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多很多朋友怀孕,有的还第二个了。这给了我很深的压力。我一直觉得生命是苦的,为什么要带人来这个世界上受苦。我同时觉得生命是奇妙而原始的,它剥离了所有的文化外衣,使一个有尊严的人明白尊严是一种附加的价值,使每个女人显得如此一律平等而不堪一击。我也觉得生命是贞洁而放荡的。
姐姐怀孕的时候,我摸过她的肚子,很硬,让人羞愧。
波伏娃一直抨击怀孕。我们上课的时候读她的第二性,老师说:“她从来没有怀孕过,她的说法是有失偏颇的。”
每个人对生命都有不同的看法。
我的很多朋友在刚来这里的时候都有类似于阿七嫂的经历,为了家庭,为了孩子来到这里,迷失了自己,找不到自己的价值,被迫去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回想起来,我坚持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和喜欢做的事情,那段过程不无迷惘和茫然。但是这段经历也同样让我们这些有类似经历的女人变得坚强。我总觉得人要自私一点,要自爱一点,要少他爱一点,要友爱多一点,爱情少一点。
“怕的是宾鸿叫……”一段来自于清朝的小曲集《霓裳谱序》。在刚来的头一年里,我每个星期都要梦见两三次北京:在机场了,却回不去,或者回去了,却找不到自己最好的朋友。那种焦虑无法言喻,以至于每次梦醒,我都不知道是梦是真。我总是安慰自己说:“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去逛国贸……”国贸成了一种象征,它的气味,它里面的发卡店,首饰店,胸衣店,超市……都成了一种好像普鲁斯特那杯咖啡的象征。但是现在我可以笑着谈起这段经历,胸中充满凄凉和自豪。
人被剥离了自己的文化空气是痛苦的,这给我带来很多很多生活上的恶习,包括无法控制的食欲和随之而来的深重的罪恶感。所以曾经写过,陆游可以期待回家,而我,可以期待什么?
我更愿意像文中的囍婆婆而不是阿七嫂。囍婆婆表达了我对生命的感受,阿七嫂表达了我对生命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