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散人：行走在岁月里

在这个世界上，有几座城市我是能给别人做导游的，其中一座是京都。

 

京都是第三座我用脚丈量出来的城市，曾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里走啊走的，不打车、不坐车，就是一直走来走去，累了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看来往的人群，饿了找个路边的小馆子吃上一口饭。就这么反复走了一个月，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去京都，住在不同的地方，走着不一样的路。

 

我最喜欢的一条路是从清水寺开始，看完所谓清水舞台顺着走到高台寺。高台寺的门票可以买联票，还能参观另外两处联带的景点。往往走到这里我就不会顺着原来旅游者的路线走，在走过二年坂、看过高台寺之后，走到高台寺对面的一个院子里，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向一条小巷，那条巷子里有几家非常雅致的民宿，其门常关，很难看到其中的风景，有时候可以通过偶然的开闭一窥其精致的日式园林。

 

走在这条不长的巷弄当中，时光就像停止了，时有一朵花从高高的木墙探出来看看行人。估计它们也挺寂寞的，因为很少有人走过这里，只有象我这样无聊而有幸误打误撞过来的人才能满足它们的好奇心吧。

 

走出这条小巷向北走，经过八版神社、清莲院、南禅寺，如果注意看路标的话，就走到了哲学小道。哲学小道两边还有几个神社、寺庙，那些都值得一看，但我就是喜欢在这条路上走。路边的凳子上时不时有野猫悠闲的躺着，有时候明显看出来是一家子。路的两边是平常人家，很少几家咖啡厅、茶社点缀其中，我喜欢走到一半的时候去一家茶社里喝一杯抹茶。

 

哲学小道走到头儿向左转上坡就是银阁寺，著名景点也就没什么可介绍的，倒是哲学小道与银阁寺寺前道路交会的那个小桥桥头有个老人整天在那里打磨银币，按照他的构想把银币做成各种工艺品，要价极高，反正我看上的那两个极为昂贵，一直没有下决心去买。

 

银阁寺山门前有一条横路，如果向左边走是个颇为奇特的神社，里面供奉的不知道是什么神怪，有一次我好奇上去看了看，满山古松如云，外面阳光普照，而那几座错落于山间的神龛一水儿朱砂红，不知怎的阴风阵阵，没看完我就落荒而逃了。阴气如此重的地方真是少见。

 

另一处我喜欢的地方是地铁祗园四条站附近。从鸭川上四条那座大桥向西一百米左右有一座小桥，有一年樱花盛开时我路过桥头，在匆匆而过的人群旁边，一株低垂到水面的樱花寂寞开放，有落樱随流水而去，一只白鹭站在水中。如此繁华而又如此清寂，有禅悟之感。

 

从四条大桥向东路南就是花见小路，也就是专门给游客预备的参观、吃饭的地方，具备古老京都的风情，还有艺妓穿行其间。一般人可能很少在外面看到艺妓，我倒是有幸迎面碰到一位，这个是我不太能欣赏的事物。倒是这里有两家怀石料理不错，庭院也颇为精致，中午去吃尤其便宜。

 

花见小路向北是木屋町，新老建筑夹杂，也是各种餐饮娱乐的地界，比起花见小路来，我个人更喜欢这里，主要是这里有一条小河流过，有水就有灵气。某次我在这里等人，夜色渐浓的时候，水旁的大树上白鹭们争吵不休，红叶飘落在身边，不知今夕何夕。

 

我总说京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之一，其实我更愿意去掉这个之一：京都是我走过的、为数不多的城市中最美的，没有之一。也可能是我井底之蛙了。与我在欧洲、北美同样用脚丈量过的城市相比，我还是更喜欢京都，那些城市也很美，巴黎、罗马、普罗旺斯、威尼斯、纽约、旧金山都很美，巴黎左岸转弯抹角都能看到艺术，而普罗旺斯的小镇幽雅安详，走过中央公园去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是美好的记忆，但这些都不如京都。

 

京都就像停留在岁月长河里的一条并不随波逐流的船，流水可能改变了它不少地方，但它并不对抗流逝的岁月，而是始终保存着自己独有气质的同时，尽可能慢一些的跟随着时光。在这个地方让我能安静下来，就像在大都会博物馆里穿梭时，忽然走到了那个照搬过来的中国园林一样，整个人一下子清静了。

 

所有古老的城市都有一种让人行走在岁月中的魔力，在京都，我穿行在自己的岁月里。

 

作者简介: 五岳散人，1972年生人，真名姚博，满族，无党派，自由撰稿人，时评家。小生意：亚运村金泉美食宫的6门4层小馆子“山里江南” 。2002年开始写时评，写作速度很快，号称千字平均用时25分钟。民权、民生、法律、美食是他最感兴趣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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