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下海日记--讨债之路

来源: 若兰A 于 2010-05-18 10:46:45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957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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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记我冬季做的事情。

我们第一个生意－饮料批发零售店－卖掉了，十来个客户（酒吧杂货店）分别欠我们钱，几百到上万。共有六，七万吧。第一个生意做得很顺，买过手来就赚钱，从来没有感到过资金压力。所以当卖掉生意后，我们就没有准备去讨债。那六，七万，就权当是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COST 吧。

可是旅馆开张后开销巨大，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维护现金流成为我的主要任务．遂启动讨债程序．

先是找了若干个律师咨询，不算平时的ＨＯＵＲＬＹ费，单是出庭费，每小时＄３００，一天下来就近＄２０００，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欠款．法院不可能把所有案子安排在同一天，出庭费还要乘个Ｎ次．反复讨论是否可以拿到欠款后律师按百分比抽成．律师们异口同声说出庭费是必需先缴的．

这就不值了．那么去找讨债公司呢？我们曾经用过讨债公司要回过一房客的欠款．把该公司的信息从文件库里调出来，打电话约了面谈．那天我带了材料去，门锁着，等了一个钟头他才来！我想，就这样你还做生意？心里不爽．虽然还是把材料给了他，但已下决心自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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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去法院起诉，三星期后出庭．对方是个南美人开的餐馆酒吧．她不会讲英语，带了个律师助理来．案子是这样，她买了我们＄５０００多的酒，开了张支票，但支票跳票了．我们的证据就是这张支票．

按照程序，先由调解员庭外调解．调解员是个能说会道的美国老太太．律师助理开始矢口否认南美人欠了钱，南美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边上造气氛．我不太会面对面和人辩论，中文辩论就不行．所以非常紧张．好在调解员的ＣＯＭＭＯＭ　ＳＥＮＳＥ还是有的，对律师助理说，人家有ＢＯＵＮＣＥ的支票，你什么都没有，怎么能服人呢？还是基于你欠了款的事实来说事儿．也是常规吧，她从中间砍一刀，从＄２７００开始讨价还价吧．

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律师助理一口咬定＄２８００，再也不动摇了．我这人耳朵软眼睛软，对钱感觉也不敏感．还站在对方立场替人家想事，心想南美人还要出律师费，加起来也五千了，就这样了吧．

没想到开支票时又横生枝节．我告诉她支票抬头写我的名字，律师助理说不行．

＂她是还你公司的钱．＂

＂但生意已经卖了，银行户头已经关闭了，你写公司的抬头我没法处理．＂

＂那是你的事．＂

＂听着！你的客户本来欠我＄５０００多，我只不过要＄２８００，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你连这点方便都不给我吗？＂

＂他是律师，保护客户是他的工作＂调解员说．

＂他不是为了保护客户．他是在把本来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以便从中牟利．律师是这世界上最肮脏的工作，最卑鄙的人．＂

南美太太不知我们在说什么．大家僵持着．

我冷静下来，心里盘算着，打官司的目的是为了要钱，不是为了骂人．如果闹到法官那里，我的胜算有多大？拿不定主意，就跟老公打电话．

老公说，＂你也太不把钱当回事了，两千多元就不要了？你知道吗，卖掉一箱酒才赚两刀．一箱酒要过十几个雇员的手才能卖出去．一千多箱酒，十几个人的劳动啊！容易吗？＂

＂但是我们有可能败诉啊，如果败诉一分钱都拿不回．取个概率平均吧！＂

＂不会败！我们肯定赢，连利息诉讼费都要拿回来！＂老公在那头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出庭那天你一定得回来．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我一个人招架不住他们多人的狡辩．那律师简直是个无赖．＂真的，经过刚才两个小时的紧张对答，我现在浑身发软，满头大汗．

出庭那天，对方阵容强大，南美太太和她老公，律师助理不见了，来了个资深律师，从他递过来的名片看，一犹太老头，律师事务所的头头．还有几个证人．

其中一个证人的出现使我大吃一惊．他是我们的前雇员，司机，五年了．他当时刚从南美来，不会英语，到处找不到工作．我们雇用了他．五年来，奖金，工资，礼物，我们没有亏待他，尽管他犯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误．卖生意后，还没忘了把他推荐给新主人．新主人是个非洲兄弟，我们的ＰＥＲＳＯＮＡＬ朋友．现在，他居然要为对方作证陷我们于不利了！

他会说什么呢？我问老公．

没用！这小子！你要记住，宽容，忍让，同情，种族和谐是读书人的 fantasy ．现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劳资关系，永远对立．商务纠纷，需要铁血手段，来不得半点仁慈．

在等待听证我们案子的两个钟头的时间中，我一直都在努力改变我息事宁人，与人为善的心态．

到我们了．对方律师老调重弹，一口咬定已经付过钱了．

口说无凭，拿证据来．我冷冷地说．他拿不出证据．

法官说，我们庭辩吧．

犹太律师先盘问我们：你的生意一年前卖了，你不再是债权人．和你没有案子．

可见你对赢得官司没有信心，就用节外生枝来赖账．但是你错了．生意买卖合同上清楚地写着， credits and debts are not included in this business transaction. They are sole property or liability of the seller. 这＄５０００多刀是该我们来收的．当老公说着时，我就把合同递上去．

现在进入正题了．南美太太先上来．（通过翻译）说自己一直是个有信誉诚实的人，从来没有赖过帐，这次实在是没留下收据．是我的过失．一年多了，每星期买酒，哪能留下所有的收据呢？在场的人，包括他的雇员都能证明我交过钱了．眼泪又下来了．

法官对老公说 , 轮到你了 . 老公就开始讲收款的程序，他是想说明我们不会搞错．但法官打断他： This is not a question! 　老公一下反应不过来．我悄悄对他说，法官的意思是，不要陈述，要盘问．庭辩时一定要有两个人．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的，一个人真会转不过弯来．于是老公问到：

请您告诉大家你交款的程序．．．你说有目击者看到你交款了，他们是谁？．．．同时看到的吗？．．．他们当时是站在你左边右边？．．．你每个星期都来付钱，他们怎么知道你付的是这笔款呢？

我又问到：　ＸＸ太太，　你干这生意多少年了？每星期进多少酒？．．．十几年了，每星期进＄５０００多刀酒，都是从我们这里买的．很有经验的生意人了．每月报税吗？．．．这＄５０００酒进货，报了吗？（事关酒局国税局，她很严肃地说肯定报了）如果没收据能报吗？．．．可你刚才说这张收据丢了． No further question.

现在律师来盘问老公：她２００８年时欠了你＄５０００，你认为她是个没有信誉的人．但为什么以后一年多时间里，你继续每星期卖大量货物给她？

不．恰恰相反．她是我所有客户中信誉较好的一个．不知道你对酒吧餐馆业有多了解．所有的业主都是能拖就拖，能赖就赖．事实上，有十几个业主欠着我们６，７万．我们当时仍然极力与他们保持良好关系因为需要他们的生意．

律师于是叫 witness, 就是那阿米哥司机．律师又盘问．

他受雇于你５年了，现在继续受雇于新的业主．他是个靠得住的雇员吗？

他是个 good hand. 能干活．但是，他是个 low quality person. 偷盗．每次递货他都偷几箱．摄像机记录下，被我抓住的就有５次．每次我要 fire 他，他就跟我保证决不再犯． Liar. 在仓库干活，想起来打开瓶就喝　．．．

法官突然问，你容许他们喝吗？

不．我屡禁不止．抓住一次，根据酒瓶扣工资．无论如何教育他们，这是卫生局酒局的规定，不能在仓库喝．也不行．他们完全没有法规观念，反而认为是老板残酷，满屋的酒，过期了，打碎了，也不准他们劳动时喝一口．我之所以继续雇佣他是因为 no choice. 所有劳工都是这样 , low quality ．

于是律师叫上来另一个证人．

你是谁？我问．在这个案子中你是什么身份？．．．哦，长期男朋友， Are you financially together also?.... 　所以，这＄５０００也是你的钱．

老公问，你知道我们有摄像机照着柜台吗？．．．那你说吧，怎样看到的？

ＸＸ月的一天，我陪她去付款，到你们店，她进去了．我在外头跟司机聊天，一直到她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是付的这笔款呢？

我们去的时候就是冲这笔款去的，为什么不是呢？

法官先生，请你注意．太太刚才说当时司机和先生站在她身后，听到我和太太的对话，于是知道这笔款付掉了．

法官说， I have heard enough. 闭庭吧．

在等电梯时，犹太律师跟我套近乎：我太太也是个教授． Very nice job. 我说， Yes, much better than coming to court. 又跟老公握手： You did very good job. And your wife, smart woman. 别人夸自己老婆，老公就 feel high. 和律师一笑泯恩怨．要过律师名片，以后也许要找你呢！我也会到你在宾州的旅馆住几天！这个犹太老头！这个老公！

几天后，判决书下来了．我们全胜，赢得全部欠款及利息和诉讼费．

南美太太败诉，折了一万多的消息在他们圈子中传开了．许多小欠款户不敢怠慢，几百几千的，我们陆续收回了．

但还有两家，分别欠一万多．法院传票他们也不出庭．我们虽然赢了诉讼，也拿不到钱．他们的生意已经倒闭了．按照程序，我必需向被告人出示判决书，收款失败后，再交给警察执行判决．　　

我千方百计找到他们的家庭地址．到 Sport Authority 买了一支枪，不会打．管它呢！到时候朝天上放几枪也好．临走还拖了根棒球棒．去了．

按了几遍铃，一个年轻南美太太出来．她看过判决书，眼圈红了，说 Mister 不在家．这我知道．男人正在监狱里蹲着，好多年不交税了．我前前后后察看他的房子，来之前查过，价值＄８０万，在这拉丁区鹤立鸡群．车道上停着好几辆高级车．我抄下车牌．这号人，他选择坐监狱，也不会选择卖掉高级车卖掉房子去交税还欠款．

我想着在新开的旅馆浴血奋战的老公，为节省几百刀惮心竭力．告诫自己， no mercy, no mercy! 直奔警察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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