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和芝加哥的中国城
2013.9.13 流浪汉
三杯黄汤下去，人已经有点飘。看得出女服务员不准备再给我加了。我对别人说，我去那个悲惨的地方去卖命。其实我喜欢那个悲惨的地方。
那是一个寒冷的地方，一个因为寒冷而在几个月前被某大媒介评为美国大城市里‘最悲惨’的城市，芝加哥。
没落
美国的大城市，很多是是面临浩瀚大海，纽约，旧金山，洛杉矶。芝加哥略带例外，虽然也是临水，巨大的密执安湖，淡水。曾几何时，芝加哥是与纽约不相上下的大城市。有很多近代的历史和文化。市中心的芝加哥交易大楼，是美国实物交易赌博中心，粮食，肉类，原材料期货，除了石油期货在纽约交易所外，都在这里。但现在这里静悄悄，连本地人都不愿意去看，也不清楚这里的内容和历史。代表了大城市的高楼大厦，在这里也曾辉煌一时，市中心的希尔斯大楼，曾经是全美国，甚至是全世界最高的大楼。美国建筑史上，第一座钢筋结构的大楼，尽管是一个石块与钢筋结构的混合物，依然耸立在芝加哥期货大楼旁边，它里面的在钢筋结构外加的大理石烫金装饰，不仅完善了钢筋结构的最后设计，而至今仍然吸引了对建筑历史感兴趣的人们。芝加哥人把这个发明，推广到城市交通。芝加哥是美国唯一的大城市，‘地’铁在城市中心主要是从高架上走。
我站在火车头，看着两旁的楼房就几乎贴着火车，我猜想着如果我睡在里面，我会踏实吗？我会半夜被隆隆的火车吵醒吗？醒来后，我会担心万一火车出轨了，从到处是空隙的锈迹斑驳的铁架上掉下来吗？
芝加哥地处北方，过去的制造业，非常发达。而美国粮仓中心的地理位置，又使它成为了美国的粮食交易中心。芝加哥市中心的DePaul大学，是美国最大的教会大学。而芝加哥大学物理系，培养了三个中国物理博士，其中河南来的崔琦，出身在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家。另外两位是杨振宁和李政道。
即使是黑帮，芝加哥的黑帮也曾经和纽约的黑帮比翼同飞。
但一切都是过去。
实物的赌博，跟不上虚无的销售数字赌博，制造业越来越走下坡。没有强硬的经济做后盾，养不活大量的中产阶级，加上气候的寒冷，造成了城市人口的持续流失。人，是一切之本。尽管今天的芝加哥城市，仍然透出昔日的霸气，但暗暗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停滞，那种没有朝气的生机，却在空气里蔓延。
‘你知道五·一国际劳动节就是发源于芝加哥吗？你知道8小时工作制，最早是从什么地方大规模提倡出来的吗？’我问一个芝加哥大学学生。
‘没有听说过。’她在芝加哥大学，马上四年级了。按理应该知道一些城市故事了。她一边说着，马上在手机上谷歌。
‘1886年5月1日，美国芝加哥的工人举行大罢工。。。。’
但是美国政府后来在设立劳动节时，自行规定每年9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为劳动节，所以美国人的劳动节不在5月，而在9月。’
再问一个老芝加哥，三十年以上的芝城城龄，老外。
‘What was the story?’老美很好奇。
他喜欢读书，曾经给我介绍了很多更古老的芝加哥历史。我曾经以为他对理论并不一定很深究，但对历史事实还是比较清楚，喜欢细节，而且连贯性很强。但他一定不知道有美国人口四倍那多的人有一周的五一长假。
‘我在芝加哥。’在机场，我对一个台湾大妈说。大妈去美国看女儿，外孙女，对芝加哥机场不熟，找不到登机口，看我像老中。
‘哦，好像芝加哥城市已经很惨了，都没有人住了。’她大概把底特律混成芝加哥了。芝加哥会像底特律一样急速崩溃吗？和底特律，匹兹堡不同芝加哥毕竟不是靠单一工业支撑，服务行业，金融，期货交易，也比较发达，而且是区域中心，即便是衰落，也需要时日，而重生的机会时常会发生。
芝加哥的没落，不是现在才开始。芝加哥也曾想各种办法停止没落，包括那损人利己的办法，搬去外州的，给予房屋补贴。如意算盘是，搬走的，多半是穷人，凡是有能力在这座大城市生存的，都不愿意搬走。穷人离开了，贫民窟就会收缩，罪犯滋生的区域就会下降。但多年过去了，芝加哥的犯罪率依然居高不下。
经济不好，寒冷，导致人口急剧下降。我在芝加哥看到的最大的游行，是反对市政府合并小学的游行。从示威者散发的信息看，有五十多所小学被关闭，学生合并的附近小学，大约三千多学生受影响。
大城市一所小学六十人，平均每个年级十个人，难道不该合并吗？
我留心过城市中心的街道，市中心也分区。中心北区，是商店，比较高档的商店，也是游客和市中心居民遛弯的地方，每到夜里，这里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向南一点，是正市中心，这里是商业区，金融区。
芝加哥金融比较弱，几乎没有自己的银行托拉斯，美国多数银行寡头，都集中在东部，美国银行，摩根大通，花旗，联邦银行。位于市中心的芝加哥证卷交易所，朱砂色，大跨度地横过国会大道，看起来不比纽约证卷交易所差，但门口显然没有那么多照相留影的旅客，当你信步度入，你会发现那里其实已经是芝加哥的城际火车站。曾经叱咤风云的芝加哥期货交易中心，下面的大厦地面空间，你还可以看到挂着形形色色的区分牌的马甲，在那里三三两两地吸烟，聊天。这里还是美国大宗物品的贸易中心，除石油外，大部分期货也在这里交易。但这已经不在美国社会占主要部分。这是芝加哥的一步败棋。后资本主义时代，帝国主义时代，资本的输出和垄断是生存和发达的必要手段。有意思的是，近代金融业中所采用的主要资本金融衍生工具，还是从芝加哥期货市场对实物投机工具中演变过来的。
在旁边的芝加哥联邦银行博物馆，早上7点就开门了，大概是为了凑合纽约的时间。低调的博物馆很小，每次我去，除了我的亲友外，几乎没有其他游客，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博物馆。
博物馆展出了美钞的历史，包括了内战时林肯发放的法币，在美国，被称为‘绿背’（Green Back）。但绝大多数现在的美国人，已经不知道绿背的故事了。
年轻漂亮的讲解员说：‘我们从严格的意义上讲，我们是属于私人范畴（private sector），’小姐介绍。‘不过我们的管理委员会，有政府人员，我们不造成通货膨胀。’小姐辩解，我并没有问是否他们造成通货膨胀。
的确，联邦银行的国债发行量，由国会决定，但通过掌握折扣率（discount rate），联邦银行决定具体的细节。例如，发行1万亿的国债，如果造成1%的通货膨胀，但控制具体的折扣率，可以让通货膨胀变为1.1或1.2，这微小的0.1就是巨大的财富，可以不引人注目的流入到自己的腰包。我过去一直没有想通，联邦银行不拉客户，怎么赚钱，现在知道了。这真是飞来的财富（easy money）。而且不仅是放国债，收回国债也同样赚钱。
‘那最近的消息说要收回QE3，联邦银行是不是要少赚钱？’
‘具体是赔是赚，现在还不清楚。’小姐其实不知道。她一定不知道提前收回国债和国债到期的区别。
这是管理的一个窍门，就是说不能用一个完全不懂的讲解员，那样访客会抱怨，但又不能知道太多，让老百姓明白，产生敌对情绪。好在美国人精神和注意力很分散，虽然玩资本这一套也算是高手，但只有少数人玩，而多数人则只是管自己的‘可控制’或‘邻近’的区域。人，不可以知道太多，特别是太多自己不可控制，而又不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不然心情会郁闷，会不高兴，不愉快。
美国金融区传统上往往是和戏剧区相邻。芝加哥也是。市中心金融区一带，参杂着好些剧场，音乐厅。晚上的霓虹灯，把穿得周武正王的老头老太太们聚在一起，用百老汇的声色，打扮着枯燥而灰淡的生活。但芝加哥很少原创。
美国的大公司，特别是中西部的大公司，很多都在这一带。每天早上，四面八方的地铁，把人群送到这里，逐步分流，慢慢渗入到各个高耸入云的现代化或老式石头写字楼里，下午又把他们汇集起来送到市郊的中产阶级住宅区。
公司，金融区一带，沿密执安大道，排满了大旅馆，但街上大商店很少，几乎都是方便店，餐馆，健身房。湖边公园，也是从这里开始，为中午的办公人员提供了一个漫步的天堂。
再往南，有几栋联邦政府的高楼。
‘你知道这里哪栋是联邦政府的？’一个路人向另一个路人提问。
‘凡是四周用防汽车冲击的水泥墩子严严实实围起来的大楼，就是联邦大楼。’
再往南的高楼里挤满了市中心的几所大学，德颇大学（DePaul，号称是美国最大的教会大学），约翰·马歇尔法学院（John Marshal），罗伯特·莫里斯大学（Robert Morris），哥伦比亚大学（芝加哥的），罗斯福大学，加上公园里的美国有名的芝加哥艺术学院（Art Institute）。芝加哥艺术学院，是全美最贵的私立艺术大学。大学区和部分住宅区杂混在一起。学生们高谈阔论，好像自己真像颗葱似的。
芝加哥的公共交通上，地铁，没有正二八经的大公司广告，倒是有很多很多大学广告，多半是正规的野鸡大学，就是说不是杨澜老公吴征那所大学。经济不好，就拿学位来卖，来提高GDP。
大学区再往南，跨过一小段城市住宅区，就是中国城。这里，离市中心也很近。
除了气候，芝加哥像所有大都市一样，气派的高楼大厦林立，人流匆匆来往，人气旺，交通方便，很多公司都在市中心，漂亮的高楼，商店，地铁四通八达，而城市又不是很大，不像北京纽约，即使坐地铁也得半小时一小时，局限了每天的来往。
中国城
像美国所有的大城市的中国城，芝加哥的中国城也在市中心附近，介于城南和芝加哥贫民窟之间。
我是第一次仔细留意美国的中国城，这里的中国城住宅区很大，比较规范，不是除纽约，旧金山以外其他美国城市的‘中国城’那种仅仅是店铺的上面。芝加哥的中国城住宅区，是一片专门的低层建筑。中国城非常方便，起码对我这个吃货来说，该有的都有，虽然没有大百货商场，没有沃尔玛，没有梅西，没有卡仕可，但对流浪汉的简单生活来说，已经足够了。旧金山的中国城，更多的是为游客，满目的商店，都是礼品店，漂亮但不实用。每当我在旧金山中国城散布时，看到一辆辆双层旅游车，游客大惊小怪惊叫，散光灯，摄像机不停，让人不由想起刘姥姥进大观园，我真不明白到底是猴子在看人，还是人在看猴子。而芝加哥的中国城小很多，但却为这里的居民生活提供方便。游客少，主要是黄种人在这里生活，购物，吃饭，散步，而游客多是仅仅为了享受中国美餐。这里黑人很多，后来才明白这是中国城扩展到结果。
说起芝加哥的中国城，四川人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胡晓军老板，十多年前，以一家‘老四川’打响，经过多年努力，现在已经成为十二家餐馆的老板。仅仅在新旧中国城里，就有老四川，老北京，老上海，老云南，老湖南，老友聚，老麻辣，还收购了一家‘糖朝’。
‘你们四川人厉害，那么年轻就开了那么多餐馆。’一位芝加哥大学的哲学博士这样对我说。
其实胡晓军只是看起来年轻，他的女儿已经上大学，是杨振宁，李政道的校友（芝加哥大学有三名华人物理学诺贝尔奖获得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媒介只宣传两位。第三位芝加哥大学物理博士，物理诺贝尔奖获得者河南宝丰县肖旗乡范庄村的崔琦。崔琦父母，据介绍是目不识丁的小地主或富农。不知道是否因为崔琦的母亲在58年的大跃进时饿死的原因，媒体，连台湾的媒体都不太宣传）。
像所有美国的中国城一样，这里主要是餐馆比较质量高，其他的杂货铺，多半是卖中国独有的商品或是一些快过期的商品，还有一些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贩来的便宜东西。如果是相同的商品，价钱比墨西哥店或美国店贵很多。不是中国人整中国人，而是生意做不过老墨老美。小作坊，小本买卖，在别人的土地上，人口不多，怎么可能做得过老墨，沃尔玛，卡仕可？这是现代工业，现代资本，现代科技对人力的对比。计算机控制的物流，超大规模销售，无所不有的齐全的货物，两百万员工，现代科技的客户探测。
大树之下，寸草难存，这是到处都可以见到的事情。我们应该是向着根深叶茂的大树还是茂盛的百花齐放？卡仕可，沃尔玛对于超高价，对于繁多的中间商，寡头们极大地规范化了现代销售，为消费者带来了极大的利益。但相比之下，航空公司的寡头垄断价格，大幅提高同类票价而不增加丝毫价值，甚至减少价值（更窄，更狭小的座位，行李费等），极大伤害了广大消费者利益。当商业成为高入门行业时，卡仕可，沃尔玛，会成为下一个三角洲航空公司吗？
中国城的小店，尽管是小本生意，在顽强生存。凭借是卖中国特色的蔬菜，食品，用品，是不熟悉英文的居民，是离中国城聚集点近，便利的优势。
‘我来的时候，身上就100块钱，啥都没有。’我将信将疑，100块能维持到几天？你几天就能找到进款？
‘我在国内找朋友借了几百块钱，就这样来了。当然，这边已经拿到奖学金了。’另外一个朋友说。那是很早以前了，几百块钱能维持一段时间，只要后来的进款有着落。
中国人在这里越来越多，越来越有钱，更重要的是随着中国的慢慢崛起，华人也越来越认同自己的种族。原来的中国城主要以过去修铁路来的大部分广东人为中心，慢慢聚集。现在是全国各地（中国西部较少）。他们长着中国胃，要聚会中国朋友，要说中国话，讲熟悉的朋友，听熟悉的故事，买熟悉的东西。他们更舍得花钱，而不必把剩余的钱寄回国内，他们想着回去创业冒险的机会，中国城因此而更加热闹，奠定了中国城繁荣的基础。
随着媒体对中国的更多曝光，对美国人或是在美国的人影响越来越大，来中国城的外国人也越来越多。人气旺，好办事，只要有人气，餐馆就会吃客多，商店就会生意多。今天芝加哥的中国城，正处于一个高点，我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新的起点，还是它历史上的繁荣期，中国城变成了芝加哥的一个异数，一颗坠落流星的闪亮点。
除纽约（曼哈顿，皇后区，新泽西），加州断裂带以外，芝加哥的华人，亚洲黄种人是全美第三，大公司，银行，大学，交响乐团，密执安大道上，地铁站中，随时可见。这里的华人也很以自己是‘大都会’居民而自豪，就连集中蜗居在中国城的黑户也喜爱这里。尽管中国发展很快，人们生活有极大提高，并在世界上影响越来越大，但黑户们依然涌入。昔日‘闯关东’，现在变成‘闯欧美’。不管号称多富裕，特别是像中国这种刚起步的国度，财富的集中导致其他区域贫困，小集团的迅速集富，结果之一是更广泛的区域和更大的人群的继续贫困。除了一个多世纪以前来加州修铁路的广东人，近代涌入欧美主流人群的，最开始是知识分子，他们总是走在潮流的前面，十来年前，这个潮流被福建人统领了。福建地处沿海，但生活一直贫困，只是靠着国门的空隙，走私倒卖，富裕了冒险的人，绝大多数人依然与相邻的长江三角洲比较，依然贫困，走私带来的眼界开阔和对外面的渠道，顺便带动了人群的涌去欧美。
芝加哥的中国城，其实分为两个特点不同的区，以‘天下为公’横匾为街道（永活街WentWorth）入口的老区，一个是以老四川餐馆打头的新区（华埠广场）。老区是旧区，老房子，是过去广东人集中居住的地方，现在加入了不少福建人。如果用上海来比喻，就是沪西。这里可以见到很多老人。老区的核心是永活街，上面以礼品店为主，广东餐馆夹杂在其中。众多会馆，博物馆，邮局，图书馆，公益，都在这里。新区以华埠广场为核心，新餐馆，会计律师服务银行，理发店和一些礼品店齐齐地排列在两层红房里。后面是大片的新住宅区。新区居民多样。新区房子都比较新，买房租房，商店和服务价钱也比老区贵。
‘他们理发店起码二十块，房租比这边贵好多。’一位老区理发员闲聊道。
其实老区也是寸土寸金。我看到一个很闲窄的地方，突然开始硬生生地建一个住宅，还两户，不由想起一张东京的照片：一栋很细长的楼房，挤在狭隘的高楼之间。老区里即便是一些不够造房的地方，也被户主仔仔细细地种上了菜。从我住的地方，早上时常可以听见水淘蔬菜的声音，像过去四川农村那种声音，窗户上望出去，看得见人们在菜地边上用水清洗蔬菜，理好，扎捆。每天早上，一些老太太就在普林斯顿街上卖一些小菜。小菜比商店略贵。
‘都是鹅肝理克的，只浇水。’
当然，像其他大中国城一样，这里也有卖活杀鸡，活杀鸭的，只是早上很早的时候。
中国城的公共图书馆，有不少中文书籍，杂志，影像，我们小时候常看的《当代》，《十月》，《小说月报》和其他一些港台政治杂志都有。
‘你不需要出中国城，什么都在这里。’
在芝加哥的中国城，分为三块。老的中国城区，以永活街为中心。新的区，以华埠广场为中心，以及连接新老的芝加哥中国城的代称瑟马克（Cermak）街。老区以广东人为主，现在也渗入了广东以外的中国人。老区街面上有四个特点，一是餐馆以广东餐馆为主（17家，只有三家是川味），二是有很多会馆，同乡会，三是不少博物馆，公共服务，如图书馆，邮局，教堂，学校等，四是礼品店，食品店很多。新区相比之下，人比较混，餐馆比较多样，以四川，广东为主，价钱比老区略高，基本没有公共服务，礼品店，食品店较少。两边有鲜明的对比。
‘老伴开车，我们在芝加哥的南城找中国城，芝加哥的南城好像是第三世界的城市：肮脏，杂乱，破烂。中国城如同黑夜中的影子，怎么也找不到’。
芝加哥中国城是在穷人区边上，如果路不熟悉，或是走错了路，不容易找到。道理很简单，这个中国城一枝独秀，而且周边落差大，只要走出中国城边界，立马是黑暗，是冷清，荒芜。所以，就是到了近处，你仍然看不到，但只要走进中国城边界，便是光明，温暖，人气，从清晨到半夜。
中国民工
美国华人圈内，过去的广东老板，都变成了福建老板。这些更现代化，拥有更新的中国文化打工群和小老板们，一方面继承了传统的吃苦耐劳精神，另一方面也对其他地区涌入的华人有更密切的融合。
多年前，我在广州学习，就有常言道：‘在美国，会英文不一定保证你找到工作，但会广东话你一定找得到工作。’
我一直半信半疑，广东人太吹了。
后来我慢慢有点知道了。最近几年，更是彻底相信了，不过时代在变化，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会闽南话’。会闽南话还包括台湾人的圈子。现在的美国，不仅大城市，而且几乎所有小城市，都有福建人开的连锁中餐馆，一家人，开始是丈夫炒菜，妻子前台用福建英文说着简单的菜名，十多年来，子女长大，代替了妈妈站在了前台。几年站稳脚跟，用四川话讲，踩热地皮后，和当地的局面熟悉了，更找到其他小生意，洗衣，小杂货店，再做大点，集资买加油站，美国快餐店，子女上大学后，出去到美国公司工作。中国人，中国文化慢慢在修整和变味后，慢慢融入美国文化。和二十年前相比，美国人知道了更多的中国。
在华人圈子里，有些人还对福建人还有偏见。
‘在那一带，全都是福建人，把房价都压低了。’一位自以为是的白领抱怨道。给我的印象，福建人已经在美国有些日子了，并不是近十年才到。和广东来的人群一样，他们也基本上都有着合法身份。
‘你是怎么拿到绿卡的？’我问一个芝加哥中国城的福建人。
‘出庭。’
‘什么理由？’
‘计划生育。’我以前只是从报纸上知道除了政治避难外，还有人走计划生育的路。看来真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你不是只有一个丫头吗？回去不会被批呀。’我还是不解。
‘一个孩子也可以。迫害还可以是结扎。’原来如此。我想一定是那些老中律师给想的办法。
‘现在美国百分之九十中餐馆都是福建老板，只有中国城不是。那老板讲话咱听不懂，说话味遭人恨。他们都是农村的，听不懂普通话。这是在美国，你得说普通话。’几个东北人闹磕。
福建之后，是东北人。和中国南方相比，东北人生活，文化，教育都明显处于弱势。但传统的重工业，满族文化，军队，又把东北带入全中国水平，全国眼界。于是有了闯深圳，闯北京，而闯美国无论如何是一条出路，一条好的出路。
在美国，由于开车需要身份证，乘飞机更是如此。黑户如果不是住在上班的附近，或是雇主有车接送，就只能集中在有地铁的大城市。纽约是如此，芝加哥也是。
‘嗨，去xxx坐哪条线？’我在纽约，新泽西，芝加哥都多次在地铁站遇到完全不懂英文，看不懂地铁示意图，不会买票的华人，有男，有女，还有年轻姑娘。基本上看，穿得还干净，绝对不是流浪汉，而是劳动人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出我是中国人。我内心很佩服他们的勇敢，也因此而常常叹息自己老了，没有他们的勇气。
‘要是我自己年轻二十岁，我敢这样吗？’我回答完他们的问题后，常常这样想。我最近特别懒，特别怕意外的死，怕意外的麻烦。老了，我知道。
中国人占了中国城居民的绝大部分，只有少数老黑人住房，在中国城扩展时被包进了中国城。和纽约的中国城一样，芝加哥的中国城也在生长，已经把附近的地区包括进来，就是把中国式的繁荣包括进来。
‘老哥，说真的，真值得干。’一个朋友说。
‘真不错，餐馆经理，可以少报税，每月三千拿尽的，包吃包住，你不用做饭，你攒尽钱。’朋友继续说。‘服务员儿，可能挣得多，但不保险，看生意，更重要的是累。带位，又不好搞关系。经理最好。你可以先打电话问清楚，是不是要拖地，或是不是只拖你脚下的一小块地。如果不托，你就是站那里，高兴了跟客人闹嗑，不高兴就收钱就行了。’
‘那老板是傻的？’我问。
‘只要你会英文，你有身份，你可以看信，帮老板看什么信，接电话，可以应付卫生局，消防局的拜访，听得懂别人说话，这就是老板需要的。那经理，只要会英文，绝对轻松。不过别去外卖店，那需要你对地址很清楚，送错了客人不高兴，送的人也不高兴，两边误事儿。
一般后台，两千三左右，油锅，两千六，大厨高些，两千八以上，到三千五。但那些都累。都是没人做的。只要到介绍所，交五十块介绍费一定能找到，只是多点少点，远，进的区别。
一般说，只要不在ChinaTown，你就可以挣那个数。ChinaTown，你大概挣那个数的七成。’
我很吃惊，中国城本地，生意那么好，怎么还反而挣得少。
‘中国城地方好，中国人多，老城里面有好多中国人，不要走出去，少点也做，反正离家近，方便。外面的，周围中国人少，人手不好找，所以给得高。’
‘是不是中国城中国人多，移民局查得严，所以没有身份的都到外面去做。’我问。
‘不是。只要没有人告密，移民局是不会查的，如果告密了，移民局就没有办法，必须走程序。现在的工作，都是白人，甚至连老黑都不愿意做的，老墨不懂中文，没法交流。你想想多辛苦，每周6天，每天十小时，谁工作那么长，还是有技能的，会外语的？只有老中，老墨做。老墨也真不错，比中国人还能吃苦，开什么店，质量高不说，价钱比中国人还便宜。’
我知道，中国人不排斥老墨。据说美国不太管黑户的原因，是如果把所有的黑户全部清理出去，就像北京上海的民工们春节回家过年，城市半瘫。
芝加哥中国城，房子出租特别多，但生意也特别好。
‘我要三周后搬进来。’
‘哦，还以为你下周就可以搬。我等不到三周，你三周后打再打电话吧。’
中国城的出租房，一般都比较便宜，和本来已经比较便宜的房价比，出租房更低。通常三百五到四百就可以租到一个单间，分租，全包。但都是只收现金。对于报税，很多人都不报或少报。在永活街，一座低层小楼里，成群的家庭旅馆。
‘你怎么不开呢？’我不解地问。
‘那些人来得早，十年前就来了，那时执照容易拿，现在要费老鼻子劲了。而且他们有身份，工作比较轻松，下午5，6点就下班，回来看着。你还得会英文，得帮别人办事，别人问个路什么的，你也得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他们一间客厅就睡六个人，如果按天算，每天10块。按月算，230或240。’
我还真去看了看。那个客厅摆了四张床，已经有两个客人。床边上插着行李箱，东西挤得很满，旁边厨房，客人正在做饭，最近那个床几乎就挨着厨房。整个套间好像还有几间房间，门紧闭着，看来是已经租出去了，地上很脏，客厅里床占去了一半左右的地方。大概白天都去打工，只是晚上回来吃饭睡觉。如果是做餐馆的，平时六天都在餐馆里吃，只是周末在家做一天饭。
开家庭旅馆的，我印象好像都是东北人。但一间客厅睡六个，我觉得好像不太可能，光是床就摆不下。
尽管如此，每个有身份没有身份的中国人都在努力工作。
‘老啦，做得累，刚来那会儿，一点不觉得。’一位老油锅感叹道。他大概50出头。
‘存几个钱回去了。
儿子还在国内，让他来他不来，没上过大学，怕吃苦。现在年轻人，谁都想享受，不想吃苦，谁知道以后怎么办，管他的。’老油锅刚把老伴弄来，虽然漂泊，起码身边有个说话的，再累也是有个伴。这就是中国人，只要有老婆在，再苦都不怕。他老婆来后，也在同一家餐馆做服务员。他们住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行李，一张席梦思铺在地上，上面放了些床垫。
在美国的中国人的体力劳动人民，他们很苦，但依然在存钱，在做着这个社会别人不愿意，不安分守纪做的工作。回东北，他这样的岁数，这样的教育，这样的背景，已经被社会淘汰，不能找到接近这种净存款的工作。我估计他的哪个袋子里起码得有十几二十万的现金了。
‘我们只要现金，不要支票，我们不能在银行开户。’
不仅是中国人，应该说中国人还是少数，更多的是墨西哥人，他们就像北京上海的外地打工群一样，做着城市里没有本地人做的最脏最累的工作，最低的报酬，但他们的愉快指数并不一定比那些悠闲的本地人低。有时见到他在中国游荡，不时请朋友聚会，做一桌菜，几瓶啤酒下去，几个东北人在那里红着脸大叫大嚷。
人的愉快指数，不仅是和经济收入，和工作的繁重有关，而且和人的期望值，也和同等人的比较有关。
我们生活是为了什么？愉快指数？
中国‘高级’民工
所谓高级，就是那些‘自以为’‘进入美国主流社会’的白领，商人。包括在美国IT行业，律师，医生，财务，中低层干部。大部分靠工资收入的‘高级’工作人员，收入在十几万以上，工作相对稳定，工作中的英文交流流畅。
这部分人多半漏掉了国内发房地产的机会，升官，做自己公司的机会，而走在一条靠自己劳动力，靠实在，辛苦工作挣生活。这些人都买了和地位相应的房子，汽车，孩子周末或晚上会去上专门的课程，补习，跳舞，音乐，中文。他们会时常指手画脚地喧嚣别人的不足，别人家房子不在好区，津津乐道少数民族里，中国人的家庭经济收入是仅次于印度的的第二。
实际上，由于生存的压力，更多人走的保守道路，外国的社会和文化赋予中国人的责任和权力都打了极大的折扣。和没有出国的，或是找工作困难而回去的同学相比，美国华人的相对地位都要低很多，而经济上也并不占明显优势。
‘其实来美国，不过就是生活比较简单，平静。’我不止一次听鸵鸟们这样总结道。
‘来美国的最大好处是可以多生几个。’走极端的朋友开玩笑说。但这个好处，很快就要结束，因为中国也准备发开放计划生育限制。
本来中国人创新的精神和能力，受近代落后的科技，教育，和生活影响，相对较弱。科学技术，需要大量闲人，聪明的闲人，不担心生活，有足够社会地位的闲人来思考，来发明创造。一个短视，急功近利，生活窘迫的社会不能造就大量创新人才。
密执安大道
芝加哥最有名的，莫过于密执安大道，是成都的春熙路，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从市中心开始，密执安大道沿湖从北向南展开，穿过芝加哥市中心。芝加哥热闹的商店，都在这条大道北段上蹲着。有名的服装店，摆着漂亮的橱窗，打上华丽的灯光，隐约可见穿得漂亮的营业员，走过去，是一种享受。
我常常夜里去密执安大道中城一带散步，交通很方便，也很安全，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气直到晚上很晚都非常旺，夜里的人也多，灯也亮，而饭馆，酒吧直到半夜都飘着香味，酒气和酒客们的喧哗。只要不是冬天，芝加哥的中城和上城还是很祥和，不管城市怎么‘悲惨’，这里依然歌舞平生。
芝加哥的金融区，戏院区。银行，理财，剧场都在芝加哥中城偏南，和旅馆，商店，大公司办公楼交织在一起，挤在摩天大楼中间，也在密执安大道中段环线旁的西边。这里高楼密集，多是办公楼，下面的沿街是小服务店，快餐店，或是营业所。
一条密执安大道，代表了几乎所有上层和中层社会。白天，人们从郊区挤地铁慢慢分散到各个高楼大厦之间，下午有汇集起来，挤入地铁，回到自己在郊区的家里。大城市，集中了社会的精英，集中了社会的经济，文化，也消灭的四周的小城市。
密执安大道在芝加哥市中心一段东面，和纽约一样，是中心公园，满是花木。波音，大通银行，英国石油公司，等几个大公司出钱，建了露天剧场，和芝加哥城市的独特不锈钢面包圈，云门，现在所有来这里的游客，好像不在云门照张像就不能证明自己来过芝加哥。
我最喜欢的，却是这个露天剧场。夏日，芝加哥气候宜人，辽阔的大湖，蓝蓝的天，绿色的公园，来往的游客。剧场很大，露天座位也很干净，几乎每个夏日中午，这里都有演出，有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我看过意大利，挪威，印度，但更多的是芝加哥本地或附近的乐队和音乐团体。我喜欢世界各地的演出，可以看出来，他们极力要表现自己与现在流行的美国文化的不同，要表现出自己的创新，特色，有不少特色让我耳目一新。我没有在这里见过中国的演出团体。
公园的北边尽头，是芝加哥的演奏厅，曾几何时，当朗朗开始发红时，这里的路灯上，挂满了他的头像和芝加哥交响乐团的彩旗，可惜我错过了。我去看这里的演出，是音乐学院的，交响乐队里亚洲人面孔不少，但从名字上看，日本和韩国的居多。
芝加哥的这个城市公园，比纽约，旧金山，波士顿的城市公园漂亮。地面平整，精心打理，公园的中心，是芝加哥艺术学院（Chicago Art Institute），年轻学生们帅气漂亮，给公园添加了朝气蓬勃的色彩。
芝加哥冬天很长，人们也珍惜漫长冬天之后的日子。到了五月花开的季节，公园总是圈出些地方，布置上郁金香，玫瑰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鲜花，蓝天之下，气候宜人，微风轻抚，鲜花五彩十色，半年寒冷蜗居生活过后的人们，漫步在公园里，算是对冬天的一种补偿吧。
和纽约一样，芝加哥市中心也常常是人们集合抗议，表达自己心愿的地方。我喜欢凑热闹，每到看到游行集会，总是穿进去，看怎么回事。看着人们不痒不痛地喋喋不休说事，我时常想，要是他们也不事先经过同意游行集会，要是他们也要推翻美国政府，要是他们也极端地自焚，静坐围攻，绝食，警察会怎么样？老老实实，按规矩地表达自己的心声，全世界都没有问题，但一旦到了‘占领华尔街’的地步，警察就会不客气了。尽管占领华尔街持续了很长时间，影响面也扩散开去，但媒体却是几乎没有报道，好像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如果换成其他国家，特别是换成北朝鲜，媒体反应将会是另外一个极端。
再往南去，就是芝加哥黑暗的一页。还是这条密执安大道，也见证了芝加哥的社会各阶层。市中心漂亮繁华，往南一直穿下去，芝加哥的下城，是芝加哥的最贫困区域，完全是黑人的群体。
我时常从下城过，记忆中最深的，就是警匪片里的追逐。一次是八辆警车，急急忙忙但又悄悄地，不闪灯地去包围一个地方。还有一次是几辆警车围堵一辆发狂逃跑的汽车。我清楚记得，我停在那里，远处警笛大响，从一个高公的进口，突然之间逆行冲出一辆汽车，后面是呜呜鸣响的两辆警车。被追逐的车辆，从高公进口出来后，见前面有两辆警车过来围堵，反应极快，又马上从高公的出口，再次逆行进入高公。几辆警车也呼啸着逆行追进去。一切就在我眼前，一共不到半分钟。
芝加哥的贫民窟完全可以和上海，和印度的贫民窟平起平坐，这是芝加哥不及旧金山的地方。可是这一切，你在密执安大道的上半身，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我常常夜里去密执安大道中城一带散步，交通很方便，也很安全，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气直到晚上很晚都非常旺，夜里的人也多，灯也亮，而饭馆，酒吧直到半夜都飘着香味，酒气和酒客们的喧哗。只要不是冬天，芝加哥的中城和上城还是很祥和，不管城市怎么‘悲惨’，这里依然歌舞平生。
芝加哥的金融区，戏院区。银行，理财，剧场都在芝加哥中城偏南，和旅馆，商店，大公司办公楼交织在一起，挤在摩天大楼中间，也在密执安大道中段环线旁的西边。这里高楼密集，多是办公楼，下面的沿街是小服务店，快餐店，或是营业所。
一条密执安大道，代表了几乎所有上层和中层社会。白天，人们从郊区挤地铁慢慢分散到各个高楼大厦之间，下午有汇集起来，挤入地铁，回到自己在郊区的家里。大城市，集中了社会的精英，集中了社会的经济，文化，也消灭的四周的小城市。
密执安大道在芝加哥市中心一段东面，和纽约一样，是中心公园，满是花木。波音，大通银行，英国石油公司，等几个大公司出钱，建了露天剧场，和芝加哥城市的独特不锈钢面包圈，云门，现在所有来这里的游客，好像不在云门照张像就不能证明自己来过芝加哥。
我最喜欢的，却是这个露天剧场。夏日，芝加哥气候宜人，辽阔的大湖，蓝蓝的天，绿色的公园，来往的游客。剧场很大，露天座位也很干净，几乎每个夏日中午，这里都有演出，有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我看过意大利，挪威，印度，但更多的是芝加哥本地或附近的乐队和音乐团体。我喜欢世界各地的演出，可以看出来，他们极力要表现自己与现在流行的美国文化的不同，要表现出自己的创新，特色，有不少特色让我耳目一新。我没有在这里见过中国的演出团体。
公园的北边尽头，是芝加哥的演奏厅，曾几何时，当朗朗开始发红时，这里的路灯上，挂满了他的头像和芝加哥交响乐团的彩旗，可惜我错过了。我去看这里的演出，是音乐学院的，交响乐队里亚洲人面孔不少，但从名字上看，日本和韩国的居多。
芝加哥的这个城市公园，比纽约，旧金山，波士顿的城市公园漂亮。地面平整，精心打理，公园的中心，是芝加哥艺术学院（Chicago Art Institute），年轻学生们帅气漂亮，给公园添加了朝气蓬勃的色彩。
芝加哥冬天很长，人们也珍惜漫长冬天之后的日子。到了五月花开的季节，公园总是圈出些地方，布置上郁金香，玫瑰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鲜花，蓝天之下，气候宜人，微风轻抚，鲜花五彩十色，半年寒冷蜗居生活过后的人们，漫步在公园里，算是对冬天的一种补偿吧。
和纽约一样，芝加哥市中心也常常是人们集合抗议，表达自己心愿的地方。我喜欢凑热闹，每到看到游行集会，总是穿进去，看怎么回事。看着人们不痒不痛地喋喋不休说事，我时常想，要是他们也不事先经过同意游行集会，要是他们也要推翻美国政府，要是他们也极端地自焚，静坐围攻，绝食，警察会怎么样？老老实实，按规矩地表达自己的心声，全世界都没有问题，但一旦到了‘占领华尔街’的地步，警察就会不客气了。尽管占领华尔街持续了很长时间，影响面也扩散开去，但媒体却是几乎没有报道，好像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如果换成其他国家，特别是换成北朝鲜，媒体反应将会是另外一个极端。
再往南去，就是芝加哥黑暗的一页。还是这条密执安大道，也见证了芝加哥的社会各阶层。市中心漂亮繁华，往南一直穿下去，芝加哥的下城，是芝加哥的最贫困区域，完全是黑人的群体。
我时常从下城过，记忆中最深的，就是警匪片里的追逐。一次是八辆警车，急急忙忙但又悄悄地，不闪灯地去包围一个地方。还有一次是几辆警车围堵一辆发狂逃跑的汽车。我清楚记得，我停在那里，远处警笛大响，从一个高公的进口，突然之间逆行冲出一辆汽车，后面是呜呜鸣响的两辆警车。被追逐的车辆，从高公进口出来后，见前面有两辆警车过来围堵，反应极快，又马上从高公的出口，再次逆行进入高公。几辆警车也呼啸着逆行追进去。一切就在我眼前，一共不到半分钟。
芝加哥的贫民窟完全可以和上海，和印度的贫民窟平起平坐，这是芝加哥不及旧金山的地方。可是这一切，你在密执安大道的上半身，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黑白两道
芝加哥，还有大城市的一景，黑白两道分明。夜晚，从地铁红线的位于环线的杰克逊（Jackson）就是一个典型的分水岭。站台的一边，向北去，几乎都是白人和其他浅色人种，而向南的站台，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黑人。
我常去中国城，过了杰克逊，下面的两站会下去几乎剩下的所有白人，再下去的中国城，最后的吃客和中国人也下去了，剩下的几乎百分之百是黑人。
我不反对文化交汇。我时常驻足在杰克逊站台，这里是城市允许的地摊‘艺术家’摆摊的地方。每天从下午开始，各种三教九流的‘艺术家’唱唱闹闹一直到晚上。很多晚上，都是一对中国老人在那里拉二胡，在清晰背景节拍下，配着传统和邓丽君的乐曲，我一直好奇，他们为什么不拉那个催人泪下的二泉映月？
‘会二泉映月吗？拉一个好吗？’不管在纽约还是芝加哥，我都喜欢在地铁里拉二胡的华人。
多数唱唱闹闹的，都是黑人，说唱，击鼓，吉他演奏，管乐。白人也来，吉他，有一次居然还有歌剧清唱，当然，这里不能和上面公园里露天剧场的演出相比。
‘你恨歌剧吗？’漂亮丰满的姑娘脚下的纸牌子写着。我实在佩服她的勇气。歌声和周围的人群形成很大的反差。
人，只要还想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劳动，我都欣赏。
往北和往西，是芝加哥的白人和浅色人种，而芝加哥的正南面，是著名的贫民窟，是不仅令外地人谈虎变色，而且连本地人，本地的黑人劳动者也惧而远之的贫民窟。
‘我去嘎菲尔德（Garfield）红线地铁站。’我对那个黑的哥讲。
‘你为什么不早说，那里不安全，我是从来不去的。’黑的哥讲。
我当时是去芝大，我好奇为什么黑的哥绕了那么大一圈，而同车的芝大的学生还说是正确的路线。原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舍近求远，有意避开。而我以前还常走捷径。
每到我路过那里，我都可以想象那些不想有希望，不想生活好的贫困人群。虽然直到2013，上海市中心的城隍庙，还有网上贴出的很多难以想象的照片，也是和芝加哥南边的一般的贫民窟，但我知道只要一拆迁，这里的人群马上变成工人，白领，劳动人民。人，只要工作，就会自尊，就会自律。也许，是我对同种，同文化的容忍和解释。
结尾
‘如果我中了乐透，我就在中国城买个方便的小公寓。’我对露西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