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古巴行(四) 马唐刹人的天堂

来源: 申檐于 2011-07-02 23:20:25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9206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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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究其一生，自始至终都在天堂和地狱两个层面的境界里折腾徘徊。我说的是人间的天堂与人间的地狱。

年轻的时候，我们不惜离开本乡本土，万里迢迢，远涉重洋，为的是要远离那仿佛地狱般苦难的生活，闯进我们心目中天堂般的美好新生活。然而，一俟我们安家落户，生活安顿下来，肉体的需要得以满足，我们便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心神不定，魂不守舍──我们的灵魂空虚了。我们急于寻找新的心灵家乡。于是乎，我们便开始重新问：哪里是天堂，哪里是地狱？

我们挣扎的根源到底是为哪般，在何方？

那天，我是带着这样的疑问来到古巴北方省份马唐刹的首府马唐刹市的，我们参观了它的城区，也访问了它的乡村，近距离地与当地老百姓接触，感受他们的生活，触动他们的脉搏，了解他们的内心。隐约中，我仿佛走进了他们心中模糊不清却真实存在的天堂。一个有人想进入有人又想离开的天堂。它离开地狱又有多远呢？

欢迎来到马唐刹城(Matanzas)，一座朴素热情而自然的城市。因着它有三条河流同时流经此地，一共建造架设了十七座桥梁横跨其上，所以该城又被称为“桥之城”，更被誉为古巴的威尼斯。有趣的是，这座城市还因盛产诗人而著称，于是它得到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古巴的雅典”。

我们的旅行便是从这十七座桥梁当中的一座开始的，它高架于卡妮玛耳河靠近出海口附近的一段河面上。在河水由蓝变绿的过渡中，一艘小型游艇将我们带入河流的纵深地带，让我们领略享受自然的和谐和美妙。

那天驾驶游艇的船长是一位年长的老人，地地道道的古巴当地人，身上明显流淌着印第安人的血液。饱经风霜的脸上透出一种老练和沉着，不过，他的嗓子已经因极度嘶哑而几乎无法说话，是因为一生中说过太多的话而要从此息声，或是因为胸中饱藏秘密而选择哑口沉默？我无法得知。

就在游客们交头接耳、兴味浓厚地指点江山之时，一辆摩托小艇从我们身后风驰电掣般迎头赶上，并很快超越将我们甩在后面，留下的是一丛丛波浪和涟漪，还有一阵撼动我们这艘大船的摇晃。不久，这艘小艇又折返回来，我们才看清原来是一对游兴浓浓的父子。在大自然中如此游弋，你不能不带着一些羡慕和赞许，来欣赏这一番雅兴。人不开心不是因为拥有得太少。人不开心是因为我们失去了一颗要选择开心快乐的心。

我们又遇到了一位会说五门外语的古巴导游，身着白绿两色导游T恤衫的他不再是一位英气勃发的年轻小伙子，而是一位过了而立之年的中年汉子。结过两次婚的他向我们介绍游览方面的信息之余，也在后来大方地介绍他的家庭。他从后裤袋里掏出皮夹子，让我们看他现在的家庭照片，一男一女两个teenagers，也慷慨地让我们看他第一任的妻子，一位年轻漂亮动人的俄罗斯美人。我跟他开玩笑说，要是他学会说中国话的话，也许还会娶到一位华人女子。他笑答，留给下一辈子吧。

这是一块天然而无染的土地。它通向遥远的过去，也承接未来。在这里，我们观赏到了来自这块土地上真正主人的礼节。通过这种心与灵的仪式，他们要向我们表达某种信息，述说曾经的故事，赢得我们的尊重和向往。

瞧瞧这女孩，她为何要紧锁眉头，眼神又是如此凝重，她想到了什么？她在期待和盼望吗？或许，她在为着自己民族的文化正在一天一天远离而焦虑？

最终，疑虑消除。无论是本地的，外来的，大家欢欢喜喜，手拉着手，跳成一团，仿佛是一家子。远古和现代，原始和文明，原来也可交融，也可和谐，也可共存。

远方的山啊，请你为今天打下烙印；飞翔的鹰啊，请你为我们见证──天堂里，人与自然本是融为一体!

哎，快看!

我向我的朋友大喊。一头驴子拉着一架二轮驴车，上面坐着两位悠然自得的农民，脚踩雨靴，头顶草帽，一位不安地东张西望，另一位嘴里咬着烟斗。这一番景象，上一次你见到，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经营着餐厅的人家。低矮的茅屋，赤色的涂墙，巨大的水罐，分明告诉我他们喝的可是清凉甜美的地下井水，一派自给自足。再转身看看周围，池塘边高耸的椰树，香蕉树下母鸡带着自己的孩子正悠闲地漫步，再看看，那是鸭子还是老鹅？哈哈，鸡鸭也可和谐共处。

如果陶渊明活到今天，若是有幸来此一游，我在猜想他会不会心中为之一振：咦，这不正是我心目中的世外桃源吗？舍我其谁？!

先生，请您能不能在我们吃完午饭后再布置任务？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豆类煮的素汤，一份新鲜菜蔬和水果做成的色拉，红烧的水牛肉，烤鸡，面包，饮料，让我们吃得津津有味。

喂，你是谁？

也许我们饭菜的香味将它吸引了过来，它也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抬起头来看看要从哪里下嘴，盘算着趁这帮家伙们不注意的时候，来一番偷袭，哪怕偷走一小块面包也行。

当我们三人穿过一片果园，遇到这位老先生时，我们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走上前去，跟他聊几句。才知道，除非西班牙语，我们无法用语言沟通。于是，便用手势展开了外交攻势。七八十岁的他，嘴里衔着一根自制的雪茄，坐在那里，等着这一帮游客愿者上钩，卖掉几扎清黄相接的香蕉，打发一天的日子。

查尔斯的住家跟村庄里其他的房子并无两样，都是用木板和草顶盖成的。只是在进门的地方，他挂了一块出售咖啡的牌子，而且还在入门口的台阶柱子上，挂了好几捆自产的芭蕉，来者随意免费摘取。我们几人便上去每人尝了一颗。然后穿过他的客厅，来到屋后他经营的小咖啡馆。他为我们每人做了一份香醇浓烈的本地拿铁咖啡。看样子他日子过得不错，虽然不富裕，却农商兼顾，自由自在。当他通过导游翻译问我们咖啡味道如何时，我们都翘起了大拇指说好喝。而当我们问起他小日子过得怎样时，他也做出了这个戏剧性的动作，把他的大拇指翘得老高老高。

我们也来到了马唐刹市的城区，看到了高楼的住宅，也看到了普通的民居。一切都似曾相识。

看到了等候公共交通的人们，也看到了在大树下闲聊乱侃的百姓，老来无事退休在家跟朋友找乐子的长者，还有忙着跟情人说悄悄话的少女。

我正在欣赏这街区上奇妙的人情世故，忽然听到一阵恼人的汽车喇叭声。原来，一辆长长的白色巴士突然靠站，紧随其后的这辆黄色巴士措手不及，将十字路口死死堵住，两条路口的小汽车和卡车愤怒地摁响喇叭，以示抗议。特别是看到路边有一家子忙活着搬家时用人手将老旧的家俱高高地抬起，再放进一辆运货的大卡车时，让我想起了从前我居住过的上海北京大马路上同样的情景。都是社会主义么。我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