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到美国,因国际象棋的缘故认识了一个来自印巴的朋友。那时儿子初到美国,要找下棋的地方,最后找到一个小图书馆。
有一天,一些不同肤色的人正在下棋,一个印巴模样的中年男子,看到儿子便召呼他坐下对弈。
该君来自印度,名叫Rajen Gandhi,在纽约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辞职在家专职炒股,其专业水平之高令我这个学金融二十年,炒股十余年的老手自愧不如。由于共同的爱好,我们两家你来我往,品茶对弈,切磋股经,谈论子女教育、北美人生,关系十分密切。他们家待人亲切,心胸豁达,教子有方,而且教养从容有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Rajen家部分菜馔的咖喱味至今我无法接受,但其精美的甜品,多样化的素食(Rajen是一位吃吃斋的,Vegetarian),餐具讲究。
不久前,Rajen又来电给儿子,索要权哲最近的棋局,准备刊登在伊州国际象棋杂志上。
我们在芝加哥住了一段时间后,芝加哥的两位国际象棋国际特级大师,曾下过中美对抗赛美方第一台的Alexander Goidin和前莫斯科青年冠军Dmitry Gurevich主动提出召儿子为徒,而且只是象征性地收费,而非每小时80美元。
我当时的感觉无疑很怪异。因为耳闻目睹的美国社会是一个金钱社会,哪有天下掉下来馅饼的事情,更何况我们是中国人。另外,这两位都是犹太人!他们是包括我们中国人在被认为世界上最精明于金钱的人。更使我惊奇的是,儿子所拜的Dmitry大师,他还有许多"大"学生,如著名的教授、音乐家、数学家,甚至摇滚乐手等。
这里我还想说的是芝加哥大学法学院前院长,美国著名法学教授Douglas G Baird(17年前面試奧巴馬的人)。
有一天,Dmitry突然打电话给我们,说芝大教授Baird从美国棋联网站上看到权哲的消息,然后给打电话了解权哲的情况,同时决定私人赞助权哲。当时权哲学棋每年花费不菲,我们实在难以承受,现在赞助人找上门来,我们全家可以说是又喜又惊 。
我和太太开始盘算开了:怎样安排权哲去见教授,见面时该说哪些最佳说词。怎样尽快和教授见面,拿到现钱。
人说计划跟不上变化。我和太太刚刚制订完面见教授的计划,Dmitry就打电话给我们说,Baird教授已决定赞助权哲的大部分学费。而且,权哲教授愿意赞助的费用超出了我们准备向他要的数字。而且,Baird教授此后就无音信了。
一个月后,我将权哲要到外州比赛的消息告诉了Dmitry。临行前几天,我突然收到Baird教授寄来的一张200元的支票,并写明该支票是支持权哲参加比赛。这封信中没有任何热情鼓励、殷切希望和谆谆告诫的词句。接着,Baird教授又几次寄支票支持儿子参加别的比赛。
Baird教授这么做反让我们有点紧张了,因为我们自小受的是"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的教育。我们现在得到教授的慷慨赞助,我们连面都还没有见过呢!
四个月后,我陪权哲参加在伊利洛伊州的公开赛。我听说Baird教授也去比赛,我们就在近200位参赛选手的配对表上找教授的台次座位。终于,我们看到了一位个子小小的,干练的,四十多岁的白人。比赛快结束时,我和太太在赛场门口守候,等教授一下完比赛出来后,我们马上迎上去,打招呼,说感谢等等。
Baird教授话不多,仅说他很欣赏权哲,另外让我们不要说感谢之类的话语,还给了他的名片。
从此之后,我们和Baird教授的联系多一些,同时感觉到他不喜欢听感谢之类的话。再后来,我们也不揣摩他的动机了。
有一次,一个芝加哥的著名杂志采访他。当谈到他的业余爱好-国际象棋时,Baird教授指出:芝加哥是个世界一流的大城市,但其国际象棋水平却不是世界一流的。他一点也没有提到他赞助过什么棋手。我是一个敏感和自尊心强的人,但我从来没有感到他有恩赐,高人一等的感觉。我们和他漫步在芝加哥城街道时,闲侃轻松自在。从他的身上,我们全家都感到我们要重新从深处去审视美国社会、北美的主流文化。
在北美,权哲参加了许多重大的比赛,如芝加哥公开赛、洲际公开赛、世界公开赛、加拿大公开赛、蒙特利尔国际邀请赛等等。每次比赛,从比赛前制订详细计划、研究对手,到开车去比赛地点一路上帮助认路,到比赛期间的适时调整自我,到找配对表,整理棋具,找饭馆等等杂碎小事,权哲都自己学,自己去做。我为儿子在北美的经历感到庆幸,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到处都有温室的,吃点苦,犯点难对孩子成长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