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故事】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原创〉 霜儿

来源: Jenniferzlee 2016-08-31 13:05:05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2106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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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那些留学的日子,思乡的痛楚,拼搏的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不只是明白那段不易的路途,更是明白磨难往往是化妆的祝福,回首看到的是它们赐予人生的无价之宝!

在校园宾馆住了一周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每天几十加币的旅馆费,对我这个刚出国的穷学生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方便又价廉的学生宿舍早已瓜分完毕,报纸上看到的房子,不是太远,就是太贵。

初遇莎伦

那天早晨,我像前几天一样,在一楼的小餐厅吃完早餐,又在翻看当天的报纸,用心在广告栏上找着住处,并记下电话号码,准备一会儿再去看房子。这时,南非来的一位留学生走进餐厅,他也是两、三天前刚来温哥华UBC读书的,名叫赛特尔。

“小东西,你还没找到住处?我昨天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公寓, 明天就可以搬进去了。” 他高高的个子,可是舌头又短又硬, 发不出我名字的声音,便叫我“小东西”。我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仍盯在报纸上。我知道他找的房子,房租可能会高于我每月的助学金。

 

 

 

这时,匆匆走进一位身穿乳白色风衣的女人,头戴着一顶漂亮的大帽子,风度翩翩。我辩不出老外的年龄,看上去大概有三十多岁吧!她显然是来找赛特尔的,看见我便友好地朝我笑笑。 赛特尔给我们互相介绍。     “这是莎伦,教育系的博士生,我的同事。”     “这是小东西,刚从中国来,正愁找不到地方住。”

    莎伦关切地问: “你可以去学生宿舍办公室问问有无空位?”     “早订光了。” 我扫兴地说。     “你要是不在乎的话,可以住我的宿舍,只是我的东西都在那里占地方。” 她非常客气地说。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见我发呆,又解释了一句,她马上去东部,这学期不会回来,赛特尔马上要送她去机场。     “多少房租?”我生怕她敲一笔,让一个毫不相识的外国人搬进自己的房间,我有些不敢相信。     “不要房租了,我的东西都在里面,没有住,我也一样交房租,这学期的已付清了。” 她友好地说着。把她的地址,钥匙都留给了赛特尔,让他带我去。并嘱咐了一些事,诸如,洗衣房,信箱在哪里。

见面不到三分钟,她便匆匆地赶飞机去了。她去东部收集记文资料,顺途要去看望丈夫。行前,她把自己的汽车留给了赛特尔,把她的房间留给了我。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感到有些神秘。

 

 

我把行李箱搬进她的宿舍。这间房子不大,十几平方米,屋里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架上摆放着一些可爱的贝壳和玩具,衣橱里摆得整整齐齐。厨房兼客厅以及水房是几位学生公用的。法学院就在这幢高楼后面,从宿舍到教室,走路也只是三、五分钟,没想到一周的失落后,会遇到这样一位热心人。她给予的空间,使我的生活改变了模样。      

当然,第一学期的生活是毫无轻松可言的。为了放松一下,刚放假,便跑到美国旅游了一圈。可买的便宜票又必须在十二月三十号回加拿大。一人飞来飞去,过往的城市充满了过节的气氛。人人都是回家过节,而我呢?孤零零的,只有影子伴随着我。       再回温市,我搬到了刚申请到的学生宿舍,与莎伦同在一个宿舍区,两幢楼紧挨着。根据学校的房租,我取了现金,留在她的桌上,并留了一张感谢的卡片。忙乱之中,却忘了写下新居的地址及电话。

孤独的学涯

过节期间,校园里很少行人。晚上宿舍楼里更是死寂一般。我住的那个单位,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心里真有点恐惧感。好在读书,写paper,永远做不完的功课在等着我。

 


   

  新年晚上,我正在孤灯下读书。突然,电话铃声响了,我有些欣喜若狂,一个陌生,但却柔和的声音,是莎伦! “过来喝杯茶好吗?” 她邀请我。      几分钟后,我们便见了面,她按礼节,拥抱了一下我,对我说:新年快乐。      这是我们第一次仔细端详对方,除了她柔和的黄发,幽深的蓝眼睛外,我没感到任何的陌生。      她一边从旅行袋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圣诞蜡烛,一边忙着为我倒茶。她点上蜡烛,屋里顿时有了一丝过节的气氛。     “想家吗?”她关切地问。      这似乎正击中我的致使处,眼泪便一串子地落了下来。      她走过来,象个大姐姐一样,又安慰地拥抱了我一下。“ 离家那么远,过节又不能见他们,一定是很难过的。 但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 她很理解地对我说,“你现在有我这个朋友了。”      喝了几杯茶,她慢慢地告诉我一些有关她身世的故事,更多的事情,当然是我以后才知道的。      她出身加拿大东部,父亲是个酒鬼,在她几岁时,父母便离婚了,她十八岁结了婚,嫁给了一个画家。后来,她不甘心清贫以及生活的枯燥,便去读书,上完大学,又读硕士。在中学任教几年后,又决定到温哥华来读教育系的博士学位。她的先生,仍然在加拿大东部。他们分居几年,感情却一直很好。她很爱丈夫,一周给他一封信,或寄一盘磁带。她希望尽快毕业,找到工作,把先生接来。她的和善和爱心是不用表达而自然显示出来的。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慷慨相助,也因为两颗同样寂寞的心,我们一下子便感到很近,像是多年的朋友。      读累了一天书, 我们常在一起Have a tea break。有时是在我宿舍,更多的是在她的宿舍,因为她的宿舍我们都很熟悉, 而且Have a better view,从她的宿舍窗口可以看到远处温哥华的城市灯光,还可以看到海湾的一角,以及斯坦林公园和大桥。有时,莎伦把灯光调得昏暗,喝着茶,听着音乐,看着远处的景致,这是很容易让人入梦的。往往这时,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远方,各想着自己的心事。大概半小时,一小时后,我们又要回到各自的书本里去,便互道晚安。

     那时,她正在写博士论文。平时,我也忙于功课,除了Tea Break,我们很少在一起。但傍晚与她一起饮茶的时光,常常是最轻松的时刻。

    周六,我喜欢睡个懒觉,算是对自己一周的补偿。起床后,便又要去读书了。莎伦喜欢早起早睡,而我喜欢熬夜。周六清晨,她常去温哥华市的格蓝维小岛,到那个小岛市场去转转,买点新鲜的水果蔬菜,在小咖啡馆吃点早餐。她标准的早餐是一个小面包,一杯茶。     不知方向的外出,总让我感到疲倦。我一反常态地喜欢安静,不愿出门,宁可独自在宿舍发呆。更多的时候,我是在担心没读完的书。
    莎伦多次邀请我去小岛,我总是婉言谢绝。一个周末,我刚懒洋洋地起床,准备去图书馆。突然,莎伦来了!她穿得很漂亮,还化了点妆,平时,她是很少化妆的。     我问她,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Let’s make it special!” 她笑着说。      然后,十分客气地问,能不能邀请我去城里转转。她说,不能只是读书,有些时候要款待一下自己。       见她这幅神情,不知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还是没有理由再次拒绝,我便也穿上一件外套,随她出了门。       她驾车把我带到格蓝维小岛,这个小岛市场有各种各样的鲜花,蔬菜,食物丰富。小岛市场外,海鸥成群, 海湾对面的青山上绿色葱葱。小岛旁,有不少停泊的小帆。       我们在临水的那家小咖啡馆坐下,一人要了一份早餐,还有一杯必不可少的茶。看着窗外美丽的景致,任凭海鸥在我们的身边飞来飞去。     “真美!” 我由衷地感叹。

莎伦的梦想

莎伦温和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道忧郁。“ 真希望在这里留下来,可是找工作真难。” 她叹了一口气。我第一次知道,她也在为工作出路而担心。     她先生辞去教职,马上要搬到温哥华来。一是想结束牛郎织女的生活,二是想专心绘画,追求他的艺术。     可是,这个城市物价,房租都很贵,找工作又难。     下午,我们转到温哥华市的English Bay,这是莎伦最想居住的地方,走出公寓,便可以到海边散步,临街便是咖啡小馆,商店,生活很方便。这些公寓里面也都是装饰讲究,布满鲜花,绿草,充满情调。她觉得应该给先生提供这样一个优雅的环境,能启发他的艺术灵性。当然,房租是很贵的。     傍晚,市中心已是一片灯光了,我们乘渡船到North Vancouver看夜景。在渡船上发现温可华散发着一种迷人的魅力。灯光是那么灿烂,又是那么神秘而详和,让人感到生活在灯下的人们是这般宁静,爱好和平。我心底里的一种不安和焦虑,忽然被这美丽的夜景融化开了。

从此以后,星期六上午,我便常与莎伦去格蓝维岛,去吃早餐,并购置一周要消耗的食品。      不久, 她真的在English Bay租了二室一套的公寓,高高兴兴地迎接她先生的到来。她搬出了校园,离我远了,见面自然也少了。去她家做过两次客,看到她精心布置的小家,她先生的画室,还有待完成的油画,我真为莎伦高兴,她盼望已久的也就是这样的日子啊!我怕打扰他们的宁静,所以,很少去他们家里,没车来往也不太方便。    

 直到我离开温哥华的那一天,莎伦与她先生来为我送行,他们穿戴整齐,郑重其事来向我道别。我有些伤感,但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法学院的学生一挥手,便没了行踪,从此,再也不会相见。但面对莎伦,天性中软弱的一部分又在这种情景下显露出来。      莎伦和她先生执意要把我送到车站,我们有些回避彼此的目光,在我挥手上车前,她猛然回头,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这时,我感到远离了一位最亲近的朋友,又开始了孤独的生活。




来美后一周,便收到了她的来信。字里行间充满了温馨的情谊。“时间会很快过去,等你毕业了,回到熟悉的故土,再回头看今天的生活,会是何等的一番经历。”她还写道: “飘荡的生活,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生活体验,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她那美丽的语言,更重要的是她那颗美丽的心,鼓励安慰着我孤独的灵魂。 相距更远了,也是彼此忙于生存,除了重要的日子寄张卡片,通话也很少了。但在心里还时常想起她的,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遇到难处,也常想起她的那句话: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后来,得知她没能在温哥华找到工作,到加拿大东部工作了一年,我们仍然保持着联系。

再遇莎伦

我毕业前夕,她到校园来看望过我一次,这次见她明显地苍老了很多,身体也略微有些肿胖,她准备到美国来找工作。当时, 我马上要去纽约上班,她劝告我:纽约是个可怕的地方,没有生活质量,去不得。我心想,生活对于我来说还只是生存,还谈不上质量。     我们为彼此祝贺。她也马上要进行论文答辩,终于可以走出校园,去挣一份薪水,可以支持她先生画画。这便是她多年的期待,她自豪地寄来一些她先生的作品照片,的确很有艺术天赋。      没想到,她从美国回去不久的一个夜晚,忽然打来电话,告诉我,她正在收拾行装,准备来投奔我,她先生突然要与她离婚。      她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我能不能去找你?” 她带着哭腔。      我正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正在准备参加纽约律师资格考试。她的一通电话,使我心神不宁,只是为她着急。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到我这里来。” 我安慰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这里听你说。” 这时,我知道,我既不是律师,也不是法官,不能为她作任何判断,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朋友去倾听她的诉说和委屈,而我想告诉她,我总是在那里,当她需要的时候,我总会在她的身边,就像当年她时时在我身边一样。

他们分居了一段, 还是离了婚,艺术家的任性,经济的拮据,使他们的生活变了样。      这时,我正在纽约工作,沙伦也在美国找到了一份教职。那个感恩节,她到纽约来看我。

她又是面目一新,戴上了那顶漂亮的帽子,就象七、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漂亮。     “我怕一个人生活,现在终于也学会了一个人生活。” 她微笑着,生活的灾难并没有把她压垮,但多愁善感的她,在美国独自生活,一定有很多苦衷,我想。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我重复着她曾对我说过的话,不知怎地,眼角却有些湿润。      莎伦现在加州湾区的一所大学任教,我周转了地球几圈,也回到了加州,我们都在这里安了家。她在山里买了一幢漂亮的房子,我自然是她美丽城堡中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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