叠上她的唇瓣,所有的话湮没在口中,化作娇吟轻哦,唇齿密密嵌合,几度喘息。好一会,玄凤克制自己停了下来,向四处望了望,“我们找一个地方歇息一下。” 红豆这会儿连耳根都红透。玄凤见状大笑,“你在想什么?以为我想怎样?” 红豆口吃道:“我没想---什么,也不知你想什么?” 玄凤又是一笑,贴着红豆的耳畔,“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红豆羞涩将脸儿藏在他颈窝,一动也不敢动。玄凤朗声笑道:“夜深露重,我们找一个避风所在,升一堆火,免得你受寒。”又走了一段路,玄凤寻得一个崖下被藤萝掩住的山洞,将红豆放在一块青石板上,将腰间的‘碧水痕’取了下来:“丫头你看这是什么?” 红豆惊喜的接到手中:“我还以为把它弄丢了,这---真是太好了!” 玄凤想起一件事:“那九龙玉佩可还在你身上?” 红豆从怀中取出玉佩道:“在这里。”玄凤点头道:“好好的保存这两样物件。” 红豆将‘碧水痕’牢牢握在掌中,“一样是你送的,另一样是父母亲留给我的,我当然爱惜。” 玄凤一笑,缘来缘去,这两样都是他送给她的,只是关于这个九龙佩,这小丫头还不知道。

  玄凤洞内升起一堆篝火,在前面搭起一个支架,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放在支架上,然后对红豆道:“你把湿衣服脱下来,烘干了再穿。”红豆看着他赤裸的背脊,脸上越来越热,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心里面不知对什么有了一丝期盼,只是一瞬,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立刻将红红的脸捂在膝上。过了一会,不见红豆有动静,玄凤浓眉一挑,戏谑道:“就是我有什么心思,也要分个地方,你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 红豆脸上红透,嗔道:“我才不怕你什么心思。” 玄凤一怔,随即脸上绽开一个笑容。红豆连忙挪开眼睛,停了一会,怯怯地将外衫脱下,火光跳跃下,纤纤身影完全无遗一丝不漏地映在洞壁上。玄凤想起那日在船上掌下的触觉,温香软玉玲珑有致,再一侧眸,望见隐隐而现的玉骨冰肌削肩细腰,眸色瞬间无比幽深。红豆转眸盈盈一笑,这一笑娇媚入骨,玄凤不由得胸腹一阵燥热,脑子里一片旖旎风光,缓缓走过去,俯下身与红豆对视,深情专注,在不知不觉之间,轻解罗结,滑下红豆身上的单衣,露出绣着淡梅的绢丝抹胸。抹胸下,酥凝嫩蕊,暗馨萦绕,玄凤眸光更暗,抬头望向红豆。红豆含羞带怯,一双眸子水泽滢滢,娇羞的眼神不拒不迎,却好似有一丝等待,而这一丝等待,最动人心。

  玄凤情潮汹涌,唇重重地落在红豆嫣红的唇瓣上,霸道却又温柔呵护。沉醉于猛烈与缱绻之间,红豆魂酥骨软,无助地攀着玄凤的双肩,娇柔婉转地承受一切,任他索取。无数的吻如数不清的星火,瞬间燎原,情火愈烧愈烈,玄凤手掌渐渐地探入抹胸之内,一掌盈握醉人心魂的那丘酥软,轻喃:“红豆,红豆,我的红豆。” 红豆身子轻颤,柔软清凉的手用力地捧住他的脸颊,眸子里的眷恋情深浓的任什么也化不去。红豆手上的那一份清凉,稍稍冷却了玄凤脸上的炽热,额头紧紧抵住红豆的额头,重重地喘息了一会,猛然抬起头。红豆柔情似水,眸中波光潋滟。 玄凤阗黑的瞳里,情欲理智交缠,最后,用极快的速度为红豆披好单衣,暗哑着声音,“傻丫头,我不想停,可是---我们不在这里。”红豆水眸微漾,竟然问:“那在哪里?” 玄凤微微一愕,唇角勾出一抹魅惑,揶揄笑道:“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却不料,红豆郑重说道:“听你的,你说哪里就哪里。” 看红豆一本正经的样子,玄凤忍不住大笑。红豆羞红了脸,用手捶着他,“不许笑,你不许笑。”玄凤忍着笑拥住她,轻吻她的唇,“我一定---选一个让你满意的地方,如何?”红豆静静地窝在他怀里,柔声道:“好。”

  软软的身子,无疑是致命的诱惑,玄凤因这种诱惑而倍受煎熬,意欲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向四处环望,却不想,洞壁上二人交叠的身影引起胸臆间前推后涌的热浪,绮思又起,不自觉的将红豆拥紧,想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无奈,玄凤炯深的眸光移到地面,看见红豆完全被浸湿的鞋子。玄凤一皱眉将那潮湿的鞋袜脱去,抬眸问:“脚这么冰,是不是很冷?” 足心起了异样的灼热,红豆晕生双颊,“还好。”玄凤目光落在红豆纤美的足踝上,心中一荡,不由轻抚把玩。红豆脸赤如霞,嗔道:“你快放手---摸我的脚做什么---这个样子很奇怪!” 玄凤抬眸笑道:“有什么奇怪,你不记得曾经摸过我的脚?” 红豆呆呆愣住,“哪有这回事?” 玄凤笑容里带着暖意,“你忘记送我的生辰礼物?” 经他一提醒,红豆想起那天为他试新鞋子的情景,笑道:“我又不是有意的,这个你记得倒是蛮清楚。” 玄凤笑容一敛,“我还记得你送过鞋子之后做过什么?” 想到红豆逃家的那段日子,玄凤低下头,惩罚似的在她的足背上轻轻一咬。红豆呼了一声痛,噘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太爱---记仇。”

  轻嗔薄怒看在玄凤的眼中别有一番风情,手上一带将红豆的双足抵在自己的胸口。瞬时,一股暖流汇入红豆的心底,她的足心可以清晰感觉到玄凤强而有力的心跳。静谧中,不知过了多久,玄凤抬眸问:“这一会,脚暖了没有?” 红豆轻轻将双足挪开,身子向前一倾跌入玄凤怀中,“足暖心暖,在你怀里,全身上下皆暖。” 情不自禁勾出一抹笑,玄凤低头又问:“你饿不饿,我到外面去寻一些吃的?” 红豆连忙揽紧他:“不,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你别离开。” 经过一场天劫大难,红豆只想和他相依相偎,静静享受温馨,感觉彼此的心跳。良久,红豆想起一件事,抬眸道:“见到你太欢喜,月牙儿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玄凤一笑,“在潭边的时候它就离开了,不但有灵性还是一个识趣的白虎。” 红豆仰起头,“你早就见过它了?” 玄凤将遇到玄麟、月牙儿的经过说了一遍。提到玄麟,红豆恍然醒悟,上下看了看,连连说道:“糟糕,奔跑的时候将‘七叶黄连’丢落了,这可怎么办?十二王爷还需它解毒呢!” 看到红豆焦急的样子,玄凤宽慰道:“十二弟暂无大碍,等天一亮,我们到龙首崖上再采一些就是。”红豆懊恼地伏在玄凤肩上,“那也只好如此了。”
  

  提到解毒,玄凤蹙眉问:“是什么人将十二弟射伤的?”红豆轻叹一声,“就是那日我和小巧在落云山遇到的戴面具女子。” 想到这个人,红豆仍有些不寒而栗。玄凤脸上一沉,“自你上次遇刺,我就一直在找这个人,她居然从宣远王府跟到九江,不知是什么来路?” 红豆沉吟片刻,喃喃说道:“郑柏是云南王的人,那个人和他一同出现,应该和云南王也有关联,如果他是云南王的人,那么戴面具女子应该也是。” 玄凤微微蹙眉,“那个人是谁,将你从船上掳走的蒙面人?” 红豆脸上一黯,点了点头。玄凤感觉到什么,关切地问:“他可曾为难你?” 听了这话,红豆一阵伤心,眸中隐隐现了泪光。见红豆神色凄楚,玄凤心中一紧,有些事情玄麟已经告诉了他,但有些他还不知道,焦急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红豆将脸窝在他怀里,半晌,断断续续说道:“若是以后遇到---我叔父---你要留些心。”莫名的一句话,让玄凤瞬间明白了所有。红豆声音里有了一丝哽咽,“我一直都不明白他那种眼神,又是怜惜又是憎恶,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般对我,戴面具女子---她想杀我呀!他为什么,他是我的叔父,我的亲人啊!” 玄凤不禁全身绷紧,眼中湛出肃杀之气。
  
  红豆不安地抬起头,带着恳求,“告诉你这件事是怕你不知情会有意外,因为他极可能是云南王的人---可是无论怎样,他是我的叔父,是父亲临终之前将我交托之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能不能---”玄凤轻叹一声,抱紧她,“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真的不在意?”红豆缓缓地摇了摇头,仰起脸,“不在意了---老天把你还了回来,只要你平安,其它的事情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是我最亲的人,只要你对我好就足够了。”这话听在耳中,玄凤分外的心疼,将她拥得更紧。红豆伤感说道:“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如果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你就给他一个机会。”不论是谁,伤害到红豆就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可不忍心拒绝,玄凤说道:“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会,你放心。” 玄凤轻吻红豆的额头,一字一字好似要镌刻到她心里,“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对你好。” 红豆凝望着他,心中无限喜悦,倾身,吻印上了玄凤的额头、眼、眉,最后滑到他的唇,最后不知如何继续,停在那。玄凤低笑一声,俯唇而就,亲密交缠中分享著彼此的气息。柔情蜜意仿佛没有尽头。
  
  亲吻间,玄凤低喃:“很喜欢?”红豆迷糊了一会,笑颜如含苞的海棠花儿缓缓绽开,诚实地点了点头。轻抚红豆的菱唇,玄凤笑道:“你这笑靥,让我想起第一次吻你的样子。”红豆歪头想了想,“醉酒那一次?”随即摇头否定,蹙着眉又道:“那天紧张得要命,哪里敢笑?” 玄凤得意地笑了笑,“往前猜。”红豆眼珠儿转了转,“我们俩摔在一起那一次---不对,那天明明怕得要命。” 玄凤笑道:“那一次是你吻我,你不记得说过什么?你说---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轻薄王爷的。” 红豆耳根一热,抱住玄凤手臂,“你告诉我是哪一次。” 玄凤故意板脸:“你真的不记得了?” 红豆摇着玄凤的手臂,央求道:“我不记得了,你快告诉我。” 玄凤嘴唇勾出一个奇妙的弧度,有一丝神秘,有一丝赧然,红豆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玄凤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那时候你很小。” 红豆愣了愣,有些不解,“有多小?”玄凤脸上微赤,“你若是再插嘴,我就不说给你听。” 红豆连忙道:“我不说话就是。” 玄凤避开红豆的眼,缓缓说道:“那年我十二岁。” 红豆微微愕然。玄凤继续说道:“而你不足满月---”

  红豆吃惊地瞠圆了水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我和四哥去探望老师和师娘,更重要的是想看一看你---那时我和四哥都很好奇你是什么样子,而我在那之前从来也没有接触过像你那般小的婴孩---后来老师、师娘、四哥出去说话,我就又回到你的房间---四下无人,我就牵了牵你的手---那时你的手真是小,也许动作不够轻柔,你突然就被我惊醒了,张着小嘴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就定定地看着我,如果说我见你是好奇的,那么你见我就是更加的好奇。”红豆脸儿微微扬起,问道:“后来怎样了?”玄凤道:“我以为你会哭,但你没有,你只是看着我,黑黑的眼珠儿上下打量我,我也看着你---后来鬼使神差的,我在你的唇上印了一吻。”红豆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看着他。玄凤接着说道:“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你没哭没闹,只向我格格地冲着我笑。”红豆眼睛连眨数下,斜着眼睛瞅着玄凤,“不会吧,你说的是真的假的?”玄凤凝望红豆,如果不是想引她开心,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情,微笑反问:“你说呢?” 红豆憋不住一下笑了出来,“你好奇怪啊,那时的---感觉是怎样的?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玄凤忍不住轻笑,“和现在差不了多,除了你的唇上有一股淡淡的---”忽然急急地哽住,后面的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玄凤俊美的脸上出现一种极为古怪的表情,其中还包含着几许难以言表的窘态。红豆有些不明白,既然玄凤能够将这件事坦然地讲出来,还有什么让他难以启齿?百思不解之后突然明白,大笑起来,“我知道是什么了!”看到红豆笑得喘不上气来,玄凤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未说出口的那两个字,更加的懊恼,不可避免的开始后悔,只可惜太晚了。红豆笑了一会,突地停住,“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你就占过我便宜,不行,我一定要找回来。” 说罢,红豆抱住玄凤的头,樱红的唇再一次贴上他的,无尽地缠绵起来。玄凤窘态尽失,红豆已经成功地挑起他的欲望,心里面燃起了一团火,身体也起了明显的变化,暗哑着声音,低喃:“小丫头你若是再闹,我们真的有可能在这里---洞房。” 红豆咬着嘴唇,想说自己并不在意,可是这样的话,她是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口,感觉到玄凤隐忍,老老实实地窝了一会,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玄凤的唇俯在她耳畔,“想什么?”红豆吃吃笑道:“你在想,坐怀不乱真君子。” 玄凤哑然一笑,醺人欲醉的气息如扑翼的蝶,“错了,我想的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第 42 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七个字清晰地敲入红豆耳中,她的脸愈发热得烫人,羞怯得不敢去看玄凤。玄凤低沉一笑,灼热的唇再次落在红豆细致如脂的颈项间。摄人心魂的细细咬啮引出红豆心底丝丝不绝的悸动,没有力量抗拒那种异样渗入骨髓的欢愉,她无助、欣喜地吟哦出声。情欲如火,无法自拔,洞外突然传来一声虎啸,月牙儿从外面窜了进来,圆圆的白脑袋挤在玄凤与红豆之间蹭来蹭去,从而扰乱了一切旖旎。红豆欢喜地抱住月牙儿,“你去哪了?我刚才还在找你呢!” 月牙儿见红豆放开玄凤而抱住了自己,兴奋得连头顶上的印记都皱了起来,蓝眸中带着一丝挑畔斜向玄凤。玄凤见了又好气又好笑,伸掌抓住它额前的虎毛向自己的方向扯,“刚刚还说你是一只识趣的虎,原来是白夸了。”

  月牙儿虎目一翻,两只前爪用力一弓,开始和玄凤较劲。玄凤哑然失笑,“比谁的力气大么?” 手上加了几分力。红豆蹙眉拉住玄凤的手臂,“你们在做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和它斗什么?” 玄凤自己也笑了,反手在月牙儿的脑壳上轻轻地敲了一记,“这家伙还真的挺有趣!”月牙儿眼睛一翻,脸儿扭到了一边。红豆看着好笑,问道:“你们好像有什么过节?”玄凤微微一笑,“我们在仙人洞的时候打过一架,它输了,侍卫将它绑了一会儿。”红豆笑道:“我说呢,月牙儿是受了委屈,看样你要多哄一段时间,它才能够忘记旧恶,小家伙这一点倒是和你很像。” 玄凤眉一挑,“什么意思?”红豆笑道:“它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很记仇。” 玄凤缓缓地倾身上前,“你拿我和它比?” 红豆一边笑,一边向后躲,“不可以么,怎么就辱没了你,月牙儿可是奇珍异兽。” 玄凤眼中满是宠溺笑意,“你还说?看我如何罚你。” 手臂一展,将红豆揽入怀中,玄凤的唇狂狷而下。
  
  红豆被他吻的浑身酥软,好一会儿才发觉有一个旁观者,呢喃道:“你快放开我,月牙儿在看呢!” 玄凤道:“它能看懂什么?” 红豆红着脸,“说的也是。”但当二人向月牙儿望过去的时候,同时一愣,白虎正兴趣盎然地眯着漂亮的蓝眸,看得津津有味。红豆侧眸问,“你确定它看不懂?” 玄凤轻笑一声,“你都说它是奇珍异兽,自然禀赋异常。” 月牙儿支起身,白茸茸的脑袋向红豆凑了过来,却被玄凤一掌推开,“去找你自己的伴去,她是我的。” 月牙儿这下可恼了,念起旧恶,张牙舞爪地向玄凤扑过去。红豆挡在它面前,“别和他闹。”抱住月牙儿的头,红豆重而有声的在它头顶上的印记上亲了一下。月牙儿这回乐了,蓝色的眸子弯成一条线。的757b505cfd34c6
 
  嬉闹间,外面传来呼喊之声,由远及近,“王爷---小郡主---” 红豆站起身,“这是右翼的声音,他们来找我们了。” 然后,玄凤又听到玄麟的声音,“九哥---红豆---” 红豆蹙眉道:“十二王爷怎么也来了,他的身子---”心里一急,红豆回应喊道:“我们在这里。”就要向洞口走去,却被玄凤拉住手臂,“你这个样子就出去?”红豆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情形,脸上一红,连忙取过已干的衣衫,穿在身上。见玄凤依旧赤着胸膛,红豆低声道:“你也把衣服穿好了。” 玄凤披上衣服,摇头笑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说着,大步走到洞外。

  看到玄凤,玄麟挣脱那两名侍卫的扶持,急步向前,“九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众侍卫一起拥了过来,“王爷吉人天相---这真是太好了。” 右翼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玄凤快步来到玄麟的面前,见他的脸色又差了几分,紧皱着眉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情形,不好好地待在仙人洞,还寻了出来!”玄麟声音有些颤,“听了右翼的话,我如何能待的住---红豆她---在哪里?” 红豆从洞里走了出来,上前扶住他,“十二王爷你别急,我也好好的。”玄麟神情肃然,语气严厉,“你这丫头太不听话,若是因为我,你和九哥有什么意外,你叫我如何是好?” 玄麟一向宽厚,说话历来优雅从容,这一次却大大不同。红豆当然明白玄麟的这份心情,说道:“十二王爷---你别生气,以后我听话就是。”暗叹一声,玄麟将那一份不舍掩藏到心的最深最底,好似无奈地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玄凤微笑道:“十二弟,等你身上的毒清尽了,你愿意怎么教训她就怎么教训,这个时候别和她动气。” 红豆不满地瞪他,“十二王爷对我极好,他才不会那么做!” 玄麟也笑了,“九哥是在说笑,若是我真的教训你,他会舍不得的。” 周围的侍卫随声附和起来,大家畏惧玄凤威严,不敢说些什么,但尽管如此,红豆还是看到每个人完全明白的眼神以及别有深意的笑容,于是羞红了脸。
  
  众人进了山洞,唯不见红豆,玄凤出来找她,“杵在那做什么,为什么不进去?”红豆扭过脸不说话。玄凤笑道:“进去吧,没有谁敢拿我们来调笑的。” 红豆跺脚道:“可是他们一直在笑。” 玄凤点头道:“那好,我叫他们不笑就是。” 说罢就往回走。红豆忙拉住他,“那样---他们在心里---会笑得更加厉害!” 玄凤毫不掩藏眼底那抹显而易见的笑意:“那你要我怎么办?”
  
  见红豆不说话,玄凤低声问:“你刚才说十二对你极好,我对你不好么?”红豆嗔道:“你对我很好么?刚才还叫十二王爷教训我。” 玄凤脸上弯出一笔柔和,展臂将她揽在怀中,紧紧地裹住她,“你知道十二弟怎样待你,你比谁都清楚,他怎会教训你?只怕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红豆想起玄麟昏迷时说的话,低声道:“我自然知道他对我的好。” 玄凤眸光一转,眸底添了几许深沉,“可是你只能对我好。”红豆嘴儿一噘,似笑非笑地说:“这么霸道?”玄凤深深地注视她,“就这么霸道。”雪儿从洞里飞了出来,就要往红豆的肩头上落,却被玄凤一双大掌半空截住,随手一扬,将它抛给了另一头的月牙儿,“你和它玩去。” 雪儿咕哝几声,落到月牙儿的背上。红豆斜睨着玄凤,“你这是做什么?” 玄凤在她耳边道:“你是我的。” 洞内传来玄麟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体己话也该说完了吧?”

  锦绣谷内多锦绣,含苞欲放的芙蓉,圣洁素雅的玉兰,绚丽多彩的樱花瑞香、云锦杜鹃,名花异卉争芳斗艳。望远处,层烟叠翠,断崖天成,千岩竞秀,万壑回萦,处处皆是绝美风光。玄麟自服用了‘七叶黄连’情形大好,虽然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但已无大碍,只要每日里好好调息,慢慢地就会将余毒排尽。红豆为他欣喜,心里却不免有些伤感,不知道当年父亲若是得到一株‘七叶黄连’会怎样?

  玄麟纳闷问:“我和九哥前前后后的来到云萝山两趟,怎么就没有找到这里?” 红豆听了嫣然笑道:“锦绣谷的入口极为隐密,若不是我带你们进来,你们就是在外面绕上几年也不会找到,当年父亲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发现这里。” 玄麟一脸艳羡,“你就是在这了长大的?” 红豆点了点头。玄麟扭过头对玄凤道:“这小丫头可是比我们有福气的多,这里可谓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注视红豆,玄凤黑眸中漾着温柔,老师夫妇无疑是一对神仙眷侣,而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子则是落入凡间的仙女精灵。又行了一段路,前面豁然开朗,在绿树繁花的掩映下,露出几间木屋,红豆笑生双靥,用手一指,“那就是我的家。”

  木屋里的布置简单雅致,但因长年无人居住,四处落满了灰尘,屋内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丹青,因上面的灰尘而看不见上面的图景。红豆一阵辛酸,眸中现了泪光,从裙角扯下一块丝绢,一点一点的拂去上面的尘埃。画上,一美貌女子在绚烂的樱花树下抚琴轻歌,离她不远之处是一个红衣小女孩,好像是伴随着优美的琴声起舞于落花之间。美貌女子的眼眸温柔慈爱,小女孩的笑脸灿若明霞,眉眼与那女子颇为相似。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红豆的睫间滚落,玄凤无声的将她揽至胸前。
  
  沉默了一会,玄麟走上前笑道:“这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可爱的小女孩,让我猜猜她是谁?” 红豆在玄凤的胸前破涕为笑,“十二王爷知道是我才会这么说。”玄麟含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别在伤心了,我们到前面的溪里取些水来,将这里清理干净如何?” 红豆含笑点头。看到玄凤、玄麟也要帮她清理,红豆连忙拦住:“你们哪里做过这些?到外面坐一会,等到我收拾妥当再进来。” 玄凤却道:“这里是老师的故居,我想尽一份心意。” 玄麟也道:“小丫头,不要小看我们,虽然贵为皇子,却不是娇生惯养的无用之人。” 红豆蹙眉,“你们身上都有伤,刚刚见好,不可以劳累,这件事需依我,否则---” 张着嘴,否则了半天没有了下文。
  玄麟笑道:“我们又不是纸扎的,做一点事就会散架?那点上伤早就好了,对吧,九哥?” 玄凤笑了笑,手上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红豆扯住他的衣袖,“你们若是不依我,晚上就不给你们做好吃的。” 玄凤眸中含着趣味,“你想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红豆来了兴致,“前面溪水中盛产鲜鱼,一会我去捉上几条,晚上给你们烤鱼吃,这个我最拿手了!” 玄凤撇唇道:“不依你就没有鱼吃?” 红豆嗯了一声。玄凤眸中漾出笑意,“所以我们若是想吃烤鱼,只好听你的话?” 红豆又嗯了一声。这样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一阵,等到红豆闭嘴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变的干干静静四下无尘。红豆瞪着玄凤,“你这个人---就数你心眼最多!” 玄凤手指轻点她的鼻尖,笑道:“不是我的心眼多,而是有的人心眼太少,好在知道如何烤鱼吃,还不算太坏。”
  一群人在不远处引火起灶,红豆站在溪边,手里拿着刚刚做好的捞网,拉着架势,眼珠儿随着水中的鱼溜溜直转。玄凤将信将疑地回头问:“你真的可以?” 红豆头也没有抬,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我马上就会给你捉上来一条。” 玄麟在一旁含笑低语,“九哥,何必让小妮子费这个功夫?” 玄凤唇向上一勾,“你看她多开心,不枉我费些功夫做出那个网。”玄麟明白了玄凤的用心,轻喟了一声。

  红豆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竹竿,将前方固定在竹竿上那一圈用细藤蔓编成的网兜儿小心翼翼地浸入溪水中,眼睛睁的大大的圆圆的,聚精会神地耐心等待着。一尾一尺来长的花鳗慢慢地游了过来,正在红豆全神贯注准备捕捉的时候,被玄凤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留神,别自己掉进去,到时候我还要去捞你。” 红豆手一颤,快要入网的鱼就惊走了,没好气地转回头,“你可以不可以不讲话,真是的,好好的一条花鳝就溜跑了。”看到她嗔怒的娇俏模样,玄凤的心情更加的好,脸上的笑意愈深,“自己没有本事反怨起别人,我是关心你,要不然还要寻个地方给你烤干衣服。”红豆想起先前洞里的缠绵,红了脸,拖着长声,“知道了。”

  玄凤、玄麟一边留意溪边的红豆,一边说着话。玄麟道:“打算在这谷中住几日?” 玄凤道:“我们明日就走,刚才我吩咐右翼他们多加留意,或许六哥带着人也在这云萝山上,不得不防。还有,算算日子,左翼应该已将兵马调至永安村,现在最紧要的是尽早铲除郑柏那些人,救出黑沙云。我已经留了一些‘七叶黄连’,希望对他能有些用处。”

  望了一眼红豆,玄凤又道:“回到这里是因为她的心愿,这丫头老早就想回到这里。” 玄麟转眸凝望红豆,轻声问:“九哥的心意这回可定了?” 玄凤的目光停留在红豆身上,“其实我的心意早就已经定了。” 玄麟微笑着点头,“这样最好,我为你和红豆感到高兴。”
  
  此时无声应该胜过有声,却被红豆的欢呼声打断,“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雀跃地向玄凤、玄麟跑了过来,笑逐颜开,“你们看,好大一条!” 玄麟扬起笑脸,调侃道:“还好,我以为要等到晚上呢!” 红豆噘起嘴,向他做了一个鬼脸,“我才没那么笨!”

  玄凤接过那网中的鱼,“你到那边坐着去吧。” 红豆眨眼问道:“你拿着鱼做什么?” 玄凤笑着道:“自然是清理。” 红豆迟疑地开口,“这可是有点稀奇,九王爷你确定你会?”玄凤的手指在红豆头上敲了一记,“有什么稀奇?我会的事情多了!” 红豆疑惑地又道:“你确定到时候能吃?” 于是,红豆又被玄凤在额头上敲了一记。

  众侍卫围坐在篝火旁,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玄凤将一块剔好的鱼肉递给红豆。众人看在眼中,又是一阵会心大笑,红豆红着脸推了过去,低声道:“我已经吃饱了,你自己吃吧,我都没见你吃多少。” 玄凤俯下身,在她耳边也低声道:“你吃饱了,我就吃饱了。” 红豆被他的话哄得又一阵脸红,不过心里却欢喜得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心有灵犀,玄凤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放下手中的鱼肉,悄悄地牵着红豆的手离开人群。玄凤静静地看着红豆,“明日就会离开这里,现在带我去见老师、师娘吧。” 红豆双眸湿润,向不远处指去,“我将他们葬在那边。”

  樱花树下,落樱纷纷,红豆含泪道:“这里是父亲母亲最喜欢的地方。” 玄凤牵着红豆的手,双双跪倒在坟前。红豆轻喃低语,“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女儿也把他带来了。”
  
  玄凤大礼三拜,嗓音中难言悲恸,“当年与恩师一别,匆匆十几载,日日夜夜思及恩师的教诲之恩,感激肺腑,欲与恩师再续师生之缘,却是黄泉碧落天人永隔。今携师之爱女一同拜祭,在恩师与师娘面前立下重誓,凤定将爱之、惜之、护之。” 言罢,玄凤牵手红豆,站起身。
  
  红豆拭了拭眼角的泪,对玄凤笑了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玄凤见她神秘兮兮的,问:“什么地方?”红豆含笑道:“现在先不告诉你,我要给你一个惊喜。”顺着对面崎岖石径,红豆牵着玄凤的手蜿蜒向上行去,不多时,她的额头沁满了细汗。玄凤向上望了望,“我们要到这山之巅?” 红豆轻喘着,点了点头。玄凤微微一笑,“这样的速度,我们要走到明天早上。” 于是拦腰将红豆抱入怀中,足尖轻点,纵身而起。

  在玄凤怀中,红豆只感觉四周风起,峭壁两边的嶙峋怪石奇松叠翠,如青光暗影频频后移,半个时辰,玄凤方站定身形。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棵参天大树,树干黝深,树叶翠绿,树的最高处如撑起的巨伞,直直耸入云天,另人叹为观止的是它的腰身,十几个人连起手来也合围不过。
 
  玄凤将红豆放下来,“你想让我看的就是它?” 红豆含笑点头,“你再往上面看。” 玄凤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赫然发现,在这树的中间,几个巨大的粗桠分岔处,竟有三四间树屋掩映在浓茂树叶之下。摇晃了一下从上面挂下来的藤梯,红豆笑盈盈地得意炫耀,“我六岁的时候,父亲为我建造的,父亲是不是很了不起?”

  玄凤见红豆一脸期待,笑问:“想不想到上面看一看?” 红豆亮晶晶的眼弯成一个月牙儿,连连点头。玄凤抱起红豆,向上跃去。二人弯腰进了树屋,里面所有物件皆由沉香木所制,雕花床、书案、柜橱、日常所用应有尽有。玄凤不禁啧啧称奇,这里每一样东西的制作都可以说匠心别具巧妙绝伦。红豆欣喜道:“你知道父亲为什么建这个树屋给我么?父亲希望我能成为快乐的鸟,想展翅的时候,翱翔万里,天高任鸟飞;想歇脚的时候,回到这里,蓄锐丰羽翼。”的2a79ea27c279e
 
  玄凤轻吻着她的脸颊,问:“从没见过这样的树,它可有名字?”红豆红了红脸,半晌未答,过了一会儿道:“这树是珍奇异种,在西域也有一棵,只是没有这株大,海的另一方,异国番邦也有几棵,父亲说和这一棵的大小差不了多少---它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又是一阵羞涩的停顿,红豆开口道:“它叫合欢树。” 玄凤一愣,随即眼眸里闪出异样光彩,连声赞道:“好名字。”红豆羞红了脸,仿若流霞映彩,躲开玄凤的眼,向外面指去,“你看那边悬在半空的巨石,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爬到上面去看日出日落。”玄凤微微皱眉,“那石头下面是悬崖峭壁,你这丫头未免太胆大。”
 
  红豆含羞笑道:“有一次起了大风,坐在那儿,感觉自己的身子轻得好似一片叶,随时都会随风飘起,那时真的害怕了,吓得哇哇大哭,父亲听到之后连忙将我抱了下来,他说,他看到我的时候也惊出了一身汗---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轻易地攀那块巨石了。”玄凤摇头笑道:“淘气的孩子也有害怕的时候。”红豆倚在他的怀里,片刻后,喃喃开口,“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你对我这般好,是不是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 玄凤轻抚她鬓角青丝,“傻丫头,对你好,还因为我对你动了心动了情。”听到自己想要听得话,红豆无限欣喜地向他又偎近了一分。

  玄凤又道:“老师是我平生最为敬重之人,你知道我这一生最感激的人是谁?” 红豆眸光流转,指着自己的鼻尖,“难道是我?” 玄凤笑了一声,扳回她的手指,说道:“我最感激还是恩师,因为没有他就没有你,因为有了你,一切才是那么的不同。” 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红豆抿唇笑道 :“你还要感谢我的母亲,没有母亲哪来的我?” 玄凤轻笑一声,轻吻她光洁的额角,别有用意笑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比你明白。” 红豆嘟起嘴,含娇带嗔,“又欺负我!”玄凤眸光璀璨,如缀满了星子,徐徐倾下身,“你生下来就是让我欺负的。”

第 43 章

  红豆与月牙儿在云萝山上依依惜别,然后随着玄凤、玄麟回到永安村江畔。远远地就看见一条江岸上整齐的驻扎十几个行军帐篷,玄麟大喜,“九哥,想必左翼已调兵返回。” 一个帐篷里走出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左翼,见到玄凤、玄麟惊喜的迎了上来,“属下子时返回,正想带人去迎王爷。”封雪莹听到消息从帐篷里奔了出来,见到红豆喜极而泣,“太好了,我一直在为小郡主担心。” 红豆拭去她脸上的泪,“莹姐姐,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左翼身后闪出一员武将,跪倒在玄凤、玄麟面前,“江西府,副将张嗣衡见过九王爷、十二王爷。” 红豆见到此人觉得十分的眼熟,仔细一看,原来和这个人有一面之缘,那日钦差刘大人派遣这名武将回京请示如何处治江西二十六名贪官污吏,玄凤一句‘杀无赦’,连斩了那二十六名官员,而当时负责此要案的钦差刘大人成了下任的江西总督。
  玄凤颔首道:“刘大人将你派到这里?” 张嗣衡回道:“正是,我家大人见到王爷的令牌,当夜就调齐了人马,因下官对这一带颇为熟悉,刘大人特意叫下官过来任凭王爷差遣,这是我家大人的信函。” 玄凤接过他信函,看了看,点头道:“刘大人说得不错,你就先留在这里吧。”
  议事帐内,玄麟问道:“山坳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封雪莹回道:“一日三炊,那些人还在挖那个山洞。” 玄麟没有说话,讶异地望向玄凤,“这可有些不寻常。” 玄凤浓眉微耸,片刻不语,忽地站起身,“左翼你带领一千五百人即刻围剿郑柏余党,不见黑沙云,生擒郑柏,救了黑沙云,郑柏生死皆可。” 左翼微微愣一下,旋即道:“得令。”玄凤随后又补了一句,“那个墨白的,保着他活着来见我。” 左翼应了一声,“是。”迈步走了出去。
  玄凤转过头,对右翼道:“你带领五百人护守永安村,确保村民安全,不得有一死一伤。”转眸看向张嗣衡,“你可知后面的山坳通着几条山道?” 张嗣衡道:“回王爷有两条山路,各通南北两方。” 玄凤点头道:“张嗣衡、封雪莹听令,你们各带五百人分别拦截在这两处山路,不许有一名余孽从这两处逃出生天。” “得令。”封雪莹、张嗣衡一同走到帐外。玄麟看向玄凤,“那我们干什么?” 玄凤笑道:“我们换件衣服,然后再过去看热闹。” 红豆向周围望了望,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倏地眼睛瞠圆,自言道:“小石头不知道我回来了么?”
  这一仗可以说大获全胜,但左翼、张嗣衡、封雪莹的三人的脸上却不见半点高兴神色,来到玄凤、玄麟面前,单膝跪倒,“属下等失职,查遍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郑柏以及黑沙云、墨白等人的行踪。” 玄凤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手一抬,“你们起来吧,以郑柏的谋略应该知道我会调兵,也定能猜出调兵的出处以及到达的时间,所以早做了准备,”眸光一转,问:“被擒的人可露出什么口风?” 左翼道:“他们只说暗袭当天,郑柏就在帐篷里疗伤,并不再露面而且也没见到黑沙云和墨白。” 玄麟点了点头,“郑柏想是当日就逃了。”
  玄凤神色未变,“天下也就这么大,他能逃到哪儿去?只是黑沙云在他手中。” 转眸望向红豆,果然见她泪光闪闪,一脸的焦急,玄凤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你别急,我再想办法,” 转头对左翼吩咐,“派人秘密追踪,如发现郑柏等人的行踪立即回报,不可擅自妄动打草惊蛇。”左翼道:“属下这就去传令。”红豆想起小石头,悄悄地将封雪莹拉到身边,“莹姐姐,我回来这么久,怎没见到小石头?”封雪莹脸上现出为难神色,最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笺。红豆不解其意,将纸笺打开,上面只有七个字:我去找红豆姐姐。红豆傻了眼,“这孩子会到哪里找我?”
  封雪莹叹气道:“小石头见你被擒,一直哭个不停,央求王爷带着他一起去寻你,最后王爷决定将他留下来,他也点头同意了,可没想到昨天清晨的时候他就不见了,留下了这封信。我本应该亲自去寻他,只是那时左大哥尚未调兵返回,我怎能擅离职守?只得派几队侍卫去找,现在还没有音信。” 红豆求助地望向玄凤,玄凤脸色一沉,“加派人手,继续找。” 红豆苦着脸问:“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玄凤低声道:“现在知道急了,那孩子还不是和你学的,我可事先和你讲好了,你好好给我待在这儿,哪里都不许去,别找回来一个,我还要找第二个。”

  玄麟在一旁轻笑,将红豆拉到自己身边,“九哥,什么话要好好讲,你别有事没事的凶红豆,红豆该怕了。” 玄凤反驳道:“我哪是在凶她?” 红豆噘着嘴,小声嘀咕,“你就是!” 玄凤附耳道:“我哪里敢凶你?我是在求你别再添乱。” 红豆的脸一点点地垮下来,“难道我一直再给你添乱么,人家哪有那么差劲?”玄凤丝毫不避讳二人之间的亲昵,牵着红豆的手向前走,“别犯愁,过不久,小石头就被找回来了。”左翼和右翼对视一眼,低声道:“我们王爷和小郡主可真是一日千里啊!”右翼轻声道:“依我看是一日三千里。”
  从来没见过左翼和右翼在玄凤身后窃窃私语的样子,这无疑是非常有趣的情景,望着前面对此浑然不觉的玄凤、红豆,玄麟笑着摇了摇头,他的九哥,自小感情最为亲厚的九哥,铁面九哥,百炼钢九哥,唉,如今已经化作了绕指柔。看见他和红豆的笑脸,玄麟豁然开朗,忍不住插话道:“我看比你们猜想的还要快。”左翼和右翼双双愕然。
  玄麟煞有介事的对右翼道:“你有没有留意,那晚在锦绣谷,我们都在溪边烤鱼,他们突然间就不知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天已大黑,你说他们做了什么?” 右翼瞪圆了眼睛,“十二王爷意思是,他们避开众人---能吗?这种事情王爷会吗?” 玄麟笑道:“这种事情有个准吗?”左翼自然知道这话中的含意,“十二王爷你说,我们王爷和小郡主到底有没有?” 玄麟笑而不语。
  
  封雪莹探过头,“左大哥,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有没有?” 左翼破天荒的脸上一红,支支吾吾道:“我们---没说什么?” 玄麟眼睛最犀利,哈地笑出声,“你的脸红什么?” 这一问,左翼更是闹一个大红脸。红豆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在说什么那样高兴?” 玄凤含笑道:“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一千里、三千里,再就是,有还是没有。” 红豆一脸糊涂,“这是什么跟什么?” 玄凤忍俊不禁,什么跟什么?当然是玄凤和红豆。
  夜晚,红豆心里惦记小石头所以辗转无眠。静夜之中,忽然听到有人高喝,“有刺客!”红豆一惊坐起了身,披上一件外衫,来到内侧的窗旁,手指刚触及窗棂,有人从外面‘砰’地一声撞了进来,红豆来不及躲,被那人撞倒在地上。那人一身黑衣,蒙着脸,只露一双眼睛。一转身,看清了红豆的面容,那人伸手向红豆袭来,红豆惊呼一声,险些跌倒。玄凤听到动静,从自己的房间匆匆赶过来,见红豆危急,连忙纵身而起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那人见到玄凤,便向外面的甲板跃去,动作只稍稍地慢了一瞬,被玄凤一掌击中后背,一下摔倒在甲板上。面巾悄然滑落,竟然是一个美貌的女子。
  
  众侍卫一拥而上将她擒住。玄麟、封雪莹等人都来到这二层甲板上,左翼上前道:“禀王爷,算这名刺客在内,一共是五个人,另外四人都已服毒自尽。”玄凤缓步上前,唇畔噙着一丝冷笑,“这就有些奇怪了,你为什么没有自尽,难道是贪生怕死?” 那女子脸上毫无表情,仿若冰雕而成。玄凤眸光一转,冷厉喝道: “你是什么人?受谁指使?”那女子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眼睛盯在甲板上一言不发。
  对于这个女子,红豆可以说再熟悉不过,紫荆山上,同水镇,和这女子已经打过不少照面,只是不明白这女子为何今夜出现在这里?从后面扯了扯玄凤的袖子,低声道:“我认得她,她是六王爷的人。”玄凤浓眉一挑,转瞬间,眼神犀利如刀,“六哥的人?看起来他到底要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只是他要你来做什么,难道是送死的吗?”
  女子身子轻颤,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仍是紧咬着牙关不说话。玄麟摇了摇头,“你莫非是个哑巴?” 那女子头也没抬,仍是不吱声。红豆对这女子的脾气在紫荆山上就领教过了,对玄凤道:“今天晚上就先这样吧,我们就是和她耗一个晚上,她也不见得开口说话。” 玄凤转身向左翼言道:“先将她关起来。” 那女子被侍卫带下去的时候,眼睛瞟了一下红豆,这一眼颇有那么一点意味深长,当她发现红豆的目光与自己相接触之后,眼波一转,目光落在她刚刚摔倒的地方,红豆心中大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女子被带下去之后,玄麟来到红豆面前,“你好像对她有几分的了解?”红豆轻叹一声,“说起来还真是什么人跟着什么人,那女子秉性诡谲,和六王爷同出一辄,她若是不想说话,逼死她也不会吐出半个字。”玄凤勾了勾唇,“那留着她做什么,留久了就会成了祸害,明天叫人一刀把她砍了也省些事。” 红豆笑道:“九王爷做事情可谓雷厉风行,不过也太痛快了吧!” 玄麟也笑,“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还是先等一等吧?”
  红豆抿唇道:“实在没有办法让她开口,那就把她给六王爷送回去。” 玄凤摇头道:“你以为把她送回去,六哥就会饶了她,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玄麟眸光一闪,“六哥让她来做什么?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军情需他刺探,想加害红豆,那天晚上他擒住红豆也就做了,毋需等到现在,若是打算让那几个人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将红豆走,这也未免也太小觑我们了。” 玄凤沉思不语,转眸见红豆脸上露出倦色,说道:“别去想它了,先回去睡吧。”红豆点了点头,转过了身,想着那女子临去的那一眼,古怪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第二天清晨,红豆起得格外的早,取来一些谷粒,在甲板上一粒一粒地逗着雪儿。雪儿一会儿飞左,一会儿飞右,将红豆抛来抛去的食粮一一衔在口中,吞到肚里。不经意间,红豆眸光飘落到昨夜那女子跌落的地方,心中一动,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去看那一处的甲板,没发现什么,忽地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的如此的怪异,蹲在这里找什么?然而就在起身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三个蝇头大小的字,好似用指甲划上去的。红豆的眼睛定在‘来见我’这三个字上面,愣了好一会儿。
  下层甲板上传来一个侍卫的牢骚声,“不吃就不吃,难道还要求你吃东西?” 红豆眉头微蹙,连忙紧走几步,将身子向下探了探,“这位大哥,是谁不肯吃东西?”那名侍卫是从江西府郡调过来的,见过红豆一二面,不知她具体身份,只知道是九王爷身边的人,不敢怠慢回道:“这位姑娘,是昨天晚上的那名刺客。” 红豆眸光一转,“等一等,先别把食篮拿走,我过去试试。”
  
  看见红豆一口气跑下来,那名侍卫和对面的侍卫对视一眼,“姑娘别麻烦了,再说万一有个差池,小人不好交差。” 红豆向船舱里面瞟了一眼,笑道:“她的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整个人还绑在柱子上,这不应该会有问题吧?”
  看了看里面的情景,那名侍卫还是迟疑着没有答话。红豆见了,笑问:“你们把她的手捆住了,叫她怎么吃东西?”那名侍卫脸上微窘,说道:“张大人交代了不许给她松绑,又没有合适的女眷,所以刚才我才---喂她。”红豆望向那女子,问道:“这位大哥好心喂你,为什么不吃,难道你不知道饿么?” 那女子眸光闪烁,冷笑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吃,我才不要臭男人喂我吃东西!”
  
  红豆点头又问:“那---我喂你吃不吃?”那女子注视着她,“那就麻烦姑娘了。”红豆向门口的两名侍卫微微一笑,便提着食篮走了进去。那两名侍卫知道那女子即便再神通广大,也挣不开身上的绳索,这一会儿也就没有再阻拦,当然,这还有一个原因,九王爷身边的人自然武功不弱,他们见红豆身上有模有样地佩戴了一把匕首,所以把她当作封雪莹一般看待了,却不知道他们走了多大的眼!
  离那女子有一臂的距离,红豆停下脚步。女子声音非常的轻,“见到我的字了?” 红豆微蹙眉心,“所以我才来,为什么要见我?”那女子道:“今夜亥时之前,我们必需离开这里。” 红豆心中不解却也没说什么,轻轻舀了一勺羹,递到女子的嘴边,然后等待下文。女子将那勺羹含在嘴里缓缓咽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应该知道小石头这个孩子?” 红豆手一抖,银勺差一点没掉到地上。

  女子并不意外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今夜子时,我家主子若是没有见到你,那孩子就会死,你应该知道他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红豆声音不自主地发颤,“我怎么确定小石头在你们手中?”那女子淡淡一笑,低声说道:“我怀中有样东西,你取出一看便知。”
  红豆伸手探到女子怀中,从里面取出一块被撕下来的一块衣料,一见之下就白了脸。那女子轻笑道:“那孩子真的很爱惜他身上的这件衣衫,因为这是他红豆姐姐亲手缝制的,因为这一块被撕下的衣料,那孩子还掉了不少的眼泪,说起来,那孩子的脾气还真挺倔强,那时,又是踢又是打就是不服软,即便我在旁边拦着,还是有人忍不住上前去教训他。”
  红豆手上一抖,气愤道:“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你们竟然欺负他!”女子轻笑道:“这一点你放心,主子早早就交待了,只要他见到你,没有人敢欺负那孩子,那孩子也自然会活得好好的,除非他的红豆姐姐够狠心,置他的生死于不顾!” 说罢,冰冷的眼神投射在红豆的脸上。红豆嘴唇颤了颤,“这是我见到了你在甲板上留的字,如果我没见到呢?如果我没有发觉你的示意呢?”女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平静说道:“那么今夜子时就会多四个死人,小石头一个,我一个,还有两个接应我而没有接应到的。”红豆整个人都呆住了,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女子说道:“主子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能够将你顺利地抓回去,那么他期望你自己乖乖地跟我走,你知道那四个人为什么服毒自尽而我没有,因为他们的任务是个死,而我却不是,当然,如果今夜子时没有带你去见六王爷,我也是个死。” 红豆抑制不住,声音稍稍高了一些,“你们都疯了!” 那女子不露声色地提醒她,“你最好小一点声音,如果叫外面的人听到了,如果叫九王爷知道了,你就走不成了,到那时我死了没有关系,小石头死了你会伤心的。” 红豆愤怒到极处,“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我……”

  女子幽幽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几许酸楚,半晌说道:“这你还需问别人吗?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对什么女子上过心,天香国色、绝代佳人有过多少?可是偏偏对你与众不同,你说为什么?”与众不同?红豆怕死了玄夜对她与众不同,涨红了脸,“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他是在斗气!”女子愣了愣,“他---在斗什么气?” 红豆微微一顿足,“他在和他兄弟斗气!”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只明白今夜他一定要见到你,不过,我先提醒你,不要妄想将这件事告诉九王爷,设下什么连环巧计,主子那里眼睛可是雪亮的,再有,别指望从我这儿逼出什么口供,到时候死人是不会讲话的。” 遇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红豆苦着脸无可奈何地问:“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女子脸上出笑容,缓慢却又清晰地说道:“非常简单,晚上的时候你再过来,这绳索就用你腰间的匕首挑断,只要我身无束缚,而你又心甘情愿的跟我走,事情就容易很多了。”红豆蹙眉道:“我可以答应和你走,但是不论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许伤害任何一个人!” 女子见红豆一脸的坚决,点头道:“这件事就听你的。” 她当然明白,如果事情暴露的话,会是怎样的情形?九王爷是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人,他的手段也不会比她那个主子差多少,虽然最坏的时候,她可以拿红豆当人质,可是,红豆是自己不能伤害的人质,如果真的有什么闪失,别说是九王爷,就是自己的主子也不会放过自己,想到这一点,心里一阵阵地痛。

  一盏茶的时间,红豆慢吞吞地从舱里面走出来,苦恼无奈充塞胸臆。守在外面的侍卫见她食篮中那碗羹少去多半,笑道:“这位姑娘真有办法,那女人竟然有了好胃口。” 红豆一阵苦笑,她当然知道那女子为什么努力地吃东西,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办?如果不见玄夜,小石头凶多吉少,如果去见玄夜,且不说自己身陷囹圄,玄凤那里如何交待?思来想去,连连叹气,如今已顾不了许多,尽管对于玄夜,她怕得要命,可是事情迫在眉睫,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干笑了一声,对那侍卫道:“这位大哥,晚上的时候我还会再来。”

第 44 章

  暗夜无边,漆黑的江面上有一轻舟,如叶如梭,快速地向前行进---诡异的是轻舟上面并没有人。在浓暗的云影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它的靠近。红豆和身边的女子一样身着黑衣,藏身于大船之尾,注视着江面上的动静。黑暗之中,雪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下来,怪叫一声。红豆和那女子均是一惊。觉察到女子眼中的杀机,红豆忙将雪儿揽在怀中,“不许伤它!”
  女子向船上以及岸边望了望,远处的守卫并没有什么反应,神色稍稍缓了下来,“你该不是要带上它吧?”望着雪儿,红豆开始矛盾起来,犹豫之间,女子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臂。红豆顺着她的视线向江面看过去。扁舟终于静止不动,黝黑的江水下面缓缓地冒出两个人的脑袋。红豆的心忽地悬起,只一瞬,女子带着她跳到舟上。那两个人重新沉入江水之中,舟即刻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红豆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面上微起的波纹,那两个人是水鬼变的么,水性好得让人害怕!想到被女子弄晕的守卫,红豆再一次问:“那几个人真的不会有事?你的簪子里的到底藏着什么?” 女子不耐道:“我说过多少遍,里面的东西是催人入眠的,他们顶多睡上二三个时辰,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这件事放下心来,红豆又开始为另一件事烦心。
  前面的大船渐离渐远,红豆的心也就越来越乱,玄凤若是知道自己这么做,一定会气死了,可是她别无选择,她又怎能置小石头的生死不顾?即使心里清楚,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在自己的卧房内,红豆给玄凤留了一封信笺,在结尾处,她写了不下十句近似于哀求的话语。垂下头,红豆连声叹气,知道写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玄凤一定会气,那后果---她不敢往下想。
  女子似乎看到红豆的心里,轻淡说道:“既然决定的事情,再想也是没用的。” 极度烦恼之中,红豆抬起头,瞪着她,气呼呼说道:“就没见过---比你那可恶主子更难缠的人!” 女子微微一怔,在她记忆中,从未有人这样说过六王爷,仔细一想,玄夜做事的手段,是有那么一点难缠。
  
  红豆见她唇角勾起了个弧线,有点意外,凑近了一些,问:“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就不问对错吗?” 女子声音极淡,“他是我的主子,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 红豆皱起了脸,“他让你杀人也是对的?” 女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红豆翻了一下眼珠儿,“不能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他要你杀死自己也是对的?” 女子静了一会儿,说道:“无语的这条性命十几年前就是六王爷的,不是他,无语早已不在人间,所以他要无语死,无语就死,没有怨言。”
  红豆秀眉倏然一挑,“无语是谁?” 女子低下头,好似叹了一声,轻轻说道:“我的名字。” 愣了一会儿, 红豆失笑道:“还真是个好名字,名副其实且又有趣得紧。” 觉察红豆的嘲弄,无语脸色一变,眼神冰冷得吓人,“想笑就笑吧,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红豆没有被她吓着,又凑近一分,“这个名字谁起的,该不会是六王爷吧?”
  无语眸中闪出莫明的情绪,迷离幽冷,最后将头别到一边,不去看她。红豆向后坐去,“一定是他,除了他,谁会想出这么古怪的名字?别告诉我,你喜欢这名字,要知道只有哑巴才能够一生一世的无语,他难道要你做一个永远不说话的人?”无语眼眸中隐忍怒气,突地出手,袭上红豆的咽喉,“你给我闭嘴!” 红豆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得意笑道:“我偏不闭嘴,你待如何?六王爷想见的是一个活着的红豆,应该不是一个死掉的,你能把我怎样?”无语眼神一暗,缓缓地收回了手。红豆暗暗好笑,抿了抿唇,“这就无语了么?” 无语没有理会她,看着一波一漾的水纹,突然低叱一声,“你们上来!”
  扁舟两侧各浮起一人,红豆向其中的一个瞥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当下就不敢再看第二眼。红豆绝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只是那人长得岂止是丑陋得吓人?周身上下,恐怖阴冷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笑容凝固在唇边,真正的犯起愁来,也知道了害怕。
  无语冷冷问道:“还需要多久?”其中一人回道:“应该用不了半个时辰。” 闻言,红豆彻底地笑不出来了。想到自己这一去,无疑是羊入虎口,这一瞬,红豆甚至想跳江逃回去,可是---可是---长叹一声,小石头啊,你可害死姐姐了!
  红豆又开始胡思乱想,玄夜会不会对自己不利,或者---如果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不知不觉,红豆又想到那一晚,玄夜的鞭子向她袭来,最后宁可伤到自己也没有伤她,凝思间,心绪已乱。
  
  见红豆沉默不语,无语朱唇轻启,“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红豆悻悻地硬着头皮说道:“我怕什么?你家主子难道是妖魔鬼怪?我才不怕!”一双美目落在红豆的手上,无语嘲笑道:“那你的手抖什么?” 红豆低下头,自己的手还真的在抖,而且是抖个不停。
  舟渐渐靠岸,无语站起了身,瞥着红豆道:“你该不是因为要见到我们家主子高兴的吧?” 再笨的人也知道,红豆的脸色,绝对不是高兴的意思。
  江岸上,与红豆有一面之缘的华丽马车停在那里,后面整齐地站着黑压压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红豆身上。到了这个时候,红豆只能硬着头皮从舟上走了下去。无语来到马车前,“主子,属下把人带到了。” 马车帘子从里面高高挑起,玄夜魔魅般面容露了出来,将红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道:“果真是个好姐姐,难怪那孩子如此地惦记你。”
  红豆被他瞧得头皮发麻,手指抖得更加厉害,“小石头---在哪里?” 玄夜伸出一只手,道:“你走近一些,我就告诉你。” 红豆的双脚好似踏在刀尖上,没有办法,只好向前挪去。当她走到玄夜触手可及的地方,玄夜的手臂一带,将她卷入马车内。红豆惊叫一声,抱着雪儿似惊弓之鸟躲到角落,惊恐万状地看着玄夜。
  玄夜幽魅的眸中蒙上一层阴郁,清冷的声音自口中飘然而出,“你就这么怕我?” 红豆想给自己打气说不怕,但无奈舌头打结,一个字也说不出。似不忍一般,玄夜轻叹一声,“你说我是天下最坏的人,所以你怕我,可是你信不信,天下最坏的人也会对你很好?” 听了他的话,红豆有点匪夷所思,但她马上听明白了,目前对自己最关键最为有利的一点,眼珠儿乌溜溜地转了转,干脆说道:“我信,你的意思是不会欺负我,更加不会伤害我!”
  玄夜凝视着她,“我欺负你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又看了她一会儿,声音蓦地冷了下来,“我不会有意伤害你,除非你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我不想时时刻刻地提醒,你可明白?” 红豆怎会不明白?咬着嘴唇话锋一转,开口问:“小石头现在哪里?我要见他。” 玄夜半晌不语,在红豆就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向外面低声喝道:“把人带过来。”
  听到动静,红豆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看,小石头被人从后面带到马车前。红豆正要跳下去,却被玄夜拉住手臂,“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可以去!”红豆的心陡地一凉,看来从现在起自己就被禁足了。
  玄夜说道:“把那孩子带过来。” 红豆管不了那么许多,大声唤道:“小石头,快过来。” 小石头见到红豆,眼睛一亮,向她奔了过来,但马上明白了红豆的处境,苦着脸,“红豆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到这里来?”红豆叹了一声,“不为了你,那我是为了谁?”小石头一张小脸皱得如苦瓜一般,“红豆姐姐,都是我不好。”红豆暗叹一声,现在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再怕也是没有用的。
  
  玄夜指了指身前的地方,对小石头道:“你上来。”红豆怔了怔,拦住小石头,转过头,“你把小石头放回去。” 玄夜薄唇一抿,慵懒地躺了下来,“难道你想单独和我在一起?” 还没等他话说完,红豆一把将小石头抱上车来。玄夜眉微微一挑,趣味极强的斜睨着她,神态是随意的,但目光里的内容却让人看不透。红豆被他看得心里没了底,将视线挪开,低下头,眼神从自己的左手飘到右手。小石头也紧张地僵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手紧紧抓住红豆的手臂,不一会儿,攥了满手心的汗。
  外面有人低声请示,“主子可以启程了吗?” 玄夜轻阖上双眼,“走吧。”于是,马车行驶起来。难熬的寂静中,红豆实在沉不住气,“我们要去哪里?” 玄夜闭着眼睛,“到了你就知道了。”红豆辨了辨方向,知道不是往京城去的,想了想前后的利害关系,鼓了鼓勇气,慢吞吞问:“六王爷---真的打算帮助云南王吗?”玄夜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反问:“那又怎样?”红豆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又问:“六王爷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做皇帝?”
  玄夜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红豆,“难道不行吗?”红豆没有正面回答,又问:“六王爷认为当今的皇上不是一个好皇帝?”玄夜怔仲了一会儿,“他能做个好皇帝,别人就不能吗?” 红豆轻声说道:“云南王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会不会也想作皇帝?如果他也想的话,到最后他会怎样对你?”玄夜斜睨着她,“你这丫头想说什么?难道想使离间计?” 红豆脸一红,“我只是实话实说。” 玄夜嘴角带着嘲弄,没有答话。
  红豆暗中打量他一会儿,转了话题,“那个戴面具的女子,六王爷应该是识得的,她到底是谁?” 玄夜抬眸,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会,摇了摇头,自嘲轻笑,“别人都道我抓了一个小人质,殊不知抓来的是一个小奸细。”红豆脸上一红,“那个女人三番几次地要害我的性命,我当然想知道她是谁。”

  玄夜见她谈话之间没有刚才的畏惧之色,心中反而有了一些愉悦,“我也不怕说给你听,她是云南王的人,我派人查过她的底细,说是云南王最贴近的人。” 红豆喃喃自语,“最贴近的什么人呢?” 玄夜道:“属下、姬妾,或者其他人。” 红豆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个,“六王爷可见过她的面貌?” 玄夜摇头:“不曾。”
  红豆明眸一转,“这个女人一直以面具示人,六王爷难道就不好奇?” 玄夜道:“我只对她提供的消息感兴趣,至于她的容貌,是美是丑与我有什么干系?” 想到戴面具女子看红豆的眼神,玄夜黑眸一眯,“她为什么想杀你?”红豆叹了一声,“我也想知道,遇到她两次,每一次都险里逃生,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六王爷出现,我想我早就没有讲话的机会了。”
  玄夜勾唇笑道:“原来你还清楚这一点。” 红豆点着头,极有分寸道:“ 尽管六王爷的处事与性格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但那一晚的确救了红豆的性命。” “不同寻常?”玄夜反复着这四个字,最后轻笑一声。红豆见他露了笑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玄夜自己也没想到将红豆设计诱来,会有这一番近似愉快的谈话,眼睛在红豆的脸上停顿良久,忽然间开口,“那天我就在云萝山上,眼看着走蛟,眼看着你……”说到这里眼神有了变化,好似又看到了那一幕山河变色,突然心有余悸地倾身上前,擎住红豆的双肩,“我以为你会……”最后的一个字,玄夜始终没有说出口。

  玄夜出现在云萝山上红豆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此刻他脸上的关切,不断用力的双手仿佛传达心底难以抵御的不安,心念一转,难道他真的对自己有了‘与众不同’的情感?这可如何是好?红豆定了定心神,说道:“那天如果不是他,我就会死掉,为了救我,他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 玄夜脸色一变,蓦地松开了手,半晌,“老九能够做到的,我也能为你做到。”
  红豆身子一震,心底慌乱起来。小石头左看右看,看傻了眼。马车里面充斥着迫人的气息,红豆开始冒汗的时候,外面突然起了骚动,紧接着就听到无语的声音,“主子,有三四十人拦在前面。” 红豆的第一个念头是玄凤他带人追过来了?后一想认为不对,因为方向不对。
  
  玄夜脸上一沉,“挡路者死,这样的事也要问?”沉默片刻,无语道:“为首的人是郑柏。” 玄夜哼了一声,“原来是他。” 外面,郑柏高声道:“郑柏拜见六王爷。”玄夜冷冷一笑便起了身,想到什么,转过头看向红豆,“也许那个女人也和他们混在一起,你好好地待在这里,知道么?” 红豆连忙点头,这一点毋须他提醒。

第 45 章

  跃下马车,玄夜的微笑如沐春风,“郑将军别来无……”一眼看到郑柏现在的模样,最后一字止于口中,随后声音陡转,“郑将军怎会断去一只手臂?” 郑柏阴沉着脸,恨恨说道:“这都是拜宣远王爷所赐。”玄夜了然于心,有意地瞥了马车一眼,“有机会,夜帮将军报这断臂之仇如何?” 郑柏忙施礼,“郑某谢过六王爷。”
  玄夜心里明了却明知故问,“将军为何出现在此地?” 郑柏走近几步,压低嗓音,“实不相瞒,郑某接到主上的飞鸽传书,得知六王爷将要与他相会,所以在此必经之地等候,希望路上能得六王爷的照应。郑某自身性命不足挂齿,但手中握有两个关键人物,希望能够活着带回去,这两个人运用好了,能够助主上和六王爷成就大业。”
  玄夜心中讶异,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问:“什么人会有这样的本事?” 郑柏向远处的两个人指过去。玄夜眸光闪了闪,“他们是谁?”郑柏道:“左边的黑脸大汉,王爷应该有所耳闻,他就是黑沙云。” 瞬息间,玄夜眼神幽亮,缓声说道:“原来是他。” 郑柏再次放低声音,“右边的那个,王爷也许不识得,但对宣远王爷却是刻骨般的深刻,他的名字叫墨白,就是当年与九王妃私通的那一个。” 玄夜眸光低垂,掩去一闪而逝的讶异,随即笑道:“他居然还活着?我还以为老九早早的把他处理掉了!他有什么本事?”
  郑柏低声道:“此人精通制毒之术,能制天下奇毒,这也就是我家主上为什么将这废人一直留在身边的缘故。” 玄夜笑意愈深,“郑将军放心,夜一定会帮助将军保护好这两个人。” 挑眉又问,“郑将军等在这里是你家主上的意思?” 郑柏一怔,“是郑某的主意,六王爷知道郑某断了一臂,带出来的这些人真正能指望上的没有几个,所以接到主上的信函,得知王爷会在近日经过此地,所以自作了主张。” 玄夜神色未变,暗道:原来如此。
  远处的黑沙云不知他们在讲什么,心下一横,怒喝一声,“姓郑的,我不会和你返回云南,你若是一定要带我回去,那就带着尸首回去吧!” 说着,向身边的人用力撞去。黑沙云一动,立刻上来几人从后面将他制住,其中一人,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在他的脸上,“路上一直找麻烦,你当我们怕你不成?”
  郑柏几步来到黑沙云面前,五指为勾抓在他的肩头,狞笑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听好了,你就是死也要死在云南,死在主上的面前。”黑杀云怒视着他,突然脸上露出痛苦神情,一头栽倒在地,身体痉挛扭曲,最后忍耐不住呻吟出声。郑柏一愣,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身上的毒又发作了?你若是保证以后不再惹事生非,我就叫墨白公子缓解你身上的痛楚。”
  
  黑沙云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那是一种腐肉裂骨的痛,周身上下好似有千万个毒虫蛇蚁在咬啮,即便是钢筋铁骨也要动容三分。墨白看在眼中于心不忍,“郑大人,我看还是 ……” 一句话被郑柏冷冷打断,“这种人同情不得!” 墨白知道自己的处境,脸色惨白地闭上了嘴。
  
  郑柏的手下不断地围了上来,讥诮之声不断,其中一人一脚踢在黑沙云的背上,“瞧瞧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条狗。” 红豆早已泪流满面,哪里还能看下去,跳下马车向黑沙云飞奔过去。小石头一见不好,也跟着跑来了下来。红豆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下扑跪黑沙云的身边,“黑叔叔你这是怎么啦?”所有的人都愣住。郑柏、墨白是认得红豆的,他们一时之间也没弄明白,红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沙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的手指触向红豆的脸颊,“丫头---真的是你?”红豆哭着道:“黑叔叔是我啊,你告诉我,怎样做才可以帮你?” 黑沙运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眼中现了泪光,再一瞬,痛晕了过去。脚踢黑沙云的那个人一手抓住红豆,“你这丫头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长得真水灵!”另一只手向红豆的脸摸来。红豆胸中怒极,拔出腰间的‘碧水痕’回手挥去。那人躲得慢了一些,手臂被红豆划出一条长长的血淋淋口子。那人变了脸色,一掌向红豆击来。
  
  玄夜身形一起,将红豆掩在身后,冷厉喝道:“我的人你也敢动!” 郑柏手下面面相觑,最后都望向郑柏。郑柏也暗自奇怪,那日在永安村江畔,明明看到这丫头和九王爷玄凤很亲昵的样子,这一会儿怎又成了玄夜的人?看情形还不是一般关系,心中不禁起了疑心,难道他们兄弟二人---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红豆挣开玄夜的手臂,怒道:“那人刚刚摸我的脸!”玄夜微微一笑,转眸看向郑柏,声音极淡,“郑将军,你的人轻薄我的---女人,你看怎么办?” 红豆一愣,谁是他的女人?但在这个时刻,红豆心里清楚,黑叔叔、她自己还有小石头三人的命运全部掌握在玄夜手里,所以冲到嘴边的话硬让她咽了回去。
  郑柏脸上阴晴不定,心里盘算着玄夜的用意,片刻之后开口道:“六王爷的意思就是郑某的意思。” 玄夜含笑点头,回眸望向红豆,柔声道:“你听到郑将军的话了,那个人就交给你发落,你愿意怎样出气就怎样出气。”感触到玄夜纵容的笑意,红豆敛去脸上所有的表情,一张俏脸如冰似霜,瞥着刚才冒犯她的人,“把你的手伸出来,放在那棵树上。” 那人惊惧交加,看向郑柏,郑柏却面无表情,最后眼睛挪回 红豆的身上,“你想---做什么?”
  红豆冷脸道:“我要把你的那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切下来。” 这话一出口,小石头懵住了,玄夜也颇为意外地怔了怔神。那人知道郑柏的为人,也深知玄夜是什么样的狠厉角色,知道自己再若迟疑恐怕就会性命不保,咬了咬牙,将手掌张开放在树上。红豆秀眉微扬,寒光一闪,手起匕落。那人吓得打颤,冷汗瞬间冒出,然而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红豆狠狠地瞪着他,将‘碧水痕’从树上拔出。
  郑柏见了,向那呆愣愣的人冷喝,“还不谢谢这位姑娘手下留情!”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张口要说谢,红豆却将脸一扭,转身离开。来到黑沙云的身边,红豆眸中尽是担忧,眸子转向墨白,半蹲在他的小车前,“墨白大哥,我的黑叔叔中什么毒,你红豆在这里求你了,你就帮他解除痛楚。”望入那双清澄如泉的眸子,墨白慌乱道:“我帮他就是,我……”下面的话他却说不出口,他如何告诉红豆,她的黑叔叔之所以有这一身的苦痛的来由?
  郑柏眼睛一眯,走到近前,“郑某和黑兄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从不曾听他提过你,原来他还有一个这么美丽的侄女。” 红豆冷淡道:“你是我黑叔叔的什么人?黑叔叔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提起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一句话被红豆给顶回来,郑柏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玄夜黑瞳一闪:“郑将军不如给夜一个薄面,这个黑沙云交给夜如何?”
  郑柏心中大惊,勉强地笑了笑,“六王爷若是想要这个人,郑某怎敢拒绝?只是主上那里,郑某不好交待。”玄夜轻笑道:“这好办,等见到你家主上,夜再向他讨这个人情,只是你看看,我的小美人如此关心她的黑叔叔,夜不想她太过忧心,所以先向郑将军讨这个人情如何?” 顿了顿,语意淡淡地问了一句,“还是郑将军认为把这个黑沙云交给本王---有什么不妥?”
  
  郑柏听到他改了称谓,心中又是一惊,当下说道:“六王爷说笑,这样的一件小事,只是王爷的一句话。”玄夜含笑点头,旋即对着后面的无语道:“你去安排吧。” 无语手轻轻一挥,后面过来两个人将昏厥的黑沙云抬起。玄夜目光随意一扫,对郑柏道:“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歇息,明日早起赶路如何?”郑柏躬身道:“听六王爷安排。”
  玄夜向墨白望过去,脸上明明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刀锋般的凌厉。墨白与他对视只有一瞬就觉得一阵心惊胆战。玄夜优雅开口,“还请这位墨白公子施以援手,看看有没有办法解了黑沙云这一时的苦痛。” 玄夜声音是温和的,但墨白身子一颤,冷汗袭身,定了定神,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粉色药粒,递给红豆,“把这药给他服下,三个时辰后疼痛就会有所缓解。” 红豆喜出望外,刚想离去却被玄夜抓住手臂。玄夜将她手中药丸取了过来,交给后面的无语,“你的黑叔叔交给无语,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保证他一定不会有问题。” 红豆想到其中的厉害关系,只好点头。
  回到马车中,小石头道:“红豆姐姐,刚才我真以为你要将那人的手指切下来,原来你是在吓他。” 想到那个人如何对待黑沙云, 红豆绷着脸,“那人真是可恶,只是残忍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所以索性吓一吓他,反正他们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小石头有些糊涂,“他们是谁?” 红豆道:“当然是郑柏那一伙人。” 小石头更加的不明白,“红豆姐姐就这么确定?你拔出来‘碧水痕’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万一他回手怎么办?”
  红豆瞟了一眼玄夜,“傻孩子没有万一的,借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石头揉了揉脑袋,“难道他们会怕红豆姐姐?” 红豆点了点他的额头,“傻孩子,他们怎会怕我?我这里是狐假虎威,他们怕的是姐姐身后的人。” 小石头恍然大悟。
  玄夜撇唇说道:“我那时不管你怎么办?”红豆低头没有答话。玄夜摇头道:“你这丫头料定我必不会袖手旁观,要不然你也不会鲁莽挥匕,毕竟小石头还和你在一起,而且你还有你的心思。”红豆有一点心虚,面上微红,“我有什么心思?” 玄夜一笑,“实话和你说,我是不怕和他们有间隙的,更何况还是为了你。” 目光灼灼,倾身道:“你心中这么笃定,是因为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就不应该再回避,而且你心里清楚,你无法回避。”
  红豆微微一缩头,怯怯地向后挪了挪,“六王爷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玄夜敛去脸上的笑容,异常冷魅,“你真不明白?” 眉一挑,掷地有声地道:“那我们就把话说明白---我亦钟情于你,寤寐求之。” 小石头哪里见过这样直白的场面,看得张口结舌。红豆连忙扯过他,将他挡在身前,“六王爷是在和我们开玩笑。”
  玄夜神情冷峻,一手拨开小石头,紧紧扳红豆的双肩,“你应该清楚,这不是玩笑!” 红豆心里一急,“可是,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 玄夜打断她的话,“那是你和他待久了,你若是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你心里自然就会有我。”红豆傻了眼,“那如果和你在一起够久,心里的人还是他不是你,那你要如何?”玄夜脸上的笑容是温柔的,但黑瞳深处阴霾执拗却愈来愈浓烈,“那我就将你永远的留在身边,除了我,你谁也见不到,这样直到你心里有我为止。”
  
  红豆呆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力地问:“六王爷---你到底钟情我哪里啊?” 玄夜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怔了怔,柔声道:“很想知道么?” 红豆用力地点了点头。玄夜的声音又柔和了一分,“为什么?”红豆皱起脸,可怜兮兮地抬眸,“不知道现在改,还来不来得及?”




第41章 辛酸牵旧恨
夕阳斜下,霞光在树梢叶隙间映出圈圈晕红,红豆向外张望,猜测到了哪里。一直闭目养神的玄夜睁开了双眼,见红豆那双灵动的眸转来转去,说道:“应该快过了华亭山。”红豆暗暗心惊,那不是进了云南地境?这一会儿,她才明白玄夜为什么一直走荒僻的山路峡谷,其他路上必定有皇家重兵把守,而他意图悄然入境与云南王会面,所以才选择这样的道路。偷偷地向玄夜望过去,红豆又开始叹气,二十几日来,这样与他朝夕相对,真是说不出的辛苦,话不敢说,觉不敢睡,到了今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痛疲倦的。
外面的无语恭敬地禀报,“主子,过了山,前面有一个华亭山庄,看起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玄夜将目光落到红豆的身上,自己这一次会见云南王,。将红豆带在身边总觉得不妥,且不说那戴面具的女人有可能加害于她,若是让云南王知道红豆在玄凤心中的分量,就会带来更大的不妥。原本想云南王必定会忌讳自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思忖了一会儿,“过去叫门,我们今夜要在山庄里借宿”
马车停了下来,玄夜整理了一下衣衫,纵身跃下。回首,玄夜的手向红豆递去。红豆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我自己能下去。”玄夜手臂维持不变,冷冷道:“想不想见你的黑叔叔?”听到威胁,红豆脸上一垮,万般无奈之下,将手放在玄夜的掌中。小石头一脸同情地看着愁眉苦脸的红豆,在他眼中,六王爷绝对是一个能让鬼神掉头就跑的人,只是鬼神有本事转眼无踪,他和他的红豆姐姐却万难逃出魔爪。
红豆现在的心情绝对不是羞涩而是恼怒,是有恼不能言,有苦说不出的那种。看到后面无语那向来无动于衷的眸中,流露出几许酸楚伤心,红豆更加无奈,这样的对待她也不想!自从那夜自己的一句话,不小心得罪玄夜,这段日子根本就是煎熬!好在即使他再气急败坏,也没有做出比现在更坏的举动。见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她的身上,红豆头痛似的,“你现在可不可以松开我的手?”玄夜脸上挂着恶意的笑,“我不想。"红豆垂头丧气地在心里嘟囔,你不想,可我想啊!”
郑柏带着人迎面走过来, “六王爷真的要留宿这里?”玄夜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拉着红豆大步向前走去。郑柏随后跟着,迟疑开口,“六王爷,若是宣远王爷追过来……,’玄夜停下脚步,冷冷一笑,“都到了这里,你还怕什么?你若这么想,天下虽大,恐怕已无你容身之处。”郑柏被他斥得脸色泛紫,低头说道:‘‘六王爷说的是。"

有人叫开了山庄的大门,向里面的人说明了来意,几个人探头向外望过来,看见外面足有二三百人,立时瞠目结舌,其中一个好似管家模样的人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庄里客房有限,恐怕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再行一段路就到了华亭县,各位不如到县城中……”玄夜手下哪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早就有几个人踢门硬闯了进去。
山庄的主人从里面听到动静,从内院出来看个究竟,乍见外面众人,一颗心就开始跳得厉害,赔着笑,来到玄夜身前,“这位公子,我这里的客房也不过十间,委实容不下这么多的人。,’玄夜脸上笼了一层寒霜,字字如钉,“容也要容。"山庄主人为难地说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郑柏的一名手下有心讨好玄夜,上前将山庄的主人推个趔趄,“强人所难怎么了,我们就要全部住在这里,再废话就一把火烧了你这个庄子!”
山庄主人晾得冷、汗浃背须发皆湿,“这青天白日的,难道就没有了王法?”郑柏手下冷笑道:“我们的话就是王法,你再不让开,小心你性命不保。”红豆眉心微蹙,暗暗大量玄夜,见他眸底露出不耐,脸上也越来越冷,暗道不好,没有办法,迈前一步,刻意学着某人的神态语气,斥道:“你是什么人,六爷在此,岂有你说话的道理?六爷是什么人,岂会纵容你杀人放火?”
郑柏那名手下本要发作,见是红豆,便支支吾吾地闭了嘴。这几日,凡是长眼睛的都看出玄夜对红豆的纵容。红豆这番话,玄夜大为意外,见自己的神态被红豆模仿得惟妙惟肖,眉梢一跳带出一个笑,对山庄主人说道:“其他的人会留在外面,你只需准备一间上房,”转眸看向红豆,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一间就足够了。”红豆大惊失色,忙道:“一间不够,我们要两间。”山庄主人拭去头上的冷汗,知道玄夜等人是绝对得罪不起的,连忙说道:“没有问题,我这里那十间房可以人住,公子,请跟我来。”
山庄里面不是很大,但极有景致,众人跟着山庄主人过游廊穿花榭向里面走去。红豆远远地看见黑沙云,想过去和他讲话,却被玄夜紧紧攥住了手。红豆瞪着他,玄夜只当没看见。山庄主人先为郑柏、墨白、黑沙云等人安排了房间,最后带着玄夜、红豆、小石头、无语来到一间竹阁前,殷勤笑道:“这里共有两个房间,布置得还算雅致,希望公子和小姐不要嫌弃。”玄夜信步走进一间,眼睛一扫,“还说得过去,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山庄主人吁了一口气,“那我下去让人为公子和小姐准备一些茶水点心,可好?”玄夜点了点头,山庄主人悄声地退了出去。
玄夜坐了一会儿,见红豆仍然站在门口,眼睛一斜,“还不进来?”红豆一手牵着小石头,另外一只手臂紧紧地挽着无语,仍站在远处,干笑道:“我和小石头住隔壁那间就好,你若是不放心就让无语姐姐陪我们,你说好不好?”玄夜的眼扫向无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竟已姐妹相称了?”无语脸色一白,刚要说话,红豆先已开口,“无语姐姐人长得漂亮,性情又好,红豆从心里喜欢,真心想认她做姐姐。”玄夜嗤之以鼻,讥讽道:“性情好,真心喜欢?你难道忘记谁在紫荆山刺了你一刀?”红豆张了张嘴巴,他莫不是忘了谁是罪魁祸首?“那是——六王爷、无语姐姐和我开玩笑——开玩笑。”
玄夜勾唇轻笑,“看来你倒是很喜欢开玩笑,那么等哪一天,我们再来一次如何?”红豆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那种玩笑一次就够了,一次就够了。”玄夜掩去脸上乍现的笑意,对无语道:“从现在起看好她,知道吗?”无语点头称是。红豆知道自己解决了一件事情,又开口问另一件,“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看黑叔叔?”玄夜转身坐下,“等我高兴了再说。”
红豆瞟着玄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玄夜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红豆不甘心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够高兴?"玄夜黑眸一眯,向她勾了勾手指,“想知道就过来,我告诉你。”红豆哪里敢过去,连退了几步,拉着小石头和无语向外闪去。到了外面,红豆松了一口气,至少晚上不用和玄夜大眼瞪小眼了,眼珠儿转了转,对无语道:“好姐姐,我们到外面走一走可好?”
无语冷冰冰地摔开她的手,“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不用在这里姐姐长姐姐短的,也不用什么说喜欢不喜欢!"红豆鼻子一翘,硬是握住她的手,“如果你不再板着脸的话,我会更欢喜你。”无语又一次抽开手, “谁稀罕!’,却哪知,红豆赖皮赖脸地又一次挽住她的手臂,“好姐姐,你带我去见黑叔叔好不好?我只看他一会儿。”无语冷着脸,“我不会带你去的。”红豆挑了挑眉,笑
道:“你不带我去,难道我自己不会去?”
看着前面正在辨别东南西北的一大一小两人,无语觉得好笑,这么小的地方也能迷路?红豆终于找到那园子的入口,拉着小石头走了进去,立时就愣住了。这里原来是一个牡丹园,里面种着十几株牡丹。红豆围着一株牡丹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小石头问道:“红豆姐姐,这花有什么奇怪的?”红豆道:“这一株叫做酒醉残红,那一株名为墨蝶戏金,左边的那株是白鹅雪莲,右边那株是天香湛露,如果说在这里见到稀有茶花不足为奇,但见到这些珍奇牡丹却是不易,而且这些花十分的娇贵,需有个懂牡丹的人精心照料才行,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山庄主人?"
看了一会儿牡丹,红豆可没忘记心里面放着的事情,见花丛后看几阉屋子,转身问无语,“黑叔叔是不是被安置在那里?’’无语冷眼道:“和你说过多少遍,黑沙云不在那里。”红豆黠然一笑,‘‘我自己要看过才行。”红豆向那点着烛火的房间走去,越走越近,仿若一幽怨女子在静夜之中倾诉寸寸相思。红豆微微一怔,止住脚步,渐渐地听入了神。箫声袅袅而逝,西窗下,一女子吟道:“悲歧路,羊肠苦难度,陆艰未尽人心艰,一折差时千折误。千折误,悲歧路。”红豆眉心微蹙:莫不是这女子做错了什么事?

里面的女子幽幽说道:“你定在一处仙境桃源,携佳人逍遥快活,却不知我这里孤灯照壁冷雨敲窗,独自一人黯然神伤。花容月貌不能引你驻足,要来何用?始终无我,但你可知道,这么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你!”红豆听到这样的话,知道自己委实不应该再听下去,转过身向不远处的小石头、无语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你们别过来。却没想小石头会错意,一路就跑了过来,还大声问:“红豆姐姐,黑叔叔在这里么?”红豆脸一垮,知道自己弄巧成拙。
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里面出来两名侍女模样的人,三十几岁年纪,其中一个张口叱道:“不是说过了么,我们家夫人住在这里,除了一日三餐以外,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扰。”红豆忙道:“我们是刚住进来的,有些事情不知道,庄主也没说,所以实在对不住。”两名侍女的身后闪出另一女子,红豆乍见之下不由惊艳,那女子生得太过美丽,所以看不出实际年龄。那女子怔怔地看着红豆,一动不动,脸上神情不知为什么又是喜又是嗔。
红豆被她看得不自在,“你别生气,我们现在就离开。”谁知那女子却急声挽留,“这位姑娘你别走,你走近一些,让我好好地看看你。”红豆虽然觉得她的要求有点怪异英兀,但在她殷切期盼的目光下,还是缓缓地走了过去。女子目不转晴地看着红豆的眼睛,喃喃说道:“好像,真的好像。"目光由痴迷变成迷离,脸上却现出惑人的妍丽微笑。
红豆心中不解,忍不住开口,一句话打破所有凝聚周围的沉寂,“夫人,什么好像?”那女子一怔,清醒过来,神情渐渐地转为无限的忧伤,抬起手,轻轻抚过红豆的眉角,“姑娘这一双眉眼真的和他好像。”红豆望着那女子,难道她是庄主夫人?不过看情形,她另有所爱。女子叹了一口气,“姑娘好像他,一个我想了十几年的人。”红豆惊愕地张大嘴巴,还十几年?不禁有点同情那位庄主,但想一想,从外貌上,那位庄主的确配不上这位“庄主夫人”
望着不远处的牡丹花,女子说道:“他曾经说过,我就似一朵牡丹。富贵高雅,也许他的这句话说得偶然,也许他自己都忘记了曾经说过什么,可是从那以后,百花之中,我最爱牡丹。”红豆一愣,问道:“这里的牡丹都是夫人种的么?”女子点了点头,又陷入自己的心绪,“整整一年,我都在想一个问题,我应不应该去找他?”

难道她还想去找她的情人?红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见女子神色怪怪的,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尴尬地笑了笑,“庄主夫人,我看我就不打扰你了。” 听了她的话,女子一怔,“你叫我什么?”红豆眨了眨眼睛,“庄主夫人——”随后,腾地涨红了脸,她在思念情人,自己怎好道出她的身份?

女子笑了笑,“姑娘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庄主夫人,我只是这里的客人。”红豆正疑惑不解的时候,那女子说道:“我在这里住一年了,这个山庄不景气,我可以给庄丰充足的银两,而我需要一个容身之处。”红豆更加不明白,“夫人没有自己的家吗?”女子眸中露出痛楚之色,良久说道: “我——是有家回不得。”红豆暗想,她难道有什么苦衷,难道家里的人对她不好?
女子的眸又落在红豆的眼睛上,冰霜化为了春水,脉脉皆是柔情,好似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红豆的这一双眼睛,“我好想见他一面,想亲口求得他的原谅,如果他能够谅解我,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想起她刚才吟的诗,红豆感受到其中的悲苦,心道:看来这位夫人一定有一段伤心往事。
身后的两名侍女不忍看自己的主人伤心,上来劝慰,“外面风大,夫人还是到里面歇着吧。”红豆在一旁连连点头,却不料女子突然抓住她的手,“姑娘你说,如果我去找他,她会不会原谅我,他会不会还恨我?”感觉到她神智混乱,红豆宽慰道:“会原谅的。”女子的眸中有着几许猜疑,“真的么,即使我做了很坏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因为红豆有着那样一双眼睛,女子非常急切地想听到她的回答。红豆点头,又一次坚定道:“会的,我父亲说,即便做错了事情,只要真心悔改,那么就回头是岸。”无语此时真的无语,不过她还是开口问身边的小石头,“你这个姐姐真有本事,和什么样的人都能说上话,也不管这个人有多奇怪。”小石头道:“红豆姐姐当然有本事,她就是有本事让很多人喜欢她。”无语想到玄夜,神色一暗,不再做声。
女子好似打开了一个多年的心结,开心笑道:“那好,我这就去找他。”侍女不由叹气,多少年来她们从未见过女主人笑得这么开心,只是,真的能去找那个人吗?牡丹花丛后,传来清冷如水的声音,“你不用去找,因为你想找的人已经死了。”玄夜似魅影一般掠至众人眼前,脸上的神色阴戾得吓人,扯住红豆,转眼之间又来到无语面前,一掌击在她脸上,“我说让你看着她,你却让她和陌生人讲话。”无语脸上惨白,跪倒在他脚下,“属下知错。”
红豆怒道:“你怎可以因为这样的事,动手打她?”玄夜冷酷地抿着唇,“你再多话,我就杀了她!”红豆又气又恼,却不敢再开口。女子见到玄夜,大惊过后连声惨笑,“六弟,好久不见,只是我对你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人吗?”女子这一开口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无语向那女子望过去,难道她就是当年远嫁云南的大公主?可是她的夫婿是云南王,她怎会来到这里,她口中的爱人又是谁?
大公主好像意识到什么,颤声问玄夜,“你刚才说什么,他——他死了?”玄夜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错。”大公主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幸亏身后的侍女扶住了她,“怎会是这样?”突然间扑向玄夜,“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玄夜冷漠地推开大公主,看向红豆,声音一沉,“我也想知道,我也在找杀他的人。”大公主泪流满面,抬起头,“你说他是被人杀死的?"玄夜点了点头。
红豆见玄夜看自己的眼神颇为古怪,心想:他们说的是谁?大公主神情绝望,嘶声道:“这怎么可能,天下间谁有本事伤得了他?你说的不是真的!”说着,冲向前抓住玄夜的手。玄夜面无表情地甩开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南王知道么?"
大公主凄厉地喊了一声, “你别提他,我就是要离开他!"玄夜冷笑道:“我说他怎会一败再败,想必和你有些关联,你现在就回到他身边,听到没有!”大公主大声惨笑,“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到他身边!”,玄夜猛地揪住她的手臂,“今天遇到了我,你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我绝对不允许你破坏我的大事!”大公主用力挣扎,却挣不开他的钳制,冷笑道:“我有什么本事破坏你的事情?你放开我!”
玄夜缓缓地松开手,阴沉说道:“我这一次就是见他,我会把你带回去。”大公主狠狠地看着他,“原来你还是恨我,你小的时候就恨我!”玄夜阴恻恻,我的母亲就不会死。”
大公主冷笑着,咬牙说道:“你母亲的死完全因为我么?你母亲的死是因为她太贪心。她做贵妃不满足,就想做皇后;她的儿子当亲王不满足,就想让她的儿子当帝王。你恨我,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因为她,我有多恨自己!”连声惨笑后,悲伤说道:“当年的我太年轻,因为身份尊贵而娇纵,认为没有自己得未到的。有一天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让我称心如意的时候,我就不能够忍受,在赵贵妃的一一应该说挑唆还是帮助下,做了这~生都后悔的事情,我好恨我自己!"
玄夜盯着她,残忍说道:“你还怪罪我的母亲?是你自己不自量力,硬是要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继续恨你自己吧!”大公主惨笑道:“知道你的母亲还做了什么吗?当她知道所有事情败露之后,她就开始为你物色盟友,当她知道云南王对我有所企图的时候,她就设计将我迷晕献给了云南王,用我的清白换来云南王对她的一句承诺。你恨我,你知道我也恨你!可怜那时的我——没有一个人替我做主,父皇也不肯,因为我做错了事,他不肯见我。"
说到最后,她放声恸哭,等到声嘶力竭的时候,抬起头恳求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姐弟,我只求你一件事—一别把我送回去!我要去找南星!”红豆被姐弟二人这一段旧恨的语惊呆在那里,当她听到大公主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更是惊讶地张大嘴巴,看向玄夜,“她说的南星是谁?难道——难道——,,玄夜想到前尘往事的恩怨纠缠,这个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对于红豆,他突然间不知如何对待,厉声喝道:“不许问!”
红豆被他这一吼,吓得一个激灵,正想远远地躲开他,却不料玄夜手臂一收将她揽至胸前,声音因过度压抑而沉闷,“别问,别再问!”大公主神色一变,“这个小姑娘,她是什么人?”玄夜抬起头,“她是什么人和你没有关系,你记住你是什么人就行了!”姐弟俩相互怒视的时候,山庄外面忽然乱了起来,人声嘈杂,战马嘶鸣,玄夜眉心紧蹙,脸上如笼寒冰,难道老九追来了?
但没过多久,外面又没了动静,玄夜自己正感到奇怪,看见自己的属下鬼七、怪六从外面跃到这里。这两个人,红豆也是认识的:、正是这两个人被玄夜派到江上接应她和无语,当然她在某种程度上应该说是被劫持的。鬼七禀道:“外面来了很多人马,我们的人差一点和他们动起手来,但郑柏认出来人,说是自己人。片刻后,属下就看到那日和我们一起进云萝山的戴面具女人,她还说云难忘随后就到。”玄夜没有说话,转眼看向大公主,只见她一张脸惨白如纸,喃喃说道:“天啊,他竟然找到这里,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



第42章 最险是人心

外面不知有多少个人点着火把,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紧接着从各个进口涌进好几队兵马,将小小的园子挤个水泄不通。玄夜看了过去,除了自己这次带过来的人,剩下的全部是云南王的部下,站在最前面的人玄夜认得,乃云南王帐下大将军孙思衡。郑柏、墨白跟在其后,再后面的就是那个戴面具的女子。玄夜挑了挑眉——她果然在这里。
最后一个人,他乍见之下略感讶异,这个人竟然也来到这边。红豆见了此人,唇上瞬间淡去了血色,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叔父御风行。御风行自然也看到红豆,只不过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戴面具女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红豆,眼睛中的怨毒丝毫不减。红豆只觉得背脊一阵阵泛寒,拉着小石头躲到玄夜的身后。
外面走进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大约四十左右的岁数,容貌清癯,面色略带青白,眉宇之间流露出凌厉的鹰枭之气。红豆望过去,见两侧的人对他毕恭毕敬,猜测:这个人莫不就是云南王?看了一眼红豆,玄夜暗自摇头,什么事情总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只一瞬,好似变了一个人,微笑着迎了上去,“多年不见,云南王英姿不减当年!”云南王含笑走到近前,“六王爷谬赞了。”玄夜眸光一转,笑问,“云南王为何如此地兴师动众?”
云南王微笑说道:“知道此处是六王爷必经之地,所以带人前来迎着,凑巧的是……”眼神飘向一旁的大公主,“凑巧的是——这一道竟然打听到离家王妃的下落。”大公主双肩瑟瑟抖动起来,若不是身后侍女,恐怕就会摔倒在地上。云南王缓缓地向她走过去,无形中带着迫人窒息的压力,声音轻缓,却字字锐利如刀,“我就不明白了,这里有什么好,公主居然流连而不知返。千遍万遍地想,公主会去哪里,却做梦也没想到,公主会置身于这等地方,难道云南王府不如这里?”
大公主不言不语,也不去看他,目光呆滞无神,移向自己身前的丛丛牡丹。云南王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脸色一阴,手向后一挥,立时上来几个人,将园中牡丹砍个七零八落、支离破碎。两名侍女见此情形,忙跪倒在地,“王爷息怒。”云南王冷笑道:“你们两个,自认为是她从宫里带过来的就高人一等,和她做出这等事来,还敢出来讲话,来人,给我绑出去砍了!"后面上来几名云南王府侍卫,将两名侍女拖到后面,两声惨叫后就没了动静,前前后后只是须臾之间。红豆完全惊呆在那里。大公主扑倒在地,空洞的眼神终于落到云南王的脸上,齿缝中,一字一字挤出,“你除了这么做,还能做什么?”
云南王蹲下身,握住大公主的手,不断地用着力,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我和你说过。你若是再如此,你身边的人都要死,我还和你说过,你种多少,牡丹我就会毁了多少,牡丹不知道痛,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云南王戎马一生,手上的力气自然不会小,五指相错会是怎样的痛?大公主痛得呻吟出声,随即她紧紧地咬住唇,直到鲜血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所有的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甚至是玄夜,红豆眼睛一热,泪就流了下来。玄夜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件事就是我也管不了,你若是希望你的黑叔叔还有小石头平安,就把眼泪给我擦掉。”尽管玄夜将红豆扯到身后,云南王还是留意到她,缓缓松开大公主的手,“六王爷,这位姑娘是什么人?”玄夜瞥了一眼戴面具的女子,说道:“我身边的人,要知道这一番路途漫漫,有多少个黑夜,身边没有个人怎么成?”
云南王心领神会,笑道:“看来我将六王爷的美人吓着了,实在是过意不去。”玄夜阴柔一笑,“这丫头我一直捧在手心,没见过什么世面,倒是叫王爷见笑了。”石南王轻叹一声,“应该说是我让六王爷见笑了。”转过身,冉次向大公主,“公主,你说我们现在回家可好?”大公主看着他,“那是你的家,我不会和你回去的,”然后仰起头,“你能困住我的人,却困不住我的心,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南星一人。”
云南王因嫉恨而扭曲了一张脸,上前擒住大公主的双肩,厉声道:“你说的那个人早已变成了一堆白骨,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云南王话语中的某种熟悉感如闪电霹雳般击中红豆,她的身子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南王,想到大公主的话,想到那个黑夜,所有的细节瞬息间串联在一起,那答案脱口欲出。大公主平静的面容上是难以言表的坚决,“即便他变成一堆白骨,我也要去见他,”忽然间脸上惨白,“你怎知道他……”
云南王阴狠说道:“想知道你的心上人为什么英年早逝吗?”大公主不能抑制地尖叫一声,“你做了什么?!”云南王残忍地反问:“你说呢?”,红豆再也控制不住,全身上下的血涌到头顶,大声喊道:“原来是你,是你毒害了我的父亲!”云南王、大公主、玄夜都愣住。云南王眼睛一眯,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沉默的御风行,上前几步,躬身开口,“回主上,她就是多年以前的那个小女孩,御南星的女儿。”云南王眼睛盯着红豆,突然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女孩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事态变化太快,快得让玄夜都感到难以掌握,云南王竟然是当年加害老师之人,想到红豆现如今的处境,心思竟然全部逆转。
红豆看向御风行,连连摇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为什么?叔叔,他害死了父亲,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那天你真的想让我死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懂,你告诉我!”御风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因为恨你的父亲,所以希望他死,因为恨他,所以讨厌你。那天我看着他将那‘九日断肠’一饮而尽,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畅快,从那之后,天下再没有御南星!”
红豆如坠入冰窟,瞬息冰寒入骨,颤抖着问:“你说什么?那天——你也在?”御风行冷笑道:“不错,多少年我一直活在他的背后,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御南星,不知道有我御风行,论文韬武略,我哪里输给他?”红豆不能相信地摇头,“你就因为这个仇恨我的父亲?’’御风行没有回答,向她缓缓而行。“这还不够吗?最可笑的是,他临终竟然把你交给了我,你说科笑不可笑?”红豆涸流不止,抽噎着说遵:“你认为可笑?你恨父亲,父亲却把你当兄弟。你说他为什么把我托付给你?因为他信任你,因为你是他死后——我唯一的亲人啊!”御风行脚步一滞,停在那里。红豆哭着又道:“既然是那样。当年你又为何收留我?”御风行冷然说道:“这是主上的意思,即便御南星不把你交给我,你最终也会落到我掌中。”
红豆伤心欲绝,断断续续说道:“所以,你对我不理不睬,任凭婶娘和钱七欺负我。我还一直以为你公务繁忙而顾不上我。”御风行端详着她,眸色几度变幻,“我也想对你好一点,你小的时候很像你的娘亲……”说到这里,神情陡然一转,变为狰狞,“我倾慕的女子——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她,明明是我先对她钟情!”红豆惊惶失措,心中的惊讶悲伤全部堵塞在胸口,“你说什么?”御风行没有回答她,只是恨恨地瞪着她。红豆还能说什么,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寂静中,有人惨笑,大公主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原来这位御大人和我们的云南王爷同病相怜啊!”云南王脸上阴晴难测,嘴角微微抽动,盯着大公主,“真的很好笑吗?”忽然间,一掌擒住红豆昀手臂,将她猛拉到大公主的面前,“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女孩子,他是御南星的女儿,是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女儿。想一想这个女孩子怎会来到世间,想一想她父母双亲的燕好缠绵,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大公主笑声一顿,神情委靡凄苦,又是痴又是怨地望着
红豆。
见红豆落到云南王手中,玄夜的心一下提到口边,不动声色地走到近前,“她是我的人,王爷看在小弟的情面上,不要伤了她才好。”云南王眼睛一转,不由细细打量玄夜的神色。郑柏冷笑道:“回主上,这位红豆姑娘可是不一般,她不但是六王爷怀中珍宝,还是九王爷玄凤的心头肉。”云南王神情莫测,“这么说来,她还真是个宝。”
戴面具女子听到云难忘这话,眼睛向郑柏冷冷扫去。郑柏见她眼眸中有着明显的不悦,心里暗自嘀咕,自己难道说错了什么?他哪里知道戴面具女子的心思,早在看见红豆第一眼,她就开始盘算如何尽快出去红豆,郑柏这一多言,让云难忘知道红豆与玄凤之间的关系,自己就无法下手,因为她太了解云南王,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棋子。看见红豆受制,玄夜眸光骤冷,心底压抑不住突然而来的烦躁之气,思由心生,行由心起,手腕一转拂向云南王肘间。云南王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便失去了对红豆的掌控,再一转眼,红豆已落人玄夜怀中。
云南王双眼锐利如刀,“六王爷这是做什么?难道要因为这丫头和我反目?”玄夜阴柔笑道:“我正是不想因为她和你反目,才出此下策,得罪之处,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云南王是何等人,当即明白玄夜的弦外之音,哈哈一笑,“这件小事我怎会放在心上?六王爷只是护花心切而已,”好似漫不经心地对戴面具女子说道:“去办你的差事吧。”戴面具女子面上浮出阴冷的笑,带着几个人退出园子。转回身,云南王笑道:“来人,备上等酒宴,我要和六王爷畅饮一番。”
周遭的气氛异常诡谲,云南王、玄夜推杯换盏侃侃而谈,而他们身边的两个女子却是难以形容的败兴。红豆将牙关咬得紧紧的,瞪着云南王,眼神告诉所有的人,面对着的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大公主仿佛是没有了气息的死人,躯壳坐在那里,魂魄不知飘到何处。红豆想起那晚父亲说的话,“豆儿,答应父亲一件事,就是永远都不要探听此人的来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父亲的苦心,那个时候父亲就知道害他的是什么人了。想到与父亲生离死别的那一刻,红豆悲伤至极,眼泪在眼圈里转了转,硬是忍了回去。
戴面具的女子又回到园中,玄夜心中不禁猜测,这一个时辰她去了哪里?只见她对着云南王道:“主上,事情都办好了。”云南王神情未变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双锐眼看向大公主,斟满一杯酒递到她面前,“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不管怎样也是十几年夫妻,若公主记得往日的情分,就喝下这杯酒,我们以后还是恩爱夫妻。”
大公主死死地看着他,然后有了反应,一手将酒杯打翻,冷笑道:“事情发生之后,你想一笔勾销?我们之间只有侮辱和折磨,何曾有过什么情分?”云南王脸色骤变,突地攫住她的手腕,“没有情分,那我容忍你到今天又是什么?”另一只手掌闪电一般袭向大公主的颈项。红豆大惊,“你——连你的妻子也要害?”云南王一愣,将昏厥的大公主轻放到一旁,怆然冷笑,“连你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可她自己却不知道!”说罢好似盛怒,一下掀翻了桌子。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孙思衡、郑柏、御风行见酒桌一倒,三人同时向玄夜出手,招招狠毒处处要害。玄夜一怔,身子旋起,虽然躲过孙思衡、郑柏的致命一击,但御风行的武功却高深莫测——挥掌击退冲进来的无语,一剑向玄夜背脊刺去,而这一剑玄夜万难躲过。玄夜拼一个两败俱伤,反手一掌向御风行击去,然而这时,他听到戴面具的女子的冷笑,“六王爷,你若是再动一
下,我戳穿她的咽喉。”
玄夜一惊,剑她手中的短刃正对着红豆的咽喉,手掌硬生生地止住。御风行岂会放过这等良机,手腕一沉,利剑穿过玄夜背脊,再一转,将剑拔出。玄夜身上血流如注。小石头见红豆受制,本欲向戴面具女子一头撞去,但听到她的话立时不敢妄动。从几人动手,到玄夜吃这一剑,不过转眼之闻,大部分的人,包括云南王手下兵士,事先大多并不知情,所以都感觉意外。玄夜的人一阵呆愣后,骤然警戒,将他护在当中。
云南王缓缓开口,“世事变迁,人心反复,六王爷的心思更是难猜。近日细想,六王爷只不过是想趁着乱世而坐收渔翁之利。对于盟约,从始至终只是利用。还有,六王爷在京里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失望,若不是因为六王爷只为自已,御风行又怎会处处不利,以至于早旱地澄露身份。这样也就罢了,六王爷不该?动黑沙云的心思,本来还是可以忍耐一段时日,可是六王爷竟然因为这个丫头和我动手,这个丫头既然是个宝,我没有道理不得到手,毕竟玄凤才是我心头大患。”
玄夜眸光一沉,“刚才那女人出去是为了找黑沙云?”云南王点头,“不错,只要我下令夺回黑沙云,以后的事情,他们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而如今,黑沙云已经在我的手中。”玄夜的眼神阴狠冷冽,“你知不知道失去我这个盟友意味着什么?”云南王冷笑一声,“当初答应赵贵妃与你结盟是为了得到公主,而且你还可以为我所用,而这几年,你早已不是旧日少年,若要你先负我,莫不如我先负你,不为我所用者,早早除之!”
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副将,跪在云南王的面前,“王爷,华亭山庄共七十九人,全部绑在外面,请王爷发落。”云南王看着始终昏厥的大公主,说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那名副将刚要出去,却听有人喊道:“慢着。”云南王见是红豆,冷笑道:“你这小丫头自身难保,还有什么话说?”红豆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你若是处死外面那些人,我即刻死在你的面前。”云南王冷笑道:“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红豆注视着他,“你知道我凭什么?“云南王冷笑道:“你信不信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死不了?”红豆倔强地抬起头,“只要我一心求死?你有多少方法都不管用!”云南王仰头笑道:“果然是御南星的女儿.都不怕死.只是我放了他们,你仍是一心求死,我还是达不到目的。”红豆注视着他,“你若是放了他们,只要一息尚存,我就不会轻易言死。”半晌,
云南王对那副将道:“把那些人放出去。”
红豆看向玄夜,“六王爷不用顾忌红豆,戴面具女人虽然一心想我死,但她的主子却不想,所以她不敢怎样。六王爷,红豆只求你把小石头带出去。”戴面具女子见云南王看向自己,恨得牙痒痒,这鬼丫头哪里是想死。随即冷笑,“既然主上想留着这丫头,我自然不会伤她性命,只是六王爷一动,这丫头的脸蛋上就会多出血淋淋的几道。”说着,将红豆以及手中的短刃交给身边的两个人,“你们知道如何去做?”那两个人立即点头。
玄夜神情淡淡,望着戴面具女子,“你想怎样?就过来吧。”红豆急声道:“六王爷,不可以!”玄夜笑了笑,“你在担心我?没想到还是内讧,最终称了你这丫头的心思。”红豆蹙眉,尽管如此,她不希望玄夜因为她而受性命要挟。戴面具女子走到玄夜面前,无语忍不住唤了一声,“主子!”玄夜喝道:“住口。”戴面具女子轻狂地笑了一声,一掌掴在玄夜的脸上,反手又是一掌。玄夜渐渐仰起头,眸子中射出骇人冷芒,幽冷说道:“今日我若不死,他日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戴面具女子冷笑,“你以为主上会纵虎归山吗,你已经没有他日了!说罢,短刃向玄夜心口刺去。红豆惊呼,“不要!”戴面具女子本以为自己得手,却不知何处破空射来一箭,力道之猛烈足可以断金劈石,一下击飞她手中短刃,她的整个臂膀也被震得失去知觉。紧接着几声惨叫,红豆身边一排人纷纷中箭倒地,一个人手持镶金铁弓,好似从天而降,展臂将红豆圈在怀里。封雪莹等数十人自屋脊、树上跃下,护在来人的左右。红豆喜极而泣,上前拥住玄凤。
园子里出奇的静,仿佛只要有一点声响,激战便一触即发。云南王见玄凤周围也就几十人,哈哈大笑,“九王爷是来自投罗网的吗?”玄凤犹如自家庭院一般,淡淡一笑,“何以见得?”云南王道:“我这里精兵良将千员,适才为了六王爷又叫人调了一万兵马,半个时辰之后即到,九王爷这时出现,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玄凤又是一笑,话带玄机,“依我看来,这不是自投罗网而是瓮中捉鳖。”云南王脸色大变,话锋骤转,“你这是什么意思?”玄凤笑道:“我既然来,就有万元一失的把握,别说是区区一万人,你就是将云南所有人马调来,我也不放在眼中,”笑声一顿,目光尤为凌厉,“我大军在外层层拦截,无论来多少人,一网成擒就是!"
云南王将信将疑地看着玄凤,见他一脸笃定,不免一阵心惊,自己当真陷人埋伏?转眼看向玄夜,疑心又起,难道他早就有了异心,所以兄弟一前一后来到这里?玄夜是何等人,见云南王如此神情,当即冷笑,“云南王再孤陋寡闻,也应该知道这样一句话,打仗父子兵,上阵亲兄弟。“云南王一听,满目惊疑,自己果真中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圈套?云南王的部下你看我,我看你,各个均想:今夜岂不要凶多吉少?玄凤的眸向玄夜瞥了过去,眼神只有玄夜才看得懂。
红豆暗自奇怪,这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这一次却说起了上阵亲兄弟的话,情形有些不同寻常。眼眸一转,红豆发现戴面具女子正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玄凤,爱恨幽怨纠结。红豆心中一凛,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腰间长臂渐渐移开,红豆心头诧异,抬眸向玄凤望去,只见他脸色冷凝,眸光如剑,对云南王沉声道:。“老师与我情同父子,却遭你的设计,今夜我要替他报仇雪恨!"话音一落,双臂一用力,弓如满月,箭若流星,三支箭连珠发出。
御风行离云南王最近,‘当下举宝剑向那第一箭矢挥去。这一箭的力道最为猛烈,虽被他击中斜飞出去,但整个人收势不稳,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方才止住。云南王躲开玄凤的第二箭,第三箭已虎啸着夹着劲风到了面门,身子连忙向下一缩,第三箭穿发髻而过,云南王的头皮硬是被擦出一道血槽,立时整个头颅火烧火燎的痛,这一下惊得他冷汗如雨。不下将他护在中央,喊道:“保护主上!”
玄凤面色一沉,冷眼看向御风行,想起适才他与红豆的对话,心中对他的厌憎至极,想那日蹭经许诺红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取他的性命,可是今时今日,这个人如何能留?庭院外面传来呐喊之声,玄凤听出是左翼、右翼的声音,将小石头交给身后的封雪莹,低声道:“冲出去。”
双方厮杀起来,玄夜、无语以及鬼七、怪六,分别迎战郑柏、戴面具女子、孙思衡。玄风一面护着红豆拼杀,一面留意着御风行的动静,暗暗思量,今日他若是上前拦阻,那么自己就当机立断取他的性命,如果不,那就容他再多活几日。御风行冷漠地回视玄凤,向前迈出几步,却听有人喊道:“御大人,王爷命你护驾!”脚步一顿,御风行向云南王跃去。玄凤冷冷一笑,带领众人向前冲去,来到园子的出口,看见玄夜和郑柏战在一处。
玄夜虽受了伤,但仍不减其勇,郑柏躲过他手中的剑,却没有躲过他手中的软鞭,须臾之间,软蛇绕颈,郑柏刚刚感到颈喉剧痛,便被玄夜一剑穿心。玄夜的眸子转向戴面具女子,见她正与无语厮杀在一处,阴厉一笑,心里盘算着如何报那两掌之仇。玄凤眸光幽沉难测,脚下顿了一瞬,揽着红豆拦在他面前,“事不宜迟,现在就走!”玄夜阴戾遍布全身,“为什么要走,我要杀一个痛快!”玄凤冷言道:“现在不走,云南王那一万铁骑到了,你想走也走不了!”
玄夜不禁挑眉,“你到底带来多少人?”玄凤轻声道:“一百单八骑。”玄夜神色一变,语调里半含讥诮,“好一个兵不厌诈,你倒是好胆色。”玄凤冷着脸,“外面有马匹接应,你的追日想必也会在其中,要走要留,你自己决定。”玄夜盯着他,最终点了点头。云南王见他二人带着人向自己冲来,心中大惊,慌忙叫人护卫,却不想玄凤、玄夜越过自己,向外冲去,一阵恍然过后,立即神清目明,大声喝道:“来人,给我追。”




第43章 水落石未出


玄风、玄夜带着入纵马疾驰,一口气不知跑出多少里,直到这一会儿,再一次远远抛开云南王的追兵。玄凤勒住马头向四处环望,观察周围的地势。前方不远。一大片奇峰怪石平地拔起,有的矗立如林,有的峻拔如墙,后面是一个二三百丈的石峰。玄凤暗暗颔首,终于赶到了这里。
红豆偷偷望向他,自二人见面以来,玄凤非但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当然知道原因是什么。带着一丝怯意,轻轻拉住玄凤的手臂,“你——这段日子可好?”玄凤眼睛终于落到她的脸上,神态淡漠疏离,然后冷冷地推开她的手,翻身下马。红豆小脸一垮,愁眉苦脸地看向小石头:小石头一咧嘴,手指了指玄凤,做了一个继续的动作。红豆打起精神也跳下马,赖着脸,凑到玄凤的面前,“我们要去哪里?”玄凤眼神淡淡地扫过来。“你要去哪里,还用问我吗?”一句话硬硬地撂下来,好半天,红豆都没有勇气接茬。
玄夜见此情景,眉梢微扬,纵身来到二人面前,“问他做什么,你跟着我就好了。”说着,一手揽过红豆的肩头。玄风脸上冻结,眸光直直地向他射去,好一会儿,隐忍说道:“你放开她,我有话和你说。”玄夜见他语气不善,心思转了转.冷笑道:“我们之间有神么好说的?”玄风没有理会他,仍是徐徐开口。“九年前的八月十五,你可曾去过河南的清溪口?”
听到玄风的问话,红豆愣了愣,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日墨白曾经说过。他和慕容晴就是在河南清溪口遭人拦截,此后,慕容晴下落不明。玄夜冷冷开口,“去过怎样?没去过怎样?”玄凤声音里无波无痕,但眼神却异常森然,“有一个叫封阳的侍卫,不知六哥还记不记得?”玄夜轻笑一声,“我府内成千上万名侍卫,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记性,来记住每个人的名字。”
玄凤眸底隐现怒焰,“六哥是贵人多忘事,那我再提一件事。"瞟了一眼身边的红豆,玄凤继续道,“六哥应该记得,红豆第一次人六王府那一日,她想送还‘一池波’,六哥早有预见,吩咐一名叫封阳的侍卫在门口候着,并告诉他,门外拿着古琴的人就是你所等待的人,后来红豆就随着这名侍卫进了六王府,在后园的竹林内,他们找到了六哥,六哥可记得当日的情形?”玄凤说到这里,红豆立即想起那日的情景,那天玄夜整个人好似疯癫,自己只差一点就丢捧了性命。
见玄夜不做声,玄凤又道:“六哥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好似不认得他们,拨剑就刺,那封阳见自己躲不开六哥的剑,于是就抓住红豆来挡,可就在这时,六哥竟被红豆一声唤醒——想必六哥对那封阳心存厌憎,当时没有做什么,事后就叫人将他除去。也许这封阳命不该绝,也许他太了解六哥的乎段,在杀手未到之前,他就悄悄地逃了。”顿了顿,玄凤声音陡转,“前不久,这个封阳落人我的手中,他说九年前的八月十五,和六哥去了河南的清溪口,六哥你那天做什么了?”
玄夜半晌不语,最后嗤声一笑,“九弟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明知故问?”红豆大惊失色,难道当年是他的所作所为?瞬间,玄凤额角青筋暴跳,怒喝道:“为什么?”玄夜神色不改,悠然笑道:“当年你在西疆平乱,你可知西疆王的两大盟友?”玄凤横眉道:“云南王还有你?”玄夜点头,“不错,当时什么人会扰乱你的心神?于是我就想到了慕容晴,如果慕容晴有什么意外,或者我把她掌握在手中,九弟你在前方会怎样?”玄凤悲愤难言,过了一会儿,讥诮道:“这就是你想出来对付我的办法?去为难一个弱女子?”玄夜不以为然地说道:“只可惜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谁让她是九王妃?”
看着玄凤铁青的脸色,玄夜残忍地缓缓说道:“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这个九王妃竟然红杏出墙,而且还珠胎暗结。”一句话激起玄凤眸中暴戾之气,出手如电,一掌击在玄夜的胸口。玄夜本就受了伤,如今玄凤在盛怒下出的这一掌是用了全力,当即胸口一窒,一口猩红喷出。无语、鬼七、怪六立即跃了过来,拔剑出鞘。左翼、右翼、封雪莹也纷纷下马站立在玄凤左右。双方的人剑拔弩张。红豆和小石头左右相顾,不知所措。
玄夜邪魅笑道:“九弟是在谢我么?因为我替你出了一口恶气?”玄凤向他逼近,黑眸中的烈焰噬人胆魄,“恶气?谢你?你把一个好好的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还将恶名留给了我!”玄夜阴柔笑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日那个墨白若是遇见你,恐怕会比如今的样貌还要惨不忍睹!”玄凤身子一僵,愤恨说道:“这是我的事情,当初你别有用心地插手了这件事,我今天就和你来个了结。”
玄夜狂肆笑道:“不错,我是为了别的缘由,可是我也真的替你不值,你知道他跪在地上是什么样子?我就不明白,堂堂的九王爷怎会不如他?你说慕容晴的眼睛长到了哪里?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居然分辨不出你我的声音,虽然我刻意模仿得八九成相似,但她是你什么人,她却听不出,只知道流泪求饶,九弟呀九弟,你说你有多失败?”

玄凤忍耐到了极限,怒喝:“她现在哪里?”玄夜蔑然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玄凤冲天的怒气充满胸膛,强忍着,一字一句进出齿间,“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我若是不知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玄夜张狂地大笑起来,眼睛半眯,瞥向红豆,“茔茔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对那个女人始终念念不忘,你还惦记他做什么?不如跟了我,我好好待你,绝不会比他差!”
玄凤的眸光也转向红豆,目光深沉,蕴含悲伤,沉重得让人无法去负荷,“你可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什么?’’红豆想起那日玄凤在船上说的话,“如果你再轻易离开,我将永不原谅。”一肚子的话全部堵在喉口,急得口吃,“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玄凤别过头再也不去看她。玄夜放声大笑,这一笑,又呛出一口血。看到玄凤向玄夜逼近,无语苍白着脸挡在他面前,“我家主子已经受了伤,你——还要怎样?”玄夜脸色一阴,斥道:“滚开,今天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谁也不许插手!”无语咬着毫无血色的唇退到后面。玄凤冷冷地对左翼等人喝道:“你们也退后!”红豆瞪大眼睛,虽然知道玄凤心中感受,可是这个时候,云南王的追兵不知何时就会追上来,他们现在解决旧日恩怨,这也未免太不是时候!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玄夜先开口,“你先还是我先?”玄凤道:“你先。”玄夜唇边扬起自嘲的笑,“你以为我受伤了就要你让么,小心我一拳打死你,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玄凤冷笑道:“你还是自己小心好了,不过,在你做鬼之前,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玄夜敛起笑,唇紧紧地抿着,阴戾刹那间充斥周身,“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的从中作梗,才功亏一篑,当年即便知道慕容晴的事情,你还是打败了西疆王,提着他的人头返京,你知道破坏了我多大的谋划?如果没有你,我又何须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话说完,一拳重击在玄凤的胸口。
玄风退后一步.冷笑道:“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就算当年我没有收复西疆,你以为他们得逞之后会助着你登上九五之尊?我告诉你,那是痴人说梦,若不然,云南王今日骤然下手为了什么?这件事只不过是早晚而已,四哥比你强上凡倍,当皇帝你也配?”玄夜脸上越发阴冷,“皇帝?你当我稀罕,我就是恨那个人!你们是那个人最喜爱的儿子,如果你们痛不欲生,那个人是不是在地下也难求安生?”说罢,又一拳打在玄凤的下颚。玄凤还是没有还手,抹去嘴角的血,瞪着他道:“那个人是谁?他是我的父皇,也是你的父皇!”
玄夜狂吼一声,切齿道:“他不是!他杀了我母亲之后就不是了!”玄凤冷笑道:“赵贵妃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怨不得父皇狠心,父皇不是没有饶过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变本加厉,不知悔改,她若是不死,不知还要害多少人,你难道不知道她做过什么?”玄夜恶狠狠道:“不管她做过什么,她是我的母亲,他杀了她就是我的仇人,我恨他所以恨你们!”
玄风反驳道:“恨他,恨我们,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和他和我们相同的血,血脉相连,你是不是连自己也该恨!”玄夜吼道:“不错,我就是恨这血脉相连!”又一拳打在玄凤的脸上。玄凤瞪着他,也吼道:“我若是父皇也不会放过赵贵妃,你看她把你变成了什么模样,当年那个兄弟和睦一起读书练武的六哥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恨的那个人临去之前最惦念、最挂的是谁?他嘱咐四哥要好好地待你,所以四哥才会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能谅解父皇,我无话可说,可是父皇已经去了,你还要怎样?因为父皇,你恨所有的人,你是不是疯了?我和四哥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再愚笨的人也知道亲疏远近,你看你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当年老师教诲的六哥成魔了,老师当真是白教了你一场!”说到气愤之处,玄凤反手一拳打在玄夜的脸上,“你恨我也就罢了,什么事情冲着我来好了,你却招惹到晴儿身上,当年你到底怎样屈辱她?她现在哪里?”吼着又一拳,落到玄夜身上。
玄夜跌倒之后,站起,然后还手,“我就是不告诉你,我就是让你心里总插着一根针!”玄凤急红了眼,于是又是一拳。这样你一拳我一拳,两个人拼命似的打斗起来,周围的人谁也不敢上前,更不知如何地劝,可是无论是谁,都担心云南王的大军追到这里,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到红且的身上。红豆心里也想知道慕容晴的下落,可是玄夜的为人她也清楚几分,知道耽搁久了谁也讨不到好,冲了过去,大声喊道:“你们住手!”
玄凤、玄夜却一同对她吼,“你一边去!”红豆被他们骇得连退了几步。玄凤、玄夜身上都见了血,打到力竭,彼此下手还是互不留情,最后玄夜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玄凤一个重拳击下来,“晴儿她在哪?”玄夜喷出一口血,笑道:“我不会——告诉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暴怒之下,玄凤拳头又高高举起。红豆忙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大声道:“你难道真想打死他?他做了恶事,可是你现在打死他又算什么?”玄凤的拳落也不是停也不是,一拳击在身边的石壁上。玄夜听了红豆的话一怔,喃喃问道:“你也把我看做恶人?”红豆望着他,“六王爷真的不知道那样对待墨白大哥有多残忍?”
玄夜挣扎着坐直了身,不断向红豆靠近,“不管我对别人怎样,但如何对你,你难道不清楚吗?在你心中我也是十恶不赦的吗?”红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所以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他。玄夜脸色骤变,眼神变得激狂,倏地将红豆身上的“碧水痕”拔出,将匕柄放在她手中,“你若认为我是恶人,你就一剑杀了我!”红豆惊惶失措道:“你这是做什么?”想松开手,却猝不及防地,玄夜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向自己腹前一递。玄凤一惊,连忙去夺玄夜手中的匕首,但还是晚了一些,锋刃仍是刺人玄夜腹中寸许。
红豆脸上血色尽失,手指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玄凤怔怔地看着玄夜,他没有想到,玄夜会因为红豆的一句话,做出自戕的疯狂举动。见此变故,无语、鬼七、怪六一同围了上来,为玄夜止血包扎。玄夜却握住红最的手,断续问道:“你——不知道我对你好吗?”望着他身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红豆想到华亭山庄里的种种,他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六王爷,你只对红豆一人好是不够的。”玄凤身子又是一僵,抬眸看向红豆。玄夜自嘲地松开了手,“你知道——我对你好就足够了。”等到众人为他包好伤处,玄夜说道:“你们先离开,我有话要问老九。”众人只好都退到后面。
玄夜盯着玄风,声音透着锋利,“你既然有了红豆,还管那女人生死做什么?云萝山上的情景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到底想怎样?”玄凤注视了他一会,“不管怎样,她的种种苦难皆由我而起,我一定要找到她。”玄夜挑衅地笑了笑,“为了那女人和我生死相搏,你就不怕红豆误会?我不是十二,不会成全你。”玄凤神色淡淡,“有些事情不是强求来的,如果人近在咫尺,心却隔着天涯。那还有什么意思?她是我的就是我的。”
玄夜怔忡片刻,又问:“在华亭山庄内,你应该知道那时红豆没有性命之忧,而且你也已知道当年在河南清溪口的事情,明明知道自己只有一百单八人,一旦出手便凶险难测,可你还是出了手,为什么?”玄凤黑眸中异样情绪一闪而过,是的,那个时候他知道一切,明明是憎恶他的,可是,当看到戴面具女子持着短刀刺向他胸口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出手,只是这样的问题,他不想回答。
见玄凤不语,玄夜轻不可闻地说道:“慕容晴在哪里?是生是死?我也不清楚。”玄凤身子一震,“你也不清楚?”玄夜道:“那个墨白,从一开始我就无心留着他,折腾了一阵以为他已经气绝,所以一把火想毁尸灭迹,却没想到那时他并没有死,而且一场大火也没有烧死他,还居然活了下来。至于慕容晴,留着她,原本是用来羞辱你,可那时候却出了点状况,所以没达成心愿。”
玄凤没有心思理会他当初的想法,追问道:“出了什么事情?”玄夜道:“我将她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可是不知什么人还是找到了她,一夜之间杀了那里所有我安置的人。因为只不见她的尸首,当时我猜测她还活着。”直直地望入玄凤的黑瞳,又道,“一开始我怀疑是你带走了她,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一直都没有头绪。”
玄风皱着眉头,正想追问细节,却听到左翼喊道:“王爷,云南王的人追上来了。”玄凤只好作罢,看向无语“把你的主子扶到马上,穿过石林向西行,你们先走。”玄夜脸色一变,“凭什么我先走,你当我是无用之人?”玄凤冷冷一瞥,“你若没有捅自己那一刀,也许还有一些用处,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不走等死么?”玄夜脸上越发难看,“再怎样我也不会先走!”玄凤拧着眉,冷笑道:“我偏就不让你留,"眸光扫向无语、鬼七、怪六,“把他给我架到马上!”
鬼七、怪六直觉上觉得玄凤说得有道理,于是上前扶住玄夜。玄夜眼睛一翻,恶狠狠道:“连谁是主子都不记得了吗?你们若是按他的话做,小心事后我割下你们的脑袋!”玄凤耐性到了极处,“他们不听我的,我现在就摘了他们的脑袋!”鬼七、怪六二人听得脖颈之后直冒凉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苦笑,云南王的一万追兵已近在眼前,一会儿不知将是怎样的生死相搏?两位王爷却在这个时候较劲!
玄夜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形势迫在眉睫,轻轻一笑,“这一役只要我们不死,我们之后再计较如何?”玄凤定定地看着他,多少年了,又一次从玄夜口中听到“我们”两个字,瞬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眸光一转,说道:“晴儿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玄夜唇角勾着一丝讥讽,看着红豆,“你对她倒是痴心一片,只可惜她对不住你,这样也好,如果我们安全突全,我替你把那个墨白杀了,你把红豆让给我如何?”
红豆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刚刚还为他难过得掉眼泪!玄凤望向红豆,淡淡开口,“你既然有本事让她自己跟你走,还需要我让么?”听了玄凤的话,红豆更是气结,难道自己真的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让他如此地耿耿于怀?小石头从后面拉了拉她的手,“红豆姐姐,都怪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九王爷也不会生你的气。”红豆气呼呼道:“他愿意气就气,不用理他。”
玄风浓眉一扬,人已经到了近前,将小石头轻轻一掷,送入左翼的怀中。红豆一愣神的工夫已经被他拦腰抱起,飞跃到马上。红豆用手推拒,“你既然生我的气,还管我做什么,让我自生自灭好了。”玄凤脸上一寒,“你给我闭嘴!”红豆看了看后面的追兵,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还是服些软好,于是老老实实地窝在玄凤怀里,不再做声。
无语来到玄夜身边,“主子,我扶你上马吧。”玄夜摔开她的手,“怎么,我连马都上不去了?”说罢,纵身上了自己的坐骑。用力过猛,玄夜的腹问又渗出好多的血,他自己不觉,无语却是一脸担忧。玄凤看了看左右地势,喝了一声,“全部进入石林。”
石林之中,在黑暗的掩护下,易守难攻。不知经过多少次交锋,云南王虽然人多势众,但也死伤无数。终于,云南王停止进攻,他在等天明的那一刻。玄凤这边也伤亡过半,他身上如同浴血一般。红豆与小石头相拥躲在后面,一颗心始终都为他悬着。玄夜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的亮,对玄凤道:“我们还需想办法冲出去。”玄凤淡淡回道:“等到天明再说。”玄夜扯出一抹嘲笑,“你难道不知云南王在等么?天明突围,难比登天。”玄凤向石林外面望去,轻轻开口,“等到天明,该突围的就不是我们了。”
玄夜眉梢一挑,知道他话里有话,“你这是什么意思?”玄凤转过头,“在我知道你和云南王在那华亭山庄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回前沿大营调兵了,算算时辰,在天明之前,十二弟一定会带着大军赶到这里。”玄夜这才明白,神色变了变,心中暗道:原来如此,这一番的谋算,真叫人不得不……
突然之间,石林外传来骚乱声,火光四起。二人又惊又喜,一同向外张望。外面,人声喧嚷马尽嘶鸣,四路皇家铁骑将云南王的兵马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玄凤唇边扬起浅浅的笑,纵身掠出石林。
远处玄麟银盔银甲,疯子如霁月,看到玄凤,放下心来,朗朗一笑,策马扬鞭直冲阵前。离得老远,玄麟就跳下了马,兴冲冲地来到玄凤面前,“九哥,接到你的口信,我即刻调兵赶到这里,生怕赶不及。”
玄凤含笑道:“十二弟来得正是时候。”看到赶过来的红豆,玄麟仔细看了看,笑道:“还好,没被六哥虐待。”红豆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笑。一眼看见有伤在身的玄夜,玄麟忙上前问,“六哥,你伤的要不要紧?”玄夜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玄凤挑起眉,冷冷道:“别管他,还死不了。”
玄麟不依为忤地说道:“你们猜谁来了?”然后伸手向后一指,“你们看!”后面的山坡之上,旌旗飘飘,最前面的高头骏马上端坐一个,正是玄昊,如风、若影护在其左右。来到近处,玄昊翻身下马,见玄凤周身都是血,握住他的手臂,“可伤到哪里?”玄风一笑,“我没事,有事的是他。”眼睛瞥向玄夜,“不过肚子的伤是他自己捅的。”玄昊默默地看了玄夜一会儿,“六弟好好养伤,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玄夜眼睛也没抬,“什么事情你还不都清楚,有什么好说的?”玄吴暗暗叹气,自己该如何待他?
玄凤冷言道:“有什么好说的?你我之间还有笔账没算!”玄夜目光飘向玄凤,“我等着你就是了。”红豆带着小石头上前见礼,玄吴将她从地上扶起,笑道:“你这小丫头的一柬书函,引得九王爷万里追踪,好本事啊!”红豆脸一红,偷偷向玄凤瞟过去,却看到他冷冰冰的一张脸。红豆暗暗叫苦,这一次不知什么时候可以雨过天晴?
一名副将匆匆地赶了过来,跪倒在地,“皇上,云南王突破重围,向东南方的金川峡逃遁,刘大将军带兵去追了。”玄昊看向玄凤。玄凤皱眉道:“云南王在金川峡有重兵驻扎,而且地势险要,若是追过去恐怕会吃亏。”玄吴道:“九弟,按你的意思办。”玄凤转身对那副将道:“传本王口谕,若是云南王过了金川峡就鸣金收兵,穷寇莫追。”玄麟叹道:“差一点,有些可惜了。”玄凤一笑,“没什么可惜的,云南王经这一战之后,势必聚集所有兵力,到时候聚而歼之,也算是干净利落少些麻烦。”玄昊微微笑道:“不错,聚而歼之正合我意。”
玄麟想起一件事,“四哥,不知大姐的情形会如何?”玄凤想起华亭山庄发生的事情,不禁黯然,只听玄吴轻轻地道:“有些事情尽力而为,如果注定无奈,那也是没有办法,”话锋一转,“这一仗九弟战得辛苦,六弟还受了伤,我们返回大营再续话不迟。”

第44章 悯情生变故

夜色如墨,大帐内却亮若白昼。玄昊、玄凤、玄麟围坐在书案前,三人的目光均投注在军事地图上面。玄凤轻点画着红圈的所在,“金川峡地势最为险要,西南两面是万仞悬崖,峭壁之下便是以急湍甚箭著称的怒江,向东蔓延便是东岭深谷,我军在北,云南王所有兵力被迫退至金川岭。从一方面说此处易守难攻,但从另一方面讲,他便是后无退路。”
玄昊皱眉问:“九弟可想到这东岭深谷?"玄凤微微一笑,“我之所以说他后无退路,因为明日正午,我将派三万精兵拦截此处。"玄昊听到这里微微颔首。玄麟问道:“形势对我们大为有利,擒获云南王只是早一日晚一日的问题,九哥你如何打算?”玄凤将桌案上的地势图轻轻合起,“后日之战便是最后之决战,决战过后便是大军凯旋之期。”
玄麟一笑,“战事了结以后,我们哥几个好好地轻松轻松。"玄昊轻叹道:“我纵然想偷得一日闲,但哪里会那么容易?战事过后,若要社稷安稳,很多事情还需好好处理。”玄麟扬眉笑道:“四哥不需为此事烦心,交给九哥处理好了。”玄昊目光在玄凤身上打转,“十二弟说的极有道理,九弟你就多替兄长分忧,让我做一个逍遥皇帝如何?”玄凤瞥着他,“你想做逍遥皇帝,难道我就不想做个逍遥王爷?”
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玄吴笑道:“这么快就想逍遥?小心我偏不让你风流快活,嗯,我正在想是否将红豆那小妮子晚许给你几年。”玄风脸上微赧,“你怎也和十二犯一个毛病,现在说的是大事,你提她做什么?”玄吴哈哈大笑,“人人都说平乱是九弟心中大事,依我看,小小红豆的分量远超于此,我还没看见九弟为了平乱茶饭不思,坐卧难安。"
这几日不断地被玄昊、玄麟取笑,玄凤眸光一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坐卧难安?”玄昊笑道:“九弟,你这人太奇怪,怎会和一个小丫头斗起气来了?人家过来看你,你板着脸孔拒人千里,人家一时三刻的不过来,你就思来想去,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你搞不定那小丫头,还是那小丫头搞不定你?”这一番话听得玄麟也大笑起来,“当然是红豆搞不定九哥,不过话说回来,什么事情都要适可而止,那件事,红豆也是为了小石头,九哥,我看差不多就算了。”
玄凤脸上一热,转过身。虽然这几日他一直在气恼红豆私自离开,但每次见她软语相求,还是不禁心软,而且每当想起红豆在华亭山庄泪眼盈盈的样子就一阵心疼,若不是不想让面前这两个人看笑话,也许早就将她拥在怀中好好抚慰一番。不过,心里还是很气,想到玄夜就会更气,甚至想到小石头他也气。
玄昊转到他面前,斜睨着他的脸色,“要不然,我现在就赐你们大婚,天大的难题,到了床上就都不是问题了。”玄凤脸一板,“懒得理你。”便大步向外走去。身后传来玄昊肆意的笑声,“九弟,该不是到了床上也搞不定吧?”玄麟见玄凤躲了出去,笑道:“我们兄弟四人,九哥是最挂不住脸的,有的时候真觉得有趣。”
一句话让玄昊想起玄夜,“老六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玄麟道:“这段日子,他一直窝在帐内,身上的伤也不见大好,今日我才瞧过他,去的时候正和医官发脾气,最后还把人家撵了出去。”玄昊问:“这一次他和云南王反目,不知还会不会起什么念头?”玄麟沉吟片刻,“和云南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瓜葛,毕竟这一次他差一点死在云南王的手中。”
玄吴点头道:“这样最好,除了这件事,只要不激起太大的事端,对他,别的事情我还可以忍。”玄麟笑了笑,“感觉这段日子六哥稍稍有所不同,不似往昔那般冷漠,见了面也.有了亲切之感。希望自此之后能够兄弟同心,只是九哥那里还是为慕容晴和墨白对他深有芥蒂,不知以后的情形会是怎样?"
玄昊脸上肃然,“那一对男女不提也罢,老六这件事虽做得狠绝,我却颇不以为然,现如今九弟有了红豆,那件事情也多少看开了,而且看在慕容老大人的脸面上,九弟不同他们计较,我不同他们计较,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想怎样?至于他二人这几年间的经历,只能说,这是他们的命,最后能够保住性命就是他们二人的福分了。”玄吴这一番话说得甚是冷绝,是玄麟这几年间从未见过的,但转念一想,兄弟情深,自己何尝不为玄凤不平?而且在玄昊的心中,玄夜的分量自然会比慕容晴和墨白重得多。
玄吴又道:“老六对慕容晴他二人做的事情,我还可以忍,也会劝九弟,毕竟血浓于水,始终不敢忘父皇临去时的嘱托,只希望老六好自为之,不要辜负我这一番苦心。”喟叹一声,转眸看向玄麟,“不过,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老六对红豆的用心,这一次若不是因为红豆,他是不会和云南王这么快翻脸的,由此可见,老六对红豆确实不同寻常。”顿了顿,又道,“自古以来,皇家最忌讳的就是兄弟几人喜爱上一个女子,若是别人也好发落,可红豆却是不同,即使她不是恩师的爱女,我心中对她也是怜惜的,唉,这丫头最打动我的就是一心一意,所以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玄麟定定地望着他,点了
点头。
信步间,玄凤来到红豆住的的营帐,见里面烛火摇曳,不由挑眉,“这么晚了还没睡?”走到营帐门口,守在周围的侍卫刚要传包,被玄凤挥手制止住。正在思忖是否进去,玄凤就听到小石头的声音,皱起眉,深夜时分,这小子还在这里?小石头坐在五彩毡毯上,仰着头问:“红豆姐姐,怎没见莹姐姐?”红豆嘘了一声,“小声一些,莹姐姐在隔壁睡着,不要把她吵醒了。”小石头低声道:“你现在还没有和九王爷讲话吗?”红豆叹气道:“是他不理我不和我讲话,你没看出他在和我闹别扭?”
听了红豆的话,帐外的玄凤不禁莞尔。小石头抿唇笑道:“红豆姐姐,我教你一个办法,你若是按我的话做了,九王爷一定不会再生气。”红豆歪着头,笑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试的我都试打了,怎奈那个人根本就是块石头,软硬不吃。”小石头笑道:“原来我是小石头,九王爷是块大石头,难怪他在吃小石头的醋。”帐外的玄凤一怔之下,脸上蓦地一热,眼睛向周围一扫,所有的待卫识趣地退得老远。红豆好奇地凑过去,“这话怎讲?”
小石头笑道:“红豆姐姐是当局者迷所以没看明白,九王爷一定在气,你为了小石头把他抛下。"红豆翻过身,手支着下颚,“会是这样吗?"小石头道:“一定是这么回事,”向前凑近一些,“我有办法让九王爷不再生红豆姐姐的气。”红豆明眸波转,笑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小石头道:“明天你再去找九王爷,你跟他说,他是红豆姐姐最亲的一个人,也是红豆姐姐最喜欢的一个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为了谁,都不会离开他,永远地听他的话。如果他问,以后小石头再有事情怎么办,你就说让小石头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决计不会离开他半步。这个样子,九王爷一定不会再气。”
红豆吃吃笑道:“不好,现在脾气就大得要命,若是再和他说出这一番话,那还了得,以后岂不是更要被他压制得翻不了身?”小石头嘻嘻一笑,“红豆姐姐,你就先说一些好听的哄他开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玄凤眉头一皱,甚至想走进去,将谄媚献策的小石头从红豆身边揪出来。红豆忍着笑,“还是不好,以后你若是再被什么人捉去,我难道真的不管你?”
小石头笑道:“傻姐姐,那些话是哄九王爷开心的,姐姐心里还是要牵挂我的”。红夏脸儿一扭,“为什么要我哄他开心?”小石头叹道:“因为男人总是比女人要体面啊。"红豆笑道:“这些话你又听谁说的?”小石头道:“军营里的弟兄啊,姐姐你想一想,普通男子都好面子,那九王爷岂不更是?”红豆笑着微微点头,“嗯,听你的,明天试试看,只是不知好用不好用?”
小石头一脸神秘,又道:“如果这个办法不好用,小石头还知道一个更好用的办法,绝对不会有错。”红豆见他一双眼眸亮亮的,小脸儿因为过于兴奋也红彤彤的,忍不住问:“什么办法?”小石头搔了搔脑袋,“我若是说给姐姐听,你可不要生气。"红豆笑道:“你说就是了,我不生气。”
小石头伸出四根手指,“四个字。”红豆笑问:“哪四个字?”小石头嘻嘻一笑道:“投怀送抱。"红豆一愣,随即揪住他,“你这小东西不学好,快告诉我是谁教了你这些不三不四的!”小石头撅着嘴,小声求饶,“你刚刚说不生气的,我以后不说就是,你别打了。”
听到那四个字,玄凤唇边弯出一笑,随即又敛去,这小子若是再大一些,说什么也要找个借口弄到别处,然后忍不住又笑,投怀送抱是个好办法。红豆轻叱道:“谁教你这些的?”小石头撅着嘴,“没谁,平日里军营里的弟兄闲说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百试百灵。”
红豆瞪了他一眼,“什么百试百灵,我若是那样做的话,说不定他会把我从大帐中扔出去。”小石头举起手,信誓旦旦道:“绝对不会,那些弟兄说——是男人都不会。”红豆又是羞涩,又是好笑,用力地杵了一下小石头的额头便扭过脸去。
小石头又道:“姐姐,还有一个麻烦。”红豆假寐了一会儿,问:“什么麻烦?"小石头道:“六王爷啊。”听他提起玄夜,红豆头痛起来。小石头继续说道:“六王爷是那种不达目的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人,让人想起来就害怕。那天他和你说九王爷什么海啊水的,山啊云的,是什么意思?"红豆脸上略现迷茫,不知不觉地幽幽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玄凤脸上陡然一变,笑痕瞬间无影无踪,僵立了一会儿,旋即离去。
清晨起来,不见红豆,封雪莹便出来寻,果然在离主营帐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她。乍一见红豆,封雪莹一愣,从未见红豆在衣着上下过心思,可是今天却大不同,一身靓丽春衫将她装扮得体态婀娜,格外俏丽,只是不知为什么躲在角落,手里拿着本应插在发间的紫玉凤钗在地上不停地乱划着,脸上还异常的红,嘴里嘟囔着:“什么百试百灵,都是胡说八道!”封雪莹走到近前,“小郡主近日起得好早,为什么坐在这里,谁得罪你了?”
红豆敛去脸上愤色,低声道:“没——谁得罪我。”她想起了什么,又道:“刚才见到左大哥,说有事问你,你进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封雪莹携起她的受,“我们一同进去。”红豆却道:“我才不进去。”封雪莹笑道:“小郡主来不就是见王爷的吗?”红豆脸上更红,“谁说我是来见他的?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封雪莹微微愕然,一双妙目转向主营帐。玄凤和左翼刚刚走出来,正好听到红豆的话,脸上现出古怪的神情,封雪莹见了差一点笑出声。
红豆一边向前走,一边嘀咕着,“前两天也就是不说话,眼神有的时候还会扫过来几眼,今天倒好,整个儿一个不理不睬!那么大的人,你当我一定要哄着你?”不经意一抬头,发现无语挡在她的面前,一身黑衣衬得整个一张脸雪白,眼里不知为什么还闪着泪光,红豆一愣,“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你那可恶的主子?”
无语盯了她半晌,转眸道:“主子——他若是能够欺负人就好了。”也不知为什么,听红豆说欺负好似再自然不过,这两个字经自己口中说出来就有些不对劲,晕红淡淡地染上脸颊。红豆有些糊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无语躲开她的视线,“主子身上的伤好像越来越厉害,尤其是他腹上的伤总是不愈合。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还不让别人为他敷药。”
红豆摇头道:“为什么?”无语叹道:“主子行事哪有什么原因。”红豆点头道:“说得也是,要不然就不是六王爷了。”无语轻声又道:“你过去看看,劝一劝,你的话,他也许会听。”红豆脸上现出犹豫之色,去见玄夜总觉得不妥,自从上次见过他以后,红豆一直避而不见。
见红豆不做声,无语说道:“不论怎样,他的伤总是因你而起,即使他对别人有千般不好,但他如何对你,你心里应该清楚。”红豆轻叹一声,“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我才不能离他太近,”转眸看向无语,“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又何苦这样做?"无语脸色一变,随即眼波楚楚,“这一次就算我求你,他若是能够听你的话,同意好好地医治,我便心满意足——求你去见他。”红豆认识无语以来,何曾看过她以这样哀求的口吻讲过话,不由暗暗叹气。
进了玄夜的营帐,红豆蹙起了眉,整个帐内不见一点光亮,所有的地方遮挡得严严实实,入眼处黑沉沉的一片。红豆随手挑开窗口的帘帐,立时一缕明媚和煦的目光照射进来。歪在榻上的玄夜睁开双眼,见到红豆也没意外,眼睛直直她看着她,也不说话。
红豆见他松散地穿了一件内衫,露着胸膛,不禁有些窘迫,正要将目光移到别处,却看见他腹部的敷布被血染红了大半。红豆看向他,“六王爷为什么不敷药?”玄夜挪开视线,“你和他们一样,将我看做穷凶极恶之人,像我这样的人伤重不治,不正好称了你的心思?”红豆脸儿一垮,开始后悔自己走这一遭,思量了一会儿,叹气道:“六王爷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么想。”话语中的几许无可奈何让玄夜的心一热,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你若是帮我换药,我就换。”红豆呆立了一会儿,最终点头。
玄夜眸子幽然一亮,向无语看过去,见她仍然站在原处,脸上即现不悦,“逐不去准备东西?"无语一怔,转瞬之间,敛去脸上所有凄楚神色,应道:“是。”红豆偷窥着玄夜,暗自烦恼,明明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祸害,靠近为什么自己不能够嫉恶如仇?难道因为他对自己用情,自己就不分是非对错了么?也许应该多想一想墨白,那样自己才会摆正心思,可是想到华亭山庄的种种,又觉得好难。
玄夜盯着红豆每一个细微动作,见她小心翼翼之中含着轻柔,眼角眉梢渐渐地现出浅浅的笑。忽地,红豆停了下来,仰起头看向他,“中间的那块虽然被我用清水浸湿了,但还是粘着皮肉,一会儿你可别嫌疼。”玄夜撇唇笑了笑,“你该不是舍不得,心疼了?”听了他的话,红豆脸蛋儿微凝,手腕一转,将那血污的敷布干净利落地整块揭去。
突来的扯痛让玄夜长吸了一口气,咧嘴看向红豆。红豆发泄了心中不满之后,又有些不忍,“真的很疼?"玄夜见她动容,有意说道:“当然,这伤口被你想这一揭又裂开了。“红豆连忙低下头,果然伤处又渗出鲜红的血,脸上现出不忍,急急说道:“对不住,真的对不住!”玄夜缓缓靠近她,声音轻不可闻,“小红豆啊小红豆,不管怎样,你还是关心我的,也不枉我待你这一番心意,只是我也要小小地对不住你一次。”
红豆一怔,见他目光精锐闪烁,隐隐感觉不妙,而这时,玄夜的手已经拂了过来。红豆只觉得颈项一痛,便倒入黑暗之中。玄夜将红豆抱起,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时已变为冷冽,问站在门口处的无语,“事情都安排好了?”无语道:“是的。”玄夜声音冰冷,“可是万无一失?”无语点头,“是,主子。”玄夜微微一笑,低头看怀中的红豆,“我带你到一个好去处,一个老九找不到的地方。”
红豆在颠簸中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马上,玄夜坐在后面,紧紧地圈住她的腰身。红豆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情形,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玄夜手臂又施了几分力,蹙眉道:“别动!”红豆听了他的话,挣扎得越发厉害。马奔跑的速度极快,又是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红豆这一动,碰到玄夜的伤处,玄夜持缰绳的手立时不稳,马首一偏便向一侧的山崖冲去。
慌忙之下,玄夜急勒马头,用力或梦,一整匹马扬蹄而起,直立起来,险些将二人抛了下去。稳住了马,玄夜阴着脸,“你若再动,我就再将你劈晕过去。”红豆愤愤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理惠你。”玄夜笑了一声,“不理会?只可惜太晚了!”红豆大声道:“你这人根本就是不可救药!”玄夜冷笑,“我本就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你才知道么?”
二人在马上争执,后面的人停下坐骑一同看向他们。红豆困在玄夜怀中,又气又急.“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玄夜轻俯柱她耳边,“丫头,此时此刻这还由得你么?你若是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睡上一会儿。”红豆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想到以前玄夜说要将她带到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便开始害怕,后悔自己因为心软就放松了警惕,想大声反驳,又担心玄夜再次将自己弄晕,心翟一急就掉下泪来,泪珠儿一个跟着一个。玄夜愣了一会儿,向她脸上拭去,“别哭。”红豆心里委屈,“你不让人说话,还不让人哭?”于是大哭起来。
玄夜何曾为女子的眼泪无奈,这一会儿不禁暗自长叹,张口正要劝,却听到附近的树林中有人拊掌,阴恻侧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一出好戏!”一声长啸,林间陆陆续续地冒出了好多的兵马,不下千人,为首的正是戴面具女子,她身侧的正是大将军孙思衡。玄夜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这次为了暗度陈仓引开玄凤的视线,设了许多障眼法,并且将大多数人留在军营混淆视听,只带着无语、鬼七、怪六等十几个人暗中潜出,心想着在玄凤调兵东岭之前,从这必经之地速速离开,却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云南王的人。随即,眉心紧蹙。暗骂一声,云南王怎会想不到这条退路?
戴面具女子一面拊掌一面前行,“东岭探路,竟然探到如此大的礼,真可谓是机缘巧合。”玄夜心中懊恼,低头望着泪痕未干的红豆,轻声道:“也许我真的不应该把你带出来。"红豆心中乱极,到了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玄夜当即掉转马头,向来的方向疾速回奔。无语、鬼七、怪六等人护卫夺他左右。戴面具女子带人紧追不舍,冷啮一声,“还想逃?”劲风乍起,两支弩箭齐齐射中玄夜的坐骑。追日痛嘶了土声,向下跌去,这一跌将玄夜和荭豆高高地抛了出去。玄夜抱着红豆在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到地上。戴面具女子带着人,立即将他们团团围住。无语等人大惊失色,跳下马与敌人展开拼杀。
玄夜竭尽全力保护红豆,但渐渐地力不从心,身边的人一个跟着一个倒下,无语也被戴面具女子一刀刺中,摔倒在地上。戴面具女子知道玄夜力护红豆,所以每一招每一式都漫天铺地地袭向红豆,引得玄夜连连路出破绽。玄夜心如明镜,知道她对红豆是虚,对自己是实,还是怕一个万一,最后被戴面具女子看准了一个空当,一刀刺中他的肩头,随后四面八方的的刀枪剑戟指中了他和红豆的要害。
玄夜怆然一笑,“红豆丫头,这一番可是对不住了。”红豆不忍心责怪他,勉强笑道:“六王爷保证下一次不要——对不住红豆就好了。”闻言,玄夜添了一分窝心的难受,“我答应你。”戴面具女子嘿嘿冷笑几声,“六王爷不必这般伤感,你们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向前踱了几步,又道,“那日六王爷掴了我一掌,我说过有朝一日必会十倍奉还,怎会轻易地让六王爷死?”话语中的阴森恐怖,饶是玄夜也是心中一凛。
戴丽具女子眼眸中尽是诡谲,走近红豆,冷冷说道:“我想知道的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对于他,谁的分量会重一些,新欢和旧爱,他如何取舍?"红豆开始以为她说的是玄夜,听到最后方知她说的是谁,眼睛直视过去,“你说的旧爱是谁?”戴面具女子凄厉地笑了一声,“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45章 平定云南王


两军对垒,最让玄风心悸的不是拼杀惨烈,而是死亡般的寂静。昨日得知玄夜设计掳走了红豆,玄凤即刻带着人追出数十里,没有追到玄夜和红豆,却追到十几个人的尸体,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无语。玄夜虽可恶,玄凤更多地还是责怪自己的百密一疏,如果早些调兵到东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红豆在云南王的手中,他的心焉能不乱?
抬眼瞥见西南两处堆满柴草的木阁高台,玄凤心底泛起丝丝寒意。静谧之中,对面敌军战阵悄然发生改变。上万兵将向两侧分散,中间露出丈余宽的长长空道,玄凤正疑惑云南王的用意,一眼看到了红豆。劲风中,纤弱的她好似峭壁山涧间一株兰草,随风飘摇。当红豆看见玄凤时,憔悴的脸色有那么一瞬湛然而亮,旋即又被深深的忧虑所替代。
见红豆被缚至西面高台,并紧紧绑在木桩之上,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云南王的用意。玄昊和玄麟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一同向玄凤望过去。玄凤狠命地抿着唇,脸上的线条越绷越紧,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迫人窒息的暗沉。云南王军中又押出一名女子,将她缚至南面高台,雪白的衣裳,自纱遮面,一面行走一面向后频频回望。玄吴、玄麟露出惊诧神情,玄凤黑眸中亦闪出困惑。一声号角,云南王缓步从战阵中走出,眼角眉梢俱是鹰隼般阴冷,淡淡扫视远处的玄凤、玄昊,手臂向上一抬,一辆由两匹马驾驭的辕车从战阵中直冲到阵前。
辕车上站立的正是孙思衡,而车后不远之处拖着一人,由长长的绳索紧紧地缚住双手,那人的身后是一路触目惊心的血。那人脸庞微微仰起,玄麟惊叫出声!“六哥!”云南王冷笑着高声道:“六王爷想必是最不招待见之人,兄弟不亲盟友不合,今日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手向南一指,目光冷如利盛,直视玄凤,“九王爷可知那白衣女子是谁?"
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种异常的诡异,同时屏息。云南王声音清晰得刺入耳,她就是九王爷寻找多年的九王妃!不知今时今日,夫妻相会是何等的心情?"一句话引得所有的人都望向那白衣女子。红豆看着那白衣女子,想起戴面具女子昨日说的话。
一阵风吹过,白衣女子脸上的白纱被吹开,飘荡到半空。众人惊呼出声,那雪白的脸颊上密密麻麻俱是血肉翻出的刀痕,五官被毁去大半,丑如厉鬼。白衣女子崩溃了一般,大哭出来,没多久,双肩剧颤,晕厥过去。云南王好似十分怜惜的样子,连连叹道:“昔日的倾国美貌变成如此的模样,真是令人痛心,所以本王好心以白纱覆其面,却不料风儿不作美!”
云南王的战营中传出墨白凄厉的喊声,“怎会这样?王爷,晴儿怎会在你手中?她的脸是谁划伤的?不,她不是晴儿!"云南王也未答话,只见他身后一人纵身跃上高台,伸手将那白衣女子的衣衫用力一扯,直至胸前,雪白的肌肤上赫然一个蝴蝶形的胎记。
虽然离得远,玄凤却看得真真切切,刹那间,无形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双眸中惊怒交加。云南王冷笑道:“九王爷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有这么一个蝴蝶胎记,同样的形状,在同榉的位置。”墨白不知喃喃地说了些什么,脸色大变,疯狂地摇着木制小车向云南王撞去。云南王身后的兵卫一拥而上要将他擒住,却被云南王挥手制止住。
等墨白到了自己身前,云南王一掌击出去,墨白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摔出去老远。云南王摇头道:“在本王身边也有几年了,还是这样不知道死活!"墨白弓起背,恨声问:“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云南王冷笑道:“你也长脑袋了,难道自己不会想?”墨白目光呆滞了一会儿,气疯一般将头撞在地上,几下脸上就血淋淋的一片,嘶声道:“是我糊涂,晴儿啊!"两军将士看在眼中,不免恻然。
玄凤浓眉霍然挑起,眸光直射云南王,杀机隐隐而现。木阁高台上传来低低呜咽之声,云南王向上一瞅,见是红豆,眼睛倏地一眯,想起旧事,抬头道:“你为他掉眼泪,可知道一点都不值?本王告诉你一件事,你非但不会可怜他,还会恨他。”红豆眼睛红红的,没有答话,只是怒视着他。云南王缓缓开口,“你的父亲死于‘九日断肠’,你可知那‘九日断肠’是何人研制?”红豆打了一个冷战,看着倒在地上的墨白,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
墨自簌簌抖个不停,一时间愧疚难言,竟不敢与红豆对视。玄凤、玄昊、玄麟同时变了脸色。云南王又道:“丫头,‘九日断肠’就是这个人研制的,你现在还可怜他么?"墨白的身子僵硬如尸,失声喊道:“红豆姑娘,我不知道啊,他用那药害死你的父亲——我——”独目恨恨地瞪着云南王,“晴儿在你的手中,当年的事和九王爷没有一点关系,一切都是你所为对不对?”
石南王狂笑一声,“这你可说错了,当年将你弄成这副模样的并非本王,而是那一位。"手倏然指向卧在地上的玄夜。玄夜艰难地撑起身,扬唇应道:“不错,当年的事和老九一点干系都没有,全部是我所为,现在事情都清楚了,要恨就恨我,不要再恨错了人。”云南王转身对墨自道:“你跟随本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王今日就替你报了毁容断腿之仇,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孙思衡扬鞭而起,驾驶辕车在阵前绕着圈地疾驰。只是片刻,玄夜身下就已血肉模糊。玄昊神色冷峻,无论玄夜做过什么,此时却不能看着他死在宜己的眼前,还未及开口,玄凤、玄麟已纵马跃出。左翼、右翼、如风、若影等人相继而出。众人与那辕车越来越近,云南王看在眼中,阴侧一笑,手一挥,战阵后竞推出十余尊红衣火炮,齐刷刷地对准过来。玄昊大惊,高喝:“九弟、十二弟快回来!”然而,玄凤坐下奔霄疾如闪电,没有半点停顿之势,玄麟咬紧习一关紧随其后。其他的人见两位王爷没有停,顿了一下也向前冲去。
从始至终,玄夜脸上一直都是一个表情,也没有因为裂骨之痛而哼如一声,而这一刻不禁动容,几分质疑,几分震撼。云南王高喝一声, “开饱!”炮手同时擦燃火石,向火绳点去,转眼问,十余尊火炮口冒起青烟。孙恩蔚见云南王下令发炮,立时一身冷汗,下意识勒住马,自己的位置也在射距之内,这莫不是连自己也要轰了?愣神的工夫,玄凤已到近前,手起剑落将他斩于马下。孙思衡的尸身滚落辕车,甚至没有时间弄明白自己怎样送的命。
下一瞬,玄风砍断辕车上的绳索,一个马背倒勾将玄夜捞到奔霄马上。玄麟面上喜色剐露就听到轰轰的几声响。高台上的红豆浑身打颤,想呼喊玄风的名字,却一点动静也发不出,那一瞬,她几乎不敢去看。谁也没有觉察到,南面高台的慕容晴不知何时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玄凤,身子也如同红豆一般打着颤,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玄凤身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玄凤本欲掉转马头疾奔,却听出异样,那炮声非但没有震耳欲聋反倒有些暗哑,而且也没有听到炮弹爆炸之声,微微不明的错愕后,黑眸霍然一亮,向后望去。十几枚冒着烟的炮弹滚落在三丈远的地方,毫无声息,最后连烟都散了。玄夜怔了一会儿,望着玄凤,“为什么救我?"玄凤面无表情,声音冷硬,“你纵然该死,也不该死在他的手中。”如风、若影驱马到了跟前,玄风双手轻送,将玄夜抛给他二人,“把他交给皇上发落。”然后眼眸转向云南王。
云南王惊呆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陡然醒悟,气急败坏地嘁道:“来人,把黑沙云给我带上来!"红豆看见阵前的情景欣喜若狂。这时候听到云南王的喊话,心瞬息又沉了下去。炮弹之所以会是那般情形,一定是黑叔叔所为,云南王恼羞成怒,黑叔叔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黑沙云被人押解上来,云南王咬牙切齿地来到他面前,狠狠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本以为你诚心归顺,却没想你暗藏鬼胎,不为我所用,留你何用?”黑沙云吐出一口血水,“你这等小人,害死了南星兄弟,我岂能为你所用?”云南王猛地拔出佩剑,“我杀了你!"黑沙云神色不改,扬声笑道:“这么些年。我何曾怕过死?”云南王目露凶狠之色,“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红豆惊惶之下脱口而出,“不要!"黑沙云下意识抬起头,看见红豆的情景,脸色大变。云南王看在眼中,冷笑道:“你不怕死,本王就不让你死,不知道看到这丫头烧死在你的面前,你怕不怕?’’黑沙云愤怒地要冲上前,却被后面六七个军士按跪在地上,“你果真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当年你答应南星什么?你这个小人!”云南王良久不语,脸上愈加阴寒,没有理会黑沙云,将视线转到玄昊、玄凤身上,“皇上、九王爷,退兵三百里!”手向上扬起,“如若不然,她们两个都要死!”
周遭数万人,没有半点动静,只等待玄凤的回答。后方的玄昊,眉心越耸越
云南王连声冷笑,“九王爷的两个红颜知己当真是有情有义,只是不知道高。墨白失声道:“九王爷,求求你救救晴儿!”玄凤一眼扫过去,凛凛生寒。墨白好半天闭不上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红豆颤着唇,高声喊道:“绝——不可以退兵!”玄凤深深地注视着她,眼眸中某种意志越来越坚定。南面的慕容晴嘶哑喊道:“王爷不要以晴为念,弱是因晴错失良机,晴甘愿一死。王爷——王爷——”最后两声呼唤,婉转缠绵动人心魂。
云南王连声冷笑,“九王爷是否同样的有情义?”玄凤厉声喝道:“退兵绝无可能,她们若死,你必死在她们前头!"云南王哈哈大笑,摇头道:“九王爷果真是铁石心肠,你真的忍心看她们活生生地烧死在你的面前?"狞笑一声,下令道,“来人,点火!”话音一落,红豆和慕容晴所处的木阁高台被人以火把点燃,借着风势,火焰迅速蹿起。
玄风断喝一声,“所有将士听令,抢占金川岭,取下叛王首级!”霎时,杀声震天,天昏地暗。玄凤驾驭奔霄在敌阵内飞驰,方向正是红豆所处能高台,而这时,他看见墨白一点一点地向南爬去,“晴儿,等我去救你,纵然救不了你,我们也要死在一处。”这其间不知受了多少人的践踏,嘴角渗出滴滴血来。玄凤恻然,向红豆瞥去。
红豆被烟火呛得咳嗽几声,高声道:“我这里没事,你先去救晴儿小姐!”玄凤心中一痛,“等着我,我马上就来。”玄麟见玄凤奔向慕容晴,连斩数人向红豆冲了过去。如风、若影、左翼、右翼、封雪莹俱向红豆奔去。赶过去救红豆的人虽多,但云南王在西面的兵力是南面数倍,短时间内,营救的人,仍然攻不过去。玄麟急得热血冲到脸上。慕容晴看见玄凤向她飞奔过来,眸中竟是几许得意,瞬息间,又转为骇人的恨意,冷笑在唇边渐渐地漾开。所有的一切,在玄凤出现她面前时,全部幻化成涕零的欣喜。
玄凤解开绳索,慕容晴低泣着扑到他的怀里,“王爷,晴儿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玄凤抱着慕容晴跃下高备,看见正赶过来的自己的将士.便将慕容晴交给他们。见玄风要离去,慕容晴拉住他的手臂,“王爷别走,晴儿好怕!”玄凤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甩开她的手,“你安全了,我要去救她!”慕容晴眼神一变,声音忽然转了腔调,“你心里的人倒地是谁?是她还是慕容晴?”
这哪里还是慕容晴的声音?直到这一会儿,玄凤才仔细地看她,脸色骤变,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慕容晴”冷笑着用手抹去胸前的蝴蝶胎记,原来那胎记是用胭脂精心调画上去的。玄凤看出她脸上戴着一张精致面具,本欲上前弄一个水落石出,但马上认识到,她是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红豆,于是向后奔去。“慕容晴”在他的身后,凄厉笑道:“来不及了,她马上就被烧死了!”
看到红豆在高台上的情景,玄凤的眼中都要滴出血来,眼看到了近前,御行却拦在面前。玄凤怒目欲裂,“你当真该死!”御风行一脸诡秘,眼睛微扬,瞥了一眼高台上的红豆,“不知道御男星知道他的女儿被活活地烧死在这里,会是怎样的心情?”说话间,与玄凤战在一处。玄凤心急如焚,漫天的剑雨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击退御风行,而那一张戴着嫉怨之恨的笑脸映着火光分外狰狞。他似乎在拖延,而红豆却没有时间拖延。
看着火光渐渐笼上,玄凤心志欲狂。忽地,华亭山庄里的一幕一闪而过,黑瞳幽邃凛冽,冷厉喝道:“不错,红豆的母亲也在看着,看你如何加害她的女儿!”御风行一怔,神色隐隐飘忽恍乱,浑然不觉之间身形微顿。这一瞬,玄风怎能错过?而且心中恨极,没有任何余地空隙,剑气如虹,直直刺人御风行前心。
高台上,红豆的脸被烤得通红,眼见衣衫燃起了火苗,心里思忖,怎会是这个死法?烧得黑黑的一块!迷迷糊糊地想着,死了之后切莫让玄凤看见,最好化成灰,风一吹就散了。胡思乱想之际,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短暂,又好像很漫长,红豆只觉得身子猛地被人凌空抱起,落地之后滚了又滚,最终停了下来。红豆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玄凤一双近似于激狂的眼。认真看过每一处。确定红豆并无大碍,玄凤全身剧颤,捧着她的脸用力吻了下去。好一会儿,听到有人不住地干咳,玄凤这才抬眸。看见玄昊、玄麟、如风、著影、封雪莹,红豆意识到自己的情形,立时红霞笼靥,羞怯地将脸蛋藏进玄凤怀里。
西崖边,云南王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先杀了这个人!”黑沙云脸上毫尤畏惧,“要杀就杀,何必废话?”红豆恍然惊觉,对玄凤急道:“快带我去.是黑叔叔!”云南0王和所剩不多的残兵败将全部退到西崖上,手中的剑正要向黑沙云的颈项间压下,却听到岭上传来一阵箫声,悠远回旋中尽是悲怆凄凉。
云南王神情一滞,循声望去。夜色下,大公主款款走到近前,声音凄楚,“四弟、九弟、十二弟,好多年不见。”玄昊暗叹一声,唤道:“大姐?”一颗晶莹的泪自大公主眼角滑下,“你们也像当年的父皇一样,不管我了么?”玄昊想起旧日情景,不禁感伤。大公主看向云南王,幽幽说道:“穷途末路,路已经到了尽头,你何苦再害一个好人?”云南王仰头长笑,神情异常悲愤,“这么说,你是给我送行来了?”
大公主无动于衷地看着他,“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云南王连连点头,语调发颤,“不错,你真是我的好公主!”情绪激动之下,竟松手放开了黑沙云。躲在玄凤身后的红豆见此良机,连忙将黑沙云拉到自己的身边,黑沙云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个样子死里逃生。
玄昊见此情景,对云南王说道:“你若是放下兵刃,朕饶你不死!”云南王听罢,冷笑道:“谁用你饶?”转眼看向大公主,“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只是,我的公主,你知道我处心积虑地争那面北朝南是何缘故?为什么你不能真真正正地看我一眼,为什么我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说到这里。止不住地狂笑起来,“公主美意,我——岂能辜负?”最后一字出口,云南王反手将长剑自胸刺入。
大公主怔怔地看着云南王,双眸无神且又空洞,突然向他身后猛地抱去。所有的人都惊呆住。“大姐!”等到玄凤、玄麟冲上前时,已经太晚,一柄长剑刺穿了两个人的胸膛。云南王尚未气绝,吃惊地瞪圆双目,紧紧握着大公主扶在他腰间的双手,“你——这是为什么?”大公主将头无力地抵在他的后背,轻轻道:“你是我最恨的人,但也是对我最……”后面的话几乎没有声息,云南王却听得十分清晰,惨笑道:“这样也好。”二人倒在一处。
这场变故,所有的人始料不及,好一会,玄吴沉痛说道:“把他二入抬下去,择日厚葬。"那些残兵败将面面相觑,最后纷纷屈膝跪倒,“皇上饶命!”玄昊微微颔首,兵士们上前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押解下去。只有一人远远地退到崖边。被人扶回小车的墨白见了焦急说道:“晴儿你快过来,哪里危险!”“慕容晴”冷笑着,“谁是你的晴儿?”
红豆吃惊地看着她,望向玄凤,“她不是——晴儿小姐么?”玄凤眉头一皱,“她不是!”红豆神色一变,看了“慕容晴”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那个戴面具女子!"玄凤一怔,随即明了,缓步逼过去,“晴儿在哪里?”墨白呆呆地看着一切,神情凄怆,因失望而绝望。“慕容晴"笑了起来,声音极为刺耳,“九王爷,你若是想找到慕容晴,那就向上天祈佑——我不死!"言罢,纵身跳下悬崖。峭壁之下,愤怒之江,猛浪若奔。


第46章 一误显真意


京城内外沸沸扬扬谈论的莫不是平乱大军凯旋、云南王金川岭伏诛,宣远王府里面自然也不例外。红豆和封雪莹穿过九曲回廊,避开那些正谈论得眉飞色舞的丫环、小厮们,向前行去。一路上,封雪莹见红豆默默无语,低声问:“小郡主在想什么?”红豆轻叹一声,“不知为什么,总是想起金川岭发生的事情,还有我的……”
下面的话虽未出口,封雪莹也明白她说的是谁,轻轻劝慰道:“所有的事情都已过去,不要再想了,有的人更不值得为他伤心费神,那个时候,王爷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红豆半晌不语,向前走了一段路,幽幽说道:“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已经结束了,可是那件事为什么还没有眉目?”女子跳下悬崖时瞥过来的眼神,深深地烙在她记忆里,想抹也抹不去。如果只有她才能够找到慕容晴,那么红豆希望她能够死里逃生。
封雪莹沉默下来。二人转过竹林花丛,继续向前走着,前面的凉亭之内传来两个人的谈话声,正是二夫人钱小曼、五夫人李馨儿。李馨儿道:“二姐,你说奇怪不奇怪,老四的病说好就好了,前两天还看她病恹恹的。”钱小曼冷笑道:“平日里装模作样的,见了王爷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你瞧她这两天的殷勤样,哼,也不过是白费那玲珑心思,王爷的心放在什么人的身上,谁不明白?册妃换称谓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千般宠爱在一身,偏她还不死心!”李馨儿叹气道:“她当然不死心,她的名分比二姐给得晚,但毕竟是跟王爷最久的人,这件事若是定下来,她自然不甘心被冷落在一旁。”
钱小曼冷笑道:“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事实上,自从进了这宣远王府的第一天,我们就是被冷落的,前些年,之所以隔那么一段时间瞅上一眼,还不是因为那个人,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想法,当自己是摆设好了。”李馨儿“唉"了一声,“不管怎样,一点肖似换来这三世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钱小曼嘴角向上一撇,“如果真的心满意足,那夜你在煲汤里加料是为什么?偏还让那小丫头享用了,你知道闹出多大的笑话?”李馨儿啐了一口,“二姐又拿我开心!”
红豆想起那日的情景,脸上一热就要离去,却听到李馨儿又道:“不过老四这病有些古怪,王爷出征不久她就病了,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谁都不见,连我们两个都不见。那日谢铁左拦右拦的,说什么四夫人要安心静养,当我们稀罕去看她!看她露脸的时候,也就是前段日子,脸色自得像鬼。王爷回来也不过几天的工夫,她好似换了一个人,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脸蛋儿上的胭脂赛过了桃花,二姐你说怪不怪?”
这一番话听在耳中,红豆的心突地一跳。钱小曼接道:“管她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她又能折腾到哪儿去?总之,不会讨到半点香就是了。”红豆牵着封雪莹的手,悄悄地避开凉亭,虽无意偷听,但若叫她二人发现终归不好。红豆一路前行,一路想着李馨儿、钱小曼说的话,思虑间,见平安和小巧从对面石径一溜小跑过来,“府门外,慕容大人和一个叫墨白的求见,王爷这工夫应该还在宫里,小主子你说怎么安排好?”红豆微微一愕,“快把人请进来。”
小巧将慕容泓和墨白请入栖凤居,等二人落了座,红豆讲刚刚沏好的一盏“敬亭绿雪”递到慕容泓的面前,“老大人何时来到京城,夫人也来了么?”慕容泓微微欠了欠身,谢了茶,说道:“老夫三日前到的,夫人也跟来了,由倩雪陪着住在京城驿馆。”红豆笑道:“太好了,我明天就去看望夫人和倩雪。”平安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小主子,六王爷来了。”红豆睁大眼睛“啊”了一声,他——怎么又来了?
返回京城的前一段时日,玄夜在六王府谢客养伤,除了玄昊派过去的人谁也不见。伤刚刚见好就隔三差五地来一趟宣远王府,尽管玄凤每一次都冷脸对待,甚至是避而不见,玄夜依旧是我行我素。令红豆困惑的是玄昊对玄夜的态度,对他和云南王旧日勾结,玄昊只字不提,好像什么事都从未发生,对于玄夜当年对慕容晴和墨白的所作所为,玄昊给玄凤的交代则是找到慕容晴以后再说。
由于玄昊的态度,玄夜还是那个尊贵的六王爷,和乱臣贼子没有沾上边。有一次,红豆实在忍不住问玄凤,玄昊之所以对玄夜宽待是不是因为手足兄弟的缘故,玄凤沉默一会儿告诉她,一半是因为血浓于水,一半是因为另有乾坤,对于这另有乾坤的解释,玄凤好半天才说,玄昊和玄夜密谈了一天一夜,最后达成了一种默契,至于是什么默契,红豆就不得而知了。
一眼瞥见慕容泓和墨白脸上的惊惧神情,红豆忙道:“将他请到别处。”平安一脸为难,“他已经进来了。”还没看见玄夜的人就先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要把我请到别处?"红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迎了过去。外面珠帘一响,玄夜大步走人厅内,后面跟着无语和左翼。左翼进到厅内就和封雪莹交换了一个眼神,封雪莹暗暗点头,这个六王爷需时时提防才好。
玄夜瞥见墨白,脸色一冷,开口道:“原来你在这里,难怪这丫头要将我请到别处,不过话说回来,墨白公子好大的脸面,我们老九怎么看也不像容易被人欺负的主,你都登堂人室了?"好似回到自己的府邸,悠闲地坐了下来,“彩衣傻站着做什么,给六爷倒茶去。"彩衣恍过神,忙应下一声,退了出去。玄夜望向慕容泓,神态间有着几许漫不经心的傲慢,“想是慕容大人同样的将我恨之人骨,那不如再等一段时间,找到了慕容晴,不管她是生是死,本王将自身交给慕容大人发落如何?"
慕容泓脸色一白,屈膝跪倒在地,“六王爷——下官不敢。”红豆不满地瞪着玄夜,将慕容泓扶了起来,“六王爷有伤在身,不在府内好好休养,跑来这里做什么?”玄夜睨着她,“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伤,却不知看望我,”眼睛转向墨白,语气暗藏锋芒,“莫不是因为他,你才这么对我?他恨我,你也恨我么?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就是么?要知道,若不是他,你的父亲、我的恩师也不会去得那么早,他想报仇可以,我并不介意变成他现在这副模样,只是恩师的仇该如何去报?"
墨自身子颤了颤,半晌说遭:“墨白是戴罪之身,不敢言仇,以前的一切,既是六王爷的惩罚,也是上天的惩罚,墨白心中已无怨恨。”玄夜听了,嘲讽笑道:“现如今日是心非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墨白没有理会他的讽刺,转眸看向红豆,“多少年来一直辛酸度日,姑娘是对墨白最友善之人,可是我却——害死了令尊,不敢求得姑娘的原谅,今日来到这里就是给姑娘一个交代,我——此番回去,自会亲自向令尊大人谢罪!"
红豆听出他言语中的意图,一惊,“墨白大哥,万万不可!"墨白颤声道:“这些年来,做了很多的错事,没有面目苟活人世,我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红豆心里跟着难受,谁会比他的处境更加堪怜?走上前,轻柔说道:“墨白大哥怎可以轻言生死?有一句话说得好,不求前生之过,但求今世无悔,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与其纠结其中,不如重新活过。”
墨白身子一震,颤声道:“你——真的这么想?”红豆点头道:“黑叔叔的伤好了,身上的毒也解了,墨白大哥的有用之身,又何止会帮我黑叔叔一个人?相信红豆,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墨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独目中现了泪光。红豆的这些话,玄夜人了耳也人了心,怔忡良久,缓缓说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蛮会劝解人的。”红豆蹙起眉。有心抢白他几句,但又想起他那日切腹的疯狂举止,暗叹一声,话到唇边又停住。
玄凤从宫里回来就听到平安的禀报,得知玄夜、慕容泓、墨白在栖风居,脸上没露出什么,心里是不快的,如果世上有两个人是玄凤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么这两个人此时此刻都在这栖凤居之中。当下吩咐平安不要言语,到偏厅换下蟒服,来到与栖凤居遥遥相对的流云阁。
缓步来到楼上,玄凤揣测慕容泓和墨白一同拜府的用意,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两件事,摇了摇头,暗自苦笑,慕容泓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可是即便事过境迁,自己现在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墨白,而且玄夜还在那里。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身处流云阁,还是看到自己刻意避开的人。正厅里的每扇碧罗纱窗都是敞开的,虽然窗前柳绦半掩,玄凤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尽管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面对墨白,红豆脸上的神情是关切的,那一瞬,玄凤心里忽生几许不自在。玄夜不知说了什么,慕容泓和墨白告辞离去,厅里面的封雪莹、左翼和小巧也被打发出来,只剩下玄夜和红豆两个人。玄凤挑起眉头。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玄夜还是没走,玄凤胸中郁结之气越聚越盛。不知玄夜说了什么,红豆如春花一般,盈盈地绽开一个极美的笑,红唇一启一合,坚定地吐出每一个字,眼角眉梢半是羞涩半是喜悦,看得玄凤心弦一颤。然而,玄凤很快有所醒悟,红豆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玄夜,脸顷刻间冷了下来,心里好似裹了一根针。等到看见玄夜的手仿佛要抚上红豆的额头,玄凤再也坐不住,腾身站起。
平安、彩衣、小巧见玄凤来势汹汹,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迎过去,却不 料玄凤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拂袖而过。三个人面面相觑,连忙跟在后头。封雪莹正和左翼说着话,见玄凤来到近前,刚要说话,却不料玄凤张口斥道:“你们倒是会办差事,我是让你们守在门外面吗?”这一句话好似疾风,还没等左翼回答,风就已经刮过去了。左翼和封雪莹对视一眼也跟羞后面。
听到玄凤的声音,红豆惊喜地挑起珠帘。看着红豆的笑脸,玄凤想起刚才的情景,心越发的堵得慌,没有说话,大步走人厅内。什么人都能看出玄凤脸色不对。更何况是玄夜。玄凤冷着脸,斜睨着他,“你来做什么?”玄夜微微一笑,“自然是来看红豆,不行吗?"玄凤没有理会他,转头问红豆,“还敢和他见面,忘记上次他如何将你掳走?"
红豆搞不懂玄凤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愣了愣,说道:“他说过——以后再也不做那样的事了。”玄凤心里更气,“他说什么,你就全当真?”红豆错愕地站在那儿,心道:他说什么,我倒是并不完全信,只是这话难道要当他的面说出来?玄凤见红豆不说话,忽地想起那夜在红豆营帐外听到的话,瞬间,心里添了几分酸涩,“经历的一切,我说过什么你都不记得,他说过的话你却全部记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差。”红豆更加的不明白,见他脸上的神情,心里发了急,“你这话什么意思?”
玄凤瞪着她,“还问我是什么意思?我的话你都听不懂了么?"红豆没有弄懂,玄夜却明白了几分,暗想自己和红豆说过什么,会让玄凤如此地耿耿于怀?只一瞬便想到了,脸上露出恶意的笑。红豆蹙着眉,低声问玄凤:“你到底怎么了?生气也要有个来由吧?”玄夜抢先说道:“当然是有来由,找不到慕容晴,他自然是心里烦。”这段日子,玄凤一则忙着叛乱之后的安稳,二则就是日日夜夜追踪慕容晴的下落,担忧自然免不了,但从玄夜口中听到这话,却说不出的怒。
玄夜眸光闪了闪,说道:“九弟既然对慕容晴如此四年,当初为何将香儿送回红袖阁,现在想起是不是觉得惋惜,不如随六哥走一趟,欣赏一段香儿的歌舞,慰解一番如何?”玄凤眼睛瞟着红豆,冷冷一笑,“六哥美意却之不恭,九弟正有此意!”玄夜笑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过去如何?”红豆拦阻的话还未出口,玄凤已经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红豆不由气结,看着封雪莹、彩衣、小巧,低声道:“你们哪个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什么无端地发脾气?”封雪莹抿唇笑道:“小郡主不知,我们就更不知了。”一眼看见玄凤和玄夜走了出去,红豆顿足跟了出去。封雪莹、彩衣、小巧、左翼、平安随即也跟了出去。
马车备好,红豆二话不说坐到玄凤的对面,一双眸子还一直地瞪着他。玄凤冷眼打量她,“你跟来做什么?”红豆仰着头,“六王爷约请欣赏歌舞,岂能错过?”玄凤哼了一声,“我可没听见,他什么时候请了你?”红豆张了张嘴梗在那儿,一对眸子瞄向玄夜。玄夜扬唇而笑,“红豆要去,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玄凤脸上更冷,“到时候别又想起什么人什么话,心里不舒服。”
红豆不知他为何弦外有音,也动了气,“美轮美奂的歌舞,倾国倾城的家人,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舒服?”玄凤脸上一沉,便不去看她。小巧在外面,怯声问:“王爷,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在一旁伺候着?”玄凤浓眉一立,刚要开头,就听红豆道:“跟着,为什么不跟着?不就是美女歌舞么?要欣赏,大家就一同欣赏!”外面,有人朗声大笑,“有这等好事,为什么不叫着我?”帘子一挑,红豆看到玄麟的笑脸。
红袖阁内牡丹厅,粉白黛绿姹紫嫣红,众舞姬精致的妆容下,各个皆是艳溢香融。在一次见到卫云娘和杜秋娘红豆本应该是喜悦的,可是她却喜悦不起来,等着玄凤,不论什么缘故生气,都不应该跑到这里享受莺歌燕语妩媚风流。看着飘来荡去的锦绣花裙鸾带绣履,红豆的脸色越来越坏,满肚子都是酸气。
玄麟见红豆气鼓鼓的样子,甚是好笑,低声问玄凤,“这段日子好得如同蜜里调油一般,怎又成了这个样子?”玄凤沉默不语,一杯又一杯地饮着酒。香儿一曲舞罢,看到玄夜递过来的颜色,便款款走到玄凤的面前,一只手轻轻地抚到玄凤的手腕上,“让香儿替王爷斟酒吧。"玄凤神色未变,不声不响地松开了手。香儿巧笑嫣然,软语问道:“六王爷适才说了,只要香儿侍候得好,没准儿九王爷就会回心转意,将香儿接回去,不知是不是真的?”
玄凤知道红豆正看着自己,瞥了一眼玄夜,讥诮说道:“六王爷说话自然假不了。”香儿娇声笑道:“那对香儿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玄凤有意说道:“你的模样与本王心里的人有九分的相似,本王自然会另眼看待。"香儿轻叹一声,“这样也是香儿的福气。”有意无意地竟倚在玄凤的怀里,玄凤长臂一展揽住她的纤腰,香儿眉眼含笑,顺势坐到玄凤的腿上。
红豆哪里还能看得下去,几步来到玄凤面前,“你太过分了!这样做给谁看?"玄凤微微一窘,“反正不是给你看,你心里认定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红豆一怔,“我认定什么了?"玄凤道:“你心里明白!”红豆心里一急,夺过玄凤掌中的酒杯往案上狠狠地一撂,“可是我不明白!”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都不示弱,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围着他们两个打转。
此时,红豆也真动了气,看见香儿抿着唇仍然坐在玄凤的腿上,脑袋一热,想也未想,伸手将她从玄凤的怀中硬拉了出来。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甚至玄凤自己也愣住了。玄麟看在眼中,“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红豆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发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香儿美目一转,微微屈膝,“香儿不好,惹小郡主生气了,请小郡主责罚。"听了她的话,一眼瞥见玄凤似笑非笑的神情,红豆挂不住脸,说道:“香儿姑娘说哪里的话,你把九王爷哄得那么开心,打赏都来不及,怎敢责罚?”
玄凤浓眉微扬,对香儿道:“还不谢谢小郡主,小郡主要赏呢!只是不知道要赏多少银两?"红豆被他一将,下意识摸向腰间。怎奈她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根本就没有带钱袋,不由得眼睛瞟向后面的平安、小巧、彩衣还有封雪莹。这四个人正看热闹,好长时间才发觉红豆递过来的眼神,忙往怀里摸,最后都是神情尴尬地抬起头。
红豆脸上又红又热,情急之下又往腰间摸,第一个摸到的物件是那九龙玉佩,心中暗道:这是父亲留下来的,怎可给人?再一摸就摸到了“碧水痕”,手停在那儿,抬眸看向玄凤,见他若无其事地瞅着自己,恼羞成怒,将“碧水痕"取下,重重地放在香儿的手中,“这个就赏给你了。”话一说出口,又觉得无限的委屈,眼泪险些涌了出来,当下急步奔出牡丹厅。
玄凤的脸早已变得铁青,从香儿手中去过“碧水痕”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给我站住!”便追了出去。众人错愕过后,纷纷起身紧跟了出来。红豆听到玄凤的声音,脚下动作就更快了,拐个弯想下楼,不想迎面与上茶水的堂倌撞个顶头碰。那堂倌受伤把持不住,托盘的茶壶茶杯都掀到地上。红豆收势不住,跌坐到地上,刚巧坐在一块破碎的瓷片上。红豆“哎呦”一声,只觉得后面火辣辣的痛,手向后捂去,竟触到一片温热,回首一看,整个手掌都沾了血。
玄凤纵身来打红豆面前,伸手要扶,却被红豆一推,“不用你管,你欣赏歌舞去吧!”玄凤见到红豆手上的血,当即不管她怎样挣扎,将她一个翻转抱了起来,只见她后面已经殷红一片。
玄凤脸色骤变,也未多想伸手扯开那被血染红的地方。红豆用手死命地挡着,但怎能挡得住玄凤,一抬眼看见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羞窘到了极处,“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你这个混蛋,你怎可以,当着这么多的人——扯我的……”玄凤眼睛向周围一扫,连忙将她拦腰抱起,冲着玄夜吼了一声,“给我一个房间!”玄夜注视他二人,神色怪异,最后叹了一声,手向后面指了指。玄凤抱着红豆向他所示的房问掠去。
玄麟摇头轻笑,对玄夜道:“你把九哥和红豆带到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个场面?”玄夜眉心一皱,“天知道我想看什么样的场面。我只不过想借着老九的心结摆一道,谁叫红豆说什么他是她的四个‘至’……叫我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却没想到这两位当真是天生的一对!”玄凤脚步一顿,不由问:“什么四个字?”红豆脸上立时火烧火燎,瞪着玄夜道:“你不许说!”玄夜眼睛瞄着玄凤,轻轻一笑,“听你的,我们不告诉他。”玄夜的故弄玄虚成功引起玄凤的疑惑,但此时他关心红豆的伤,所以没有再问,一掌推开前面的门。在关门的一瞬间,玄凤大声道:“左翼!”左翼明白他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瓶,扔了过去。门“砰"的一声从里面关上。众人好奇地围到门前。
红豆尖叫道:“你住手——你住手——听到没有!”挣扎尖叫不断,而且是声声不绝,众人知道玄凤肯定是没有住手。玄凤冷硬说道:“别乱动,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怎会屁股开花?”红豆惨烈地大哭,“我——开花也是你害的!”
玄凤继续手上的动作,“谁允许你将‘碧水痕’擅自送人的?”红豆呜咽道:“我的东西愿意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玄凤咬着牙,“那是我给你的,谁说我管不着!”红豆毫不示弱地川应,“你既给了我就是我的东俩,还婆婆妈妈地做什么?”
玄凤被她这句话气得浓眉倒立,却不知如何还口,手上不由加了一分力气,将红豆踢起的脚硬按了下去,红豆吃痛,大叫了一声。玄凤又问:“老六刚刚说的什么四个字?”红豆脸涨得通红,“我——偏不告诉你!”话音一落,又痛呼了一声。门外,玄夜看向玄麟,“我们就这么看着他欺负红豆?"玄麟轻笑道:“那能怎样?他们在那里不是谁欺负谁,而是打情骂俏,有煞风景的事情我不做。”
一个时辰后,玄凤终于从那间房内走了出来,眼睛瞥向封雪莹,“你进去看看她。"封雪莹忍着笑,迈步走了进去。小巧和彩衣趁机也想跟了进去,却被玄凤叫住,“你们去弄一套新的衣衫给她。”小巧和彩衣一愣,随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憋着笑离去。外面的人依旧竖着耳朵,依稀听到红豆微弱的哽咽声,“莹姐姐,你把我扶到那边的墙边——我要一头碰死在那儿——我不要活了!”玄麟听了,哈哈笑道:“九哥你到底做什么了,害得红豆这样痛不欲生?”


第47章 洞里有乾坤(上)

玄夜随手一挥,遣散了满堂春色,牡丹厅内只剩下兄弟三人。玄夜也不说话,盯着玄凤,眸色时明时暗变幻莫测。玄凤不闪不避,直视着他。落寞在玄夜眼中一闪而过,转开了头,“这段时间,我一直派人在怒江的中下游寻找那跳下山崖女人的尸身,可是几个月间并无所获,所以她极有可能还活着。”又看向玄凤,“我知道你也一直在找她,她若是不死,她就是能够找到慕容晴的唯一线索,只是有一点,你一定要清楚,此人是个祸害。"
这件事又何须他提醒,玄凤心中岂会不知?玄夜又道:“她是云南王的人。照理不应该和红豆有什么交结,可是几次三番想害红豆的性命,为什么?你可猜测过是什么原因?”玄凤沉吟着,说道:“我命人对那些归降的云南王兵将逐一盘问,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那女人的具体身份,可是无人知道,甚至没有人见过她面具下的容貌。" .
玄夜眉尖一挑,“这么说,你那里也是一无所获?”玄凤凝视他一会儿,缓缓说道:“也不尽然。"玄夜一怔,“那也就是说,对于那个女人,你是有些眉目了?”玄麟见玄凤不语,一笑,“我和九哥一直怀疑她是内鬼。”玄夜略略
思忖,问:“她是宣远王府里的人?”目光再次转向玄凤。玄凤轻轻颔首,“应该说她是隐在宣远王府里面的人。”玄夜追问:“你科知道她是谁?”玄凤道:“这个女人一直都戴着面具,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别人认出她,也许是不想我认出她。”
玄夜挑眉问:“难道你会识得她?”玄凤点头道:“也许还是我熟识之人。”顿了顿又道,“这个女人曾在宣远王府内出现,那一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红豆在落云山上就遭了她的毒手。事后,我派遣众侍卫密查府内每一个角落,这个人竞如同烟消了一般,转眼之间没有了踪迹,我自信外面的人绝对没有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逃出去。”
玄麟在一旁接道:“而且,宣远王府内曾发生两宗命案,一个是三夫人被剜眼惨死在自己的寝室,二是丫环锦兰被人溺死在小镜湖,两场凶案环环相接,种种迹象表明,行凶之人就在王府,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如果戴面具女子隐身于王府,那么她和这两个人的死一定逃不脱干系。”玄凤听到这里,说道:“这个人自九江跟到金川岭,再有本事也是分身乏术,所以回京之后,我叫左翼、右翼秘密彻查,谁在我出征以后的这段时间离开了王府。”
玄夜见玄凤的话停在此处,“结果如何?”玄凤道:“貌似没有人离开过王府,但是有一个人却病了,病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甚至几乎没有人可以看到她,而且我知道,这病并不是作假。"见玄夜露出疑惑之色,玄麟言道:“那戴面具女子从崖上一纵而下,下面壁仞如刀急湍甚箭,即便武功再好也难保全身而退。"玄夜目光一寒,“那个人是谁?难道你还留着她?"玄凤眸色幽深,“事到如今须万事小心,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我并不想惊动她,毕竟晴儿还没有下落。”
玄夜冷笑道:“开口一个晴儿,闭口一个晴儿,那个女人的死活你管她做什么?这么一根毒刺留在王府里面,你有没有想过红豆的安危?依那戴面具女子的行事,你的晴儿早几年前恐怕就已经送掉了性命,何必为了她而担上任何的风险!”玄凤眸中闪过一丝郁色,冷冷说道:“没有人会比我更加在意红豆的安危。"玄夜脸色坏到极处,冷笑两声,愤愤说道:“若不是我已经答应了红豆,若不是那丫头眼里心里只有你,若不是我有愧,险些害她送掉性命,若不是金川岭上,你——我岂容你说这样的话!"
玄凤怔忡了一瞬,随即眸光一闪,逐字问道:“你已经想清楚了?”玄夜恨恨地瞪着他,从齿缝中一字一字挤出,“我不想清楚,还能怎样?”玄凤微微点头,唇向上浅浅弯起,“那就好。"悠然自得的笑意分外刺眼,玄夜冷笑道:“你也别高兴太早,等哪一天,红豆看你一直纠缠于旧事,换了心意也说不定。”玄凤摇头问:“难道六哥有耐心等到那一天?"
玄夜眼睛半眯,勉强压抑某种情绪,冷笑,“你不要得寸进尺。”玄麟见此情景,微微一笑,“六哥提点的极有道理,九哥,加一分小心总是没错。”玄凤自然明白玄麟的心意,这个时候与玄夜作唇齿之争,有害无益,再者,以他的为人能说出刚刚那一番话,也委实不易,当即眸光一转不再做声。玄麟又是一笑,“不知道红豆那丫头怎样了,还委屈不委屈?我们过去看看,若是还没好,九哥你就再哄一哄。"
兄弟三人来到红豆暂居的房间,见左翼和若干侍卫仍然守在门口,玄麟开口问:“怎么样,红豆还不想出来?”左翼笑着回道:“小郡主想必还在闹脾气。”玄凤上前问:“小巧和彩衣回来没有?”左翼道:“半个时辰之前就回来了。”玄麟摇头笑道:“这几个丫头在里面搞什么鬼,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了玄麟的话,玄风的心猛地一跳,三步化为两步来到门前,重重地叩了一下,“小巧、彩衣开门!"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回音也没有。
兄弟三人同时变了脸色,玄夜一脚将门踢开。一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余留馨香从室内飘逸出来,正是“红粉佳人"。兄弟三人心中一凛,立时屏住气息,一起闯了进去。室内,封雪莹、小巧、彩衣倒卧在地上不省人事,红豆已不知去向。玄凤又惊又急,额头青筋暴起,双目一扫,看见被木雕仕女屏风挡住的半开半掩的窗。瞬间,恼怒至极,玄凤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一掌将那屏风劈了个四分五裂。
无语、卫云娘、杜秋娘、香儿听到动静,匆匆地赶了过来,见到屋里的场面,谁也不敢开口,悄然站在门外。玄麟暗叹一声,查看了一下封雪莹、小巧、彩衣,知道她们并无大碍,便将她们逐一抱到床上。左翼和身后的侍卫脸红豆劫去!”阴戾地瞪着玄凤,“你若是早早将那人除去,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都是你害了红豆!”一句话引来玄凤怒目而视,眸光危险骇人,“你当真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玄夜眼睛一眯,厉声道:“你说什么?”玄麟连忙挡在二人之间,“九哥,这件事我相信六哥——红豆现在危险得很,你们不要这样,及早想办法才是!”
玄凤静了静心神,知道自己这时候一定不能乱,凝神思索种种可能,霍然开口,“左翼,你带人传令四城门守卫,凡出城者严加检查,防止红豆被掳出京城。"左翼起身离去。玄夜思忖一会儿,道: “若是红豆已经被带出城了呢?”玄麟点头,“虽然时间短暂,还是有这种可能。"玄夜眉头一紧,对无语道:“将所有的人派出去,京城之外方圆百里秘密追踪,如有红豆的消息立刻回报。"无语带人急急离去。
玄麟看向玄凤,“现在要做的是搜查京城每一户每一个角落,直到把红豆找出来为止。”玄凤紧锁眉头,“如果红豆真的被藏在京城的某一角落,只怕这样做是有害无益,容我再想一想。”玄夜早已失去耐性,冷言道:“都到了什么时候,哪容你再想!"玄凤没有理会玄夜,转身就走。玄夜在他身后喝道:“你去哪里?”玄凤没有回声,纵身而起。玄夜、玄麟对视一眼跟在他的身后。
谢羽裳的紫竹苑内可以说是满目血腥,望着屋内十几个人的尸首,玄凤心里想的是红豆,不由心乱如麻。玄夜查看所有人的致命伤处,阴沉说道:“你的这位四夫人就是那个戴面具的女子,那日她曾经在我和红豆的面前杀死一个婢女,手段如出一辙。”玄凤没有答话,蘸了一具尸身颈间的血液微捻,眉头越皱越紧。玄夜挑眉道:“你听见我的话没有?"玄凤望向他,语气陡然沉挚,“这血尚温。"玄夜脸色一变,“这说明她刚刚离去不久。”
玄麟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字笺,“九哥,你看。”玄凤忙接过那张字笺,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新人旧人会九泉,红尘万丈留一人。上面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玄凤手一颤,字笺飘然下落。玄夜手腕微拂,将字笺接在手中,“这上面的墨迹亦是未干。”玄凤眸光一闪,“这说明她将红豆掳走,又回到王府内行凶。”沉吟一会儿,说道,“从她大概将红豆掳走的时间,自红袖阁赶回王府的时间,再加上这未干的血迹和墨迹,她应该没有时间出京城,甚至她还有可能留在王府。”玄夜冷笑道:“她再没脑子也不会认为这里比外面更安全。”玄凤没有理会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字笺上面,随即道:“左翼,你把王府六门守卫全部叫到这里,还有派人看看钱氏、李氏现在哪里?”不多时,王府六门守卫全部会齐。玄凤问道:“你们有谁知道总管谢铁的行踪,他在两
个时辰间可曾出府入府?”
一个守卫站出行列,“回王爷,属下没见他出府,却见他人府。"玄凤眸色幽沉.“如果他自己入府,或者出府应该有本事不让你们知晓,但只有入不见出却一定有文章,这说明他不得不从府门走进来。"玄凤扬眉问,“他入府的时候,可曾带进什么东西?”守卫回道:“他入府的时候带进一辆木车,上面有一个大木箱,说是今年新添置的膳房器皿。”玄凤点了点头,对身侧的右翼道:“你和他带人去寻找那辆木车,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最后加上一句,“找到以后,留在原处,任何人不可擅动。”右翼和那守卫应了一声,领命离去。
左翼带着婢女翠香匆匆走进了院子。翠香跪在地上,颤声道:“回王爷,二夫人和五夫人不见了。”玄凤紧锁眉头,“你别怕,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来。”翠香稳了稳心神,“一个时辰前,二夫人和五夫人在后花园里赏花,奴婢为她们准备了茶水点心,后来二夫人说要和五夫人说一些体己话就把奴婢支派开,后来奴婢路过后花园,发现茶水点心打翻一地,二夫人和五夫人不知去向,于是奴婢和几个姐妹去找,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玄凤沉默一会儿,转眸看向左翼,“王府内每更次的巡查,侍卫可是按我要求布置的?”左翼回道:“是,王爷。”玄凤点头道:“传令下去,王府内五步一哨,秘密稽查每个角落,直到发现小郡主、二夫人、五夫人的行踪。"玄麟来到他身边,“你认为红豆她们在王府内,可是谢羽裳没有道理这么做啊!”玄凤沉声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确定她和红豆都在这王府里面。”
右翼转了回来,“王爷,属下在废弃的东院找到了那辆木车。"玄凤立即向外走去。东院内,玄凤仔细查看木车上每一个环节,直到他从车轮上取下一块黄色黏土才站起了身。玄夜见他神色严峻,“你发现了什么?”玄凤沉声道:“这种黏土,京城上下,只有宣远王府的落云山上才有。"
四周黑沉沉的一片,甚至什么也看不见,可怕的静谧中流动着腐败的久不见天日的尘土气息。红豆一惊,乍然坐起,自己这是在哪里?想到记忆中的那抹馨香,她脸上一白,莫非——不远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恶毒中交缠着嫉恨,红豆心中暗怯,向后移去。一声火褶子响,上方突然发亮的火光照亮了红豆周遭的视野,这是哪里?潮湿的石壁,污浊的泥土,狭小、令人窒息的空间,竞好似一个洞穴!
一转眸,红豆看见了那个足可以令她瞬息惊恐的人——戴着惨白面具的女子。红豆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便听到森冷刺耳的笑声,“你在找什么,是这个么?"红豆抬眸看去,她手中拿着的正是“碧水痕”。戴面具女子缓缓走近,“这东西削铁如泥,不知道削起你的脑袋瓜是什么样?”红豆向后躲去,咧嘴笑了笑,“自然也不会太费事。”
看到红豆脸上的笑容,戴面具女子愣了愣,“事到如今还能笑得出来,你当真不怕吗?”红豆无奈地叹口气,“现在怕还有什么用?”戴面具女子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红豆抬眸看向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让我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戴面具女子的嗓音陡然转变为另外的一种声音,这声音入到红豆耳中竟然有几分熟悉,“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红豆点头。
戴面具女子掀去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同样惨白的脸。红豆怔怔地看着她,“原来是你,四夫人。”谢羽裳俯下身,端详红豆,“没有想到会是我?”红豆叹了一声,“四夫人心机过人,又掩饰得极好,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红豆岂能轻易地勘破玄机?更让红豆想不到的——四夫人的声音竟然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口技?"谢羽裳嫣然笑道:“不错,这也算是好本事!”声音一转,变成另外一人的声音,“王爷,不要以晴为念,若是因晴错失良机,晴甘愿一死。王爷——王爷——”红豆苦笑道:“这是慕容晴的声音,想必你已经模仿得惟妙惟肖,所以当日在金川岭上,玄凤和墨白大哥都没有听出来。”谢羽裳的声音又变,“我自然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如果他心中也有我,那么其他的事便不放在我的眼中,任世事变幻无常,我始终都会不离不弃,永远守在他的身边。”听那声音好似自己在讲话一般,红豆呆了呆,叹道:“四夫人当真是好本事。”
凝视着红豆的面容,谢羽裳恨恨说道:“只可惜,我却没有精妙绝伦的易容之术。”红豆摇头道:“难道你想易换成别人的容颜?那有何用?你胸膛之中的还不是同一颗心?”
谢羽裳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红豆笑了笑,“即便容貌和声音变了,四夫人始终不是慕容晴,也不是我红豆,四夫人还是谢羽裳。"
谢羽裳突地一笑,语调温柔,却越发让人寒在心头,“瞧你,为何一直坐在地上?你那儿还受了伤——来,我扶你起来。"说罢,将双臂递到红豆面前。看着她伸过来纤纤素手,红豆浑身冰冷,眼睛一闭,心一横,手搭着她的双臂站起了身,“一点小伤,不碍事,看见四夫人,就忘记疼了。”
谢羽裳一怔,柔声道:“红豆妹妹真是会说话,比那两个人讨喜得多。”红豆愣住了,那两个人是谁?谢羽裳又道:“我会将妹妹留到最后,也会让妹妹了结心中的夙愿。”听到“最后"这两个字,红豆身上又冷了几分一自己有什么夙愿?谢羽裳回眸一笑,“妹妹觉得这里如何?”红豆向周围望了望,黑暗、阴森、恐商,恍若坟墓,见谢羽裳正等待自己回答,干笑道: “这里——很好。"谢羽裳掩唇笑道:“难得妹妹也喜欢这里,这个地方可是花费了我不少的心血。当年,我们家王爷在西疆平乱整整三年,我创建这里也用了三年。”红豆强迫自己一直微笑着,“这是哪里?"
谢羽裳轻叹一声,“我就是告诉了妹妹这是何地,也没用处,若是换一个人,也许才会有些不同。妹妹你猜,现在谁最想知道这是哪里?”红豆却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谢羽裳笑道:“傻妹妹,当然是我们家王爷,可笑的是,在宣远王府内,他将你身边安置得如同铜墙铁壁,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我在外面得了手,现在他不知有多急呢,只科惜,再急,他也找不到这里,即便他找到这里,那时候也已经晚丫。”
红豆咬着唇,心里不停地呼唤着玄凤,知道自己如今能够做的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谢羽裳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病态的红润。“红豆妹妹,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在宣远王府里面,你信是不信?”红豆心头一跳,笑道:“四夫人说是的话,红豆当然相信。"眸光一转,“只是,红豆实在想不出,王府里面哪里会有这样的好去处?”
谢羽裳微微一笑,“如镜碧波依伴,山腹别有洞天。”红豆惊诧出声,“难道我们是在落云山腹之中?”谢羽裳轻笑道:“红豆妹妹果然聪明!”亲热地挽住红豆的手,微笑道,“我带你去见二夫人和五夫人如何?”红豆惊讶地圆睁双眼,“你将——她们也带到这里来了?”谢羽裳的声音轻柔得可怕,“正是,人多了才有意思。”忽向右拐,向前走了一段时间,渐渐地,洞穴里面开阔起来。
前面不远的地方,中间有两个木柱子,上面分别绑着两个人,正是钱小曼和李馨儿。旁边肃然站立着三个青衣男子,其中的一个是总管谢铁。望着谢铁那双冰冷的眼睛,红豆暗道:想必那晚在芳香阁遇到的人就是他,若不是玄凤来得及时,自己就死在了他的手中。钱小曼和李馨儿显然吃了不少的苦头,脸上肿得老高,又是淤紫又是血。看见谢羽裳,钱小曼破口骂道:“你这个疯女子,你将不得好死!”谢羽裳微微蹙起了眉,看着红豆问:“你说她这个人是不是很讨人厌?”望见她双目中暴戾之色,红豆知道钱小曼恐怕是凶多吉少。
谢羽裳伸手指向一个青衣人,幽幽说道:“想一个办法,让她永远讲不了话。"只见刀光一闪,钱小曼惨叫一声,嘴里血流如注,再也不能清楚地说出一个字。李馨儿吓得抖成一团。谢羽裳从地上拾起那被割落的半截舌头,来到钱小曼面前,轻声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背地里不知说了我多少坏话,这一会儿,我看你还有没有本事再说出一句半句。”
钱小曼双目血红,不知是哀号还是在咒骂,渐渐地声息越来越弱。李馨儿吓得连声惊叫,红豆也扭过头去。谢羽裳袅袅地向角落走去,那洞壁上竟有一个石橱,上面依次摆着几个水晶碗。谢羽裳取下一个,将那半截舌头放了进去,然后放回石橱里。从旁边取下另外一个水晶碗,谢羽裳来到李馨儿的面前,“五妹妹,你看里面的是什么?”
李馨儿早已吓去了三魂七魄,颤声道:“四姐姐,你饶了我吧,平日里我可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姐姐。"谢羽裳脸色一变,厉声道:“我让你看,你就看,废什么话!”李馨儿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大哭道:“我——什么都没看到!”谢羽裳骂了一句,“废物!”便捧着那水晶碗,转到红豆面前,“妹妹你看一看,告诉姐姐识不识得里面的东西?”红豆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紧咬着牙关向水晶碗中看去。
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薄薄的两片,好似枯萎的花瓣,红豆抬眸,“红豆实不知里面的是什么,还请四夫人见告。”谢羽裳柔声笑道:“傻妹妹,难怪你看不出来,这东西放久了,已经失去原来的模样。姐姐给你提个醒,你一定会识得——当日是你第一个发现三夫人的尸首,她的脸上可缺了什么?"红豆
猛地抬起头,行凶之人剜去三夫人的一双眼睛!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这里面是——是——"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红豆险些吐了出来。
谢羽裳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地狂笑起来,将那水晶碗放回原处,tt也怪我大意,竟然让老三从我的房中偷去主上给我的信函,她竟妄想以此要挟我,你说她是不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时候,我本无心和谁过不去,没有办法只好将她除去。”红豆颤声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剜去她的一双眼睛?"谢羽裳冷笑道:“没有了那双眼睛,她就一文不值!"
红豆想起膳房刘妈妈的话,“因为三夫人的眼睛酷似慕容晴,所以你才这么做,对不对?"谢羽裳冷笑道:“原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少!"追溯前因后果,红豆又问:“那么,锦兰的死也和你有关了?"谢羽裳道:“那个丫头更不知道深浅,老三将主上的信藏了起来,却让那蠢丫头得了去,她学谁不好,却学老三的勾当,还自作聪明将信转给城郊的兄长藏着,所以不但害了自己,还白搭上家里几口人的性命。”
红豆想着那日右翼从锦兰家无功而返,道:“想是四夫人早知道锦兰有家人住在城郊,所以派人先右翼一步到了那里,不但将锦兰的家人斩尽杀绝,最终还回得云南王的那封信函。”谢羽裳冷笑道:“九王爷的计策固然好,我也入了套,但他却不知我还另有安排,虽然折一员猛将,但最终胜出的还是我。”红豆注视着谢羽裳,她就是平日里楚楚可怜的四夫人?凝神间,想起一个最关键的人,暗暗地四周环视。
谢羽裳的目光也随红豆的眼波流转,忽地一笑,“你在找什么?”红豆也未躲闪,直视着她,“慕容晴——莫非也在这里?”谢羽裳眼神中尽是诡异,微微一笑,“九王爷身边的女人,好像每一个都对她感兴趣,我虽厌憎她却又不得不佩服她,只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倾国倾城的慕容晴,你见到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红豆心头一凉,随即道:“四夫人的意思是要带我去见她?”谢羽裳的红唇勾着笑,轻轻地向红豆挥了挥手,“你跟我来。”


第48章 洞里有乾坤(下)

一道厚而沉重的铁门置于最深暗的角落。随着一步一步地靠近,丝丝不绝的寒意蔓延至红豆的四肢百骸,冻结在心头。难道近十年间,慕容晴是在这里度过的?
谢羽裳从怀中取出一把由银色锦带系住的铁匙,对准挂在铁门左右两侧铁链上的锁,微微轻旋,那锁应声而开。谢羽裳推开门,眉梢飞扬,嘴角抿着鄙夷,“来看看吧,这就是当年名噪一时的九王妃。"
里面的女人,苍白憔悴,依稀美丽的容颜已被利刃毁去大半。从头到脚形同枯槁,仿佛只剩下一个躯壳,而这样的一副身体竟然是身怀六甲!望着她凸起的腹部,红豆惊呆住。
谢羽裳轻狂地笑了起来,“红豆妹妹,不要不相信,你面前的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慕容晴,你看多好笑!"慕容晴无动于衷地坐在一角,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红豆的心被深深地刺痛,慕容晴——遭遇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谢羽裳笑得越发的得意,“当年尊贵的九王妃和别人私奔的时候,身子里已有了一个孽胎。现在的更是一个孽种,甚至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都不知道!"
红豆冰冷地注视着她,心里有一种厌恶到极处的冲动,心里想着,如果今天当真难逃一劫,自己也应该想一个玉石俱焚的法子。谢羽裳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以前,若是哪个男子得知有机会和这个‘绝世美女’春宵一度,一定会趋之若鹜,现在的情形却大大不同,我的那些手下,非要我用刀子逼着才能行事。”
红豆愤怒到了极点,身子不停地战栗着,拳头越握越紧。红豆的模样自然落入谢羽裳的眼中,她只是更加得意,“若不是太忌讳我们家王爷,我真想让他看看他的晴儿现如今的模样。"慕容晴有了反应,十指狠狠地向手心抠去,不多时,指缝间渗下鲜红的血。谢羽裳见了,摇头又笑,“真是好恨啊,真是生不如死啊,偏偏地却不能去死!”看向红豆,“你知道为什么吗?"红豆看着她,没有答话。
谢羽裳的兴致丝毫不减,“那是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在我的掌握之下,她若敢死,我立刻就让她的宝贝儿子去陪她。”红豆心头一紧,抬眸直直地看着谢羽裳。
谢羽裳继续说道:“提到那孩子,他和红豆妹妹的交情可谓是不浅。”红豆一惊,立即明白她说的是谁,“你说的是小石头!"眼睛盯着红豆,谢羽裳缓缓地点了点头,突然,脸上的笑容敛尽,恶狠狠道:“只是你太多事!”伸手指向慕容晴,“我答应了这位尊贵的王妃,每隔一段时间让她见一次儿子,你却将那孩子一起带出了宣远王府,害得这位王妃每日里和我寻死觅活的,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将她安稳住,你说她若是这么白白地死了还有什么意思?"红豆眉头一蹙,“你将小石头带到这里?那他怎会不知道?”
谢羽裳不屑地摇头,“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中了‘红粉佳人’的孩子,会知道什么?”眼睛斜着慕容晴,冷笑着又道,“那孩子我始终都看他不顺眼,虽然不能让他死掉,但小手段还是要使的。老二的玉如意是我让人弄断的,就是想打他几板子,那日即使你不赶到听雨轩,即使十二王爷和皇上不在场,我也不会让老二将他打死的,那样还有什么乐趣?”
红豆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人?"眸光一转,“若非皇上和十二王爷当日在,我和小石头就必定会受一顿痛打。”谢羽裳点头道:“是啊,那天你们的运气真是不错。”红豆又问:“那时候你就知道君公子就是皇上对不对?”谢羽裳的脸上忽现莫名的忧伤,凄楚说道:“你知道我侍奉在王爷身边有多久吗?怎会不识得皇上?当年九王爷大婚,新皇不过登基一载,喜烛堂前,新人如玉,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了皇家的尊荣富贵,那时,皇上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红豆有些不明白,“你是云南王的人,难道那时你已经成为四夫人?”谢羽裳苦笑了一声,“傻丫头,怎么会?那时,我只不过是九王爷身边的一名婢女,只不过是一枚被人精心设计的棋子,如果当年的棋子只知道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不知其他,那样就好了,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红豆挑眉反问:“四夫人竟然说自己痛苦?那么被你剜眼惨死的三夫人、被你割舌的二夫人,被你关在这里生不如死的九王妃该是怎样的痛苦?”谢羽裳一怔,随即尖锐喊道:“这几个贱人怎可和我比——我说的是心上的煎熬,痴心一个人,天天面对他,你却得不到,你知道有多痛苦?她们谁是真心对待他的?这个九王妃自不用我多说,谁都知道她是一个没有妇德的淫荡女人,那几个哪一个不是贪慕荣华富贵的,只有我一个才是真心对他好!”红豆一时无语,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别人都不是真心,只有你这个被云南王安排过来的棋子才是真心?”
听出红豆话语中的嘲讽,谢羽裳嘶声喊道:“不错,只有我才是真心!主上对我有救命抚育之恩,我不能叛之,可对他,亦不能见他有一丝一毫的伤害与不快,夹在他们中间,你知道我有多难?当年,虽然慕容晴落在我的手中,但对主上我是一直隐瞒,我只对他说,慕容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怕他会因为这个贱女人而受到威胁伤害,所以我才建了这么一个地方,既不让主上知晓,也不让他知晓。”
红豆摇头笑了一声,“你说怕他受到威胁伤害,你说云南王不知道慕容晴的事情,那么你们在金川岭上做了什么?难道不是你和云南王一同设计,由你假冒慕容晴来加害于他?那时十几门红衣火炮对着他,你竟然还说是真心待他?”谢羽裳双目圆睁,厉声喊道:“那天虽是我的计策,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主上并没有和我提及火炮的事情,我并不知道——那天高台之上,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红豆摇头道:“担心?在担心的同时有没有其他?有没有因为得不到他的心而生怨恨?那日,你和我说要看他新欢旧爱如何取舍,你是要陷他于两难,你要看的不是他如何取,你要看的是他如何去舍——应该说你是了解他的,因为你知道这一舍,他会多难受!说什么怕他受威胁,如果这样的话,你那日又怎会以慕容晴的样貌出现在高台之上,又怎会向云南王献出那样的计策?其实
那是假话,当年你瞒着云南王将慕容晴藏在这里,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你太过嫉恨,你想的是如何报复如何解恨,你恨玄凤当年心里眼里只有她,而看不见你!”
一番话听得谢羽裳愣了良久,忽然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就是嫉恨又怎样?我就是要折磨她,不但要折磨她,还要折磨她的儿子,我要他们生不如死!”慕容晴一直都是静静地没有声息,这时却突地开口,但却不是对谢羽裳,而是对着红豆,“这位姑娘,我的儿子——他现在是不是很安全?”红豆一愣,“他一直和右翼演习武艺,二人形影不离。我……”
谢羽裳冷笑插言,“他若是安全怎样?事到如今,他不在我手里,可你们两个在我手里,”眼睛睨着慕容晴,“想寻死么,到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时刻,我也不会再留着你。”话音刚落,慕容晴已经冲了过来,谢羽裳一掌击在她的胸口。这若是在往日,慕容晴一定会被她击倒,可是那日,她纵下山崖,撞到石壁之上,身体五脏受损,这一掌的威力照往日差了很多,而且她一点防备也没有,距离又是那么近,慕容晴又是如疯狂拼命一般,所以她竟被慕容晴死死地抱住,而且还被慕容晴一口咬在脸颊上。
等到红豆、谢铁和那两名青衣人围过来的时候,慕容晴猛然放开手,恨恨地将口中的一团血肉吐了出来。谢铁挥刀向慕容晴砍去。红豆大惊,想也未想冲了过去,护住慕容晴。谢铁脸上一寒,一掌击在红豆的肩头。红豆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又跌落在地上。慕容晴一反常态,不知躲闪,含着淋漓快意的笑,看着谢羽裳,“临死之前,能够咬去你一口烂肉,也算是解了我这几年的心头之恨,好痛快!”谢羽裳极爱自己的容貌,捂着脸,眼中燃起了疯狂,“真是好笑,当年娴静如花的九王妃,如今已经成了疯狗!”红豆见谢铁向慕容晴走过去,挣扎着要站起身,却一个摇晃又跌倒在地。
慕容晴笑道:“在这个地方待上十年,成了疯狗那还是好的。"说着一头向谢铁撞去。谢羽裳制止住要下杀手的谢铁,一把抓住慕容晴的头发,“想死?没那么简单,你既然是个淫荡之人,我就要你受奸淫而死,我要你至死都不干净!”对着身边的青衣人说道:“你来!”那青衣人自然明白谢羽裳的用意,舌头打结道:“一刀杀了她算了,她还——大着肚子。”
谢羽裳眼睛一翻,恶声道:“你敢违背我的命令?"那人道:“不是我违背,只是这样——实在——"后面的话全部堵在喉里,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谢羽裳一把短刀捅在他的心口。谢羽裳看向另一个青衣男子,脸上满是狰狞,“你来!"那男子目中露出惊惧之色,和谢羽裳对视了一会儿,掉头就跑。
谢铁一惊,想去追,却被谢羽裳紧紧地拉住手臂,他挣了一下,没有挣开,皱眉高声道:“不能让他出去,你难道不知那将是什么后果?”谢羽裳却听而不闻,癫狂地笑着,“他不来,你来!"谢铁身子一震,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好一会儿,吼道:“你疯了?别人也就罢了,竟然和我说这样的话,你当我是什么人?"谢羽裳仰头狂笑,“你是什么人?难道叫了几年的兄长,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我的兄长?"红豆惊异地看着他二人,难道他们并不是亲兄妹?
谢铁望着谢羽裳,“这么些年,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谢羽裳疯癫地笑着,“你说你是我什么人?你只是我身边的一条狗!”脸上现出凶狠之色,“你去不去?"谢铁只是怒视着她,没有任何的举动。谢羽裳咒骂一声,手中的短刃向他刺去。谢铁一惊,忙躲。谢羽裳却再次跟上。谢铁大怒,一掌捆在她的脸上,“你醒一醒!”谢羽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从身上甩下两个物件,她却浑然不觉。
红豆见“碧水痕’’和那铁门钥匙同时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紧张地屏住呼吸。谢羽裳眼睛血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你敢打我!”挥着短刃向前冲去。谢铁不想还手,只好甩开慕容晴向后退,这一退,竞退出铁门外。谢羽裳也跟了出去。红豆知道机不可失,强忍着肩头上的剧痛,一咬牙挺身站起,拾起那钥匙,用她自己都认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铁门从里面反锁起来,然后一下子坐在地上。
谢羽裳听到动静连忙往回奔,但为时已晚,气得她一拳砸在铁门上。红豆听见她砸门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她还有第二把钥匙在身边,就不会是这样的举动了。谢羽裳恶声向谢铁喊道:“都是因为你!”谢铁望着她,恳求说道:“那小子已经跑了出去,也许玄凤很快就会被引来,我们也从密道内出去。这里已经是这样的情形,如果没有人发现她们,她们就是死路一条,你就此放手吧。"
谢羽裳好似失去身上所有的力气,顺着铁门滑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表情,半晌后,无力开口,“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样对你,你别怪我。"谢铁心一软,上前说道:“我不怪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谢羽裳眸中现了泪花,轻柔说道:“无论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我,都会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谢铁激动地连连点头。谢羽裳伸出一只手,“我没有力气了,你过来扶我起来。"
谢铁身形一动,来到她身边,用力地抱住她。谢羽裳也反手拥住,低声道:“我就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我当然知道她们是活不成的,可是我想亲眼看她们死。"谢铁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她话里的含意,只觉得胸口剧痛,一把短刀穿胸而过。他一脸悲痛地向后跌去。
谢羽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小子出不去,密道的机关已经让我封死,他现在没有返回来,那么就一定死在我下的埋伏里。我答应你,不让你离开我,永远都和我在一起,死也会和我在一起。" .
良久,谢铁道:“一直以来,我有件事情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谢羽裳温柔说道:“你尽管问,我什么都会告诉你。"谢铁缓缓说道:“九王爷正当壮年,却不好女色,所以几位夫人都盘算着旁门左道——第一个是三夫人,第二个是二夫人,第三个就是你。那天晚上他还是没有去紫竹苑,我却暗中吩咐玉娇将那东西放人在你的膳食中。黑暗里,你一晚呼唤的都是他的名字,你说玄凤,我说我是,可是在你身上的人却是我。我只是不明白,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还是处子?”
听了谢铁的话,谓亍羽裳脸越来越青,最后好似变成一个厉鬼,连声尖叫。“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
谢铁看起来很伤心,“自那日,我一直留意,九王爷始终都没有进过你的房。巧的是,你竟然有了身孕,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的,也知道九王爷一定知道不是他的。我还不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就以兄长的身份回禀,你被一个侍卫迷奸却不知情,你以为是和他……那个侍卫让我一怒之下处死了。我乞求他开恩,不要告诉你,害你伤心,我头上都磕出了血。后来,他的决定你是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是——那是我们的孩子。如果自那以后,他还是没有碰过你,我就是你唯一的男人。”
谢羽裳狠狠地瞪着他,全身不停地颤抖,举起刀用力地捅下去,再捅下去,直到谢铁成了马蜂窝。铁门内,慕容晴放声大笑起来。谢羽裳恨声道:“你笑什么?”慕容晴笑得愈加厉害,“因为好笑,我才笑。”谢羽裳扑到铁门前,“为什么——难道当初你离开他是因为……是不是?”慕容晴笑得几乎岔了气,“这话问出来,你自己信么?当年我和他夫妻缠绵、闺房恩爱,你不是一直侍奉在左右吗,什么情形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没想到,这么些年,你是如此的不中用,难怪时常跑到我这里发泄!"
谢羽裳无力地瘫倒下来,过了一会儿,冷笑道:“你果真没有了廉耻,说出这样的话,还有脸说什么恩爱,你做了什么,你都忘记了么?"慕容晴不停地笑着,“不管我做了什么,他心里面的人始终都是我,相比之下,你岂不是更可怜?”
铁门外好久没有声响,慕容晴正想再次开口,却听到谢羽裳的冷笑声,“他现在心里的人已经不再是你了,看一看身边的红豆姑娘,再看看你自己,你拿什么和人家比,她比你年轻,比你美丽,又是那么善解人意,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来吗?因为我们的九王爷早已将她爱若至宝,更难得的是她对王爷的那份真情真意,你是永远都比不上的。"
慕容晴脸上的笑容顿失,怔怔地看着红豆不再言语。谢羽裳又道:“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个情人,他还活着,可喜可贺的是,他现在的样貌和你当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而你,九王爷恐怕再也不会看一眼,更别提什么恩爱缠绵了。”说到这里,谢羽裳得意地大笑起来。红豆被她二人一来一往的言谈弄得发懵,不经意间对上慕容晴那双幽怨的眸子,里面闪烁的妒意使她忽生不安。
外面一声巨响,三个人同时一惊。然后,听到玄凤的呼喊,“红豆,红豆,你在哪里?”红豆惊喜交加,大声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别急,我没事!”远处,玄凤声音带着颤,“我现在就过来,你别怕!”
谢羽裳目光呆滞,喃喃说道:“这不可能,他怎会这么快找到这里?"红豆欣喜若狂对着慕容晴道:“他来救我们了!”慕容晴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他是来救你的,并不是来救我的!”红豆的笑容凝固在唇边,摇头道:“他找了你近十年!”慕容晴浑身打颤,连连惨笑,“找了我十年没找到,而你到这里才多久?他却找到了!”
忽然间,谢羽裳癫狂大笑,“来了也好,慕容晴,让那两个男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不知道多有趣!”听了她的话,慕容晴脸色煞白,猛地起身拾起地上的“碧水痕"。红豆大惊,连忙去夺,“你不要做傻事!”慕容晴失声痛哭,“傻事?你叫我如何面对他,面对墨白,我宁愿死,也不要让他们见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若是有一点怜悯仁慈之心,你就不该拦我。接触他们的目光,对我来说好比凌迟啊!"
红豆心里一急,也簌簌地落下泪来,“我知道你心里的难受,可是,我不能让你这样做啊!若是你……他们不知会怎样伤心悲恸?还有小石头,难道你不想再看到他,和他生活在一起?”慕容晴还是摇头,“我当然渴望见到自己的儿子,可是即便是他,我也没脸面对,我这一生彻底毁在那贱人手中。”谢羽裳喃喃接道:“我毁了你,谁又毁了我?到头来,纵然他见到你不似从前,若是见到我,他只怕会更加的厌烦,只有见到红豆,他才会真正地欢喜。”
慕容晴的目光落在红豆的脸上,幽幽地转动着某种异样情绪,厉声道:“原来我还忘记了一个人,若不是他,我怎会遭受这贱人的十年凌辱?"红豆大惊失色,心里有千百句话,可是这个时候,慕容晴这种心态处境,无论哪一句,她都难以开口。良久,慕容晴缓缓说道:“红豆姑娘若是应下我一件事情,我便忍辱含垢地活下去——否则就是一尸两命。我的性命就掌握在红豆姑娘的手中。”
红豆眼前一阵眩晕,颤声问:“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慕容晴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日起,十日内,离开他,十年内无影无踪无音讯。”心惊胆寒下,红豆浑身打起颤。慕容晴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用你们以后十年的煎熬,来化解我过去十年的苦难怨恨,难道不公平吗?”红豆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能够说什么?如果她真的稍有意外,玄凤和自己岂不是会终生内疚难安?
铁门外,谢羽裳冷言相讥,“说什么怨恨,依我看,是嫉恨吧?"慕容晴身子一震,脸上神色越发凄厉。外面再次传来玄凤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慕容晴再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她,对自己和玄凤意味着什么?可是,慕容晴眼中的冷漠决然让红豆只有一种选择,最终,她强忍着开口那一瞬钻心刺骨的痛,轻轻点头,“只要你好好保重自己——我答应你就是。”
似乎早就料到红豆的回答,谢羽裳喃喃说道:“慕容晴你也够狠,不过.这也是我的愿望——如今,我也没有勇气面对他——我的心中亦是无穷无尽的嫉恨,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以后的风流快活,你这一个要求,让我死得瞑目了。"渐渐地没有了声息,殷红的血从她嘴角渗了下来。


第49章 云开见月明
春夏秋冬几番寒暑,对别的人来说,也许是兔走鸟飞匆匆三载,对红豆而言,却是相似难熬度日如年。三年前的今天,她不得不再次离开玄凤,孤零零地自北飘到南,最后停驻在这里。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小得只有十几户人家,偏远的几乎没有几人知晓它的存在。

红豆的木屋坐落在村子的尽头,屋后是一片林子,枝繁叶茂,四季常青。红豆在木屋的旁边辟了一个菜园,里面有各样的瓜果蔬菜,每隔三十余日,她就背上一竹篓的成熟瓜菜,走十几里的山路,到前面的小镇换些白米干粮。日间除了和雪儿逗一会儿嘴,红豆很少与村里的什么人来往交谈,她所有的时间都消磨在这个菜园中,菜园前,青萝绕径石桥越溪,正对着的是一条还算平坦的山径,平日里,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今天红豆却听到了零碎的马蹄声,她望了过去,见一人赶着马车向这边行来。

赶车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的青年,看见红豆,面露喜色,将车停到路边,几步行到她的面前:“这位姑娘,我夫妻二人赶了一天的路,早感觉腹中饥渴,可不可以讨杯水喝?”红豆点头道:“这位大哥不用客气,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红豆舀好谁出来,见那马车帘子高高挑起,里面作者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红豆将水递了过去,青年和女子连声道谢,红豆看着他们的模样,心里暗自奇怪,为何见他们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女子饮过水,对那青年轻轻说道:“真是可惜了,那消息可是真的?”青年神色黯然:“天子诏告天下,举国哀悼,这还会有错?”红豆惊诧地抬眼看去,“发现什么事情,要举国哀悼?”本欲继续赶路的青年见红豆发问,说道:“河南洛阳地震,宜远王爷奉皇命勘察,为了救十几个灾民,九王爷出了意外,陷入地裂之中,再也没有上来。”

突来的噩耗如雷电一般击中红豆,她失魂落魄地连连摇头:“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青年叹气道:“这件事情千真万确,我们在路上一直为这件事难过,当年,九王爷对我们有恩,幸亏了他,我夫妻二人才缔结良缘。”重重地叹了一声,“姑娘,天黑前,我们必须赶到前面的小镇,所以就不打扰了。”说罢,驾车离去。

红豆心痛地弯下腰,最后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这三载的日日相思夜夜难寐,究竟为了什么?眼泪汹涌而出,“怎会这样?上天在惩罚我离开你么?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玄凤,我不想离开你——我——想陪在你身边,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能不答应她——十年无影无踪,我不愿意,却没有办法啊!本想熬到她消了心中的怨气,那样就可以再和你相聚——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会这样?”三年以来,红豆对自己的选择藏着无限的委屈,但是心里始终都有一个希望,这一会儿,希望变成了绝望,声嘶力竭中——不停地,不停地呼唤着玄凤的名字。

生生悲恸,让所有的人为之动容。身后飞奔过来的人更是心疼的不得了,猛地将她紧紧环抱,用尽全身的力量感觉她的存在:“我就在这里,你别再哭了。”红豆身子一震,这分明是玄凤的声音,蓦地转过身,面前的人不是玄凤是谁?玄风深深注视着她,热吻骤然落下,两个人的心剧跳在一处。

大悲大喜之间,红豆疑是幻觉,喃喃说道:“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对不对?这不是梦境对不对?”玄凤喟叹一声,更是紧紧地拥住她。红豆窝在他怀里,不停地流着泪,“不是我想离开你,不是我存心毫无音信,你相信我,一切都是不得已,这三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我都在四年你,你知道这有多难熬?”说到这里,泪珠儿滚滚而下,迅速地打湿玄凤胸前的衣衫。

玄凤颤声道:“傻丫头,那你为什么还一口应下人家十年?我们——有几个十年可以蹉跎?”红豆含泪抬眸,“你都知道了?”情劫历尽,钢铁般的人也感到心力交瘁,玄凤轻轻点头,“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红豆心头一酸,眼泪再次落下,缓缓说道:“将心比心,她实在是吃了太多的哭。”玄凤百感交集,缓缓说道:“她让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她还说——谢谢你对慕容夫人的照顾,谢谢你对小石头的关怜,谢谢你宽解墨白的那一举苦尽甘来。”红豆泪眼朦胧,“我是不是不用再守那十年之诺,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

这一切是多么不容易,玄凤心潮澎湃,点头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红豆心中欢喜,眼泪还是止不住地留下。一点一点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玄凤轻轻道:“她的苦难皆有我起。红豆,你别怪她。”红豆含泪道:“你就在这里,站在我的面前,我怎会怪她?很高兴也很感激,她能够——释怀。”想到刚刚那对男女的言语,“刚才的那两个人为什么说——你已经……”

玄凤轻抚她的脸颊,说道:“那段时间没有我的音讯,四哥以为我已经出了意外,所以诏告天下,也许我有九条命,也许心里放不下你,所以在一次死里逃生。刚才那两个人。只知道前面的事。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红豆的眼泪再次涌出,“幸好你没事,他们真的把我吓坏了。”玄凤将她抱得更紧,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那两个人,当年我成就了他们的姻缘,近日他们却把你弄得这么伤心。”

红豆愣了愣,“你成就了他们的姻缘?”玄凤微笑着,“你不记得那日在‘欢喜园’内和你共醉的姑娘,那个被你弄得手足无措的青年?”红豆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眸中泪光又闪。

远处,玄夜将目光从玄凤和红豆的身上挪开,神情孤寂落寞。玄麟看在眼中,轻声道:“祝福他们吧。”玄夜望着他,低低说道:“只可惜,老师只有一个女儿,世间没有三个红豆。”

枕石漱玉,清音潺潺,冰轮映照山间流溪,处处皆是波潆影动流光飞舞。再次回到锦绣谷,与心爱的人相依相偎,红豆心中岂止是一个喜悦?玄凤爱极了她的笑颜,吻爱怜落下,“我还给你准备了连个惊喜!”红豆仰起头,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玄凤清啸一声,对面林间立时传来虎啸回应。红豆攀住玄凤的手臂,大声道:“是月牙儿!”两只白虎似风如电般飞蹿过来。

红豆指着另一只白虎,惊奇地问:“难道月牙儿已经有了伴?”玄凤含笑点头,“它何止有了伴,你往后面看。”顺着玄凤的手指,红豆看见了四只额头上也带着月牙儿痕迹的小小白虎,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过来。红豆惊呼道:“天哪,月牙儿做父亲了!”月牙儿以到近前,一下将红豆扑倒。另一只白虎则停在不远处,注视着月牙儿和红豆嬉闹在一处。玩耍了一会儿,月牙儿炫耀似的,将自己的妻儿一一唤到红豆面前。红豆欢喜得眉飞色舞,逗了逗这只,逗了逗那只,最后抱起一直虎崽,连转了好几个圈。

玄凤揽过红豆的腰肢,将她手中的小白虎接过来,放到地上,“小心一会儿头晕。”红豆笑道:“不晕,一点也不晕,它们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老虎。”瞥着月牙儿,玄凤将红豆拥入怀中,唇落在她耳畔,“妻儿乐融融,我都有些羡慕它了。”红豆一笑,“以后你也会有的。”玄凤的黒眸异彩乍现,笑容带着几分诱惑,“还有第二个惊喜,我带你去看?”红豆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古朴的树屋布置一新,六对喜烛璀璨辉煌。看着那大红绣的鸳鸯锦帐红绡流苏,红豆羞意无限,心儿怦怦直跳,甚至不敢去看玄凤,这就是他说的第二个惊喜?玄凤取来风衔珠璎珞玉冠,轻轻地置于她的发上,“红豆,你可愿意做我的妻?”红豆胸臆被柔情盈满,眸光晶莹,脉脉凝望着他,最后含羞点头。

玄凤轻吻她的额头,稍稍有一点心绪不宁,“有件事情应该先告诉你,关于二夫人和五夫人……”红豆抬眸看着他,“她们?”想到那日获救时二人的惊惧神色,她说道,“她们——那日也受了牵连,还有,二夫人恐怕再也不能说话,所以,不要因为我而去做什么。”玄凤情怀激荡,揽她入怀,“这几年,我虽给她们富贵,却无其他,所以一直凉薄+但毕竟,她们韶华未尽,所以我让她们自己选择,如果她们愿意留在宣远王府,那么她们就是王府里的夫人,另外一种,她们既可永享富贵生活,亦科有自己的幸福,现在,我还不知道这结果是什么。”

红豆明白玄凤的心意,窝在他怀中。“无论它们怎样决定,我都会是你的妻,朝朝暮暮不相离。”如潮的喜悦铺天盖地,清朝更是波澜荡漾。相拥良久,玄凤指着一旁的彩霓霞帔,含笑道:“我的妻,今夜洞房花烛,夫婿要你新妆巧扮。”红豆俏脸羞红,沉醉于玄凤眸中的温柔爱怜,喜滋滋地点头。

绿鬓堆云,红裳映月。玄凤望着红豆一脸惊艳,久久挪不开视线。红豆含羞带怯地为他斟满了一杯酒,递了过去。玄凤笑问:“合卺交杯?”红豆脸上羞红,眸子里却是喜悦灵动,于是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轻轻弯过手臂。玄凤大喜,一举将杯中酒饮尽,展臂将她揽在怀中,唇迫不及待地压下,这一吻炽情焚焰一发而不能收。红豆攀住他的脖颈,一波一波的眩晕窒息激动荡怀。

玄凤抱着红豆双双倒入秀床锦帐,朗朗笑道:“鸳鸯比翼燕雀双栖,我的妻,你科准备好献身给本王?”红豆波转流动娇羞无限,却仰头也问:“花开今朝月圆这宵,尊贵的九王爷,可准备好献身于红豆?”玄凤微微一愕,随即大笑,“我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早已等不及!”大掌一挥,霞帔飘然落下。红豆眼眸低垂,既羞又喜,“这身新衣。刚刚才让人穿好,这一会儿,你就给脱下来。”

浅颦软语玉体横陈,玄凤低笑一声早已请不自持,倾身附上,热吻雨点般地落下娇颜、红唇、玉颈、酥胸,“刚才不是说过——我等不及了么?要知道我们在这合欢树上,热是等待,岂不是辜负这树的美名?”羞不可抑,红豆明眸漾着醺醉,吻着玄凤的脸庞,细雨低喃,“我也想,想和你在一起,亲密无间,永不分离。”鸳鸯交颈,翡翠交欢,千般旖旎,万种妖娆,等到云收雨歇,春风以度玉门关,玄凤将红豆紧紧锁在怀中,心满意足。

红豆身上红潮为退,下颚支在玄凤的胸膛上,手指轻轻地从他额头滑到唇。玄凤慵然笑问:“在看什么?”红豆嫣然笑道:“当然看你,你的额头你的眉,你的鼻你的眼——我都喜欢。”玄凤黑眸幽亮,戏谑道:“我的妻是个小花痴么?”红豆吃吃笑道:“如果对着九王爷,做个花痴又怎样?”一边说笑,一边抚玩着滑在枕畔的九龙玉佩。

看见那玉佩,玄凤心中一动,吻了吻红豆的唇,“你可知这佩是谁送给你的?”红豆笑道:“当然是父亲。”玄凤摇头,将当年赠玉佩的往事说了出来,自始至终,红豆都是一脸的惊奇,直到最后,仰头笑问:“九王爷是在告诉我,我们姻缘早已定么?”玄凤大笑,然后正色道:“是的,我和小红豆的情缘早早就已注定!”

从红豆的手中接过那九龙玉佩,玄凤说道:“我一直都好奇,老师当年留了两块怎样的丝绢在里面?”红豆好奇心被勾起,“我们一起看看。”丛上首龙口中取出的丝绢上面写着六个字:宣远王爷玄凤。红豆惊异地抬起头,“原来父亲让我找的人是你。”玄凤不禁感慨,“这一点,我倒是不意外。”红豆打开下首龙丝绢,“不知父亲写什么给你了?”二人一同观看,只见上面写着:红豆,师之爱女,一日携玉见凤,必有不幸,为师将爱女重托于凤,望凤爱护,师之绝笔。红豆看见最后的四个字,心中不免伤感。

玄凤不忍见她伤心,“原来老师早就将你许给了我,当年你弱是早些将丝绢取出,是不是我们早就会有了花烛之喜?”红豆睨着他,“弱是一开始就看到这丝绢,我一定认为父亲将我——所托非人。”玄凤翻身将红豆压制在身下,佯怒道:“看我如何教训你!”肌肤相亲,暧昧又生,红豆霞飞双颊,连忙讨饶。

玄凤捧着她的脸,端详良久,想起了一件事,正色道:“关于晴儿,并不是六哥说的那样,你不要把那句话放在心上,我的心你应该懂。”红豆困惑地眨眼,“六王爷的什么话我放在心上?“定定地看了她良久,玄凤无奈喟叹,轻轻说道:“沧海水,巫山云。”红豆瞪圆眼睛,忽然想起那日玄凤莫名其妙发怒时的情景,以及当着玄夜说的话,这才明白,“原来哪天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玄凤又道:“我还见到你和老六之间亲昵的举止。”红豆一愣,大声分辩,“哪有!”玄凤见她模样煞是可爱,不禁莞尔,故意说道:“我亲眼见到的还有假,他的手还放在你的额头上。”红豆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扑哧”一笑,双臂攀上玄凤,“六王爷是说过这样的话,这句话也在我心理面徘徊了那么一会儿,然后就烟消云散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心我懂。”笑了笑又道,“那日六王爷的举动并无其他,他只是听了我的话,同意防守。”玄凤不禁惊异,玄夜会听人劝?问:“你说了什么?”

红豆将头埋在玄凤的颈间,好一会儿,柔柔开口,“红豆不是沧海水、不是巫山云,红豆是一颗相思豆,在凤心里生根,在凤心里发芽,花开花落,之为解风只相思。”玄凤心弦一颤,不自觉地将她用力一拥。红豆又道:“我还对六王爷说了四个‘至’,他就同意防守了。”玄凤十分诧异,“只说了四个字?”红豆知道他会错了意,娇羞地俯在他耳畔,“玄凤是红豆的四个至,是红豆是至真、至信、至情、至爱。”

玄凤的心被红豆说出的这八字烫得火热,一把揽过她,唇狂恣吻下,恨不得将她融于自己的骨血中,“这些话不应让你先说才是。”良久红豆呢喃问:“我们在这里待多久?”玄凤热吻缠绵,“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红豆又问:“那皇上那里同意么?”玄凤动作伪停,“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他身边还有老六、十二,也该是他们为君分忧的时候,”红豆“哦”一声,“那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待久一些,那我就可以多陪陪月牙儿,还有它的虎宝宝。”

玄凤挺身侵入,红豆身子一阵轻颤,攀住他的背。激情间,玄凤沙哑道:“你要陪的是我,不是它们!”半晌后,红豆道:“可是,我也好像陪一陪它们。”惩罚似的,玄凤在她身上重重地印下自己的痕迹,“除非——你让我赢过那蓝眼睛的家伙。”意乱情迷,红豆断断续续地低喃,“什么——意思?”玄凤低吼,“专心!”霎时,红豆口中所有的话都化为零碎的呻吟,欢愉排山倒海似的袭来,心魂震颤的那一刻,又听玄凤低吼一声,“它已经有了四个——我要胜它一筹!”


番外 吻前缘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人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小小的寝室流溢着蔷薇馨香,小小的人儿熟睡在小小的床上。
红红肚兜儿,绣着一对并蒂莲。
少年一步一步靠近。
离那小人儿越近,少年的好奇心就越盛。
黑黑的眼眸落到那粉嫩的小手上,少年的唇勾起向上的弧线。这么一只小手竟然抓去了他的九龙玉佩。
情不自禁的,少年轻轻地握住小小人儿的手。
柔软盈满掌心。
好似感觉到有人触碰,小小的人儿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睁开了眼。乌玉般的眼珠儿转了转,定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俯下身,鼻对鼻,眼对眼。探出手指,从小人儿的脸颊轻轻地滑到下颚,最后落在嫣红的唇瓣上。
小人儿眨了眨眼,有些新奇,伸出舌儿舔了舔,嗯,味道不错,于是张开嘴儿,吮吸着少年的手指。
少年的眼睛越睁越大,倏地,将手缩了回来。
愣了良久,鬼使神差的,少年缓缓地俯下身,双唇印在了小人儿的唇瓣上。
小人儿鼻子翘了翘,咯咯地笑了起来。
少年惊奇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你很喜欢我亲你么?”
小人儿笑得更欢,小手扬起,一掌拍到少年的脸上。
感觉到口中的异香,少年愣了愣,然后就涨红了一张俊脸。
院子中站立着一男一女,
男子俊逸出尘,女子温柔似水。
男子挑起眉就要向屋子里面走进去,却被女子拉住,“你要做什么?”
男子道:“你没看见他在非礼我们的女儿?”
……
两个少年正在练习搏击之术。
一旁的男子喝了一声,“停!”大步走到他们面前,男子道:“小九,你告诉为师如何能将搏击练至炉火纯青?”
小九立即道:“勤加练习。”
男子摇头道:“错,”瞟着少年,“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若是想学会如何打人,就要从挨打练起,小九你可明白为师的意思?"
小九思忖了一会儿,点头,“弟子明白。”
男子点头,对另外一少年道:“小六开始吧。"
小六眸中闪着诡异的笑,一拳重重地向小九击去。
小九想着老师的话,挺起胸膛,硬硬地接了这一拳。
小六眸底笑意更甚,又一拳挥出。 .
男子在一旁含笑点头。

【全文完】

所有跟帖: 

有点小白的古代文, 还挺可爱的, 周末轻松看看吧. :-) -寂寞一城- 给 寂寞一城 发送悄悄话 寂寞一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09/2009 postreply 13:33:12

谢谢一城mm,还是挺好看的:) -爱到荼蘼- 给 爱到荼蘼 发送悄悄话 爱到荼蘼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14/2009 postreply 14:33:09

回复:失踪的王妃 by 赤冰 -shenzhen- 给 shenzhen 发送悄悄话 (10 bytes) () 04/18/2009 postreply 23: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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