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鬼谈之莲花娘子
大唐年间,长安经行寺举办盂兰盆会。 盂兰盆会是什么呢,此法事又叫盂兰盆法会。是指每年农历七月十五,众僧依所修功德,布施鬼道众生,度化其脱离轮回之苦。 说白了,就给鬼众讲经说法,使其不入轮回。说实话这事挺难,修得人身的都不知道要脱离六道之苦,何况鬼乎。 我呀,听过一个开天眼的人说过一件事。说他们做法事解饿鬼之苦,就是弄好多吃的,给那些饿鬼吃。 之所以叫饿鬼,是因为他们总是饿。喉咙如针眼粗细,吃点东西那叫一个费劲。比如总算吃饱了,顷刻之间又得吐出去,每天就是这样折腾,周而复始。 那人看见众饿鬼抢食,却只有一个不抢,呆呆看着这位开天眼之人。张口问道:“莫非佛法真可脱离鬼道?” 那哥们儿也吓够呛,这饿鬼与众不同,开了悟了。他不再为那口吃的拼命,却开始琢磨为什么要每天都去重复一件事。 反正啊,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六道中的都得度,开悟不开悟是众生的事,与我佛无关。 就像你天天在孩子耳边叨咕学习的事,纵使你把自己都说心动了,孩子一如既往,不吃你这套。 经行寺中有个僧人,法号行蕴。 此人在寺中辈分较低,平日里除了诵经理佛,其他时间的职务是打扫寺院,就是保洁。 这一日法会之后,行蕴照例打扫佛堂。佛堂四壁画有佛家故事的壁画,平日里行蕴也不在意,今日不同,法会好像在寺中布了一个法界,行蕴看什么都像活的,栩栩如生。 他一边扫地一边看,壁画中有西天佛祖,诸多菩萨,无数的散仙,阿修罗。有的壁画中则画的地狱诸相,有饿鬼、夜叉、阎君、通判……该有的都有。 行蕴看着这些壁画,心中多少有些感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不想离苦得乐,再不饱受人道之苦。可说的容易,修成难啊。 扫着扫着眼前有幅壁画,画的一位佛祖生前的容貌。她手持莲花,眼中含笑,面庞清秀,栩栩如生。 行蕴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入迷,不知不觉口中说道:“世间女子若有此貌,我当娶之。” 这和尚要疯,在佛门清修之所,他竟然要娶媳妇。 本来就是一说一过的事,凡人常干这事。就没听说谁看一大明星,说要是我媳妇多好,晚上大明星就来给他当媳妇了。 可在唐朝,这事它就发生了。 行蕴累了一天,晚上即将禅房安睡。刚躺床上,就听见门外有人叫他。 “行蕴,行蕴师傅……” 听声音是个女子。起初行蕴以为是幻觉,寺院之内哪能有女子进入,还是大半夜的,不可能的事。 翻了个身又要睡,那女子声音又道:“奴家莲花娘子,今夜特意前来与你相会,师傅快块开门。” 莲花娘子?还有名有姓的。行蕴这会儿就起来了,心中奇怪,真有娘们儿进寺院了,这可得瞧瞧。 打开屋门,门口果然站着一位女子,竟与白天壁画中的女人一般模样,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这可把行蕴吓坏了,佛门净地,深更半夜自己屋门口站俩女子。这要传出去睡觉的地儿都没了,住持肯定得把他打出山门。这哪儿行啊。 “女施主,法门清规甚严,如此夜深不宜久留,二位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那莲花娘子脸颊一红:“今闻禅师一言,忽生俗念,特为此前来相会,莫非禅师已然忘却了吗。” 行蕴一听有点不知所错,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这位莲花娘子还真客气,称行蕴为禅师,有这么俗气的禅师吗。 迷茫中莲花娘子又道:“你说过,人间若有此容貌者,当娶为妇……” 这句话把行蕴叫醒了,白日里那一幕重现眼前。 他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妇人不是凡人,是天神下凡。 这下行蕴傻了。口业,这是口业呀,有业必有报。随口那么一说,他以为没事,不巧被天人听见了,这就是契约。 你说过这么漂亮的女子,遇上了就娶。现在好了,给你送上门来,娶不娶?! 行蕴此刻不知如何是好,天仙般的女子当然好啊。可在这禅院之中,耳目众多,跟这娶媳妇,这不是开玩笑吗。 没等行蕴想明白,莲花娘子对带来那丫鬟道:“露仙,还不搭起帷幔。” 那露仙也很了得,只见她挥舞双手,禅房中的景物随之变化。转眼间已然变成一间洞房。 行蕴此刻喜忧参半,喜的是要当新郎了,忧的是和尚当新郎终归说不过去。 此事如若败露,别说寺院呆不了了,以后出去做凡夫也抬不起头啊。 “娘子,如此这般甚好,但僧法严格,若是为他人察觉,当如何是好?” 行蕴确实挺害怕。 那莲花娘子微微一笑:“相公,我实乃天人,今日所为万无一失,你且看我等手段还不放心吗?” 行蕴心说早看出来你是天神,神女思凡自古有之,今日轮到我了,也不稀奇,何苦诸多顾虑。 这就叫糊涂。 神女下凡的是不少,可人家找的都是凡夫俗子,哪有找和尚成婚的。想那唐三藏,身陷女儿国都不动心,要是换做这位行蕴,只怕孩子都成百上千了。 凡人做恶事都遭天谴,别说一和尚了,这不是作死吗。 行蕴觉得有天神相佑安全的很,也是淫心四起,与那莲花娘子便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起来,推开屋门,眼前的景致有了变化,已不再青灯古刹,却是一座漂亮宅院。 从此,行蕴与莲花娘子恩爱有加,生儿育女好不快活,一恍就是十几年过去了。 这一日莲花娘子面色阴沉,闷闷不乐。行蕴看出来她有心事,于是问到:“夫人,今日面带倦容,肤色苍白,发生何事呀?” 你今天脸色这么难看,无精打采的,怎么了这是。 莲花娘子闻听行蕴发问,眼泪就下来了。 “相公,你我夫妻恩爱数年,虽说我有法术遮凡人耳目,可天界诸佛却避不得。昨夜有我姐妹捎话过来,说我思凡有罪,欲擒归天庭,故此不快。” 行蕴听明白了,莲花娘子这是要走,可她一走这家就散了,一群孩子怎么办呢。 本来想再问问,让莲花娘子再想想办法,疏通疏通。此刻的行蕴彻底忘记他本该是个和尚却还惦记花花世界呢。 莲花娘子又是长叹一声:“唉……夫君啊,你有所不知,我本天界上仙,此次思凡获罪自然折损修为,但也不过降了几级。可你不同。” 行蕴心说怎么着,还有我的事呢? “你可知那商君纣王。” 这谁不知道啊,行蕴点点头。 “你可知商因何为武王所灭?” 商纣无道,涂炭黎民,天必灭之。行蕴还觉得自己知识面挺宽,说的头头是道。 莲花娘子面色微变:“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纣王虽昏庸无道,可也是天降神人,按理说没有剿灭的道理。错就错在,他在女娲神庙口出狂言,调戏女娲娘娘,终酿成灭顶之灾。” 说到这莲花娘子停了一下,行蕴也觉得好像自己要倒大霉。 “相公你当年与佛寺壁画之前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莲花娘子左一个疑问句,右一个疑问句,把行蕴问的头晕脑胀。 当年那句话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若人间有此容貌当娶为妇。” 一想到这儿,冷汗就冒出来了。 纣王无道,他也不过是拐弯抹角的提了几句歪诗,这么含蓄都被灭了。那自己……自己贪婪佛像美貌,居然妄言要娶来做媳妇,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话说回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莲花娘子你若不出来,我能犯这么大错吗。 行蕴越想越窝火,夫妻恩爱这件事可就忘了,跟莲花娘子开始掰扯。莲花娘子也不搭话,只是眼泪涟涟。 俩人就这样交谈至深夜,三更鼓响,屋子外面狂风大作,吹得屋里的灯盏忽明忽暗。 叫露仙那个丫鬟走进来,暗示莲花娘子出去,莲花娘子对着行蕴道了个万福,含泪而去。 这丫鬟回身关好房门,随后向着行蕴一步一步走过来。 行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只见这丫鬟口中布满獠牙……
再说行蕴与莲花娘子初见的那天晚上,隔壁的僧侣半夜听见行蕴在房中惨叫。 有人立刻报告给住持,住持带着僧众想进去瞧瞧,无奈打不开房门。这又想撬开窗户,可也是纹丝不动。 正此时,狂风大作,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大家正楞神的工夫,屋内忽然传出牙齿啃咬骨头的声音,并有一女人怒道。 “贼秃驴,辞家剃发,当潜心修行,安能起此妄心。假使我真为妇人,又怎能嫁你为妇。”
第二天早上,众人总算进到行蕴的卧房,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发现。 但当天替代行蕴扫院子的和尚,在一幅壁画前,发现画中有个夜叉鬼嘴角带着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