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18)凤陵鱼鳇(2)

来源: 石错 2014-08-30 05:08:29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4317 bytes)

第五章  东渡凤陵龙鱼鳇(2)

 

路平陪笑道:“大爷说笑了,小人哪里敢,小人还要给大爷撑船不是?”

王毛一听,挥手不耐烦道:“去去,你去掌船,再来乱说,我杀了你!”五毛忽地把剑拔出鞘挥过去。“你敢吓我们?杀了你,我照样起锚开船。”路平脸色本就黑,此时害怕涨得通红,小声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边说边急忙退出了船舱。

王毛看了一眼王芊在舱底,皱着眉恨声道:“若再多事,我就将他砍上十刀八刀扔出去。”

王芊大怒,斜了眼睛看王毛回身出了舱。

路平站在船后小心掌着舱,一边看天色,一边讨好问道:“大爷,小人看天色不好,不知大爷今晚要歇到什么地方?”

王毛冷冷回道,“莫非你是想宿到黑店不成?”

路平讪道:“哪里,大爷说笑了,小人是看天色不好,将有大雨,怕是赶不及了,不如在凤陵渡口上歇息一晚,也好避避风头。”

王毛抬头看天色晴好,问道:“你怎么知道天要下雨?”

“大爷,小人在这大河上行船多年,抬头看天,低头看水,这十有八九错不了的。在人你看这天上云,已转了向了。”路平说完,抬手指着天上。

王毛看天幕四周涌起黑云,忽忽地上来了,真如路平所说,方才这西风弱了些,风竟转向。“大爷,”路平接着道。“大爷,小人说得没错,云朝东,一阵风;云朝西,淹了鸡;云朝北,鏊子黑;云朝南,雨涟涟。这西风转东风向,怕是有大雨。”

王毛听他说完,喊着同马,二人凑在一起低头说话。路平大声道:“二位大爷,看这天上,云都变了勾,怕是有急雨来了,不如找个地方躲避,雨过了再走吧?”

二人还未回话,路平又大声喊道:“大爷,小的不敢胡说,这‘天上勾勾云,地上漂铜盆’,大爷看东面来的恶黑云。”

王毛、同马二人抬头看东方,多半个时辰前天色晴好,太阳照在身上还发烫,此时天已阴了下来,路平将帆也放低了,风势转了东,船行吃力,天幕四际都是黑云。王毛对同马道:“他说得有理,怕是变天,船小水急,不如找个地方停靠躲避一时。”同马点头,大声对路平喊道:“船家,往前找个避风的地方,躲过这风再走。”

路平大声应了,转了舵向右岸驶去,一近了岸,路平飞身跳到岸上,找棵大树将船系好了。王毛使了个眼色,同马大声道:“我二人上岸去,你若乱动,我饶不了你!”

路平忙回道:“大爷,小的不敢,这风已大了,大雨将来,我开船逃走,也让浪打翻了。”王毛对同马道:“他说的是,他走不了的。”

二人上了岸转身进了树丛。

路平见二人身影没入树后,低身忙进了船仓,手里拿了个小铜盒子,对王芊道:“夫人,你将这药给他抹上些。”王芊一愣,路平急道:“夫人,这是我行船走水上,常备下止血的药泥,但用不妨。”路平探头看了看仓外,又接着道:“夫人,我去岸上看能否找些收敛药草。”

路平出了船仓,跳到岸上。风已经呼呼刮起,路平顺着树丛中空阔草低处向林中走去。风刮得紧,叶子互相拍打,啪啪作响,路平低着头,在脚下想找些解毒的野葛蒲之类,只顾盯着脚下的草丛野花,不觉多走了几步。风里吹过来话声,听到左手有人低语,正是王毛和同马二人。

路平急忙低下身子,屏了呼吸,顺着风听他二人动静。

王毛道,:“今早已经安排妥当了,大部人马走了陆路,应该能赶回去,我们走水路稍快些。”

同马道:“只是搭上一个呆子怎么办?”

王毛道:“留着那女子便可以了,一入大河,过凤陵渡,将他扔到河里喂鱼便是。”

同马道:“我觉得那人奇怪,先是舍命救那女子,竟凑巧不死,身后背着些竹简,上面写的都是些怪符。”

王毛笑道:“你是着魔了吧?命再大,也没有刀剑厉害。留着女子便是。那个船夫,上岸后……,放把火……”

路平再侧耳细听,却听不清楚,心内狂跳不止,这二人竟商量着如何把杀人了。路平哪敢再听,蹲在地上,转了身子蹭着出了树丛,起身就奔回船上。

王芊见他神色紧张,还待要问,已听到岸上王毛、同马二人说话声。路平使个眼色,二人忙闭了嘴。

同马二人一上船,便命路平弄些饭食,路平煮了些粗饭、小鱼,二人大口吃了。王毛问王芊道:“你可饿了?”王芊虽无饿意,也点了头,要来半碗,吃了几粒,船摇来晃去,陶碗中的汤水竟洒了一半,王芊见樊秀眼皮跳动,用手抿着碗,往樊秀嘴里灌了些汤汁。

四人正怔愣相对之间,忽听得外面风声如龙吟虎啸一般,巨声震耳,路平忙出船仓去看,王毛、同马随着他站上船板,不禁呆了,远处风卷着浪,从中间扑打到岸边,足有三、五米高,风将岸上的树吹得似要拔地而起,树枝噼啪断折。二人心想这路平说得没错,若是还行在水中间,十有八九怕是已葬身水底了。路平眼睛看着天空,大声道“抓紧了,雨要来了!”

三人回了仓内,都四下扶着,船如从山上滚落一样,上下起伏,高低拍打,几人都昏然欲吐,躺着的樊秀“哇”的一声,口中喷出秽物,臭气熏人。王毛掩鼻道:“船家,把他拖出去!”

路平还有犹豫,一边同马早就伸过手来,大声道:“臭也臭死了,快扔出去!”

路平看了一眼王芊,王芊面上惨白,花容失色,显是自顾不暇,也晕着快吐了出来。路平无奈,搭着手和同马将樊秀抬上船仓外,路平顺手拿绳子将樊秀脚套住了,放在船板之上,又急忙回了仓内。

大雨“哗”一声如注而下,风势相夹,渭水上浊浪滔天,如千军成马行于其上,黄浪一层层扑打岸边,将船几乎要打翻。几人在船中听着风声雨声,都是心惊不已,暗自庆幸在这狂风暴雨来临之前躲在了岸边,若是等着下开雨再往岸边走,定会翻倒在河里,绝无侥幸。王毛心想,幸好若未动手结果了船家,若是自己掌着船,定是送了命了。

船渐渐平复下来,大雨渐小,风声渐缓。路平想起船头樊秀,暗自叹道:“人算不及天算,我要救他天不救,终是送了命了。”

路平出仓,樊秀趴在船板之上,没有声息。“解开扔到岸上。”王毛皱着眉头吩咐道。

路平伸手去解,翻过身来,樊秀却哼了一声出来。路平一惊,仔细看时,却见这樊秀似是清醒过来。路平忙对王毛道:“大爷,这人没死,像是醒了。”

王毛道:“这人真是命大之极。”心道,让他多活一天半天,也不打紧。路平见王毛不吭声,回身将樊秀扶住了,拖回仓里。

王芊才平复了些,方才大风大雨中,腹中难过,见同马和路平把樊秀扔了出去,心内更是害怕的,眼前这些人都是素不相识,只有这樊秀是今早为救自己牵扯了进来,却无端搭上性命,自己几次三番要救他,却总是相差一线。王芊虽与樊秀并不相识,只因同时落难,难免生出牵挂、相惜之情。此时见路平将他扶了进仓,比之方才更像是好了许多,不禁又惊又喜,忙搭手接过,将樊秀扶着坐下。樊秀抬起头来,似是清醒了过来。还要张口说话,王芊忙道:“你先躺下,我盛些热汤。”

路平将方才的热汤端了来,樊秀几口喝光,面色渐缓了过来。看着王芊,王芊一下悟到自己紧靠着这个陌生人,忙向后退了退,问道:“你可好些?”

樊秀点了点头,王芊脸上一喜,看到同马,心里又惧怕起来。

又过了片刻,听着路平在仓外大声道:“大爷,风雨住了,咱们可以上路了,天黑前还来得及赶到凤凌渡泊船。”王毛应道:“好,你快起船吧。”

路平将帆挂起,试了风,撑开船离岸向河中划去。

船一入了深水,帆借风力,向大河急驰。王毛站在船头,抬眼看着水天之接,黄浪如蟒浩荡,不禁感慨万端:“不知道何时兄长才能占了长安城!”

路平不知他说些什么,正待要问,王毛忽变了脸色,惊慌问道:“那是什么?”

同马听王毛在船板上大叫,忙起身出来,站定了看。

路平顺着王毛手指方向看过去,也是“啊”了一声惊叫,继而大喜道:“快!快!快!”

王芊、樊秀二人听到舱外三人同声惊呼,不知发生了何事,忙起身凑到舱口看。

三人指着的方向,远处是一处小洲,高出水面,若是平时定是高出许多,大雨才过,水浪涌起,漫了过去。河水急流着涌起来尺高的黄浪,这渭水两岸本是树木葱葱,自秦初年,潼关、骊山大起宫殿,竟生生将两岸树木砍去许多,关中两岸尤为厉害,每有大雨,沿岸黄土顺沟渠而下,冲入渭水,才有所谓的两水交汇时泾清渭浊景象。此时大雨方过,浊浪高举,呼吸里都有沙土气息。就在小洲侧边上,逐浪而起一只巨大的泛黄大鱼,若不仔细看几乎错过,那鱼有丈许长,不时逆浪向上腾空跃起来,在空中弯成一把巨弓,在阴天下看上去大鱼黄色泛乌青,背脊锯齿一样,尖吻白腹,显得凶猛无比。

船上几个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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