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6月下旬。 你和方方终于熬完期末考试,迎来了又一个暑假。方方想利用假期去刚成立的新交流出版社去实习。你呢,也将很快进入大学二年级的生活了。虽然心情很轻松,但是那个假洋鬼子将要回国探亲的消息还是时不时地浮出水面。特别是因为方方开始不再住宿舍了、每天最迟也必须在晚上十一点前到家。所以,你们相互见面次数的减少和相会时间的缩短,这成了你和她之间产生隔阂的催化剂。 整个假期,你一直都怀疑,一定是那个假洋鬼子每晚都在给她打国际长途电话吧? “他昨晚电话中又和你谈了什么了?” 这句话几乎成了这个夏天你们每次见面的开场白。 “你想查户口呢还是当间谍?干脆你买台窃听器装在我们家电话上吧。” “我问问又怎么了?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我说我怕了吗?你难道就不会学点绅士风度?” “我不但会绅士风度,我还会骑士风度呢!” “你看你,说着、说着你又要和别人拼命、决斗?这哪叫骑士风度?” “我不管叫骑士风度还是骑驴风度,我不和你吵。真想走的话,让他带着你偷渡出去吧?他有这本事吗?” 争吵,还是争吵。不见面想见面,见了面就开始争吵。时间长了,连你自己也觉得很无聊。 为了排解这种无聊的情绪,你开始花很多的时间去读黑格尔和康德的哲学著作。而她别有用心地向你推荐的却是: “去读读Simone de Beauvoir的《Le Deuxième Sexe》吧,咱们学校图书馆有台湾翻译本,我相信对你肯定会大有好处。” “Simone de Beauvoir?那个奇怪的法国女人,却还总喜欢不嫩装嫩地叫什么、什么‘娃’的?明明是个妖女嘛。萨特喜欢她可能就是因为她的名字发音和‘西蒙·波霸’很相似吧。” “‘西蒙·波霸’?Simone de Beauvoir是法语,不是汉语,没你说的那些含义。说话不要那么损好吗?别那么没修养没文化行吗?可惜你这名字叫‘和(禾)尚’。” “叫‘和(禾)尚’也不一定非得是佛教徒啊?再说,我这半年来信的那‘佛’不叫释迦牟尼,改名叫‘佛’洛依德了。” “‘佛’洛依德有你这样的‘佛’教信徒也真够不幸的。” “真相反。我想他该感到幸运才对!” 你一向很有自信的,可现在你却开始怀疑你自身的遗传基因指数的多少。你一直认为你不是那类特别有“洁癖”的男人。可是,当一个潜在的猎手,猎艳猎到了你的后花园里时,你绝对不可能请他来你的后花园中肆意地打猎吧。“绿化祖国”也罢,加入“绿色和平组织”也罢,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些话的真实性。因为占据了你的全部遗传基因中的还是那个、相信“抢婚”可以决定一切的、为铲除异己而不惜一战并且敢于当场告诉对手“不服就来,立等可取”的“锄禾”老祖的江湖霸气。 你试着增加和她的肉体接触的次数和时间,来消除你内心的焦虑和疑虑。以前你们面对面坐下来的,现在则改为她骑在你的大腿上,你双手搂着她的腰,她双手勾着你的项。以前你们手拉手并排着慢步的,现在全成了她躺在你的怀中,你看着她,她看着你。 心跳连着心跳。 呼吸连着呼吸。 身体挨着身体。 可是心与心之间拉开的距离却开始潜滋暗长。 即将在出版社工作的她,在大学中上学的你,还有那个在美国正等着混张绿卡、据说近期将要回来探亲的他,你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三足鼎立的局面渐渐地开始形成。 没有经历过三角竞争的爱情不算是完整的爱情。其实在人类社会从母系走向父系发展阶段而出现的短暂的母系和父系并存的时代,从族内婚到族外婚的婚姻形式的改变,对于男人和女人来说,都具有人格重组和社会重建的重大意义。而情和爱在婚姻和家庭关系中的地位,随着父系社会和婚姻形态的确定与发展,一日高过一日。对情和爱的追求正在压倒以往单纯的对性的追求。 “心再有距离,起码现在人是属于你的。” 你还是找回了一点点的自信。 将近一个月的你和她之间的拉锯战,以7月15日她正式开始实习而暂时告一段落。 谁知,短暂的平静还不到两周,就迎来了该收场的日子了。 那天晚上,方方和你见面时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他真的要回来了,7月31日到北京。” 你说: “你看这小子回来的这日子?!在美国好几年了,出门也没学会应该先挑个黄道吉日。这三个数碰在一起是‘七三一’,伟大的中国人民最讨厌的数字。再多等一天就是‘八一建军节’了,难道这小子也忘记了吗?!这不明摆着想找茬打架吗?” “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去机场接他一下,可以吗?” “他想干什么?真拿伟大的中国人民当王八骑呀?!” “这都哪儿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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