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越人歌

来源: 三日三 2009-01-13 04:52:24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4336 bytes)
蛰伏很久的一篇练笔,写了以后才知道原来码字是件非常辛苦和痛苦的事情,非常钦佩那些每天能码百来千字的大大们。
友情提示:第一次写小小说,质量无力负责,请自备防雷装备,若有雷到,后果自负。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官道两旁芳草萋萋,渡口夹岸绿柳成荫。在那如烟的柳幕中,忽转出一白衣公子,频频地眺望着江面。一阵暖风吹过,依依青柳拂过其如玉的面庞,黛的是眉,绯的是唇。

时近正午,游人偏稀,偌大一个渡口,就只子佩一人在候船。百无聊赖之中,子佩忽然玩性大发,拽住一条风吹荡来的柳枝,硬生生地扯了一段下来,滴翠的汁液飞溅素手点点,好似身旁这柳,脚边这草,面前这水,这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春意不堪之负,滚落的珠珠离泪。蛮不在乎地用衣角把手蹭干净后,子佩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柳枝玩,眼却一直盯着那碧水浩淼的江面。

和煦的阳光糅进了江水中,泛起片片耀眼的金光。春景怡人,候船之人却无心欣赏,愁绪满怀,一大早从家里偷跑到这一江之隔的越国来玩,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已经等了有半个时辰了,为何这渡船还没有来...若回去晚了,定会被父亲发现,到时候一顿说教是定逃不脱的,若再被禁足,岂不闷煞...想到这些烦心事,子佩便孩子气地嘟起了嘴。

忽然在远处,在那波光粼粼的春水中,出现了一个黑点,如一条小小的剑鱼,在那万顷碧波中左一转右一弯,灵巧地穿行在风与浪的边缘,向着渡口驶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到了离渡口十丈远的地方。那掌船的却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着一件葛布绿衫,麦金皮肤,眉清目秀,老练地把着舵摇着橹,缓缓破浪而来。

子佩早已丢开了柳枝,兴奋地朝着渡船挥手,还没等船停稳,便急不可待地跳了上去。船儿突然吃重,一时间颠簸不止,子佩重心不稳,左摇右晃,眼看就要跌入水中,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子佩,稳稳地拉了回来。

惊魂未定中,子佩迎上了一双眼睛,上过了釉般的瞳仁在阳光下熠熠生彩,让人几疑到底是这旒金春阳染上了这双目,还是这光华流转的眸燃亮了无边春光。子佩看得不禁有些恍神,直到耳边忽传来一声娇喝,“公子可看够了没有?”方醒转过来,意识到自己竟与一个姑娘四目相对良久,忙尴尬地低下头去。眼光掠过,发现自己竟然还抓着人家姑娘的手,慌忙松了开来,一边赶着作揖,一边沉声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适才事出突然,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罗嗦什么,我本山野粗人,原没有你们那些虚礼。快坐好,要开船了,这次再掉下水去,可没有人会救你。”说话间,绿衫少女长篙一撑,小船便晃悠悠地荡了出去。

子佩见她语气虽然不善,但神色间却无半点愠怒之意,反倒有些小女儿娇嗔之态,心下暗道此女子倒不拘俗礼,言辞爽利,颇投自己脾气,便又问道:“姑娘的楚国话说得可真好,姑娘是楚国人吗?”

“我是越国人,不过既然在这越楚之间的渡口讨生活,自然得会讲几句楚国话。”绿衫少女一边摇着橹,一边答道。

“这样看来,姑娘可比在下强多了。我是半句越国话都听不懂,本想趁来越国郊游的机会,好好品尝一下越国佳肴,但是我同店小二比手划脚了半天,他都搞不清楚我要点什么。最后只好在大街上买了两张烧饼充饥,你看,折腾了这半天,我的肚子又饿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里的烧饼倒是做得不错,啧啧,个头又大,芝麻又香。”子佩本是苦着个脸抱怨,但说到最后一句,脸上又露出了无限回味的表情。

“哦,那个店小二是哪家酒楼的?姓甚名谁,改天我可要去登门道谢,”绿衫少女顿了顿,见子佩睁着眼,不解地看着她,又继续施施然道,“要是公子你中午吃饱了肚子,刚才那一跳,岂不是要把我这条小船砸出个大窟窿来啊。”

子佩听了也不恼,嘿嘿一笑,摇头晃脑道:“怪道人们都说越国人杰地灵,今日一看,此言果然不虚。你们这儿不仅烧饼做得好,连船娘都这般风流娇俏,伶牙俐齿,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绿衫少女一听立时飞红了脸,瞪了子佩一眼,啐道:“早知你这般油嘴滑舌,刚才就不该救你,让你掉下水去喂鱼。”

“哦,我嘴油吗,一定是那俩烧饼害的,”子佩赶忙抓起衣袖,擦了擦嘴,“姑娘是花样的容貌,菩萨般的心肠,定是不会见死不救的。若是姑娘闷了,想看人下水摸鱼,我这便去这水里走一遭,那又何妨。只是我油嘴篷面,到时候把这一江春水变成一锅涮锅水,那岂不是大煞风景。”此话虽然有点涎皮赖脸,但从子佩嘴里说出来,却并不讨人厌,反倒有股小孩子撒娇无赖的味道。

绿衫少女也不觉莞尔,明媚的笑意从她眼底一层层漪荡了开来,圈圈点点,流光潋滟,晕翠了这水,晕娇了这人。子佩见绿衫少女并没有生气,便有点人来疯,话也不知不觉随便了起来,“在下萧子佩,说了这半日,还未请教怎么称呼姑娘呢?”

“请教可不敢当,我是三月初九生的,家里人都叫我初九。子佩,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这倒是个好名字。”

子佩搔了搔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只因家母非常喜欢这首歌,家父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其实我并不喜欢这首歌。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件高兴的事情,干吗要搞得悲悲切切,愁云惨雾的样子。换了我是这个女子,才不会可怜兮兮的在城门口等那个讨厌鬼,我要跑去质问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是不喜欢了吗,如果是真的不喜欢了,那就以后再也不见面,把那个人给忘了,任它万般情愫愁绪,半点不留心头。”这一通话说下来,子佩只觉心中酣畅淋漓,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忘了,这本就是世间最简单的事情,可叹世人都道情关难过,却也是言过其实。

初九听后却不禁吃吃地笑了,子佩便有些不服气,“初九姑娘,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公子以为是吃烧饼阿,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世间情事若真如公子说得那般简单,想断就断,那人人都可去做和尚姑子去了,”初九瞥了子佩一眼,戏谑道,“也难怪,这感情一事,你们男人又如何晓得。”

“我才不是什么,咳咳,嗯,男人怎么了,男人也是人,自然也懂得。”子佩急道。

“懂得是懂得,但不一定会记得,而女人一旦记得,那是一辈子都舍不得。”初九定定地看着子佩,眼中似有光华闪现。款款春风扬起了她的发丝,那一刻,子佩看着初九迎风俏立在船头,嘴角边挂着一抹温柔得令人心颤的微笑,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舍不得。。。”子佩低低念着这三个字,心下一片默然。

说话间,船已行至江中,远眺山峦叠嶂,翠蔼氤氲,近观江水迢迢,空濛无际,尘埃尽洗。 子佩本就是小孩心性,面对如斯美景,早就将刚才之事抛诸脑后,抚掌赞道:“好个钟秀所在,真是碧水清爽兮,可涤我心,若是能每日泛舟江上,放歌于山水之间,那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噢,神仙吗,”初九忽然觉得很好笑,“你看我每日在这江上摆渡,不也还是同你一样好端端地站在地上,并没有羽化飞升去做什么神仙。”真是搞不懂这些富家公子心里在想什么,别人迫不得已维持生计的辛苦营生,倒成了他们眼中风花雪月的高雅之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富人不知愁滋味吧,初九心里暗叹道。

其实从子佩刚踏上船,初九就看出他出身不俗。毕竟代替爹爹掌舵的这几年来,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人物见了不少,自然也练就了一些识人辨物的本领。虽然子佩衣饰简单,全身素白,但留神瞧去,那衣服的用料,做工却都是极为考究的,而且在两手的袖口处都用银线绣了一个陆字,初九晓得这是楚国最负盛名的绣坊——陆九居的独特标志。

这个绣坊的采买衡伯每次去越国收购蚕丝都会搭初九的船,熟络之后,衡伯就会趁每次摆渡的时候,同初九天南海北地聊各地的见闻。当然衡伯谈得最多的就是陆九居的绣品,他曾夸耀说从陆九居出来的东西个个都非凡品,即便是一巾一帕,也要经过二十多般工序的精雕细琢,皆又因为陆九居的东家陆九先生有个怪癖,凡不对他脾气的主顾,即便搬来金山银山也休想买到陆九居的一针一线。所以一时间洛阳纸贵,楚国人都以能拥有一件陆九居的绣品为傲。

似乎感到了初九话语中的一丝不忿,子佩急道:“不,不是的,初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轻看你。”

“我知道,我并没有生气,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人就是这个样子,嘴巴不饶人。”初九不无歉意地冲子佩一笑,心中暗悔方才言辞有点尖刻。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的,有人生来就锦衣玉食地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世间愁滋味,肆意挥霍着旁人辛苦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地位和名声;而有些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也只求得个腹中温饱,头上有片瓦遮风挡雨,运气不好的,碰到个天灾人祸,更是连命都赔进去了。

初九打从五岁起就明白这个道理,那个时候人小,还不懂世事艰难,看到邻家的小孩有什么新奇的玩物和吃食,便也缠着爹娘要这要那,可每次爹总是拍拍初九的小脑袋,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转向他处,不忍再看那双充溢着期盼的晶亮亮的双眼,嗫嚅道“下次吧,下次爹再买。”

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渐渐地初九不再提买这买那的要求了,因为年幼的她开始懵懂地明白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村里王财主家的小姐可以天天啃鸡腿,而穷船工家的丫头只能顿顿咽山芋。生活,在初九很小的时候,就向她摊开了沉重的一页。

任何事情只要想明白了道理,做起来便不难。如果说刚开始初九对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待渐渐年长后,经历了些人情冷暖,把那原本不甘的心都磨皮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有时候,穷极无聊时,初九也会想如果自己投胎在一个好人家,那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旖旎情致呢?是不是她也会在和煦的春日,穿着亮丽的春衫,和闺中好友去郊外踏青,任那杏花落满头;等那酷暑将至,系轻纱罗裙,斜倚在玉覃上小憩,听那院中阵阵蝉鸣,直伴入梦;转眼秋凉露重,初换秋衣,燃梵香,净素手,对着庭前一池秋水,抚一段古筝;及至大雪封门,围雀金羽裘,剪一枝苍劲红梅供于羊脂玉瓶中,拥红泥小炉,煮酒品梅。

想归想,初九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些名门公子和小姐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就好像元宵节放的烟花,刹那照耀人们平凡的生活,灿烂眩目,却又遥不可及。一直以来,初九都是仰望着那些,挟带着璀璨光芒,划过她生命中的贵人们。是的,那些都是很美、很美的,但却并不属于她,刹那光明后,低下头,她仍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子佩,那个浅笑温柔的俊秀少年,在跳上船的那刻起,就如一枚石子投入她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他就那样含笑着跟她说话,被讥笑了也不恼,怕她生气了还会来哄她,生平第一次,初九感觉自己是跟他们一样的人。子佩,他就像一枝从乌瓦粉垣中出墙而来的红杏,在春风中摇曳生姿,虽然没有烟花般绚烂,但却美好得动人心魄,只因它是这样的真实,这样的近,好像,好像只要踮踮脚就可以揽在怀里。这个念头吓了初九一跳,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与子佩终是两个世界的人,下了这条船,他还是那个身娇肉贵的富公子,自己也仍是个在江面上讨生活的船娘,就像两根相交的直线,相遇后便沿着各自既定的轨迹,无可奈何地延伸开去,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去,也等不到彼此的交点。

初九见子佩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心知他还在为刚才之事介怀,心中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甜蜜。罢了,罢了,终是逃不过的,就算猜到了结局又怎样,青山隐隐,绿水遥遥,就让自己在此刻沉沦吧。

“我闲时也会唱唱山歌解闷,可想听听?”言罢朱唇轻启,清越的歌声便在水面上袅袅飘荡了开去。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垢耻。

子佩是个很好的听众,一直安静地听着,虽然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初九的歌声清丽委婉,情丝绵长,又萦绕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哀愁,子佩只觉心中如含了枚青梅般,酸酸软软的一片。

抬眼望去,正对上初九一双柔得要滴下水来的眸子,子佩看着眼前这双眼睛,想到的却是记忆深处另一双温柔的眼眸。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小的时候,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孩子,上头虽有三个哥哥,但都嫌她累赘,不带她玩。丫鬟奶妈倒有一大帮子,如众星捧月般服侍着她,但都无趣的很。那时候,子佩经常一个人在花园里,蹲在桃树底下看蚂蚁搬家。那日午后,正当她看得有点混混欲睡时,头上忽投来一片阴影,接着一个好听的声音从上方飘来,

“在看什么呢,这样起劲?咦,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它们小小的个子,但是却能翻墙上树,无所不能,人要是能像蚂蚁就好了,再也不会被关在家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子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忽的心头警醒,猛地抬头,午后的阳光亮得晃眼,但更耀眼的是那张明媚的笑颜,灿若星辰般的眼睛,肆意飞扬的嘴角,眼底是温柔的浅笑。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子佩的敌意明显减弱了许多,站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问道。

“我是你大哥的朋友,叫旭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丫环婆子们呢?”明朗少年弯下身,眼睛平视着子佩,问道。

“她们都不好玩,老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让。”

“那你怎么不去找你哥哥们?”

“二哥三哥最坏了,有什么新鲜玩意都不带我玩。”

“噢,那你大哥呢?”

“大哥对我最好,但他天天忙着陪什么公子旭,都没空理我。”

“原来是这样啊,你跟我来,我有法子让你大哥陪你玩。”旭方狡黠地一笑,向子佩伸出自己的左手,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发出莹白的光芒。

或许是受到了他话语的盅惑,子佩想都没有想,就握住了那只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觉得心安,仰起头,嘴角上扬:“真的?你不要骗我。”也许,蚂蚁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旭方没有骗她,因为他就是楚国的三皇子——公子旭,而她大哥子皙是他的伴读。

记忆之帘微起波澜,遥远的画面便如水中倒影一样,轻轻荡漾,光影交错,待平静下来,却已换成另一幅场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拉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的袖子,撒娇道:“ 旭哥哥,你怎么好久都没有来看我。我最近新学了一支曲子,早就想弹给你听了。”

旭方挑了挑眉,玩笑道:“怕是没有这么好心吧,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要找我背黑锅啊。”

“我哪有!旭哥哥真是的,那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情了,还老是拿出来糗我。”子佩不满地扁了扁嘴,“对了,旭哥哥,这三个月你都在忙些什么啊?”

“小妹,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旭哥哥马上就要娶亲了,估计以后很少有空来我们家了。”子皙走了过来,笑着打趣道。

“娶亲?”子佩一时回不过神,却下意识地抓紧了旭方的袖子。

“是啊,这几个月都在忙这件事情。话说回来,这位未来的三皇子妃,子佩你也认识,就是崔尚书家的大小姐,你的依兰姐姐,小时候她来我们家作客,你就喜欢缠着她。”子皙接着转向旭方,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个时候。。。”

大哥和旭方说的什么,子佩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不知怎么,她只觉得今天大哥的话有点多,而且笑得也有点幸灾乐祸。依兰姐姐,她当然记得,估计每个看过她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个美丽又温婉的人儿。

子佩抬头看了看旭方,不知道他在跟大哥讲些什么,笑得那样的开心,俊朗的脸庞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神采。是在谈依兰姐姐吗,确实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旭哥哥,更何况他们自小就认识,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子佩知道自己是应该为他们高兴的,但心里却像塞了团棉絮,闷闷的,紧抓着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她怔怔地望着旭方衣袖上被自己抓出来的皱痕,旭哥哥马上就要成亲了,自己也再不是个小孩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这么亲昵了,一种无望的悲哀霎时将她淹没。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知不知?

歌毕余音婉转不绝,默默地萦绕着船上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良久,子佩轻吐一口气,出声道:“你唱得真好听,就是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不过是乡野小调罢了,平时唱来解闷的,词粗言浅,并没有多大的意思。”

“词也许难登大雅,但你唱来情真意切,于我心有戚戚焉,倒把那些阳春白雪都比下去了。诶,不如我跟了你一同在这江上摆桨,天天听你唱歌,可好?”子佩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

初九摇橹的手微微一颤,随即不露痕迹地笑道:“公子可是说笑了,这风吹日晒的,到时怕你是后悔都来不及呢。”

“是啊,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啊。”子佩幽幽叹道。三年了,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原来是一个永远好不了的伤疤。轻轻一碰,便牵肌扯骨,血肉模糊的一片,明目张狂地提醒着自己那段年少时的悸动。后悔吗?说不后悔那是骗别人,而说后悔那就是骗自己。

忽然船身一晃,似是触到了什么物事,子佩忙回头一看,却原来已经靠岸了。

“公子,已经到岸了,小心脚下。”初九说道。

子佩一脚跨了上去,整理了一下坐皱的衣衫,便转身想跟初九道别。却见初九放了橹,垂手望着她,眼中似有不舍之色。子佩心里也有些怅然,虽然初九只是个才刚见面的陌生人,但这一路上相谈甚欢,早不自觉地将她当作了朋友。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一别,不知再见又是何期。

“初九,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看你的。对了,你也可以来楚国找我,到时候我带你去楚国最好的酒楼吃炙獐肉。我家就在正阳门那块,正阳门的萧府,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

“嗯,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初九答道。然后似下了决心般,别转头去,再不看子佩一眼,撑起长篙荡开了船。

小舟乘着风越驶越远,渐渐变成广垠的湖面上一个飘动的黑点。隐约间,有断断续续的歌声,倔强地逆着风送过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垢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

发现Adblock插件

如要继续浏览
请支持本站 请务必在本站关闭/移除任何Adblock

关闭Adblock后 请点击

请参考如何关闭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装Adblock plus用户请点击浏览器图标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装Adblock用户请点击图标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