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太相信他们了。集赶到十点钟,我只卖出十个鸡蛋,而且人家都是挑个大的,给了八毛钱。我二妗子的娘(我们集团村下属的高庄人)想要剩下的十个,让我等她。她是小脚老太,走路很慢,估计是去买别的东西,打算最后来我这儿取鸡蛋。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我想起身回家。突然,一只大脚踩到兜子边,鸡蛋坏了好几个,我正想揪住这个人裤管论理。就听人们喊:「合作社的敛鸡蛋来了。」
卖鸡蛋的与买鸡蛋的拥成一团,踩坏我鸡蛋的人也不见了。合作社的人敛到人们的鸡蛋,好的时候,强行收购,市面上八分钱一个,给你五分钱就不错了;闹不好,以打击黑市儿就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为由没收你的。大家快跑光了,我还是不动。无名火往上窜。我反过来纠缠合作社的老陈:「赔我鸡蛋!赔我鸡蛋!!」
「去,去!没看我追鸡蛋贩子吗?」他一把推开我,完全没了平日的和颜悦色。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小心拿出没破的鸡蛋,把蛋液倒在一小盆子里,一点点地往外拣麦秸。父亲挺开通:「全打了吧,晌午烙鸡蛋火烧(合子)吃。」姐姐则趁机讽刺说:「屎克螂要是能作了蜜,就没人收蜂了。」
没办法,没办法。一个下午,我都在计划如何报复商店的老陈、小褚。最后,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弱点:合作社后院里有一小垛泡子灯罩,只要投过一块大砖去,肯定能砸烂一堆。
好,就这么干!晚上,合作社关了门,上了板,我纠集了那位常给我旧书看的族弟,还有割苜蓿时伤脚的族侄,前后围着合作社溜了几圈儿。在最佳位置下手了:一个人去前面敲门,说打醋,两个人对准灯罩处猛投砖头。只听噼叭一阵响,随后就是叫骂声。等合作社的人开了南面正门,想转过来追人,我们几个早在北边上了墙头,从与合作社挨墙的闲院子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