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打工十二年2

四 加州的美女同事们

有的人看了我上一篇写的德州同事，以为我不喜欢加州。其实不然。加州德州各有各的优缺点。不说湾区的温和气候更适合我这个中国北方人，就说来到加州办公室之后，我确实发现这里的工作环境更包容人的个性和多样性。德州办公室里基本都是白人男性，没有州税消费低，太太们大都不工作；而湾区生活成本高，都是两口子一起打拼。我由此结识了许多美女同事工作妈妈们，她们在工作生活中踩钢丝搞平衡，各有各的性格和精彩。

 

先说说其中的一位，是我们大老板的老板，叫Lucinda。这位Lucinda女士身材纤长削瘦，目光坚毅，衣着讲究合体，一头栗色小卷披肩发，总是让我想起绵羊蓬松卷曲的羊毛。她开始在我们部门工作，是大老板的手下，然后辗转到海外油田工作了一圈，再归来就是大老板的老板。因为工作级别差的比较远，我开始听到的都是她的传说：比如她嫁了个日裔老公，生了三个儿子，经常在两次外地长差之间周末绕道回家，看儿子们比赛或是演奏；工作中大家对她的评价很高，据说是第一个在全公司大会上质问我们公司 CEO在采油炼油之外怎么保护环境的“环保斗士”。我们环境部门是公司的边缘部门，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就是花钱做一些“paper work”。她当任头儿之后，很花了一番功夫合纵连横扩大部门的影响力，也给不少同事争取来晋升机会。在她的努力下，我们部门首次有两个同事进入公司的fellow 俱乐部（后面详细写写这两位），极大的提升了大家的信心士气。

 

但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吃工作餐和她坐在一起。讲起上学的事情，她突然说她上高中的时候决定不上大学搬出家独立谋生，她父母死劝活劝她不听，只好由她去。她就用手里攒的一小笔钱租了个公寓，在咖啡店打工。打工两个月大概尝了些人间艰辛，她决定还是去上大学。那时候大部分大学都已经截至录取，只有波特兰的一个小学校接受了她，之后她一发不可收拾，一路读到博士，专业是环境生物学，主攻植物。回顾这段经历，她总结：I am such a BITCH at that time, but I am glad my parents just let me to try my way！ 她用词大胆令我瞠目结舌，但说话直爽给我印象很深。我们又闲聊到歧视少数族裔的现象，她说她三个儿子都被同学歧视，因为是混血，小儿子还肤色不均匀像得了白癜风。我好奇问她那怎么办，她斩钉截铁：fight back! 儿子一开始输，后来越打越有经验，赢的次数多了，同学们就不敢说了。真是她的风格！她退休以后先是参加和平组织去了帕劳做义工教书，一个我第一次听说的大洋洲小国，两年之后回到湾区创建了自己的一家投资公司，还写了一本书揭露女性职场秘密和心路历程，现在各大网站有售：Just a Girl，Growing Up Female and Ambitious。作者介绍是：女性科学家，企业家，作家。

 

她是我工作中的女性偶像之一，勇往直前，大胆为自己争取机会，正面困难。虽然比我事业心强得太多太多，但工作家庭平衡的也相当不错，起码还比我还多生一个。退休前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已经荣升奶奶辈，带孙子来公司展示。虽然年过60，她穿一身牛仔工装背带裤，剪裁得到，俏皮利落，似乎刻意彰显奶奶也可以年轻狂野，活脱脱她的风格。

 

希望她在各个领域中继续精彩，激励更多的女性，在家庭工作之间，走出不寻常的路！

 

五 美女小领导

 

我在加州工作的十年里，前前后后一共经历了三个女领导。我最喜欢的是第一个。这位美女领导比我大不了几岁，加拿大人，南加州大学博士，伯克利MBA。说话速度极快，像机关枪一样。她常年齐肩褐色短发，穿着随意，背帆布包通勤上下班，像个女学生。我来到加州，也是她的团队刚成立的时候，一共只有五个人，三个人都在忙别的事情。部门大领导让我们团队整理出一个未来五年发展计划，她指示我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找出我们这个领域所有相关的新兴技术，二三十条之多。然后她凭一己之力，高屋建瓴，创立了一个评分系统，把所有的技术都根据技术难度公司影响实用前景等评出一二三等，画出一个road map，什么时候做什么为什么怎样做一清二楚，让我叹服。在成功得说服所有的人这就是我们团队未来的发展方向之后，她对我说，她擅长的就是指出方向，制定计划，接下来做具体工作嘛，就交给我了。不禁让我感叹她就是当领导的命。

 

美女小领导是个工作狂，凌晨深夜经常发email谈工作。但其实她是个称职的妈妈，工作总是推到两个女儿睡觉之后做。我生老大的时候小领导生老二，每次谈完工作我俩都有聊不完的妈妈经。她时有“惊人言论”。比如有一天她突然问我认不认识唐人街来探亲愿意当保姆的中国人，我自然是不认识，小心提出探亲的不能工作，她很大方的回答：这样就会便宜点啊，有中国朋友就用这样的保姆，又便宜又好她好羡慕。。。又有一次公司让各个团队搞多样化教育，我要汇报。小领导理直气壮说：你就写咱们团队有一个中国人一个加拿大人，我们俩的存在就是多样化，不需要再教育了。。。再一次谈完工作我问小领导对我的职业规划有什么建议。小领导一本正经回答：你现在级别低，赶紧把要生的孩子生了，我罩着你，然后生完孩子一身轻松再刻意表现大干快干冲级别。。。小领导很以自己是加拿大人为傲，常常和我站在一边嘲笑“他们美国人”，然后又自嘲自己是“婚姻绿卡”，知识分子最瞧不上的移民种类之一。有一年公司突然有政策非美国公民不能参与某些项目，一般大家也都不当回事，可是有一天开会一个白人同事别有用心的提出我的项目资格，小领导挺身而出说她也是绿卡非公民，要不我俩一起退出该项目，该同事也就悻悻不再多嘴。

 

当了两年团队领导之后，小领导就开始步步高升到其他各部门历练各种领导职位，转换速度之快，横跨领域之广令人咋舌。不论在哪个地方，都能听说她干得风生水起。但她一直保持一条原则，不能离开湾区，因为她老公在旧金山南部的药厂工作。我们还保持着时不时的午餐聚会，她依然像个冲动少女，逮着我就打开机关枪话匣子，大谈育儿烦恼家庭矛盾：大女儿进入青春期反叛小女儿智商低跟不上学校的进度老公懒散下班路上不肯拿干洗的衣服。。。衷心祝愿她本色不改，继续高升！

六 老当益壮的 Dave

 

写了这么多我身边的工作新女性，今天就停顿一下，写写我们团队的男同事。首先要说的就是我一来加州就退休、但至今从未退场的老Dave。

 

老Dave是我们团队资格最老的工程师，被同事们誉为“废水处理”的百科全书。他在我们公司工作三十几年，团队领导风云变幻，他一直兢兢业业做炼油厂的污水处理工作。他见证了EPA的“clean water act”的诞生，并奉为工作中的“圣经”，整部净水法案几乎倒背如流。他是个老派美国白人，一头银发整整齐齐，办公室穿着一丝不苟，衬衫西裤皮鞋，时不时还打个红色领结，绅士风度十足。话说我刚搬到湾区开始工作，老Dave就光荣退休，据说退休前大老板破例给老 Dave又升了一级，达到我们团队至今无人企及的高度。如果你以为这就是“一代人终将老去、前浪死在沙滩上”的结局，那就大错特错了。过了半年，老Dave就重新杀回职场，不过是以合同顾问的名义，从此“阴魂不散”直到今天。

 

话说公司也有其他退休工程师返聘顾问，但大多时间有限，是玩票性质。老Dave一辈子扎根于环境水处理，没有其他任何兴趣爱好，所以一返聘回来就是“全职”工作架势，利用自己和各部门同事上上下下的良好关系争取一切工作，越多越好。不久团队领导开始头疼，本以为老 Dave回来会传帮带让我们年轻一代工程师上手，没想到他“护食”得很，自己独立完成独立汇报把我们撇在外面，这可就失去了“返聘”的初衷。领导下令，一切我们可以自己完成的项目不得找老Dave帮忙。结果老 Dave曲线救国，直接和炼油厂签合同为他们工作，绕过了我们，真把领导气个倒仰！不久我们办公室重新安排座位，领导有意为难老Dave，把他的办公室让给了年轻人，给他安排一个 cube，一些临界退休的老同事私下和我说，换了他们羞愤欲死定要甩手不干。没想到老 Dave不以为意，照常上班，到比他年轻二三十岁的同事办公室讨论工作依然风度翩翩，不耻下问有没有干不完的有困难的项目，交给他您就放心吧。

 

虽然老 Dave和领导层的矛盾日渐突出，我们和他的关系倒都不错。不久老Dave女儿结婚，嫁给一个华裔。老Dave特地跑到我办公室问我中国人结婚的习俗。我说在中国一般都是男方主办婚宴，老 Dave说亲家也是这么说，但那怎么行，老Dave秉承其绅士做派，坚称按美国规矩来，由他出所有的婚礼花费。说完老Dave话锋一转，略显狡黠的询问：所以最近有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帮忙？都是按小时收费，几个小时也不嫌少蚊子腿也是肉。。。老Dave就是有这种本领，即使求人帮忙也正大堂皇，从不自惭形秽神情忸怩。有时看他在办公室的走廊里不紧不慢走来走去风度从容，想起领导们无可奈何由他去的样子，不禁心里发笑。

 

我只见过老Dave一次有失风度的事情。话说有一天他在我办公室闲坐，亲切询问我正在做什么他能帮什么，大有消磨一两个小时的架势。突然秘书推门进来说有开会剩下的免费甜甜圈和水果在咖啡厅让大家去吃。老Dave迅速起身，对我说：这必须得快点去，不然一会儿什么都剩不下。说完就出门右拐，脚步敏捷，甚至没有道别。我愕然了几分钟老Dave又转了回来，拿了一大盘撒满白糖的美国点心笑容可掬，谆谆嘱咐我还有不少赶紧去拿。说完就飘然离去，自在享用。让我大跌眼镜掉了一地。。。

 

愿他活到老干到老，一辈子享受工作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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