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康
今天散步时,一只大雁朝我走来,展开双翅扇了扇。是它吗?我不能确定。大雁的模样似乎都差不多,我没有仔细观察过,无法区分它们的不同。但它的个头是我记忆中那么大小,像是它。而且,若不是那只大雁的话,它干嘛要走近我,在我面前扇翅膀?我们的大操场上,经常有很多大雁,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啄着草地,也不知在吃些什么。它们不怕人,但还是与人保持一定距离,从不主动走近任何人,也是因为没有人喂它们吃的。我慢慢靠近它,它没有躲避。我蹲下身,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收拢的翅膀。是它,我能够确信了。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星期一上午,因打印机没纸了,我走进旁边的办公室找纸。第一次隔窗看见这只大雁。这是一间地下室。为透光透气,在窗户边上修有一尺多宽的天井。不知道这只大雁是怎么掉进去的?我去看了看,水泥窗台上有不少羽毛、绒毛。显然,它曾试图扑腾出去,徒然抖落的。也不知道它在那里呆了多久了。说实话,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下我可以尝到雁肉了。但那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我把窗户推上去,大雁马上躲开。我能摸到它,但抓不住它。我想把它抱出来,救它。但大雁怎么会明白?何况,那凶恶的想法却曾在我脑海里闪过,怎见得没有从我眼里闪出。它也许看懂了。
我不由自主地哄起它来,尽量和言细语地哄它,轻轻地抚摸它,想让它靠近些,我就可以抓住它的脖子,把它抱出来了。但大雁一直很警觉,我轻轻抚摸它时还好。但只要一伸手,企图靠近它,它就从鼻孔里“呋呋”地喷气,显然是在表达愤怒。我也有点不敢在没有把握时,缓缓地把手伸得太接近它的脖子;它那黑黑的扁喙看上去还是蛮硬的。我可以爬上窗户,钻出去。但我最近刚闪过腰,还挺疼,行动有些不便。而且,那样也免不了要让大雁挣扎,弄得满地雁翎。事实上,就这样,已经把一些绒毛扇进办公室了。一位女教师都惊叫起来。快上课了,我只好作罢。
午饭时,我给大雁带了些米饭去。它躲在角落里,但我还是能够摸到它。大雁本性的确温柔,因为它要是想啄我,完全可以啄我的手。我哄了一阵,抚摸了一阵,没有进展。只好把米饭留给它,走了。
下午下课后,我又去看大雁。它还在角落里。米饭没了。我又推起窗户,抚摸它,轻轻地抚摸着,和颜悦色地哄着它。它似乎有点信任我了,迟疑地转过身来。我一把抓住了它长长的脖子,没有使劲攥,它也没有挣扎,连叫都没叫。我伸左手抓住它两个翅膀根,把它提起来,拿出来。它很配合,乖乖地让我提着走出办公室。一到户外,它“咕”地一声长鸣。我快步走上台阶,把它放到地上。大雁两三步走上草地,展开双翅,扇了扇。一摇一摆地慢慢走开。对面窗口传来一阵喝彩,我才知道有人在观望。
古人在《水浒》里盛赞扬大雁是“五德俱备之禽”。我不相信大雁懂什么仁义礼智信,但它那个小脑瓜至少识善恶,懂友情。这就够了。
2013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