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日本应该停止向海洋排放福岛核废水

作者：铃木达二郎
2023 年 9 月 22 日

2023 年 8 月 24 日，日本电力控股公司东京电力公司 (TEPCO) 宣布，已开始将受损的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所谓“处理过”和“稀释”水排放到太平洋中。关于释放“处理过的水”的争议还没有结束。相反，这可能是一场长期斗争的开始，科学与政治以及日本国内外缺乏公众信任的斗争。

要理解东京电力公司的决定以及为什么这次行动引起如此大的争议，我们必须解释释放的“处理过的水”是什么、关于这次行动的科学争论以及潜在的社会和政治问题。

“处理过的”水还是“污染过的”水？当地下水（包括降雨）流经受损的福岛第一核电站并用于冷却反应堆内熔化的燃料碎片时，就会受到石油以及许多有害放射性核素（包括铯和锶）的污染。由于采取了各种措施，例如通过下水道抽水和修建防渗、陆侧冻墙等措施，“污水”的产生量已逐渐减少（见图1）。据东京电力称，受污染水的产生量将从2014 年的每天540 立方米 (m 3 )下降到2022 年的每天90 m 3 。

 

图 1.处理前流经福岛第一核电站的地下水流量。（来源：国际原子能机构）

现在，污染水体的部分放射性物质正在被称为“先进液体处理系统”（ALPS）的多核素去除设备去除——这个名字有点不幸，因为欧洲的阿尔卑斯山脉是欧洲一些最干净的淡水的所在地。世界。去除大多数放射性物质（ALPS 系统无法去除的氚除外）后，处理过的水将储存在水箱中（见图 2）。ALPS 工艺旨在将除氚外的放射性核素浓度降低至监管标准以下的水平。然而，根据东京电力的数据，截至2023年3月31日，总量中约130万立方米处理后的水中，只有约三分之一满足监管标准，另外三分之二需要重新净化。

图 2.描述福岛第一核电站处理受污染水的所谓阿尔卑斯流程。（来源：国际原子能机构）

不可否认，“处理过的水”不如“氚化水”纯净，因为处理过的水可能仍含有其他放射性核素，尽管比例很小。但将福岛的“处理水”与其他核电站正常运行期间释放的其他“氚水”进行比较可能会产生误导，因为后者没有受到其他放射性核素的污染。

东京电力表示，它会重新净化“处理过的水”，以确保水在排放到大海之前满足监管标准。为此，该公司计划用大量海水稀释“处理过的水”，使氚浓度达到每升 190 贝克勒尔 (Bq)，远低于每升允许的 1,500 贝克勒尔浓度。

第一次排放历时 17 天，总共有 7,800 吨处理过的水被排放到大海中。东京电力计划在2023年再排放3次处理水，到2024年3月底氚排放总量预计将达到约5万亿贝q。这远低于福岛事故前设定的22万亿贝克尔的年排放目标。

除氚外，东京电力公司还必须报告所有其他放射性核素的浓度均低于监管标准。为此，东京电力使用了一个简化的指数，该指数对应于每种放射性核素（不包括氚）的浓度与监管标准的比率之和。如果该比率低于1，则意味着其他放射性核素的浓度低于监管标准。东京电力报告称，经测量，第一期排放水的指数为 0.28，符合监管标准。东京电力表示，该作业可能会持续至少 30 年才能排放所有“处理过的水”。

科学辩论。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认为，整个运营符合日本监管标准和国际安全标准。此外，日本政府正式要求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对ALPS处理水排放的安全性进行独立审查。2023 年 7 月 4 日，国际原子能机构发布了“综合报告”，结论是 ALPS 工艺“符合相关国际安全标准”，并且“按照东电公司目前的计划，将处理后的水排放[排入海中]”。 ，对人类和环境的放射性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但有科学依据反对东京电力的释放计划。

太平洋岛国论坛在 2023 年 1 月的一份声明中表达了对当前国际标准是否足以处理福岛第一核电站氚水排放这一史无前例的案例的担忧。根据该论坛成立的独立专家小组的报告，东京电力的准则合规计划似乎并未包括原子能机构第 8 号一般安全准则（GSG-8）中准则的跨界影响，该准则要求特定过程对个人和社会的危害大于其危害。

专家们还推荐了另一种方法，即使用处理过的水来制造建筑业的混凝土，而不是将其排入大海。通过将放射性核素固定在材料中，这种替代方案意味着人类接触的可能性较低，并且可以避免跨境影响。《国家地理》杂志的一篇文章援引该小组成员之一、夏威夷大学科瓦洛海洋实验室主任罗伯特·里士满 (Robert Richmond) 的话说，他很好地总结了东电放水计划对海洋环境影响的不确定性： -边界和跨代事件”，并且他不相信“释放会不可挽回地破坏太平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应该担心。”

缺乏公众信任。除了科学争论之外，东电的 ALPS 处理水问题更多地成为社会和政治争议。这场争论的起因是演讲2013 年 9 月 7 日，时任首相安倍晋三在国际奥委会发表讲话，其中提到即将举办 2020 年夏季奥运会的城市时表示：“有些人可能对福岛感到担忧。我向你保证，局势已得到控制。它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对东京造成任何损害。” 安倍讲话后，政府接管了受污染水的管理责任，而东京电力仍负责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所有退役作业。此后，有关处理水的所有政策决定均由日本政府制定，东京电力完全听从政府，这使得决策过程变得复杂。

 

2015年8月，日本政府和东电向当地渔民承诺，“在未得到利益相关方理解的情况下，不会实施任何处置”。政府甚至成立了一个由当地大学专家组成的委员会来讨论技术方案，并与当地公民举行了数年的会议，以建立与当地社区的信任。因此，当前首相菅义伟于 2021 年 8 月决定将“处理过的水”释放到大海时，对于当地渔民和许多其他利益相关方来说，这感觉像是一种背叛。在 2023 年 6 月的一份声明中日本国家渔业合作社负责人坂本正信反对排放处理后的水的计划，他表示：“我们不能支持政府的立场，即海洋排放是唯一的解决方案。......是否将水排入大海是政府的决定，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希望政府承担全部责任。”

随后公众对东京电力和日本经济产业省缺乏信任是这一持续争议的主要原因之一。2018年8月，有新闻调查显示“氚水”处理后仍含有其他放射性核素，超出监管标准，这一结果与东京电力给出的解释不一致。随后，该部门和东京电力提出的关于排水的必要性和时间安排的理由不再令人信服：他们声称，一旦熔化的燃料碎片从反应堆中取出，就需要储存空间，而且如果不这样做，就需要储存空间。现在排放，工厂的储存区很快就会被填满。但是，清除燃料碎片的时间甚至可行性根本未知。此外，附近的福岛第二核电站也有潜在的存储空间。

尽管日本政府努力解释其计划，但担忧也蔓延到了邻国。例如，韩国政府甚至派出了一些专家，其中包括韩国核安全保障委员会的高级官员。韩国委员会主席刘国熙在访问后似乎放心了，他宣称：“如果放水按计划进行，排放标准和（辐射）目标水平将与国际标准一致”。尽管如此，韩国的渔民和消费者都担心福岛核电站泄水的影响，这导致最大的渔业市场开始监测鱼的放射性，以减轻这些担忧。

在韩国专家访问的基础上，日本政府呼吁与中国政府进行基于科学的对话，并抱怨中国政府继续将福岛处理水描述为“受污染”水。但日本政府的努力似乎并没有成功，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日本尚未证明其计划的排水是安全无害的。8月，日本当月开始排放福岛处理过的水后不久，中国决定禁止从日本进口所有海鲜产品。两国在这个问题上的紧张关系似乎没有缓解的希望。

如何改善这种状况？有几种选择可以帮助恢复公众对东京电力公司和日本政府福岛处理水计划的信任。

首先，日本政府和东电应该认识到，放射性废水的管理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科学技术问题。此类公共争议不能仅通过“基于科学”的对话来解决。是的，科学对话是必要的，但这还不够。相反，福岛的处理水是阿尔文·温伯格术语中“跨科学”的典型案例，即“可以向科学提出问题，但科学无法回答的问题”（温伯格强调）。东京电力和日本政府的计划还需要以非科学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并提供额外的措施，包括改进决策过程以及与利益相关者进行真诚的对话（而不是说服）。

其次，为了恢复公众的信任和信心，政府应该首先停止放水，并委托一个值得利益相关者信任的独立监督机构。国际原子能机构对东京电力计划的审查充其量是有帮助的，但这还不够，因为它只验证了东京电力提供的首次排放样本，而没有审查可能持续未来30年的整个计划。事实上，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拉斐尔·马里亚诺·格罗西在该机构“综合报告”的前言中澄清，此次审查“既不是对该（政府）政策的建议，也不是认可”。整个决策过程的完全透明以及支撑数据和信息的披露是提高公众信任的必要条件。

第三，东京电力和日本政府应将当前的释放行动指定为“示范”计划的一部分，并宣布将在研究确认释放对海洋环境和鱼类没有重大影响后就该计划做出最终决定。 。这意味着政府将停止排放处理过的水，并要求科学界进行此类研究。与此同时，政府还可以继续探索其计划的技术替代方案，这可能对国内和国际利益相关者更具吸引力。这除了为日本政府和东电提供一个保全面子的机会，为他们“暂时”停止释放提供理由，也表明他们真诚地倾听了利益相关者所表达的担忧。

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显然有能力提高公众对福岛处理水处理的信任度，但这仅要求他们超越“科学逻辑”。

（谷歌翻译：Why Japan should stop its Fukushima nuclear wastewater ocean rele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